女装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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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南越国皇城郊外,一行送亲队伍缓缓行驶在山道上。

奇怪的是,这群身穿大红色喜服的丫鬟婆子们,脸上并没有笑意,皆是面色煞白,整个队伍鸦雀无声。

喜婆打扮的两个妇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着。

“明天晚上就能把小郡主送到伏龙山了,只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不会出岔子吧,刚才把小郡主打晕后,捆了手脚的,绝对不会再让她逃跑了。”

“说起来咱们安乐郡主也是命苦,好好的姑娘家,竟然被上头送去魔教....”

“嘘!这话可不能说!”

“......”

“阿弥陀佛,反正咱们这些人都是听上头的吩咐做事,安乐郡主啊,你要是被折磨死了,可别找奴婢....”

两人身后八人抬的大花轿里,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被五花大绑堵了嘴,此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周围后,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

日落西山,送亲队伍找到了一处客栈歇脚,并且决定今晚就住在这里了。

四个身强体壮的婆子,齐齐举着蒙了盖头的新娘子下轿,一路抬着进了二楼厢房里。

景钰心乱如麻,察觉自己被搁在床上之后,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听着身边的妇人们走来走去,鼻息间能闻见茶香味儿。

“春花,你在这里守着你家郡主,我们都在楼下,你可把人看好了,绝对不能再心软,否则咱们的人头都得落地!”

“是,李嬷嬷。”

“......”

片刻后,眼前遮着视线的红盖头被掀开,腿边蹲了个穿着古装的大眼萌妹,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担忧。

“小姐,您还要不要逃婚啊?”

“....唔唔唔....”

“哦哦,奴婢先帮您松绑!”

“......”

嘴里的棉布被拽出来,景钰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看着丫鬟替自己解了手脚上的绳子。

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他睁开眼睛就是在轿子里,偶然听见谁说了个安乐公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穿书了。

这是一本突然出现在他电脑文档里的武侠小说,写的是魔教肆虐江湖,被皇室无情清剿的轻武侠文。

他刚看到女配被送往魔教跟大反派和亲,突然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睛就变成了那个炮灰女配!

别人穿越都是牛批轰轰的大侠后代,或者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是某个小山村的有志青年。

可他一穿越就变成了女配角,还是出场就领盒饭的那种!

重点是,他特么是个男人啊!

“你....”

一开口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声线清秀悦耳,可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音色啊!

完蛋,自己竟然还是身穿!

那不是分分钟就会被识破?

眼前这个大眼萌妹却并没有在意音色,只是眼含热泪:“小姐,皇上在送亲队伍里放了四五个高手随行,我打不过他们,不能带着小姐逃出去....”

景钰听人说话,转着被绑了大半天的手腕,小心翼翼的问:“我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吗?不,你快把镜子拿来!”

“....啊?”名叫春花的小丫鬟有点懵,但还是抹抹眼泪,转身去妆台上捧了铜镜过来。

镜子里的人穿着大红喜服,头戴凤冠,明眸皓齿,是个长相极美的女子无疑。

景钰有点迷惑了,这张脸虽然上了妆,但与他现代的长相有六七分相似,一时间,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体是男是女。

“小姐幼年时得过一场风寒,毁了嗓子,所以现在要比旁的女子音色粗一些....”

景钰顾不上听这些话,他只想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到底是男是女,轻咳了一声:“我要尿尿。”

“......”春花瞬间羞红了脸,抬眼瞄了下门外,说:“门外有人,小姐言行要文雅些,现在不比在王府时。”

“王府?”景钰挑眉,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随后摆摆手:“随你说吧,我要小解,这客栈厕所在哪?”

春花站起身,抬手朝屋子另一边的屏风指了指:“恭桶应当是在那里。”

他沉默了。

没有独立洗手间,要他当着这大眼萌妹的面撒尿,这是个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没想到这姑娘还挺懂事。

“小姐,老规矩,奴婢背过身堵着耳朵,绝不偷听!”春花说着,走到床榻另一侧,捂着耳朵看窗外溢满夕阳的街道。

“嗯。”他应了一声,自己揪着裙摆两侧往屏风后面走,生平第一次穿长裙,走路多少有点不适应。

一边把层层叠叠的厚裙摆掀开,他想着,古代的千金小姐们入厕,不都是让小丫鬟伺候着拎裙子吗?

可刚刚那小丫鬟的态度,就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原主尿尿一样。

随着裙摆撩到最后一层,景钰表情有些麻木,但心里噗通直跳,希望能看到该看的东西。

他很害怕看见从未见过的一马平川。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他揪着纯白裤边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

还好!

该存在的东西还在!

但下一瞬,铺天盖地的惊悚感蔓延到心头,后背直发凉。

可他穿越后的身份是女的啊!

而且现在正在赶往拜堂的路上,很快就要跟男的入洞房了!

按照原文剧情,他即将要嫁的魔教教主名叫南清弦,是个未来会造反的大反派,传闻杀人如麻,最擅长草菅人命。

是那种能把小孩吓哭的魔鬼人物。

如果在洞房花烛夜,两人坦诚相见,唧唧相对,那场面....

嘶!

现在不跑路更待何时!

他撒手放下裙摆,直奔窗边:“你叫春花对吧?带我跑吧,我不能嫁过去,绝对不能!”

显然这话小丫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脸色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摇摇头说:“小姐,咱们已经把能试的办法都试了,跑了五次都没成功。”

景钰伸出双手看了看,指节修长,掌心白嫩,问:“....我不会轻功?”

“小姐是闺阁千金,从未习过武啊。”春花回答完,皱眉嘟囔:“您该不会是被李嬷嬷那一棍子打傻了吧....”

听见了这话,他当即顺坡滚驴,点头如小鸡啄米:“没错,我头到现在都是疼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但我知道,这个洞房不能入!”

春花沉默着走到桌边,把放了一会儿的茶水倒掉,重新添上热茶,最近刚入秋,天也凉了。

景钰看人不搭理他,急了,跟到桌边:“怎么样啊?你帮不帮我?”

“小姐。”春花刚才还一脸呆萌包子样,这会儿严肃了不少:“先不说随行的几个高手我都打不过他们,小姐您执意逃婚,可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他站累了,顺势坐在绣凳上,能有什么后果,有命活着才最重要!

春花抿了抿嘴,眸中饱含怒气:“老王爷的安危,您就真的不在意吗?咱们平山王府上下六十六条人命,您都不管了?抗旨逃婚,皇上要是怪罪下来....”

“那我之前逃的那几次,你怎么不这么劝?”

景钰虽然觉得在古代抗旨逃婚是大罪,但他很疑惑为什么这小丫鬟到现在才说。

“先前帮您出逃,只是想让您知道根本逃不走,死了逃婚的心思。”

“......”说好的一心为主的忠仆呢?

他怎么觉得这小丫鬟心思有点多,好像巴不得他嫁进魔教似的。

春花叹了口气,事实上,临行时老王爷叮嘱的是,如果郡主执意逃婚,就让她带着郡主逃的远远的,不要管平山王府的死活。

但她于心不忍,想到一把年纪又对她恩重如山的老王爷,她宁愿让郡主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至少那样的话,大家都能活下去。

景钰急的满头大汗,推开茶杯:“不是,我真的不能嫁,你不知道....”

“小姐请恕奴婢死罪!”春花猛地往地上一跪,声线哽咽:“老王爷收养春花,悉心教导武功,对我恩重如山。”

“为了平山王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哪怕小姐您怨我恨我,等上了魔教的伏龙山,春花愿以死谢罪!”

“但是眼下,春花会对小姐寸步不离,绝不让您有逃婚的机会!”

“......”

得,难怪原主之前怎么都逃不掉,原来是身边跟着这么个小丫鬟。

“算了,也不一定会死,我....嫁过去试试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以他现代人的思维,能不能跟那反派大佬搞好关系。

比如什么友好相处,他帮他出谋划策当军师,打败朝廷之类的。

这样应该能活命吧?

原文中,他这个炮灰女配原主,就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被那个南清弦一剑刺死的,原因是什么他忘了。

反正眼下看来,转折点就在洞房花烛夜!

“小姐,用膳吧。”

“......”

果然跟这小丫鬟说的一样,吃饭喝水洗漱,她一直都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原本景钰想洗个澡,但看这架势,也不敢洗了。

万一他洗澡的时候,这小丫鬟非要伺候着,到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他令人震惊的酮体....

但是洗脸洗脚的时候,就避不开了。

土黄色的铜盆里,清水冒着袅袅热雾,景钰坐在床榻上心里十分忐忑。

“小姐,奴婢伺候您洗脸。”春花拎着一条帕子走过来,浸湿后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等等!”景钰猛地喊了一声。

门外当即有婆子十分警惕的高喊着询问:“郡主,怎么了?春花,郡主怎么了?”

春花不解的看了自家郡主一眼,然后才回答:“嬷嬷,没什么,洗脸的水有些烫了。”

“嗯,好好伺候郡主。”说完后,门外就没了声响。

“那老婆子还真是一直在门外守着,生怕我跑了....”他嘟囔一声,这才转头看小丫鬟:“你....以前也都是你给我洗脸吗?”

他怕自己是身穿的秘密被这小丫鬟发现了。

虽然原主上妆后的脸庞有七八分像他,但是洗了脸以后,他就不保证会不会被看出是个男人脸了。

小丫鬟奇怪的点点头:“是,从前也都是奴婢贴身伺候小姐洗漱。”

“哦....那你洗吧。”景钰眼睛一闭,反正早晚都会被这丫鬟发现吧,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不可能瞒的滴水不漏。

但直到把脸洗干净了,身边这小丫鬟都没有再说话。

忍不住了,他声线有些犹豫:“我的脸...变了吗?”

“变?”春花盯着眼前的精致脸庞仔细打量,小巧的下巴,红润唇瓣,圆润饱满的额头,莹白水嫩的皮肤,笑着摇摇头:“小姐还是漂亮的,天下无双。”

景钰没再说话,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大,他明明是身穿,铜镜里的这张脸虽然跟他很像,但骨感更阴柔,绝不是他原本的样貌啊。

可是小丫鬟却说他的脸没有变化,难道他只是带着身体穿越了,脸没变?

可这明显比他原本白了好几度的皮肤,怎么可能会是他的身体....

带着这个疑问,一夜无眠。

一夜没睡的下场就是,第二天一被关进花轿里,沾着被褥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现代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好几年了,这种程度炸天响的鞭炮声,让他依稀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鼻息间十分浓烈的炮仗火药味儿,让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春花?大春花?”

“小姐。”花轿旁边跟着走的女子,俯身掀开轿帘一角,面色严肃的凑了过来。

“我这是一觉睡了一整天,已经到魔教了?”

“嘘,小姐慎言,皇上已经赐名称伏龙教,不可再称作魔教了。”

春花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随后才解释:“已经到伏龙山下了,喏,那边迎亲的男子....恐怕就是他们的教主。”

教主?

景钰心里有了几分好奇,原文里对那个南清弦的描写是邪魅狷狂,嚣张到不可一世,不知道长相能不能配上这个文笔。

头上的红盖头早就丢到一边了,他悄悄掀起轿帘一角往外看。

视线所致,到处都是挂着红绸的青山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山脚下站着几十个穿着不一的男人,皆是手持利剑,脸色带着些嘲讽的笑意。

大约十几个人手里拎着长长的竹竿,顶端挂了鲜红鞭炮,正在噼里啪啦的炸响中,漫天白烟。

其中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胸前挂着个大红花,一副新郎官的打扮,长相....还算可以。

剑眉圆眼,轮廓锋利,算得上是挺拔俊秀,但比他在现代看见的男明星们差了一小截,主要是这气质也不邪魅狷狂啊。

这人的气势,看着就像刚抢到一箱火腿肠的哈士奇,蠢萌又嚣张,都挂在脸上。

“这就是南清弦?那个狂拽邪魅大反派?”景钰啧啧摇头,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迎亲的二哈看着挺好糊弄的,智商不高的样子。

正想着,轿帘子又被掀开了,春花不由分说的抓起红盖头,往他头上一盖,说:“小姐,他们过来了!”

“哦。”他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的盘腿坐好,这小丫鬟估计被那么一群魔教中人吓到了,嗓音都在颤抖。

随后的事情就很简单,被婆子们搀扶着下了轿子之后,他手里被塞了根红绸缎,一路被人带着....爬山!

真的是爬山!

魔教的府邸坐落在山顶上,用脚走上去至少得三个小时,而且道路全都是土路,这地方也没有柏油沥青,最多垫些石头。

景钰把红绸一端绕在手腕上,呼哧带喘的第四次开口问:“大哥,咱们还得爬多久啊?”

身边的‘南清弦’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嗓音嚣张中带着戏谑:“怎么着啊,娇贵的小郡主这就挨不住了?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呢。”

半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一个小时。

景钰当即脑袋冒火,想也不想的吼了一句:“有你们这么接亲的吗?让新娘子爬山走上去?我都听见你的马蹄声了,你倒是让我也骑个马啊!”

确实。

现在的场面有些惨无人道。

山路上一群魔教众人,簇拥着正中间的新娘子,新娘子手里的红绸另一端,被身旁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握在手里。

周围的魔教众人都憋着笑,看着这种遛狗一样的爬山方式。

而从皇城一路来魔教送亲的侍卫嬷嬷们,早就被吓跑了。

几乎是在新娘子出了轿子的那一瞬间,都通通后退几步,然后跑的头也不回。

只有一个穿着浅蓝色丫鬟衣裙的小姑娘,用轻功踮着脚尖,默默的跟在魔教迎亲的众人身后。

听着旁边新娘子被惹火的粗声粗气,姜肆脸上闪过得意神色。

他替大哥来迎亲,为的就是挫挫这小郡主的锐气。

他家大哥可叮嘱过,听闻嫁过来的郡主长相阴柔,脾气火爆,并且十分张扬跋扈,必须在一开始就给她个下马威!

姜肆作为伏龙教的右护法,并且还是南清弦自小一同长大的好兄弟,当仁不让的领了打压小郡主的任务!

“新娘子哪有骑马的,咱们伏龙教里银钱不多,修不好山道,比不得郡主母家王爷府啊,全是精细鹅卵石,郡主且忍忍吧。”

景钰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欺负过,脱口而出:“你他娘的就是故意的!”

“哟!娇滴滴的郡主千金还会骂粗话!”姜肆非但不怕,还大笑起来,眼中多了丝趣味儿,周围的魔教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景钰把手里的红绸死死揪着,想掀了盖头骂人,又不敢,毕竟他身处在古代,这种杀了人都不用偿命的社会。

不对啊,他可是郡主下嫁,难道这群人就不怕得罪了他,皇室撕破脸来追究责任?

但转念想到原文里,郡主女炮灰在洞房之夜被一剑杀了的结局,他彻底没了底气,咬牙闷头继续爬!

等到一行人站在山顶的伏龙教金字匾额门前,好好的凤冠霞帔都蒙上了一层灰土。

原本山道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灰尘,谁让他跟在马匹屁股后头爬呢。

蒙了盖头更是闷热,额头出了一层热汗,碎发黏糊糊的贴在脸上,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

这会儿要是掀了盖头,脸上的妆容绝对是一片狼藉!

正当他察觉身边的马匹停步之后,胳膊上才终于搭上一双小手,还是熟悉的丫鬟声音。

“教主夫人,奴婢扶着您。”

到了这个地方,春花自然是该改口了。

“大春花。”景钰猛地听见这个声线,感动的眼泪险些流下来,到底是贴身丫鬟,关键时刻就她没逃!

就像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突然看到家里人,这让他觉得十分亲切!

只是一边的男人又嘴欠张口了:“教主夫人?哼哼,这名头她可担不起,我大哥还没认呢!”

什么意思?

景钰不太明白,难道这人并不是南清弦?

还是说南清弦还有个亲大哥?

正在疑惑的时候,一道略显凉薄的男音传了过来,声线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阿肆,不得无礼,这位便是你的嫂嫂。”说完,凉薄男音紧跟着又响起:“山路难行,委屈夫人了。”

话是好话,只是语调里没有丝毫歉意,这个才是真正的南清弦吧。

盖头里闷热的空气不怎么流通,景钰脑袋有些晕乎,竟然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昂....不,不委屈。”

他的声音很小,原本以为对方听不见,但没想到那人竟然走了过来,并且极快的回了句:“夫人甚是识大体。”

“......”夫人?听着真他娘的别扭!

红绸另一端终于回到了该拿着的人手里,鼻息间闻见一股好闻的檀香味道,对比自己满身大汗,真是高下立见。

得,开局就输了气势,晚上洞房还怎么谈判!

一路拽着红绸,左边走着便宜夫君,右边的丫鬟春花扶着他的胳膊,就这么一路进了府邸。

越往里面走,听到的陌生声音就越多,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聚集了很多打量的目光,这让景钰有些紧张。

“新娘子个头不矮啊,都到咱们教主耳朵高了。”

“郡主嘛,吃得好,长得高。”

“听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嘿,咱们教主可有福气了!”

“你懂什么,这是皇帝老儿有意讨好咱们,愿意把亲侄女嫁过来!再说咱们教主也不差啊,除了身世....”

“嘘!说什么呢!”

“咳咳,咱们教主那是人中龙凤,天人之姿,要我说,娶个正经公主都不在话下!”

“那是,那是!”

“......”

景钰没有武功内力,压根儿听不见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只是能察觉到身旁的人气息突然冷了几分,他缩缩肩膀,走路更小心翼翼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新人结亲,百年好合,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的呼喊声,景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汗落的比刚才爬山时更猛,都是冷汗。

洞房之夜啊,他该怎么办,插翅难逃了!

眼看着日头西落,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前厅闹闹腾腾的饮酒猜拳声才逐渐平静下来。

景钰坐在偌大的内室里,第无数次悄悄掀开红盖头打量周围,身旁立刻有浅蓝色身影走了过来。

“小姐,不能掀,红盖头得等驸马掀开。”

“我知道,我就看看,这魔教也不穷啊,今天那个迎亲的二哈明显是故意骗我的。”

虽然他不懂古董花瓶什么的,但这屋里的家具摆件,以及金玉屏风,无一不是贵重非凡的,暗色的地毯一路从门口铺到床榻边。

这样的装潢,怎么可能穷。

他怀疑床边上镶着的一圈白玉,随便扣一块下来都能修个七八条山路。

春花俯身隔着盖头小声说:“传闻魔教作风一贯都是巧取豪夺,教中珠宝银钱富可敌国呢!”

“......”

很好,该死的二哈,这个仇小爷我记下了!

一直等到了月上树梢,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他来了!

“参见驸马,奴婢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春花连忙低头跪拜,不敢抬头看人,说话也说的谨慎妥帖。

“嗯,退下吧。”门边那人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语调。

景钰不屑,心底想着,装什么装,再牛批也只是个反派,最后不还是死在皇室手里了。

听着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景钰在宽袖里的手都捏在一块儿了,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一双黑绸金纹锦靴,在他眼前站定。

“哗——”

红盖头被玲珑金枝挑落在地,紧跟着就是一句——

“夫人莫怪,为夫来迟了。”

传闻中杀人如麻能吓哭小孩的魔教之主,景钰终于见到了,呆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人一身烈焰红装,宽肩窄腰,眉眼如画,狭长的丹凤眼只是微眯几分,他心头就能吓得一颤。

怎一个邪魅狷狂敢言!

这气势,这长相,景钰险些跪下喊金主爸爸,妥妥的霸气逆天男主角气质啊!

南清弦也在打量眼前的人,几缕脏兮兮的发丝贴在脸上,眉眼的妆容糊的一塌糊涂,离得近些,汗臭味儿都丝丝溢出来了。

他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默默撤开一些。

这种小动作,让时刻关注着他的景钰不可能察觉不到,还没说话,脸色就尴尬到涨红了。

“....我不是不爱干净,我平时不这么脏兮兮的....都是那个二哈!他一来就欺负我!故意让我跑着上山!就是他!”

带着火气又不敢发作,闷闷的嗓音在一片寂静的内室里,竟然多了几分撒娇告状的意味儿。

“二哈?那是什么?”南清弦没听过这个词汇,但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谁,勾唇一笑:“阿肆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脑袋不聪明,人是极好的,你多包涵。”

面对着这么一张脸,笑着跟你说多包涵,景钰哪还有胆子敢反驳,只木木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没想追究什么,初来乍到被欺负很正常。”

他的回话似乎让对方很震惊,景钰看见南清弦挑眉,丹凤眼里清晰的闪过惊讶。

“未曾想到夫人如此懂事,那今晚....”

今晚?

今晚!

终于聊到正题了!

他不要坦诚相见,唧唧相对!!绝对不可以!

“我许是多喝了几杯,今晚就不打扰夫人就寝了,我去偏房睡,夫人也...早些洗漱安置吧。”

呼。

景钰猛地松了口气,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你也早点睡!慢走不送!”

“......”南清弦定定的又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看了一眼,随后转身走的头也不回。

这郡主是今日上山跑的累傻了吗?

这还是他重生回到朝廷与魔教开战前,唯一遇到的一件与记忆不符的事情。

他南清弦是重生回来的!

上一世的他,为了追寻自己的身世,带着一群山匪占山为王,成立了一个小门派。

最初由于疏于管教,教中的兄弟们做了些错事,让百姓们误以为这是个魔教,后面他有意想挽救门派声誉,但已经回天无力了。

魔教就魔教吧,只要能手握权势对抗皇权,查出自己的身世,他不介意背负骂名。

上一世他在洞房花烛夜,一剑杀了朝廷送来和亲的郡主,不久就被朝廷捏着屠杀郡主的罪名,整个伏龙山都被围攻了。

这才导致魔教大败,他也被其他江湖门派和朝廷兵马联手逼的跳下悬崖。

等到再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没有跟朝廷撕破脸的大婚前夕!

南清弦躺在偏房的床榻上,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就因为他有意叮嘱姜肆给了他个下马威,一个人的性情就能大变吗?

上一世他冲动之下杀了和亲的安乐郡主,只是因为——

“不要碰我!就凭你一个流落街头的臭乞丐,也敢妄想当真娶本郡主不成?”

“我不怕告诉你,我皇叔早就有意围剿魔教,只是派我来盯着你们,别妄想我会真的嫁给你!你个乞儿!”

“一朝是乞儿,一辈子都是乞儿,听见没有!你们这整个魔教都是蛇鼠一窝!早晚被我皇叔屠光!”

“......”

“噗嗤!”是刀剑入腹的声响。

他忍无可忍,杀了那个愚蠢又无理的郡主,随后,朝廷的战帖就送来了。

听说是平山王府的老王爷,吊死在御书房门口,逼着皇帝发兵围剿魔教,替郡主报仇.....

“景钰。”南清弦平躺在榻上,闭着眼睛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不管是真的性情大变,还是假装的温顺懂事,总之——

他重生一次,绝不会在这个关头惹恼皇室,有些事要慢慢做,有些人,也得慢慢收拾!

对了,这个景钰的身份也不简单,上一世的老王爷吊死在御书房门前后,坊间竟有流言....

平山王府的郡主,其实是个男人,只是老王爷畏惧皇权,才骗过了所有世人,谎称世子一出生就是女孩。

一个正经世子被荒唐的嫁进魔教,还被魔教教主不明不白的杀了,这才是百姓们最后群起仇视魔教的理由。

“男扮女装的世子?郡主?呵,有意思,这一次,我倒要仔细瞧瞧你到底是什么人....”

——

另一边的主室里,景钰正在宽大的浴池中泡着。

暖玉堆砌的浴池,似乎是引来了山中的温泉水,让侍女们撒了花瓣后,他才一头扎进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搓洗干净。

直到脖子以下都浸泡在花瓣下面后,他才喊了春花进来伺候。

此刻已经是夜半三更,春花挽起袖子在一旁整理着待会儿他要穿的纯白寝衣。

景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小声说:“大春花,外头有人偷听没?你听听。”

春花闻言,连忙凝神屏息,片刻后才松了口气:“没有人偷听,魔教的人似乎极为大胆,并没有刻意盯着咱们。”

“你不懂了吧,越是这样表面放纵,才说明他们很重视咱们,生怕打草惊蛇。”景钰后脑勺靠在池子边,泡的很舒适。

春花一愣,回了句:“小姐似乎变了很多,从前不会说这样....很通透的话。”

难道原主很蠢?

景钰神色一僵,装作无意的提了一句:“这不是关乎性命嘛,我怕魔教的人对我动手,自然要小心仔细一些。”

“嗯,如此最好,老王爷可是对奴婢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您,出了岔子,奴婢提头谢罪。”

“....那倒也不必。”景钰想的很开,继续说:“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如今是我深陷魔教沼泽,不是你,你只要尽了心,就已经是对得起我了。”

他的突然穿越和被迫女装嫁人,都是实属无奈,但这小丫鬟不一样,她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郡主您....变了许多。”

“....是吗?”

“嗯,从前您不会这样跟奴婢说话,也万万不会说这些关切的话。”

“唔,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熟悉的人了,自然要对你好一些。”

“......”

春花想着也对,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她想起从前的郡主心性,若是从前,只怕郡主会说——

“你个贱婢别妄想抛下我,我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你以为你回到皇城能活着?我父王饶不了你!”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觉得郡主这个性情大变,变的极好!

——

天色大亮,气派的府邸后院,某处饲养的公鸡已经叫了三轮,而饭厅里的人们,也都有些坐不住了。

姜肆脸色难看极了,往空空如如的门外又看了一眼,拍桌起身:“大哥,我去叫她起床,真当这儿是她们懒散王府了!”

他大早上就被大哥一顿耳提面命,说是要尊重郡主,尊重嫂嫂,他也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行为对一个弱女子来说过分了。

还特意转告其他兄弟,让往后见了教主夫人都客客气气的,别拿人家当外人。

谁能想到,大清早的吃个早膳,都快等成午膳了!

若说是昨晚承欢累着了,他也能理解,毕竟是为了给大哥绵延子嗣,他甚至还能欢欢喜喜的喊声嫂嫂。

可教中上下的兄弟们都知道,昨夜教主是在偏房歇息的!

既然这样,那小郡主还敢睡到午膳时分,简直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要知道,他和几个兄弟以及教中两位长老,都等着新娘子吃早膳呢,自起身后,一直饿到现在!

“阿肆,不得妄言,要对嫂嫂多多善待。”

一身白衣纤尘的不染的男子,面容宛如谪仙,浑身气质清派,坐在南清弦的左手边,这就是魔教左护法,白宸。

“那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她吧!”姜肆依旧满脸怒气。

一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人,身着褐色长袍,隔着衣服都能瞧见肌肉线条鼓出,他慈祥一笑:“阿肆稍安勿躁,钟婆婆,你去寻一寻教主夫人?”

“林长老是当惯了教中武教头,现在都敢使唤我了?”美妇人徐娘半老,虽说也有将近四十岁,但长相却像是未到三十一般,美艳动人。

“不敢,我老林哪敢使唤您,小翠,你去瞧瞧吧!”林长风干笑两声,有些讨好的朝着钟凌芳笑了笑。

钟凌芳作为曾经医药世家药王谷的唯一传人,虽是一生未嫁的老姑娘,但自有她的傲骨,只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林长风。

南清弦微微皱眉,扫了一圈厅里的众人,说:“不等她了,咱们吃饭。”

“哎!”姜肆就等这句话了,只是才刚拎起筷子,外头就传来了一阵疯跑脚步声。

“哎呦,我来晚了,对不住,对不住,我习惯不吃早饭,不知道你们会等我,对不住哈,下次我一定早点起床!”

身姿轻盈的‘少女’,一身浅粉裙衫,身形轻灵纤瘦,头上珠翠戴的极少,却依旧掩不住那张脸庞的风华绝代。

“这....”姜肆手里的筷子都掉了,满眼写着惊艳。

这就是他昨天拽着红绸溜上山的新娘子?这么漂亮?

完了,心里瞬间有些愧疚感。

一屋子人都小小的惊艳了一把,只有南清弦脸色如常。

这人...上一世骂他魔教蛇鼠一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姿色,起初,他甚至有想过真的娶了她。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对着这样一张脸,不闻不问毫不动心。

但奈不住这郡主上一世说的话太刺耳,直接勾起了他的杀意。

景钰站在门边扶着门框,跑的气喘吁吁,他刚睡醒才得知魔教的人都在等他吃早膳,当时就心里一凉。

好得是个现代人,去别人家做客都不能失礼,更何况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儿,他虽然是个男的,但更懂人情世故。

匆匆忙忙套上裙子,大春花那丫头要给他扑脂抹粉被他拒绝了,毕竟铜镜里的那张脸,不用上妆就比寻常女子更胜三分。

丝毫看不出是个男儿身啊!

除了声线与女子不一样之外,外表就是个妥妥的漂亮脸蛋长腿妹子。

实不相瞒,他自己看了都心动。

最后是林长风先反应过来,发表日常老好人式发言,笑眯眯的:“教主夫人不必客气,快坐下用膳吧,不知道夫人的喜好,都是寻常便饭。”

“多谢大叔。”景钰也十分自来熟的小跑到南清弦身边坐下,毕竟只有那里给他留了空位,还没忘打招呼:“早安啊夫君,二哈,漂亮姐姐。”

一桌人:“......”

这女子是当真脸皮厚啊,新婚头一天见客,丝毫扭捏都没有!

但不得不说,这种做派深得不按常理出牌的魔教众人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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