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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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什么?

褚辞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少年唇红齿白,干净柔软,还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好欺负。商寒远的心尖就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他飞快的移开眼,另一只手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许多,他催促道:“快点!”

白团子委屈地瘪了瘪嘴巴,它轻轻地呜咽一声,短短的耳朵耷拉着,不情不愿地吐出了舌头。

褚辞还在状况外,看见毛茸茸小兽伸出的粉红的舌头,反应慢了半拍。待他的掌心接收到一片温暖湿热的触感时,他马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些不适的挣了挣。

商寒远强势地按住他,语气中却带有一分不易察觉的无奈,“不要乱动。”

“别害怕,它在给你治伤。”

褚辞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单薄的背绷得笔直。

不过还别说,被团子舔舐过的地方,开始微微发热,那如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般噬咬的刺痛感也慢慢的消退了,连带着那骇人的红点也一起跟着消散。

“好了。”

看见褚辞的手心又恢复成了那如玉般的白净,商寒远便立刻将白团子移开丢在了一边,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无情。

褚辞一会儿看看手心一会儿瞅瞅手背。

白团子的毛皮能伤人,唾液却又能让伤处快速的恢复如初,还真是神奇。

只是可怜了他,满手心的口水。

他那只手不自然的耷拉着。

商寒远的眸子黑沉沉的,他看见了褚辞白玉般的脸上,毫不掩饰的窘迫,不由得轻笑一声,给他施了一个洁净术。

褚辞的手心立马变得干爽洁净。

修仙大法好啊!

褚辞再一次体会到了修仙之人的快乐。同时又羞愧起来,他太废了,竟然连个小小的洁净术都不会。

不对不对,他连炮灰都算不上,怎么配在狂傲炸天的男主角面前多愁善感,他不配!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废物路人吧。

褚辞收起心中的神往,对着商寒远真诚由衷的感谢道:“商师弟,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也不知道人设高冷的男主为什么会在意一个存在感极低的路人,反正直接道谢就是没错的。

“无事,况且也是我的小兽先伤了师兄。”

果然是主角,大气,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不是……我先动的手嘛。”

也许是男主冷冽的气息有所收敛,褚辞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他看一眼商寒远,又偷偷看一眼绕在商寒远脚边殷勤的绕来绕去的毛茸茸,眼中闪过一丝不死心的向往,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试探着开口问道:“商师弟,这小兽是从哪里弄来的?”

虽然要扎人,但是怪可爱的,让师尊也给他抓一两只,被扎了大不了就糊它的口水。

仿佛察觉到褚辞的意图,白团子抬头看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嫌弃。

褚辞回他一个挑衅的下巴,你一个小动物,在看不起谁呢?

“它自己跑来的。”

“呃……这样啊……”

少年的嘴唇下意识的抿了抿,白净的脸上尽显失落。

这会儿不怕他了,情绪都放松了许多。商寒远轻轻地勾了勾嘴唇,耐心道:“这是叱兽,与我已结了契。你若是喜欢它,日后可以经常来藏剑峰走动。”

商寒远心性成熟,平日里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冰冷疏离的模样,此时只是俊眉舒展,轻轻一笑,便如同那冬日冰雪消融一般。

“同你亲近了,它便不再伤你。”

“嗯……”褚辞愣愣的应下。男主真不愧是男主,连他这种剧情边缘人物,都这么耐心的社交。

只是这“叱兽”,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褚辞:!!!

他想起来了。男主的身边的确是有这么一只叱兽,可是书中说的那只叱兽,乃是上古神兽,长相似麒麟,块头极大,毛发通红,如同燃烧的烈阳一般。叱兽有通天彻地之能,气势威严,凶煞异常,其他兽类见之无不臣服。

褚辞怀疑的看一眼在男主脚后跟躲着的委屈巴巴的毛滚滚白团子,这……书中描述的无论是哪个字都和它毫无关系啊。

非说有点关系的,也只有那个“兽”字了。

莫非此叱兽非彼叱兽?

还是说那红通通的火娃子,是它长大后的模样?

褚辞可太好奇了,系统也不在,他总不至于去问男主“你的叱兽怎么和我书里看到的不一样啊?”

褚辞斟酌着用词:“叱兽一直都长这样吗?我是说,它一直都这么白吗?”

“嗯。”面前人随意的回道。

褚辞还想再问些东西。

商寒远见褚辞的目光一直看向别处,他的眸子沉了沉,打断他道:“师兄刚才去了何处?”

褚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看老婆啊。

“我听说今日宗门里来了个人……挺热闹的,我就去瞧了瞧。”

褚辞见商寒远的墨色的瞳孔没有半点波澜,不禁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商师弟,你不知道吗?”

你后宫要来人了啊!

商寒远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他淡淡道:“知道,没怎么注意。”

褚辞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你大老婆来了,你搁这没注意呢?好好的老婆不去看,倒跑来景令峰。

今天可是男主他自己走到景令峰的,他可没招惹男主。

不能和男主走太近,路人会变得不幸。

“对了,商师弟,你今日来景令峰是有什么事吗?是找师尊吗?”

“嗯。”商寒远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真不巧,师尊现在不在殿里。”

褚辞善解人意的建议道:“师尊最近都不在景令峰,回来得也很晚,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给他传音吧,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商寒远看着他,神色不明。

“不碍事。”

褚辞偷偷打了一个呵欠,有点想回房间了,但是又不敢把男主一个人晾着。

商寒远见他如画的眉眼间染上了慵懒的困倦,似乎顿了顿,便道:“那我便告辞了,你,你若是想它了,可来藏剑峰找我。”说着,他指了指一边的叱兽。

褚辞眨下眼尾零星一点湿润的泪花,不明白男主为何如此执着于向他安利自家的叱兽,有点受宠若惊,“好,好。”

商寒远御剑离开,褚辞才想起了男主刚才并未回答他今日而来,究竟有什么事。

接下来的半个月,商寒远来了几次,应该都是找顾青玉的。可他来的时间实在太不巧,顾青玉不是出去了,就是又去了藏书阁。

商寒远总是和褚辞打了招呼,待了片刻就走了。

褚辞很疑惑,事情还没给师尊说吗?男主是不是忘了可以传音了。

可褚辞也不敢问,只是在商寒远来的时候,给他准备茶水,再巴巴的瞧上一眼一起跟着来的叱兽。

后来商寒远就不再来了,褚辞估摸着找师尊的事,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事,竟然劳烦男主跑这么多趟。

他想过问师尊。可每次师尊回来都是好晚,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疲惫,可还是会第一时间来查探他的情况,再放出温暖的气息来给他调养。

褚辞那些微不足道的各种疑问在喉咙动了动,便又都吞进了心中。

他灵识的修复没有什么进展,识海空空,输入的灵气只进不聚,宛如一个无底洞。药浴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可顾青玉和宋净舟两人却还是执着的让他坚持泡,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意味。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情况,也清楚顾青玉早出晚归全是为了他,褚辞一看见顾青玉全心全意为他的模样,心中总是会恍惚,他曾尝试着和顾青玉商量,“师尊,我这样已经很好了。灵识能不能好不重要,我也不是一定要修仙。”

反正到了最后,“褚辞”的灵识都没有被修复好过。

顾青玉笑起来很好看,他似乎也不吝啬于对褚辞笑,“师尊只是希望阿辞能完全好起来,将来能变得强大,能自己保护自己……当然如果可以,师尊也希望能长长久久的护着你。”

可是……

他终究是要死的人啊。

褚辞呐呐无言。

和顾青玉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从顾青玉身上感受到的温暖和关心,已经不能让他单纯的将顾青玉看做书中的一个名字,几段话堆成的人物,轻飘飘的纸片人。

他是一个活生生人,有感情有牵挂。

顾青玉执着于治好他,有用的没用的,所有方法都想试一遍。仿佛一个长久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不知何时天亮,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期待着黎明。

“褚辞”死后,顾青玉的结局原书并没有写。

不过褚辞知道,空眠仙尊最疼爱的小徒弟死了,他一定非常非常的伤心吧。

也许是心中的那份愧疚和不安作祟,褚辞老老实实的接受顾青玉和宋净舟两人的安排,扎针,试药……有师尊的灵力护体,那些针倒也不疼;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药,虽然苦,但是师尊准备的小零嘴却甜滋滋的。

和往日一样的时辰,顾青玉回来了,第一时间还是先去了褚辞的屋子。

他看见少年半靠在坐塌上,双眼紧闭,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手上还捏着一个绿色的果子。

他轻轻地笑一声,将少年抱入怀中,臂弯沉了沉。

重了不少!

他将褚辞轻轻放在床上,送了点灵力进去,看着褚辞安静的睡颜,微微出神。

……

感受到来人的气息后,顾青玉便将褚辞房中的灯灭了,关好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高大的男人背着手站在院中,一张脸棱角分明,威严之至。顾青玉一边将人迎进大殿,一边问道,“掌门师兄,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来人正是浩元宗如今的掌门人,孟玦。他自师门大会后便出了关,度过了瓶颈期,修为精进了不少,如今已是化神期巅峰。

“我今日查探到苦舟山有异动,过段时间那边的秘境可能会打开。”

顾青玉不解,便问道:“掌门师兄可是想让我在秘境开启之日,带领弟子进去历练,寻找机缘?”

“这是其一,”孟玦揉了揉眉心,“青玉,你还没放弃你那小徒弟吧?”

“是。”顾青玉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你啊……你若对自己的事也这般上心就好了。青玉,这苦舟山秘境中,应有你为你那小徒弟寻的东西。”

顾青玉神色大变,极其诧异。

“当真?”

孟玦神色凝重,“你要找的扶风花,便在那苦州山秘境中。”

顾青玉神色惊恍,他低声喃喃了几声,又再次问道:“当真?”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苦笑一声,解释道:“掌门师兄勿怪,我只是失望的次数多了,已经开始怕了。”

自从他在藏书阁中,翻阅众多书籍,终于在一本古书上知晓了扶风花的存在后,便开始寻找它。根据记载下来的一些丝丝缕缕的信息指向,他大大小小也去了不少地方,皆是无一所获。

古书上记载的东西信可不信。毕竟也没有人真正见过,只有几方短短的文字。也许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有,是否真如书中记载那样,可聚天地灵气,让人重塑经脉,脱胎换骨。

宗门中的师兄师弟都十分清楚顾青玉的性子,知道劝不动,索性也开始为他留意扶风花的所在。

他每每期待,可又次次落空。就连顾青玉的心中都开始隐隐动摇,可是又害怕放弃找寻扶风花后,再无其他任何的念想了。

如今,掌门师兄告诉他的确是有这个东西,还有具体的位置。

顾青玉当然惊喜万分,可更怕的,还是到头来的一场空。

孟玦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弟,从小便在感情的事上认死理。在他小徒弟褚辞的身上,更是空前绝后的执着。

孟玦解释道:“今日察觉到异动后,我便去了苦州山。那异动影响甚大,已经搅乱了周围的平衡。我救下一只因之被伤的千年妖兽,那妖兽已经有了很高的灵智,会人言,为了报答,便将苦舟山中的机缘告知了我。”

“可是苦州山不是只有一个小秘境吗?以前去过的人也有好几拨,从未传出过那里面有扶风花的下落。”顾青玉不解道。

“应该是那异动的原因。那边的空间割裂得厉害,小秘境在被慢慢吞噬,不出意外,应该会出现一个大秘境,扶风花应在那大秘境中。算算时间,秘境开启应该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了。”

“到时候,一起进去历练的弟子有其他峰主照看着,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找这扶风花。想必进去的其他峰主们,也会替你留意着。”孟玦声音突然变大,“我就不信了,还有我们浩元宗找不到的东西。”

顾青玉心中感动,孟玦看他的样子,有些受不了似的摆了摆手。

“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都是一个宗门的人,况且我们还是这么多年的师兄弟。只是到时候,记得照看好你的小弟子。这大秘境融合了之前的小秘境,里面的情况更加凶险,恐怕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除了其他各宗门的竞争,我担心的是会有魔修混入其中。”

苦州山地势极好,周围灵气充沛。这次的大秘境应是有诸多奇珍异宝,保不齐,还会有大机缘。修仙之人敏感机警,闻异而动。遇见其他熟识的宗门之人还好说,大家说开来,公平竞争;可最怕的,便是那些不讲章法的散修和魔修,残忍邪佞,恐是会杀人夺宝。

褚辞没有灵力,也不会体力功夫,顾青玉是万万不想将褚辞带入秘境中。可是那古书中记载的扶风花,金贵得很。不易采摘不说,还极难保存,离开根茎不过片刻便会凋零,需要当场炼化吸收。

如今尚且只知道苦州山这一处扶风花的下落,顾青玉万万不敢冒险。只得到时候多给褚辞备上些法器丹药,再将人形影不离的带在身边。

两人借着此时又将最近莫家的事讨论了片刻。

莫家被灭门的事,无论是仙门中还是下尘界,都传的沸沸扬扬。莫晚星还活着,又拜入浩元宗的事,无疑将莫家又再一次推上了众人的热议。

“魔尊古华自从万年前被那位神秘大能封印后,其众余魔修便退守不落烬。之后许多年间里,虽然不乏还是有一些魔修无端闹事,但也是一些小打小闹。为何这次如此明目张胆,闹出这么大的杀孽?”

顾青玉如今也才几百来岁,那魔尊的事也是听从长辈提及和书中翻阅所知,并未真实亲身经历过。

据说在万年前,那魔尊古华,也是位天才般的人物,资质根骨极好,却心性不坚,走上了歧路,修炼了被列为禁忌的残忍功法,带领几个魔王将修仙界直搅得一片腥风血雨。那时天象异常,又不巧陨落了不少大能,一时间,修仙界竟无人能与魔尊抗衡。可就在众人决定破釜沉舟之际,却凭空出现了一位神秘大能,仿佛是轻而易举的事,便将古华封印在了伏魔山中,随后便消失了。

无人知晓这位大能出自何宗何派,修为如何,之后又去了哪里。

有人猜测这位大能是名散修,封印了魔尊后,功德圆满后,便飞升了;也有人猜测这大能乃是上神界派下来的,为了让日渐式微的修仙界重新回归正途,才会出手干涉。

人们猜来猜去,许多年过去,那位大能再没有出现过。那些种种猜测,给大能赋予了传奇又神秘的色彩,连下尘界的说书人,都能将之耳熟能详的说个三天三夜。

“魔修的这番行动,一定不会简单,可能,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孟玦的话一下子将顾青玉的思绪拉回,他有些担忧道:“那伏魔山……”

“无妨,伏魔山那边我会亲自去检查一番。我倒想知道,他们究竟想搞什么鬼?你们如若遇见魔修之人,一定要多加防范。”孟玦冷笑一声,那几个魔王,莫不是不死心的盘算着怎么救出古华?

“之后我会让沧崃拟定一份入境者的名单。你这边也准备着,秘境一旦开启,便立刻前往,最好不要有什么耽搁。”

“青玉知晓。”

——

顾青玉给褚辞简单的提了提秘境的事,然后叮嘱他按时去药阁之后,便一直在房中闭关。

他的境界在化神期初期便停滞不前,很多年了一直如此。他不奢望在短期内提升修为,只是期望能补充到最好状态,到了秘境中,遇上其他强者也不至于太被动。

至于顾青玉的话,褚辞懒懒散散的只听了几句。

他记得接下来的苦州山大秘境剧情,无非就是男女主借此时机感情升温,女二以及其他一些后宫成员登场,男主获得秘宝机缘等一系列的事。

很刺激,但是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可以安心的待在景令峰,等着这个剧情过去,然后又等下一个剧情过去……

只是师尊也要去吗?褚辞模模糊糊的回忆。

不过师尊那么强,按理说应该是要一同前去的吧?

——

褚辞蹲在宋净舟的鸡舍前,看着那几只无精打采的小灵鸡,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宋净舟知道褚辞嘴馋,检查了灵鸡对褚辞的身体恢复没有什么影响后,便不再管他,那颗“窥尘”也早就收起来了。

之前鸡舍里的灵鸡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宋净舟觉得院子空荡荡,缺少生气,捉来养着玩的,没想到最后被褚辞给惦记上了。

褚辞其实也没太喜欢,但是又像是吃不厌似的,烤了一茬又一茬,如今鸡舍里也就剩下眼前的这么几只了。

宋净舟说过,待他霍霍完这几只,还想吃鸡,就得自己去后山抓了。

后山没有下禁制,宋净舟就是在后山抓的。只是后山那一片都黑咕隆咚的,褚辞去了,在入口处看了看,又回来了。

他是个不合格的吃货,如果非得要去抓,他可以选择不吃。

褚辞数了数灵鸡的数量,琢磨着自己节制一点,这些应该能撑到他到大结局吧?

而且它们不是还会孵小鸡吗?

这么想着,褚辞放心的又打开了鸡舍的门。那些灵鸡现在看到他,已经不再扑腾挣扎,已然看透了自己的命运。褚辞满意极了,果然是“安静如鸡”。

宋净舟从药房忙完出来的时候,褚辞已经在前院收拾“战场”了。旁边的桌子上,烤鸡吃了一半,留下了另一半。

宋净舟挑挑眉,褚辞之前还知道背着他,现在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拷灵鸡了。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家伙。

宋净舟吸了吸鼻子,空气中还残留着缕缕的肉香味。他常年闻的都是药草和花香,一下子接触到陌生的味道,他有些不习惯的翕动了下鼻翼。

“这么爱吃?怎么不学学其他的做法?”

“……这样好吃。”总不至于让他说,他只会烤吧。这还得多亏他以前经常和朋友一起去野餐烧烤,才练就了这一门手艺。

反正他觉得自己烤的真挺好吃的。

只是之前食材和其他东西都是管家或者其他人准备好的,现在好了,他还得自己动手。要是放以前,想都不要想让他去杀鸡。

唉,好想回家啊。

褚辞将剩下的肉保存好后,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宋净舟的身边。

宋净舟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褚辞的情绪为什么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少年以前吃了东西可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的。

“怎么了?”宋净舟问他。

“没……”褚辞小声的回应一声,又开始走神。

小孩的心里有秘密。

宋净舟轻轻地叹了口气。

傍晚褚辞泡了药浴,就要去睡觉。宋净舟叫住他,“明天一早我要下山到下尘界一趟。你起来了,把药膳吃了,药也乖乖的喝了。”

“哦。”褚辞应了一声。

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褚辞停下脚步,看着宋净舟,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宋师叔,可以带上我吗?”

褚辞起的很早。他怕自己睡得太沉,宋净舟叫不醒他,就自己走了。

昨晚上宋净舟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最后终于答应带他一起下山。

宋净舟年少喜好四处游历,坐镇药阁之后,虽然不再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下山到下尘界,到经常去的医馆义诊。

褚辞早就将浩元宗能去的地方逛了个七七八八的了,好像也只有他一个工具人这么闲,终日无所事事,实在是无聊得很。

能去新的地方看看真好,不知道修仙世界的凡人世界是什么样的?

褚辞帮宋净舟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待要出门的时候,从内屋药房急匆匆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方言,那日宋净舟在师门大会带走的孩子。

方言和褚辞的年纪差不多大,却长的格外瘦小,身高堪堪才到他眉毛的位置。

方言父母皆早逝,又没有亲属可以投奔,无依无靠,过着有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他跟着一批流浪的小孩子来到了浩元宗,原想着做个洒扫弟子,有个吃住的地方就好极了,没想到能被药阁长老看中,带回药阁。

宋净舟无拘无束惯了,并未让方言拜自己为师,也未行师徒之礼。方言也并不在意这些,宋长老对他很好,还耐心的教了他好多东西,是最好最好的人。

许是在下尘界受过不少欺凌,加之性格又害羞,像个胆小的刺猬,紧紧地裹做一团,连刺都老老实实收着。每次看见褚辞过来,只敢躲在门后,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巴巴的看着他,一副想与他说话又不敢靠过来的样子。

方言是书中没有描写的人物,应该是个更加路人的路人吧。

褚辞想到那半边给少年包起来的烤鸡和留下的小字条,方言应该懂他意思吧?

“宋长老,你让我收起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少年的声音很轻,一副特别乖巧的样子。之前瘦弱的小身板被宋净舟养得逐渐圆润起来,穿着校服也感觉不再那么空旷。

方言偷偷看一眼旁边的褚辞,见褚辞看过来,又赶紧的低下头,露出的脖子和耳朵都变得通红。

“方言,我可能明日傍晚才会回来,你将药阁照看好。每顿要按时吃饭。”

方言点点头:“宋长老,我会的。”你早点回来。

走到门口,褚辞以为宋净舟要御剑下山,可看来看去,宋净舟的身后都没有变出一把剑来。

“咦?”

宋净舟将东西全部装进空间,清俊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别看了,我们走路去。”

褚辞:……

好歹你也是个有灵力的人啊!

但愿去的地方不要太远。

目的地是附近一个比较大的城镇,宋净舟行程缓慢,一路上看见不知名的野花药草免不了要上前研究研究,顺便给松松土,褚辞也跟着他走走停停的。

白云舒卷,天空纯蓝清澈,周围的景物是再寻常不过,可是褚辞还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下了山后,隔一段距离,便会看见在空旷的平原上,远远的矗立着一两间孤零零的小房屋,越走下去,房屋越是密集,遇见的人也开始多起来了。

他们都是一些平常的普通人,一下子看见两个容貌上乘,气质穿着不俗的人,又是从仙山方向过来的,眼光中不由带上了恭敬和善意。

待他们入了城,已经快到晌午了。

医馆那边的人知晓宋净舟今日会来,早早地便等着了。宋净舟和褚辞还未到门口,他们便迎了出来,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

附近的村落和城镇受了浩元宗的庇护,免遭魔修和妖物的侵扰,他们自是不会怠慢浩元宗过来的人。又因着知晓宋净舟的身份,明明是药阁长老,修仙界鼎鼎大名的医仙,却丝毫没有架子,对宋净舟的为人品质更为敬佩。

之前宋净舟过来都是修整片刻就开始着手检查准备要用的东西,按照习惯,医馆处并未准备宋净舟他们的饭食。

宋净舟看一眼身边眼神老往街上瞟,一脸好奇的褚辞。

小孩应该饿了吧!

宋净舟将人带到旁边的一个小面馆,不一会儿,店家端上来一个宽口的白瓷碗。

是龙须面!面条很细,加了青菜和一个黄澄澄的煎蛋,汤汁是乳白色的,应该是骨头汤。面汤上覆着葱绿和点点泛光的油花,令人食指大动。

褚辞的确是饿了。他尝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

宋净舟在一边撑着脑袋,看褚辞一口口的吃面,脸颊鼓鼓,眼中似乎也只有面前的食物。宋净舟心中涌现出投喂的满足感。

之后回到医馆,宋净舟给了褚辞一个黑袋子,小小的,却沉甸甸的。褚辞打开一看,是灵石,里面除了低级和中级灵石,还有几块品相极好的高级灵石。

褚辞不解,干嘛给他灵石。

“下午开始到明天我都会很忙,你自己去逛,看见喜欢的东西可以买下来,但是不要乱吃东西。”

从刚才进城开始,褚辞就兴奋的东张西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眼花缭乱的样子。宋净舟知道褚辞闲不住,此番跟自己出来大概也是想好好逛逛。所幸这个城镇在浩元宗的庇护下,很干净也很安全,倒是不用担心褚辞的安危。

宋净舟神色严肃的叮嘱他:“你好好玩,别惹事,不然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这个威胁很有用,褚辞一边揣好袋子,一边乖乖点头。

“算了,”宋净舟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放心,又往褚辞的面上一点,一个红印在眉心处闪了闪,很快就隐没在白净的皮肤后面,看不出一点痕迹,“如若遇上危险,在脑海中默念我的名字,我便立马赶过来,明白吗?”

褚辞嗯嗯着点头。

宋师叔太好了!

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占地方,褚辞心安理得的麻溜跑了。

这可是古代世界,穿书一场,不好好逛逛,之后回去了,怎么想想都有点可惜了。

下午的集市还是很热闹的。街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空气中飘荡着街边各种小吃的香味,难分难解的缠绕在一起,却不觉得难闻,倒是能狠狠的勾起了人的馋虫。耳边是经营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一些街头艺人还在卖力表演着,娴熟又令人心惊的动作,引得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和掌声。

褚辞以前也去过几个古镇,惟妙惟肖的仿古街景似乎和这里的很像,可当置身其中,却发现还是不及真实场景的万分之一。

耳边是嘈杂的各种声音,身边人影交错,褚辞有一种他本来就该属于这个世界的错觉。

他看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买。一些奇形怪状、不知道什么食材的小吃,哪怕没有宋净舟的叮嘱,他也下不去口。

很多小贩看褚辞不是本地人,却穿着浩元宗的白袍蓝纹校服,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俊俏,所以格外热情,给的价格低不说,还送了不少东西。

……

褚辞的脚刚踏进医馆的门,宋净舟看一眼他怀中抱的一大堆丁零啷当的东西,眉头都没动一下,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褚辞兴奋极了,小脸红扑扑的,“宋师叔,这些东西可好玩了……里面还有我给方言带的东西,你帮我收好吧,我都要带回去。”

他接过褚辞手中的东西,看也不看是什么,全部给收进了空间,“还吃的下东西吗?厨房给你留了晚膳。”

褚辞喝下一大口水:“不吃了,我吃了好多东西,还不饿……师叔,今晚还有灯会,我可以去看看吗?”怕宋净舟不答应,褚辞又连忙加上一句,“正好今天遇上了,下次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净舟的脸上满是好笑:“真有那么好玩吗?”他性格安静,不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常年打交道的,也只有药草和伤患,他十分不理解那些吵吵嚷嚷的地方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但是转念一想,褚辞一直待在浩元宗,周围没有什么消遣的东西,又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自然好奇新鲜之物。

“好玩,真的好玩……师叔,你要不和我一起去吧。听说灯会上很热闹,比白天人还多……一年一度啊,正巧给我们赶上了,不去多可惜啊。”

说话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期待,连带着一张小脸都比往日更加的鲜活夺目。

宋净舟检查了一遍他额间的红印,语气不由的放轻了很多:“可以去。小心一点,还有,记得早点回来,你还要喝药。”

“没打招呼就把你带出来,你若是有什么事,你那师尊可不会给师叔好果子吃。”

褚辞又是一阵乖巧的点头。

……

据褚辞白天的了解,这个城镇的人,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盛大的灯会。既是对今年粮食丰收,人物康阜的庆祝,也同样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到处都挂着各式各样、别致漂亮的花灯,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杂耍的艺人比下午看见的还多,将人们的目光又分走一些。猜灯谜处,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圈人,有带着孩子赏玩的父母,也有互相结伴的少年少女。

这时候,河上缓缓的飘来一艘轻纱曼曼的船,窗户上映出里面绰绰又拥挤的人影。花船外面,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子翩翩起舞,她的身姿妙曼,一身的金饰叮叮作响,眼眸又如水般温柔多情,两边观看的人无不心驰神往。

褚辞容貌和气质都不俗,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少年少女的目光。褚辞脸红着拒绝了几个大着胆子来搭讪的少女,听着她们脆生生的调笑声,不顾身后一道道炽热的目光,逃也似的走远了。

以前褚辞不是没被搭讪过。褚辞出身好,模样也好。家里面的人唯恐他学坏,去学那些个富二代,做出玩弄女孩子的荒唐事。父母和兄长不准他随意对待感情,便对他和女孩子交往这一块格外关注,就差耳提面命了。他们念叨的多了,时间一长,褚辞课桌里面的情书都塞满了,他也不敢收拾一下。

为了能继续逛下去,褚辞来到一个小摊前,准备买一个面具戴上。

选来选去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刚想戴上,有人喊了一声“猜灯谜了……”,周围的又激动起来,不知谁撞了他一下,手中白面彩绘的狐狸面具一个没拿稳,“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褚辞没注意旁边的人,下意识就要去捡。

——这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他一步捡起了地上的面具。

褚辞缓缓起身,他的目光扫过面具,跟着那只修长的手慢慢的往上移。

俊美邪气的男人笑意盈盈,狭长的双目被周围环绕的花灯仿佛给粹出了星光。

“是你的面具吗?”

黑沉沉的云散开了,天空中露出又大又圆的月亮,将月光洒了满地,如同给披上了一件银色的轻纱。

千月洞府门口的几个烛台上,均放置着硕大圆润的夜明珠,将周围照的通亮通亮的,一番比较,驱散黑暗的月光黯淡得仿佛不值一提。

光是洞府外,布置的景物已是格外的精致又流光溢彩,不知里面,又是怎样一副奢华又金碧辉煌的景致。

门口的男人一身黑色大氅,那张脸明明是极英俊的,却因为那极度森寒冷漠的表情,让人第一时间,倒是忽略掉对方出众的长相,只记得他冷咧入骨的气息。

一个魔修侍女上前跪拜行礼,态度却不卑不亢:“音皇大人,还望见谅。画女大人尚在忙,暂且脱不开身,请稍等片刻。”

忙?

男人冷笑一声。

即使不用刻意放出灵识去探知,也轻而易举的就能听见内屋翻云覆雨时的欢快喘息和调笑声。

男人狠狠皱眉,任由周身激荡的灵气泛出,撞得屋檐下挂着的铃铛响个不停。

门外的气场是如此的使人心惊,屋里的人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的响起,里面的人忘我的沉沦在那无限春光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男人的眼中早已经挂上了浓浓的不耐。

这时候,那两扇雕镂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几个魔修侍女簇拥着一个女子出来了。衣袂翩翩间,带出一阵靡丽的香味。

中间的女子腰细腿长,乌发雪肤,柳眉樱唇,极度美艳,一双如水波流转的眼睛格外的风情万种。

女子仅披了一件轻薄的外衫,堪堪遮住重要部位。露出的大片白腻的肌肤上,满是暧昧的红痕。

女子摆了摆手,周围的侍女便恭敬的退下了。她懒懒的靠在门框上。

男人的表情越来越黑沉,仿佛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了结了她的性命。

女子恍若未闻,她反而笑着挑眉道:“音皇大人怎么有空到我的洞府来,莫不是终于想通了,想要与我共赴巫山,来体验体验这人间极乐?”

男人的脸色更黑了。

他一直便对画女沉沦欲望,取男人元阳来修炼之举不齿,每每撞见,心中的嫌恶也更甚。

他无视画女轻佻的语气,森然道:“苦州山有异动,师烟命你和麒峰二人前去查探一番。”

闻言,画女不由得咯咯的娇笑起来。

“师烟大人好狠的心啊。麒峰那老东西才做了屠莫家满门的恶心事,和他一起,怕不是要被正道的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管传话。”

画女状似心伤的叹息:“音皇大人的心,也同样的狠啊。相比之下,还是影大人更怜香惜玉一点。”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位影大人,音皇像是一只被镇压的凶兽,被撕开了某一角的封印一般,身上的气息变得尤为的森冷可怕。

他掀了掀眼皮,望着画女那副柔弱无骨的可怜模样,扯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看起来古怪极了。

“若是你的那位影大人,看见你一副满身都是别人痕迹的浪荡样子,不知道可是还会怜香惜玉?”

画女并未接话,专心摆弄着她那红色的蔻丹,只柔媚的笑着。

若是仔细看她的话,会发现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

有人开始放烟花了。

褚辞的耳朵被烟花炸开的声音包围着,一下又一下。他应该是要去看那绚丽多彩的烟花的,却看着面前的人出了神。

男人肤色极白,又一身黑衣,衬的面容愈发的邪气苍白。他明明是笑着的,可让人莫名感觉不好相处。

他的长相和气质都不似平常人,如果褚辞有灵力的话,就可以感受到,男人周身萦绕着的澎湃灵气。

这又是让他给遇见了书中的哪位人物?

见少年并未应答,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面具,又问了一遍:“ 是你的面具吗?”

“是的。”

褚辞小心的接过,“谢谢。”

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大胆露骨,将视线移在褚辞面上时,瞳孔微微的缩了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似是不满少年外放的排斥疏离的情绪,男人俊眉微挑,“你是浩元宗的弟子?”

褚辞穿着浩元宗的校服,被认出来也不例外。按照“褚辞”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台词的人设,就算系统此时不在,他也知道自己应该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褚辞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他见周围来来往往向他们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尴尬,心中也不安起来。他拿着面具,也顾不得戴上,转身就往回走。

先不管了,至少先避开眼前的人再说。

迟钝如他,此时心中都出现了一阵阵无缘由的心慌。

“少侠请留步。”男人叫住他。

褚辞已经走出几步,回头看他,眉头紧皱着。

有什么事?

在褚辞眼神变得不耐烦前,男人轻笑一声,上前几步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他比褚辞高上许多,站在褚辞面前,就像一堵高高的墙,笼罩出大片阴影,能将他整个人都覆盖进去。

这样的距离太危险,褚辞下意识的就退开半步,又不敢退太远,怕惹恼面前高大的男人。

“你还有什么事吗?”褚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感觉不出异常。

男人没有回答,他狭长的双目微眯。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褚辞差点一个激灵。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呃?褚辞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明明刚才男人还一副要找他干架的姿态,害得他以为对方是浩元宗的什么仇家。他都做好了叫宋净舟名字的准备。

“我们见过的吧,你看起来很亲切。”

救命!褚辞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原来对方又是一个搭讪的人。只是这话,会不会太老套了,刚才的小姐姐们都比你有新意。

男人半弯下腰,又向他凑近了些,似乎想再仔细的看看他的脸,那样子就像要吻下来似的。

褚辞伸手挡在面前,猛的摇头:“没见过,没见过,我也不认识你。”

男人轻轻地拉开他的手,有些好笑:“你挡什么?这么慌?我倒是要仔细瞧瞧了。”

明明感觉男人没用多大的力气,可褚辞使了使劲,就是挣脱不开。

褚辞的内心:完了,被拿捏住了。

男人的目光直白又大胆,从少年饱满白净的额头,到淡红色的嘴唇,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又松开。

两人离得极近,褚辞能感觉到男人干净炽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

褚辞白玉般的脸上慢慢的爬上了红晕,心中气恨极了,就要在脑海中默念出宋净舟的名字——

下一秒,男人站直了身姿,松开了抓住他的手。

褚辞像个逼急了的小兔子一样,一下子跳出去好远,看着男人的目光满是警戒。

褚辞的眼睛都瞪圆了,看着他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男人的心情很好,他的薄唇弯了弯,“你叫什么名字?”

褚辞:!!!

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如果不是对面的人物和周围环境不同,他差点都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灵泉偶遇男主的那一天。

哪有遇见个人就要问别人名字的,着实大胆,现代人搭讪都知道一步步来,先要加上×信了,最后才问名字的。

况且他不想社交,只想咸鱼。

褚辞一下子又支棱起来了,他又可以了。

他双手自然的抱于胸前,故作傲慢的抬了抬下巴。

这一套动作做下来让人看了也不觉得讨厌,倒是让对方感觉像在逗弄一只明明害怕的不行,又拼命武装自己的小动物一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了,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男人怔了怔,随即,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双肩微微颤动着,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男人的动作和笑声大开大合,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褚辞目瞪口呆。这人什么毛病,被怼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他心中阵阵发毛,脚步不听使唤的退了几步。

……

褚辞看着楼下,说书先生周围是坐得满满当当的茶客;旁边的男人笑眯眯的支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褚辞。

褚辞完全不敢看过去,光是余光就能感受到那道灼人的视线。

好烦啊,都说不认识了,怎么还缠上他了。

他怎么惹上了这尊大神。

昨晚在男人令人心惊肉跳的笑声中,褚辞飞也似的跑了。逛到一半的灯会,根本没心思再继续逛下去了。

许是被男人吓出了阴影,褚辞一晚上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梦中梦,连环梦,似梦似醒。吃早饭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宋净舟以为他水土不服或者认床,放了些灵力给他,让褚辞呆在房中休息,便去接诊那些慕名而来的伤患。

可褚辞根本是个呆不住的人。

一会儿侥幸的想着,或许今天可能再碰不到那个古怪的男人,一会儿怪那个男人搅了他逛花灯的兴致,一会儿又觉着不玩开心了,回了浩元宗后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说不定等着等着他都要穿回去了。

思来想去,褚辞最后还是又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医馆内安静坐等的病人们,很正常嘛,很和谐的医患关系。

昨日好多地方都逛的差不多了,听别人说薛义楼有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那叫一个绝,真实的仿佛身临其境。

褚辞有点好奇,在楼外一个小摊贩那儿买了一袋煮花生,便进去了。

薛义楼也是个茶楼,那说书先生很受欢迎,是店家请来常驻的,一天讲三回,回回都是爆满。

褚辞花了几块低级灵石找了楼上的一个位置,既能清楚的听见说书先生的故事,又能很好的隔除掉楼下的喧嚣。

褚辞刚一坐下,对面的椅子便被拉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坐了下来,那张邪魅狂狷的脸在白日下更加的惹人注意。

褚辞有些恼怒,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男人便又笑了。

“你叫阿辞对吧?”

“我听见那个男人是这样叫你”

褚辞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你跟踪我?”

男人撑着手臂歪头看他:“谁叫你像个兔子一样跑那么快。”

“你是叫阿辞的对吧?阿辞。”

“你——”

你怎么跟个变态似的?

褚辞有些气恼,他皱着一张脸,开口道:“别这样叫我,咱俩不熟。”

男人也不生气,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褚辞有种狠狠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看不出来我不想理你吗?

褚辞的眉头从刚才皱起就没松开过,“好了,你现在也知道我的名字了,可以离开了吗?”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盛满了笑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不待见我啊?可是你看楼下的人都坐满了,我又没带钱,不介意赏个座给我吧?”

没带钱你还敢跟进来?

褚辞瞪他一眼,偏过头看向楼下,当男人不存在似的。

在刚才他俩说话的空当,楼下的说书先生早就已经开始了。

座无虚席的人群中,刚才还在谈天说地的人早安静下了,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那人的故事。时不时跟着故事发出一两声或激动或唏嘘的叹息。

说书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精神矍铄,留着长长的白花花的胡子。他的声音低沉悠长,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又似乎在冷眼旁观着一件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

“……戚家相公一阵头晕目眩,突然的眼前一黑,待他醒来,竟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如天宫仙境般的地方……这桃源中除了一位神仙般的女子,再无其他人……小相公和这神女互生情愫,便结为了夫妻……他们日日相对,相敬如宾,竟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有一日,小相公像往常一般醒来,周围却不见了神女的身影……可怜的小相公将整个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神女的踪迹,一时间,他竟像个孩子那般哭了起来……小相公难掩悲伤,越哭越大声……小相公一下子醒了过来,却见周围落英缤纷的景色消失了,他好好的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家里的人问他可是在梦中梦见了什么,竟会哭的那样的伤心……与神女耳鬓厮磨的低语真实得仿佛都还在耳边,而可怜的小相公啊,与神女相关的一件寄情之物都不曾留下……”

这样黄粱一梦一场空的故事,褚辞听过好几个版本的。他兴致缺缺,又在琢磨着旁边男人的事,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似乎听得格外认真。

男人的笑容全部收了起来,他的目光看向了别处,又像是散在了空气中。

他若不那样不正经的笑的话,深邃凌厉的五官便会格外的有攻击性,显得又迷人又危险。

他身上的气息隐隐有些熟悉,褚辞将之归咎为“强者之气势”,像聂沧崃和商寒远那样。

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褚辞看向楼下,说书先生已经在开始收拾面前的东西了准备离开了,许多人都在高声谈论着,有人跑到先生面前,问道,神女是真的出现了,还是戚相公的一场梦。

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且问的都是这同一个问题。说书先生摸了摸长长的胡子,只笑笑不语。

也对,保留故事的神秘性能让一个故事变得更加的吸引人。

“你觉得那是一场梦吗?”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褚辞回过头,对上男人晦暗不明的眸子。他正经严肃的表情让褚辞忍不住回应他,“可能是吧。”

少年唇红齿白,模样青涩,白袍校服衬的他如玉的面庞愈发的不染纤尘。

男人低笑两声:“我肯定见过你。”

褚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才还在问他别的,一下子又跳回了之前的话题。

两人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的距离,让褚辞能看清男人眼中印着的自己的身影,却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他将褚辞的五官又慢慢的描绘一遍,笑嘻嘻的说:“说不定我们就是在梦中遇见的。”

褚辞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别乱撩人好吧,老子是直男。

“只可惜我不会做梦,所以那一定是在你的梦中。”

骗鬼呢,谁不会做梦啊,除非你不休息不睡觉。

许是觉得男人还会扯出更离谱的话来,褚辞下定决定要断了男人的念头。

褚辞面冷嘴硬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微微皱眉。

“你也知道,我是浩元宗的弟子,今晚就会回到浩元宗。我师尊和师叔们都很厉害,你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

男人笑笑,“阿辞,那告诉我你的全名。”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褚辞有些抓狂。

“你为什么一直纠结我的名字啊。我之前也说过了,问别人名字前,至少先说出自己的名字吧。”这是礼貌问题好吧?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男人怔了怔,“很久很久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了。”

“难道你没有名字?”褚辞没好气的问道。

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他明明勾着一抹笑意,却无端透出一股寂寞。

他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少年,嗓音低沉清澈,“有的。风雪……戚风雪。”

“我叫戚风雪,你呢?”

算了!反正今晚上就回去了。

“褚辞。”少年回答道。

闻言,男人轻笑一声,他将那个名字在唇齿间轻轻地滚了一遍,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着要破土而出。他奇怪于这份异常,心中又隐隐有几分激动。

他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戚风雪问道:“我可以送你一个东西吗?”

褚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拒绝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咱俩也算认识了,但是过了今夜,我就要回浩元宗了,我们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

“我可以来找你。”

褚辞摇了摇头,却狠不下心说出拒绝的话。

褚辞将东西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请你吃花生吧,昨晚谢谢你。”

如果戚风雪的态度没有这样暧昧,如果他也不用回到原来的世界,褚辞倒还是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在褚辞看不到的桌下,一根突然冒出来的红色小细线,在他洁白的小指头上蹭了蹭,慢条斯理的缠绕了上去。

而这红线的另一头缠绕着的,便是慢悠悠喝着茶的戚风雪。

他表情未变,那只手轻轻的拽了拽红线,脑中便出现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

红线另一头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常,那根红线片刻间便消隐了,就像从未出现过那般。

戚风雪的嘴唇勾了勾。

阿辞,不要离我太远哦。

褚辞最后是在背后那人灼热的视线下离开的。

一出薛义楼,他感觉身边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

如果是往常,宋净舟倒是无所谓多晚走,就算夜色浓重他也能正常赶路。

可这次带了褚辞出来。

所幸今天结束的也很早,太阳也还没下山,他和褚辞收拾好东西,便往回赶。

见褚辞没有了昨日来时的那般神情欢快,宋净舟便以为褚辞是舍不得回去,安慰他道:“你若是喜欢,我与你师尊提提,以后你都可以跟着我出来。到时候方言的身体再好些,你们还可以一起。”

褚辞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他自我安慰道:这次之后,应该不会再遇见他了吧。

褚辞这样躲着戚风雪,倒也不是讨厌他,只是心底的感觉很奇怪。明明他身上的气息那样强势逼人,自己也不认识他,可他的潜意识里,却觉得戚风雪不会伤害自己。如果不是害怕自己闯出什么乱子,导致剧情失控,褚辞倒是不会这样推拒他。

会不会原主和他真的见过?在他还没有穿来的时候?

可是不应该啊,他穿来前原主不是一直病着吗?

难道戚风雪曾经去过浩元宗?

褚辞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他将脑海中那张肆意张狂的脸赶了出去。

管他呢!

这次出来,抛开遇见的某人来说,褚辞还是挺开心的。

书中宋净舟救人虽然是为了推动剧情,但是每次的场景都写的神乎其神的,只要宋净舟出手,就没有救不回来的人。

没想到已“封神”的宋长老,会到凡尘去义诊。

褚辞记得系统说过,书中故事的走向和人物结局是清楚明晰的,但一些出现过却又无关紧要的人和物,世界力量会潜移默化的维护修复,使之合情合理,让这个世界更规范。

褚辞有些好奇,他问宋净舟:“师叔,你为什么会想到去义诊啊?”

宋净舟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道:“这是我的责任。”

“拥有这份能力,就该去救更多的人。”

……

褚辞两人回到药阁后,天已经黑了。

褚辞累了个半死,索性师尊还不到出关的日子,便决定明天再回景令峰。

褚辞从他那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玩意中,认真的挑出几件好东西送给方言。

方言的表情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的确认了好几遍。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褚辞点点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选了几个我觉得可以的。等下次你也可以出去了,再选你喜欢的。”

褚辞看一眼宋净舟,有些心虚的补充道:“当然,是花的师叔的钱。”

方言小心的将东西捂在怀中,低着头小声道:“喜欢的……很喜欢。谢谢褚师兄。”

褚辞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你喜欢就好。”

一边的宋净舟看着两个小孩笨拙的交流,有些好笑。

方言将收到的东西又小心收好,又跑到褚辞的面前,红着脸支吾了半天。

原来是方言看见了褚辞放着的烤肉,怕坏掉了可惜,就给吃掉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那本来就是我留给你的啊,还给你留了张字条。”

方言瘦瘦小小的脸更红了,他不敢看褚辞,“我不识字。”

他怕面前温暖的少年会嫌弃他,连忙说道:“宋长老在教我读书识字了,我也会好好学的。”

瘦弱的少年失落又努力想讨好的语气那样强烈,褚辞心中有些难受,笨拙的安慰着:“那有什么,我也识字识得晚,不信你问宋师叔。”

“你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也可以来找我玩。”

那什么,路人甲就应该相互帮助。

方言的眸子亮亮的,看的出来是很开心的,不过开心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他重重的点头,仿佛要把这难得的温暖给熨烫进心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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