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傻瓜王爷后

精彩段落

周锦慢慢地掀开被子,烛火跳动,把宇文浔的影子印在墙壁上,歪歪扭扭的。周锦转过身来,糯糯地说:“对不起王爷,刚才是我失礼了。”

说着就要起身致歉。

宇文浔忙把他按了回去。

“没,没有,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宇文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就想替周锦拭泪,但是他又怕周锦烦他,只能继续安静地看着。

静谧了片刻,福伯敲门进来。

“王爷,热水打好了,让老奴服侍王妃梳洗吧。”

正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气氛,宇文浔便从福伯手中接过脸盆,自语道:“我来我来,你去厨房盯着,看看参汤好了没,要炖的浓浓的。”

“是。”福伯放下脸盆,应声退了出去。

宇文浔快速地挤了把毛巾,将毛巾散开,待毛巾松软之后凑到周锦身边来。但是靠近周锦的时候他的双手却又迟疑了,毕竟刚才周锦对他是如此的不耐烦,周锦会让他触碰他的身体吗?

不确定。

所以宇文浔把声音压的很低,跟猫叫似的试探道:“媳妇,我给你擦把脸吧,不然泪痕黏着脸颊很不舒服的。”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既然已经成为宇文浔的王妃,就是宇文浔的妻子,做为妻子,又怎么能嫌弃自己的丈夫呢?何况刚才他这样对宇文浔,宇文浔也没有记恨,这会子还只是想着自己舒不舒服,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

这么一想,周锦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更加觉得发泄错了对象。于是转过身,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道了声:“劳烦王爷,刚才我失礼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宇文浔先是一怔,他没想到周锦会突然变得这样客气,客气的有点生分,他不希望夫妻之间是这样的。于是连忙摆手摇头起来:“千万别这么说,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他的影子印在墙壁上,手舞足蹈的样子跟皮影戏似的,倒把周锦给逗乐了。

见这样就把周锦逗乐,宇文浔就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好在平日无聊的时候福伯也会给他学些小猫小狗的手影,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好了,王爷也别累着自个儿。”周锦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媳妇笑得真好看。”宇文浔说。

被宇文浔这么一赞,周锦羞涩地低下头,若不是烛火昏暗,便可看见他的脸颊如火烧一般。

趁周锦不注意,宇文浔忙将毛巾敷在了他的脸上,慢慢地擦拭起来,这一次,周锦没有抗拒。

别看宇文浔看起来样子粗粗笨笨的,他的动作却很温柔和缓,仿佛是在擦拭一件精美的瓷器,一点点的擦干了周锦脸颊上的泪痕。

泪痕被擦掉后,周锦觉得脸部松泛了不少。抬眼,两人视线交错。有那么一瞬间,周锦觉得宇文浔就和寻常男人一样,眉目含情,温柔隽秀。

大约是他太累了吧,看走了眼。

脑袋依旧有些阴疼,他用手指抵在太阳穴上轻揉起来。

见周锦又皱起了眉,宇文浔又担心地问道:“是不是还不太舒服?我给媳妇按按好不好?”

他预感刚才自若的神色被周锦看到了,所以此刻表现的更加欢脱,就故意在揉太阳穴的时候用大了力。

“疼。”周锦哎呦一声,他感觉宇文浔的手指都快要嵌进他的脑袋里了,于是急忙撇开了宇文浔的手臂。

“哦,那我轻一点。”宇文浔假装惊慌失措地说。

然而下手只是轻了一会会,不知不觉又变重了,周锦很无奈,只好叫停了宇文浔:“好了好了,我已经不疼了,王爷也歇歇吧。”

周锦: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他是个傻子,下手没轻没重的,鉴定完毕。

一时福伯送来了参汤,宇文浔坚持亲自喂周锦喝下。看着宇文浔认真又仔细的吹凉参汤,周锦心里还一阵感动。这不禁让他回忆起小时后喝汤的场景,他的父王也是这样,吹凉了才敢喂到周锦嘴里。

喝完参汤时候已经不早了,宇文浔拿着杯子服侍周锦漱口,待周锦躺下歇息后才吹了蜡烛。

想来外面月色正浓,照的窗户明黄发亮。周锦自是睡不着的,他不知道嫁给宇文浔是福还是祸。

自从恒亲王死了,周锦就知道,他以后的人生都捏在周明嵩手里。一想起他最小的姑姑,朝瑰公主的惨遇,他就不寒而栗。所以比起朝瑰姑姑,他的境遇已经算是好的。毕竟宇文浔再傻,也是中原人,怎么也好过荒原上的戎族,那可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人,如野兽一般。若是被送到那里和亲,更加生不如死吧。

正因如此,周锦看出了周明嵩的狠辣,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更别提他这个侄子。

虽然周明嵩平日里一副平易近人,叔侄情深的样子,但那不过是他道貌岸然的表象。周锦知道,为了他的江山稳固,他做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人可以说一句不同。

于他,周锦除了死,否则就不得不答应这场指婚。

事到如今,过一天是一天吧,好在宇文浔还算体贴,这给周锦的心里带去不少安慰。

他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便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伴着幽幽月色,以及身边这样伟岸的身影,周锦闭上了双眼。

宇文浔也睡不着,虽然他微闭着双眼,但是思绪纷乱。

这场赐婚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唯一的解释就是周明嵩明着是把周锦嫁给他,给他做妻子,实则是派周锦来监视他。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似乎没必要再派个人到他身边来,而且如果只是监视他的举动,随意找个世家大族的公子指给他即可,让自己的内侄嫁给一个傻子,这个操作实在过于迷幻。

他想不通。

按照他打探到的消息,周明嵩应该是十分疼爱周锦这个侄子的,处处都当亲儿子对待,恨不得将世上所有好的东西都一应给到周锦。

既然如此,在婚嫁这样的大事上,周明嵩是不是过于草率了?周锦做为恒亲王遗孤,应该娶个达官显贵家的千金小姐,绵延香火才对,何以让他嫁给一个男人做妻?这不是绝了恒亲王府的后嘛?况且于外人看来,这个夫婿还是个“傻子”。

这样的疼爱未免太牵强了些,宇文浔存了疑。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周锦,发现他已经睡去。于是宇文浔睁开眼睛,仔细端详起周锦的面容来。

虽然是在夜里,但仍旧不影响周锦五官的精致表现。他的眉毛弯弯的,一双丹凤眼,似小狐狸般勾人,宇文浔当下就心动了。

只是再往深了看,就会发现周锦面色憔悴,忧郁,如此,宇文浔便不忍心就这样“轻薄”了他。

替他盖好被子,宇文浔忍着难受重新在周锦身边躺下。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隐隐觉得周锦也挺可怜的。

周锦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期间宇文浔一直端茶倒水,亲力亲为。

在宇文浔的精心照顾下,周锦的身子才终于完全恢复过来。

这日吃过早饭,见天气不错,宇文浔就陪着他在院子里闲坐。

虽然才二月里,但是南陵地气暖,院子里已经开满了各色花朵,这让周锦很是惊喜。

往日在京城,这个时候别说花了,就是草都还没有抽芽。除了几株松柏,满眼看去光秃秃的一片,难看的很。

他最喜欢长在院墙上的植物,绿油油的一大片,看着就极为舒服。

“这爬墙草真好看。”周锦指着迎风摇曳的绿色植物说。

“那是蔷薇。”宇文浔更正道。

周锦……

也不怪周锦,北方哪里能看到那么多花花草草。

宇文浔又说:“再有个把月,蔷薇花一开,远远看去,院墙上万绿丛中一点红,别提多好看了。”

蔷薇花。

周锦还没有见过,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满眼期待了起来。同时他也感慨,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只是未到南陵来。

果然,大自然对待南方比北方温柔多了。虽然如今南北统一,但他知道这是用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何况南陵的人仍旧没有完完全全地归顺大周。

“不仅好看,还可以用蔷薇编织花环,福伯给我编过,可好看了。我已经学会了,到时候也给媳妇编一个戴好不好?”宇文浔继续说。

他眨巴着眼睛看向周锦,眼神殷切的很,周锦觉得如果他不说句“好”都有点对不起他。

于是点了点头。

果然,宇文浔看到周锦同意了,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周锦见宇文浔总是提到福伯,便问:“福伯是不是待你很好?”

“是呢!”宇文浔用力地点了点头,说:“自从有一天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福伯,他一直照顾我,陪我玩耍,给我做好吃的,还给我缝衣服穿。”

“那你知道你的父母嘛?”周锦问。问完周锦才意识到不妥,可是话如流水,已经收不回了。

一时尴尬,周锦便低下了头。

宇文浔的神色出现了很短暂的停顿,很短暂,短暂到几乎没有人察觉,而后就疯狂地摇起头来。

“福伯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是当今皇帝可怜我,赐给我那么大的房子住,还有下人和守卫。”

说这些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宇文浔的异样,也看不出他的伤心,仿佛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如此,周锦倒反而不知该如何自处,因为他们都明白,宇文浔口中的皇帝,就是杀害整个宇文家族的罪魁祸首。

周锦悻悻地点了点头,转身朝花丛中走去。

殊不知,刚才那一刻,宇文浔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周锦的话,仿佛一只罪恶的手,揭开了宇文浔内心的伤疤。十年前周国军队入侵南晋皇室的情景兀得就映入了脑海里。

那一晚,整个南晋皇宫都如同一片火海,太监的尖叫声,宫女的哭泣声,刀光剑影的碰撞声,响彻整夜。以及他永远也无法忘却的,周明嵩手持利剑刺入他父皇母后腹部的场景。

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沿着森冷的刀刃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先是一小片,然后是一大片,在慢慢地顺着台阶往更远处流去。若不是福伯把他藏在桌子下,他也会在那一晚和父母一起死去。

原以为修炼了十年,他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情感,在外人面前做到滴水不漏,然而刚才还是没能控制得住,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连带着看周锦的眼神也怒气中烧了几分。

好在周锦没有看到他这副样子。

周锦正独自站在一株牡丹花前。牡丹的雍容华贵叫周锦赏心悦目,他不自觉地凑上脸去。

花香悠悠,好闻的很。

周锦摘下那朵粉色的牡丹,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冲着宇文浔挥手致意:“好看吗?”

他想用这朵漂亮的牡丹驱散刚才的尴尬。

宇文浔朝周锦的方向看去,阳光照在周锦的脸上,给可爱的笑容里增添了一丝明媚,也衬得周锦的皮肤更加白皙光滑。

感觉就像从山涧流下来的溪水,就像夜半草丛里飞出来的流萤,就像拂过山岗的春风。

溪水,流萤,春风,将宇文浔周身包裹,柔柔的,暖暖的,他的恨意逐渐被这份笑容融化,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地松弛下来。

周锦是周锦,周明嵩是周明嵩,他的仇人只有周明嵩一个人,与周锦无关。

如今既然娶了周锦为妻,便该好好待他,更不能将对周明嵩的仇恨转移到周锦身上,这样做对周锦是不公平的。

何况十年前,周锦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他又如何阻止得了这一切呢?

于是宇文浔快速收敛起愠怒的神色,笑着附和说:“好看,花好看,媳妇人更好看。”

他边说边拍起手来,尽力掩藏他的愁容,只是眉宇间还有些深沉,良久才慢慢地消散。

“王爷不害羞。”听宇文浔这样说,周锦的脸颊一阵晕红,急忙啐道。

突然,周锦“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一把把牡丹花扔出去老远。

下人都在远处伺候,听到周锦的惨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

“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宇文浔一下从石凳上跃起,小跑到周锦身边,只见周锦的左手正甩个不停。

“怎么了,让我看看。”宇文浔握住周锦的手说。

原来,从牡丹花里钻出来一条黑色的虫子,爬到了周锦的手背上。周锦感到一阵刺痛才发觉已经被黑虫咬了一口。

周锦生在北方,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大的黑虫,这才吓得方寸大乱,失声尖叫起来。

他本能地用力去甩,可是怎么甩都甩不掉,急得他都快哭出声来。

宇文浔憋住笑,握住周锦的手说:“甩是甩不掉的,他是黏在皮肤上的,得这样。”

说着,宇文浔用中指抵在拇指下面,对着大黑虫子一个弹指,大黑虫就被弹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可是,宇文浔弹错了方向,大黑虫稳准狠地落在了周锦的胸前。周锦看着月白长袍上的黑点,叫的更大声了。

宇文浔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手忙脚乱,一阵扑腾才把周锦衣服上的大黑虫扑棱下去。

大黑虫看起来恐怖,但是无毒,只是被咬了之后伤口处会有些刺痒。周锦看了看伤口,已经有些红肿。

“别挠,会越挠越痒的。”宇文浔按住周锦的手:“王府里有专门治疗虫咬的药粉,我这就叫福伯给拿过来。”

福伯很快把药拿了过来,宇文浔接过药瓶,将药粉撒在周锦手背的伤口上。他刚预备提醒周锦药粉碰到伤口会有些蛰人,周锦就大叫起来。惹得一众下人低头笑出了声。

“好蛰人啊!”周锦五官拧成一团。

“媳妇,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蛰人了。”看到周锦痛苦的表情,宇文浔有些着急,隐隐还有些想笑。

“你还笑。”周锦气不过,在宇文浔的胳膊上拧了一块,拧完他就后悔了。

周锦:这才相处了几日,我怎么竟学些女儿家的手段了,不行不行,我得控制自己。

宇文浔哀嚎一声,也不敢犟嘴,忙握住周锦的手指,朝伤口处吹起气来。

他吹得很认真,也很仔细,四面八方都吹了一遍,吹得周锦的手都酸了才停下来。

“媳妇还疼嘛?”宇文浔喘着粗气问。

仍旧有些刺痛,可是见宇文浔累得这个样子,周锦也不敢说痛了,就摇了摇头:“好多了,你歇会吧!”

“嗯,我就知道吹气最有用了,不过到了晚上,还是会痛的,到时候我再给你吹。”

宇文浔说得不亦乐乎,周锦却非常的无语,合着他这是在给自己找乐子呢?

见周锦疑惑,福伯解释道:“回禀王妃,被此虫咬了之后,夜里会更加刺痛,但是只要过上一晚,第二天就全好了。”

这么神奇,难不成是什么蛊?

早就听闻南陵有个凤凰岭,里面的人都擅长制作蛊虫。据说谁只要被植入蛊虫,那么就会完完全全听从下蛊之人的话了。

想着,周锦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同时也更加疑惑,就追问道:“那擦这个药粉有何用?好像也不止疼。”

福伯笑笑,就不再说话。

其实没什么用,南陵这种虫子很多,一般被咬了之后他们都不做处理,要么就像乡野村夫往伤口上吐口唾沫。也不知道宇文浔今日为何这样上心。

“当然有用了,反正肯定有用。”宇文浔急了,但他又说不出具体的用处,就一直循环着“有用”这个词。听得周锦厌烦不已。

“好了,好了,我相信有用。”周锦立马打断了宇文浔的话。他可不想剩余半天都在“有用”两个字上渡过。

见周锦如此肯定他的话,宇文浔十分开心,情不自禁地在周锦白嫩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嗯,嫩嫩的,好Q弹。

宇文浔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看愣了众人。

非礼勿视啊!!!

福伯老脸一红,赶忙闭上眼睛。心想这样也不对,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呢。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呵斥众人撤退。

为了缓解尴尬,福伯边走边骂:“你们这些个人,贯会偷懒耍滑的,还不赶紧做活去,再偷懒,小心打发了你们出府去才好。”

众人也不气恼,纷纷憋着笑四下散了去。

周锦也愣住了,脸蛋刷得就红了起来,火烧似的。回过神来之后,周锦一把推开了宇文浔,把宇文浔推出去老远。

他虽然是男儿身,可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无端的被别人亲,还是害臊地不行。

只见他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发急道:“王爷怎么这么不自重,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着就用手胡乱地抹起脸来。

做为宇文浔,他自然知道自重,但是做为傻王爷,他又怎么知道自重为何物呢?越是这般不懂分寸,才越能彰显傻子的特性。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的一吻,虽有些故弄玄虚的成分,但是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

虽然和周锦相处不过十来日,但直觉告诉他周锦不是坏人。要不怎么会被一条小黑虫吓破了胆?

何况十来日的相处,他发现周锦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有一次见他磕破了手,就心疼地不行,给他揉了好一会。这样疼爱丈夫的的男孩子,宇文浔怎么能不喜欢?

见周锦生气了,宇文浔就没皮没脸起来,呜咽道:“我就是想亲亲媳妇嘛,就是想亲亲媳妇嘛……”

他倒是越说越委屈,倒不是他“欺负”了周锦,反而是周锦“欺负”了他。

装傻十来年,宇文浔已经深刻领略到了装傻的精髓,就是一句话重复无数遍,听到大家觉得想吐为止。

果然,周锦捂起耳朵,态度顿时就软了下来。他抚摸着宇文浔的双手,哄小孩似的说:“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真要责怪你,只是以后像这样亲亲抱抱的事,要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才能做,好不好呀?”

“好。”宇文浔点点头,一边答应一边含泪在周锦脸上又亲了一口。泪水糊了周锦一脸。

周锦一脸茫然,快速退后几步,抹去脸颊上残留的宇文浔之泪水,愤愤道:“刚说了要在没人的情况下才可以亲。王爷怎么食言呢!”

宇文浔却不以为然,他朝四周看了看,也示意周锦四下看看,福伯早就带着一众小厮丫鬟走开了。

周锦看着空旷的庭院,一阵无语。确实没人,可是,仍然是大庭广众啊喂……

于是周锦深吸一口气,盯着宇文浔的眼睛约法三章:“亲亲抱抱的事,以后只能在夜里,在房间里做,听明白了么?不然我就生气了。”

说完,周锦负气抱住胳膊,侧过脸去。

“那好吧。”宇文浔委屈巴巴地看着周锦,点了点头。

这么看着,宇文浔还挺可爱的。虽然傻气使他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但是细究仍然是个美男坯子。他的眼睛挺深邃的,鼻梁也很高,脸颊稍长,如果不是傻气封印,看起来应该是个冷峻的面相。

周锦不由地就脑补出一副宇文浔手持利剑站在山崖处的画面。昏黄的夕阳,寒风凛冽,衬着这张大杀四方的面孔,周锦不自觉地产生了崇拜。

“媳妇,你在发呆吗?”突然宇文浔问。

额……这问的也太直接了吧!

周锦慌忙将神志拉回现实,看着宇文浔憨憨的面孔和挤成斗鸡眼似的眼珠子,一阵叹息。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吃午饭了?”周锦摇摇头说,肚子刚刚已经抗议过了。

日照当头,是该用午膳了。病了这么多天,一直是下人备好餐食送进房里,由宇文浔喂着吃,今天,他终于可以去餐厅好好吃顿饭了。

就蹦蹦跳跳往餐厅里走去。

哐当,周锦平地摔了一跤,好在是摔在花圃里,虽然满身是泥,但没有受伤。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换衣服的时候,周锦想了又想,难道今天不宜出门嘛?要不上午被虫子咬,中午摔了个大马趴!别等着下午又来个什么事。

突然,宇文浔大叫一声。

“哎哟,你吓死我了。”周锦拍了拍胸口说,手里的衣服差点掉在地上。

宇文浔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发过誓,等你身体好了之后要带你去庙里还愿的。我给忘了,一定是菩萨在提点我。”

说完,他就吵着叫福伯准备还愿的贡品。

周锦:还能这样?

虽有些不信,但是事关自己,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了。

不过还愿是明天的事,现下他正好脱了个精光,宇文浔哪里容许他就这样把衣服穿上去,于是就架起他,将他扔到了床上。

“媳妇,你刚才说了,亲亲抱抱要在屋子里的,现在我们就在屋子里啊!”宇文浔压在周锦身上,捏着周锦的下巴说,气息喷在周锦脸上,周锦慵懒了下去。

“可是,现在是白天,总也得到晚上吧……”周锦越说越没有气势,到最后声音已经如同小猫叫唤一般。

和宇文浔一张床睡了那么久,周锦对宇文浔早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宇文浔除了比旁人憨厚些,其他哪儿都好。

而宇文浔已经肿胀起来,哪里还能思考是白天还是晚上,反正房门紧闭,忙用嘴唇堵住了周锦,叫他说不出话来。

见换个衣服久久没有出来,福伯怕饭菜凉了,就来催促。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有动静,老脸又是一红,慌忙退出了院子。

他的“儿子”长大了,不知怎的,还挺欣慰的。

第二天,为表对菩萨的敬重,宇文浔特意起了个大早,并且为了不沾染油腻荤腥,只喝了一小碗清粥就出发了。

观音庙在城郊观音山上,距离不近。马车一路颠簸,加之昨天被宇文浔折腾了一个下午,现下,周锦觉得脑昏脑胀,很不舒服。

说来也奇怪,宇文浔傻归傻,但对于周公之事却很会,难不成这是机体使然?

周锦也不去理会,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体难免好动。一开始他还担心宇文浔不会行周公之礼,正担心着往后寂寞空庭不知该如何度过慢慢长夜。谁成想宇文浔脑子虽傻,身体却很聪明,如此他也算放了心。

只是这会,他真的好难受。

“还有多久到啊,再不到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周锦坐在马车里,只觉早上喝的半碗粥在胃里翻腾,随时都会从肚子里吐出来。

是的,他被宇文浔拉着也只喝了半碗粥,肉包都捏在手里了,也被宇文浔给拍了下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浔给捂住了嘴。宇文浔神经兮兮地说:“媳妇,你不能埋怨的,不然观音菩萨会生气的,到时候你又要生病了。”

宇文浔力气很大,伸手又是这样的突然,周锦没有防备,差点喘不过气来。

见周锦在挣扎,宇文浔以为周锦还要说出来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又特意压重了手,嘱咐道:“别说了,菩萨会听见的。”

周锦:我倒是想说啊,你倒是松开手啊喂。

挣扎了好一会周锦仍旧没有挣脱开,好在他灵机一动,掐了把宇文浔的后腰,宇文浔吃痛,嗷了一嗓子,这才松了手。

周锦吸了一大口气道:“我没被神佛弄死,得先被你捂死。”

“哦,我以为你还要说乱七八糟的话呢。”宇文浔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福伯正赶着车,听到马车里传出来的哄闹声,不由地摇了摇头。在他眼里,这两个人终究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两个孩子罢了。但愿两人以后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马车在山脚停下,进寺院大门的时候,几个守卫被僧人拦了下来,佛门清净地,不允许带着刀剑进入寺庙。

这些人虽然被拦在了外面,但是几个身影却翻过矮墙,窜进了院内。他们身手敏捷,虽是白天也无人察觉,只有宇文浔感受到了些许的风吹草动。

这些年来,明着暗着周明嵩派了好些影卫监视他的举动,只要他离开王府,这些人必然会紧随其后。

他已经习以为常。

小和尚领着宇文浔,周锦还有福伯进入庙里,虽然贵为陈王,但是宇文浔几乎没来过这个观音庙,何况今日穿着也朴素,小和尚并不认识他,只把他当做普通富贵施主对待。

这样也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

观音庙虽然不是南晋第一大寺庙,但是院内古树参天,香火气息浓厚,几个院子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禅意很深。今日虽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往来香客倒也不少。

香客虽然众多,但是寺院内仍旧十分清净,除了从古树里传来的鸟叫声,也就偶尔几声钟声悠远绵长,更衬得寺庙幽静深远。

小和尚知道了宇文浔的来意,将他带去了主殿。一位等级高些的和尚走了过来,招呼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有礼。”

“阿弥陀佛。”宇文浔跟着福伯回礼,周锦也顺带学着两人的样子单掌竖在胸前,点头致意。

和尚将宇文浔带到供桌前,指了指桌子上的铜盆说:“施主,请先净手。”

宇文浔便伸手,在铜盆里涤荡了一下手指。盆里应该是放了些皂角和沉香,随着宇文浔手指的滑动,周锦能闻出清幽地香气。

他从小鼻子就灵光,很轻微的气息他也能闻得出来。

净手过后,宇文浔按照和尚的吩咐,将早已准备好的贡品一一摆在供桌上。

出府的时候周锦都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摆出来了才发现居然有各色瓜果不下七八种。

“请上香。”贡品摆好后,和尚将一柱点燃的香递到宇文浔手里。

宇文浔便虔诚地接过僧人手里的香,恭敬地将香插入香炉内。一时便有另一个和尚念起经来,一阵木鱼声搅动了大殿内的宁静。

周锦一直观察着宇文浔的举动,发现虽然平日里宇文浔看起来傻傻的,然而真做事的时候却异常的认真。照顾他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看着宇文浔一脸严肃的忙前忙后,周锦觉得自己不跟着认真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他也收敛神色,恭敬地站在一旁。

上好香,和尚一边吩咐宇文浔和周锦跪下磕头,一边向菩萨传递信息,周锦也没听得太真切,大致就是告诉菩萨,现在有人来还愿了,请菩萨受着。

周锦心里想笑,但是这样严肃的场合他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来,于是就一憋再憋,可是嘴唇仍旧不自觉地抽搐着。

“你怎么了?”宇文浔问。

他正准备叫周锦一起跪下磕头,忽见周锦这副样子,不明所以。

“没,没事。”周锦在心里骂了遍自己,终于消散了笑意。

两人便在跪垫上跪了下来。

只见宇文浔双手合十,默念了好一会儿方才叩头。周锦还发现,宇文浔叩头的时候,双手并不是简单地摁在跪垫上,而是拇指抵在食指上,手掌上翻,做修炼状。看起来像得道高人似的。

“果然,南人比北人更加虔诚。”周锦腹诽道。

这句话也不是他自己说的,以前小的时候,经常听到大人们这样说。

福伯咳嗽了一声,示意周锦赶紧跪拜叩头,周锦才发觉自己只顾着看宇文浔了,忙弯下腰来。

他这一拜,正好和宇文浔的第二拜重合。周锦在拜堂的时候晕了过去,如此也算是将礼数补上了。

“菩萨在上,我与周锦正式拜了天地。”宇文浔默念道。

礼成后,和尚将宇文浔和周锦带到后院。比起前院,后院的禅意更加深刻。院中有个小池塘,几尾鲤鱼正悠然自得听着主持念经。

和尚在主持耳边耳语几句,主持便睁眼起身,看到宇文浔的那一刻,便觉惊讶。

这样一副面孔,是典型的帝王相,以后肯定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不过这是天机,主持并不打算多说,只委婉地说道:“二位公子面相不俗,只是身在凡尘,多数身不由己。”

听到主持这番话,宇文浔和周锦都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但是主持说的很隐晦,然后就以静修中,不便叨扰,将宇文浔和周锦请去了斋堂。

三人默默地吃了顿斋饭,捐了些香火钱而后带着满腹疑虑回了府。

来观音庙的时候周锦因为状态不好,都没有怎么留意沿途的风景,本以为回去的时候也会是昏昏沉沉的,但是走了几里路之后,周锦却觉得分外的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于是周锦掀开轿帘观赏起沿途的景色来。

南陵果然和京城不同,就连房子也不一样。

京城多是四合院,远远看去像一座座城堡似的,只能看到大门和四周的院墙,而眼前这些房子,很少有围墙的,所以可以清楚的看到房屋的主人在自家房前屋后整理农桑。

周锦还发现这些房屋的顶部都修的很尖,一时好奇,他便问福伯为什么会这样设计。

福伯笑了笑说:“因为南方降雨多,房顶尖一点能更好的排水,就不用担心漏雨了。”

这么一说周锦恍然大悟,所以反推北方的房子,房顶相对就修建的比较平缓。

霎时,一大片金黄色的花映入眼帘,蜜蜂蝴蝶是不是从花丛里飞出来,周锦的眼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周锦知道北方这个季节麦子要成熟了,那南方这种金黄色的花又是什么呢?

于是周锦指着这些足有一人高的黄色花朵问福伯:“这些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许久没有插上话的宇文浔忙一把抓回周锦,自告奋勇的解说道:“那是油菜花。”

油菜花?

印象里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花是做什么的?怎么种那么多,跟种小麦似的。”周锦不解,心想那么多农田用来种油菜花,是不是有点浪费,虽然黄灿灿的一片还挺好看的。

“油菜花都不知道吗?”宇文浔反问,心里不由地嘲笑一番,周锦也有不懂常识的时候。

“不知道。”周锦摇摇头。

“这是油菜,花谢了长籽,籽可以用来榨油,炒菜做饭都少不了的。”宇文浔哼笑一声道。

“原来吃的油是从这个东西里面炸出来的呀!”周锦感叹起来,只觉得神奇。

宇文浔摇了摇头,心想周锦还没他懂得多。

突然,宇文浔在周锦耳边私语道:“想下来玩油菜花嘛?”

玩油菜花?怎么玩?

于是宇文浔叫停福伯,带着周锦下了马车。

“看好了。”宇文浔叫道,然后伸出手掌,刀刃似的向油菜花头斩去。顿时,一株油菜花完美的落了地。

宇文浔捡起油菜花,在周锦面前晃了晃,展示成果。周锦被宇文浔勾起了玩性,也学着宇文浔的样子伸手斩花,不过他的功力还不纯熟,一掌下去,花头只是耷拉下来却没有“身首分离”。热的宇文浔又是一阵嘲笑。

周锦不开心,又挥手斩了起来,终于在浪费了五六株花朵后成功的斩下一朵。

周锦正兴奋,突然听到福伯的呼喊:“快走,来人了。”

宇文浔和周锦回头看去,远处几个男人正边走边骂的朝这边来,想来这片菜地是他们家的。见形势不好,宇文浔忙拉起周锦跳上马车。

“快走快走。”宇文浔气喘吁吁地说。

走出去一段,宇文浔掀开轿帘朝后方看了看,没追上来,这才大喘了一口气。

“好玩吗?”宇文浔问。

周锦:好玩是好玩,就是有点费命。

快到王府的时候周锦突然反应过来,这一路上自己好像没有任何头昏脑胀的感觉,甚至十分清醒。

然而他们是原路返回的,马车依旧颠簸了一路,为什么去的时候头昏脑胀,回来的时候却可以有说有笑呢?

所以是为什么呢?

宇文浔给出了解释,是菩萨在庇佑他。

周锦……

也罢,是菩萨庇佑那最好了,就不枉费他刚才许过的愿了。

其实周锦也没有许什么好高骛远的愿望,他只是希望和宇文浔安安稳稳地过好以后的日子罢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很朴素的愿望。

宇文浔虽傻,但是不惹人厌烦,况且在周锦生病期间,他是那样的贴心照料,换个人未必有这份真心和耐心吧。所以,周锦从心底里接纳了他。

回想起自己许下的愿望,他也想知道宇文浔双手合十那么长时间许了什么愿望,就一把搂住宇文浔的脖颈,询问起来。

可是宇文浔竟不告诉他。

“嘿,你到底告不告诉我?”周锦逼问。

“哼,就不告诉,福伯说了,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宇文浔一脸傲娇地回答。

傻归傻,还挺懂保密的。

马车正好在府前停下,宇文浔就顺势跳下了车。

他的动作太踉跄,周锦以为他摔倒了,被吓了一跳,因着担心宇文浔有没有受伤,也就忘记了继续追问宇文浔许愿的事。

其实宇文浔也没有许什么不切实际的愿望,左不过和他一样,希望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只是他加了句,希望周锦永远不要发现他装傻的秘密,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毁了周锦的安稳人生。

至于报仇雪恨,周明嵩虽然尊他为陈王,一应好吃好喝的照顾,但是暗地里却盯得很紧,府里不仅有守卫,出门也有暗卫盯着。宇文浔用了十年时间,也只是培养了一批影卫,虽说各个武艺高强,但毕竟人数有限,不过十数人,距离复国杀敌还差的远。

今日虽说是去还愿,也算是出门散了散心,周锦第一次看到南陵的庙宇,与京城果然不同。因着时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在街上逗留,但是看着南陵的房屋,南陵的农田以及南陵人的打扮,也着实开了眼界。

所以回到府里后周锦仍然很兴奋,连带着晚饭也多吃了不少。

吃得多就有些撑得慌,周锦就提议宇文浔陪他在府里散会步再回房间,以此消食。宇文浔自然乐意,就牵着周锦的手满院子晃悠起来。

走了不多时,周锦觉得老是原地打转很无趣,就抱怨起来:“王爷,王府那么大,我们别只顾着在卧房前后溜达呀。”

“那你想去哪里?”宇文浔侧过脑袋问,呆呆笨笨,竟有些可爱。

“今晚月色那么好,我想去池塘喂鱼。”周锦看着当空的皓月,期许地说。

这个提议,宇文浔有些迟疑,池塘附近就是假山,于是就以太晚了不安全为由劝周锦不要去,可是周锦十分兴奋,压根儿就不听他的,还说府里那么多下人跟着,不会有危险。况且那只是府里的一个池塘,又不是外面的大江大河。

周锦有理有据,宇文浔只能选择答应。

于是周锦欢快地朝池塘走去,还不忘吩咐丫鬟准备好鱼食。

池塘不是很大,也就一亩见方,去年的荷叶茎还长在水里,看样子今年夏天肯定又是满池荷花。

月光皎洁,光辉洒在水面上,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平静的时候宛如一面铜镜。偶尔一尾鱼从水里跃出,水花四溅,弄碎了平整的镜面。

“果然好看。”周锦拍手称赞起来,而后从丫鬟的手里接过鱼食,抓了一把撒到水里。闻到鱼食的香气,更多的鱼游了过来,红彤彤的身体在水里翻滚,热闹非常。

山水本为一体,一般修建了这么漂亮的池塘,自然也会在附近修建一座假山与之相配。

想来陈王府在修建的时候也会这样考虑。

于是周锦朝四周了一圈,原来池塘对面就是一座假山,他刚才喂鱼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不过天色太黑,看起来隐隐绰绰的,不注意看确实看不大出来。

借着月色,周锦仔细打量了一下。看上去假山堆砌得不是很高,但是造型却很别致。在月色的勾勒下,有点像展翅欲飞的凤凰。

假山旁白还有个小亭子,看着也很雅致。周锦喂鱼喂得累了,就想走到对面的小亭子里小坐片刻。反正自打进了陈王府,一直病着,也没能好好地看看王府的院子。

于是周锦率先朝池塘对面走去。

“不要去。”宇文浔大喝一声,忙抓住周锦的胳膊,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干嘛?”周锦吃痛,大喊起来。

周锦转过头来,刚想骂两句,见宇文浔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像是在害怕什么的样子。他又看了看,不仅是宇文浔,身后的福伯和几个丫鬟的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

“你们这是怎么了?”周锦揉了揉胳膊,不解地问。

“假山里有鬼,不要去。”宇文浔冲周锦做了个“嘘”的手势,同时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宇文浔这样神秘兮兮的表情弄得周锦深感疑惑,他皱起了眉,心想堂堂陈王府还闹鬼?

如此,也算是一桩新闻了。

“真的假的?”周锦有些犹豫地问。

“回禀王妃,确有此事。王妃入府晚,大约不知道,府里人没事都不去假山跟前,尤其是这深更半夜的时候。”福伯郑重地说。

听了福伯的话,周锦扫视了一眼周围,隐隐还是不信。

见周锦仍然不相信,福伯就把前些年的那桩事讲了出来。

福伯捋了捋胡须,回忆道:“也就是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府里一个小厮和丫鬟不自重,趁着夜黑风高在假山里偷huan,两人正酣畅淋漓的时候,那小厮突然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凉。”

说到这里,周锦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忙问:“然后呢?”

福伯预备继续讲述,宇文浔却突然抢话道:“然后他猛然回头,看到假山里伸出一张脸来,一半红,一半白,披头散发的,浑身裹着白布,然后那女鬼就伸出手指要抓他,你们知道吗?那女鬼的指甲足足有一尺长。”

他边说边张开双臂,比划着一尺的长度。

听到这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件陈年旧事仿佛又重新发生在眼前。

顿了顿,宇文浔补充道:“福伯跟我说那小厮当即就心悸受惊猝死过去,丫鬟虽然逃过一劫,但是从那以后就疯癫了,逢人就说陈王府里闹鬼,那女鬼有多么多么可怕。没过多久就被发现死在了破庙里,眼睛睁的老大。”

说到这里,他又睁着自己的眼睛,表示有那么大。

一席话说的周遭气温骤降,一阵风吹来,冷飕飕的。

周锦抚了抚胳膊,仍旧觉得太玄虚,就将信将疑地问:“既然都疯了,那疯子的话不可信吧?谁知道那丫鬟是不是胡编乱造或者夸大其词呢!”

见周锦还不信,一个打着灯笼的丫鬟怯声说道:“还不止这一遭,去年打更的老王,夜半听到假山这里有动静,就壮着胆子来看究竟,也看到了那个女鬼,和以前那个丫鬟描绘的一模一样,脸一半白一半红,指甲很长。我们之前也觉得那个丫鬟是瞎说的,可是两拨人都看到了,应该不会错吧。”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声音越说越颤抖,看得出来是真的心有余悸。

周锦就又有疑问了:“那那个打更的老王呢?”

“老王本就离的远,又逃的快,也就没被吓死,只是再也不敢涉足这片区域了。”福伯说。

突然,池塘对过传来一阵呼唤,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嗓音,几个人立时被吓了一跳。

一眼望去,那人的脸庞正好被灯笼照着,亮的有些失真,就更加害怕起来,小丫鬟手里的灯笼也差点打翻在地。

“你是谁?”福伯厉声质问。

那人想来是听出了福伯的声音,就问了句是不是福伯,然后说道:“我是打更的老王,见这里声音嘈杂,就来看看。”

原来老王正在各处巡视,远远地见池塘边乌泱乌泱的围着一群人,就来看看究竟。

知道是宇文浔和周锦在喂鱼,就劝解道:“王爷王妃还是早点离开的好,那东西指不定趁着人多出来作乱。”

说来也怪,刚刚还皓月当空,这会子偏偏赶上了乌云蔽日,灯笼照在几个人的身上,照的他们的轮廓千奇百怪的,气氛更加阴森诡异。

宇文浔不自觉地抓紧了周锦的胳膊。

“媳妇,我们回去吧,万一……”宇文浔拉着周锦的手,颤颤道。

“别怕,我保护你,乖。”周锦拍了拍宇文浔的胳膊,安抚道。

也不知怎的,周锦听了一段鬼故事后反而亢奋得很。

“我们还是回去吧。”几个丫鬟又怯怯道。

可是周锦偏起了好奇心,追问道:“然后呢?有没有派人来捉鬼?”

“后来府里请高僧做了场水路大法会,超送亡魂,想来那女鬼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只要没人去假山那里,她也没有在出现过。”福伯说。

周锦在宫里长大,皇宫重地,宫规森严,最忌讳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所以周锦除了很小的时候听他的奶娘讲过几回,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这样新奇的鬼故事。这会子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何况北人尚武,周锦虽然只会个三招两式,但是心性倒是一脉相承的,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

他是想走过去一看究竟的,只是大家都这么人心惶惶,他也不好太过执拗,就悻悻地回了房。

躺在床上,周锦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满脑子想着都是假山女鬼的事。白天女鬼总不敢出来害人的,于是他下定决心,白天去假山那里一看究竟。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周锦侧身,发现宇文浔已经睡着了,也就跟着闭上眼睛。

但他不知道,宇文浔其实没有真的睡着,他只是在假寐。他在担心,周锦对假山太过好奇会坏事,不得不做些筹划。

周锦一门心思都在假山女鬼上,逮着空隙就想往假山那儿跑,可是宇文浔总是拉扯着他不许他去,为了不让他过去,整整一上午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霎时,周锦又要夺门而去,宇文浔忙堵在门口:“不许去。”

“我不去。”经过那么几次重复的戏码,周锦有些无语。

“那你干嘛出去?”宇文浔问。

“大哥,我去吃饭,你看看太阳多高了。”周锦指着明晃晃的太阳说。

宇文浔转头,已经到了正午,隐约都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

于是宇文浔就抓着周锦的手往餐厅走,周锦被他抓得难受,想要挣脱开,并保证自己绝对不偷溜,宇文浔也不相信,一直抓着他,进了餐厅才肯松手。

周锦:摊上这么个煞星……

午饭过后,府里上下都休息了。终于宇文浔也睡着了。

“王爷。”

周锦翻身,对着宇文浔低喊了一声,见宇文浔没有反应,就又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反应。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独自偷偷地来到了池塘边。

白天的池塘看起来光秃秃,还没有夜里波光粼粼的好看,不过这会儿他的心思不在看风景上。

他绕过池塘,径直走到假山跟前。

因为白天看得比夜里真切,假山看起来比印象中高出不少,也更加看出来假山造型的别致,果然像个预备展翅飞翔的凤凰。尤其是山顶上的那块石头,活像凤凰的脑袋,还有石头上的两株小树苗,巧妙地生在石头上,像极了凤凰头上的羽毛。

不仅假山秀美,周遭五颜六色,高矮不一的花,看上去也十分秀丽,与假山相得益彰。

靠近之后,周锦发现假山是中空的,想来昨晚福伯说的那个女鬼就是从这里面爬出来的。整个山体不大,只是里面的小道颇为曲折,走至最中段的时候,外面的阳光也被阻挡了不少,虽是大白天,里面竟凉飕飕的。

周锦到底有些打冷颤了。

走出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草地,估计没人来这里修剪,小草们长的杂七杂八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会有女鬼呢!”周锦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他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山东,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女鬼也愿意住?

周锦表示费解。

难不成得晚上来才能遇见?或者水陆大法会都开了,女鬼的亡灵已经超度了,这里已经没有鬼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声音从假山对面传来。周锦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主要是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有点失真,他就听不出来是宇文浔的声音。

“不是说了有鬼的嘛,你怎么还来看,要是鬼伤害了你怎么办?”宇文浔把周锦从假山里面拉出来,因为着急,话说的很快,对着周锦一通抱怨。

周锦本想分辨几句,可是看宇文浔满头满脑的汗水,一时有些过意不去。就转圜道:“没事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边说,他还边转了一圈,以此证明他确实好好的。

没有被女鬼伤着。

“王妃,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往后还是别来了吧。”久未出声的福伯在一旁幽幽地说了声。

福伯上了年纪,平日里神色就正经,再加上刚才说话的时候又添了几分严肃,倒真叫周锦有些后怕了。

“好。”周锦幽幽地点了点头。

此刻阳光炽热,宇文浔便拉着周锦回到了房间。

“媳妇,我们继续睡午觉吧。我要搂着你睡,再不让你逃走了。”宇文浔说。

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没个正经。”周锦啐了一口道,脸上却浮现出笑容来。

宇文浔不以为意,故作姿态道:“福伯说的,丈夫就要搂着媳妇睡觉的。”

周锦……

原是搂着睡得,可是不一会儿,宇文浔就慢慢欺压到周锦身上,先是一条腿,然后是整个身体。

“干嘛啊?王爷。”周锦假意驱赶,迷离中他觉得今天的空气里有种甜滋滋的气味,不似往日所用的松香或者檀香。

大约是被宇文浔弄得冲昏了头脑,也就没有细究。

云雨过后,周锦慢慢深睡过去,宇文浔睁开眼睛,把香炉里燃尽的香灰倒了出来,重新换回寻常用的松香。复又继续在周锦身边躺下。

“锦儿,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你好,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险。”宇文浔抚了抚周锦光华的手臂,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凑着周锦的脖颈闭上眼睛。

午后,周锦渐渐醒来,刚起身就又打了个哈欠。

他并没有因为小睡而精神饱满,相反,比睡之前看起来更加劳累。

“媳妇,你眼圈怎么那么重,是不是做噩梦了?”宇文浔担忧地问。

周锦又打了个哈欠,只觉脑袋昏涨的厉害。拿铜镜看了看,竟被自己的面容吓了一跳。眼睛黑的跟乌眼鸡似的,谁能想象得出,上午还是一个长相标致,貌比潘安的美男子,一觉醒来竟成了耄耋老叟一般。

宇文浔赶忙叫来太医,可是太医诊治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周锦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就囫囵地说:“王妃应该是太过劳累,微臣先开副方子,调养两日在看情况。”

太医的话都这么模轮两可,宇文浔他们更加手足无措,只得先按太医的药方抓药。

调养了两日,周锦的状态依旧不见好转,整日恹恹的,连最喜欢的香酥鸡看了也没有任何胃口。

可是太医怎么把脉也没有把出什么问题出来。

不禁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他已经无能为力。

“你别摇头啊!”宇文浔着急地说。

福伯叹了口气,他的动作足以引起在场每一个人的注意,宇文浔便问:“福伯,你怎么了?”

福伯摇了摇头,说:“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浔急了,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福伯点点头,说:“前两日,王妃去了假山,不知是不是打扰了女鬼安宁,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如果是,太医自然诊断不出来。”

南陵人一向崇尚鬼神之说,何况假山闹鬼的事府里上下都深信不疑,众人便都觉得是如此。而太医也怕自己担责,见福伯都这样说了,也就附和起来。

屋子里突然叽叽喳喳起来。

“那怎么办?”宇文浔看向福伯,反问道。

“为今之计,还是找个道行高深的僧人开坛做法,替王妃驱赶了身上的邪祟才行。”福伯说。

宇文浔满口答应,吩咐福伯立刻办事。

第二天,几个法师一大早就被接进了王府。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吩咐丫鬟在府中各处贴上,嘱咐说尤其是王妃的卧房和假山那边,要贴的足足的。

见这阵势,丫鬟小厮们不敢怠慢,忙各处张贴起来。一时府里处处是符纸符水的气味。

贴完符纸,法师就在假山处开坛做法,又是念经,又是烧纸,足足忙活了大半天。

临走的时候,法师抓了把香灰用符纸包好,放到宇文浔手里吩咐道:“请王爷每日取些香灰,早晚各用水冲服一次喂王妃服下。”

“多谢法师。”宇文浔接过香灰,在手里掂了掂,份量不轻,看样子能喝个三五天的。

虽然他知道周锦根本不是被邪祟附身,而是中了他的酥筋软骨散,但是既然做戏做到这份上,只能让周锦继续吃些苦头,否则凭着周锦的好奇,假山里的机关肯定会被他发现。

吃点香灰,总比丢了性命强。

周锦嫁到陈王府还不足月余,这么短的时间竟然病了两次。周明嵩对此十分“关心”,忙派了贴身的太监王德发前来南陵问候。

京城到南陵虽是骑快马也需四五日的时间,王德发到陈王府的时候,周锦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为显礼待,周锦在正殿接见了他。

“本宫这一病,到劳累了王公公,一路上很辛苦吧。”周锦边说边叫下人看茶。

“王妃折煞奴才了,皇上交代的事,都是奴才应该的做的。”王德发边说边准备起身行礼,被周锦按下了。

“你坐着,大老远来一趟,别那么拘束。”周锦说。

虽然身体已经大好,但是周锦还是做起了样子,说了不一会儿话就用手指扶着脸颊了。

宇文浔不知道周锦是演给王德发看,还以为周锦真的又不舒服,急忙关心起来。

“又乏了是不是?”宇文浔问。

“我没事,去看看下人是不是惫懒,上个茶怎么上了老半天。”周锦气如游丝的说。

这话说的倒叫王德发有些为难,毕竟王妃身体不适,还想着周全他,他内心难安。

一时下人送上茶水点心,周锦端起茶杯,不急不躁地喝了一口说:“我已经离宫月余,劳烦皇叔他们挂念,不知皇叔皇婶可还好?”

王德发便放下杯子,正声回答道:“皇上皇后洪福齐天,都好,只是王妃远嫁南陵,皇上皇后都十分惦念,又听闻王妃病了,更加担忧,遂命奴才前来探望。”

周锦:得了吧,我这也算是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他应该偷着乐吧。

见周锦没说话,宇文浔忙抢话道:“周锦水土不服,才好些又被邪祟附了身,他们怎么不亲自来看?。”

周锦……

王德发也有点尴尬,他实在没想到宇文浔说话这么直接,世上有几个人有面子能让皇上打发人来问候,还要叫皇上亲自看望。

看来这宇文浔当真傻的不行。

周锦赶忙打圆场,对王德发说:“公公别见怪,王爷说话就是直接。”

王德发笑而不语。

转身周锦又对宇文浔提点道:“王爷失言了,皇上能派人问候,已经是周锦的福气,您该感谢皇上。”

宇文浔看了眼周锦,迎合道:“谢谢皇上,谢谢皇后。”

其实这么说也没什么,只是他那神态,语气糅合在一起,总是叫人觉得不伦不类的。

也难怪,他是个傻子,也不能要求他多么会说话。

“既然王妃身体已经无碍,想来皇上皇后也可安心了。”王德发一边说一边招手,两个小太监便捧着几个礼盒走上前来,王德发继续说:“这些都是皇上皇后亲自挑选的补药,供王妃滋养身体。”

小太监打开盒盖,周锦粗略看了看,有人参,有阿胶,便领着宇文浔起身跪谢:“多谢皇上皇后关怀,臣不胜感激。”

“既如此,奴才便回宫复命了。”王德发说。

周锦客套地留王德发吃饭,王德发便更加客气地婉拒。最后王德发欠了欠身,离开了王府。

东西都是好东西,就连宇文浔这个当王爷的看了都赞不绝口。人参在北方比较常见,南方却少见。所以宇文浔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整根人参,好奇地观赏了半日。

周锦却不以为然,他知道周明嵩不过是在做样子罢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周锦不满宇文浔如获至宝的样子,白了宇文浔一眼。

宇文浔一脸无辜,他原以为做为叔叔的周明嵩派人来看望他,周锦应该很高兴,所以为了配合周锦,他也就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谁知周锦竟然挺不悦的。

难道周锦和周明嵩之间,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并非外人看起来的叔侄情深?宇文浔不敢确信,但是周锦的神色完全是由内而外地展露的,看不出一点点表演的痕迹。

所以,周锦并不喜欢周明嵩,更加不是他的眼线!

“那就先收起来吧,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宇文浔委屈巴巴地说道。

福伯见周锦脸色似有不悦,也就没多说什么,忙命侍女将盒子盖好,收入库房。

见宇文浔可怜见的,周锦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就拉着宇文浔的手说:“王爷,周锦不是有意跟你甩脸子的,只是……”

说道“只是”的时候,周锦停顿了,他有些哽咽,因为后续的话他说不出口。一来宇文浔不懂人情世故,说给他听也无用,反而徒增烦恼;二来到底周明嵩是皇帝,如此背后议论一国之主,万一隔墙有耳,也难免遭来祸事,也就不足为说了。

宇文浔本想开口问只是什么,但是他看见周锦眉头紧锁,很为难的样子,也就不想追问。

“好了好了,媳妇怎么做都是对的,我们就当皇帝没送东西,王德发也没来过好不好?”宇文浔龇牙咧嘴地说,为了逗周锦,他故意做出很夸张的面部动作,跟峨眉山猴子似的。

“闹腾。”周锦在宇文浔眉心处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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