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8-19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明起明灭 主角:陆成轩 宁容
许镇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凑近宁容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凭我替你除掉心魔,你该感谢我才是。”
两人谈话时,陆成轩早已疑窦丛生。许多事他生前不知,死后才发现并非当初所见。
上周末,陆成轩见宁容得心病已久,整日在房内闷闷不乐,如同提线木偶,他考虑许久,决定带宁容出海散心。那两天他们乘船在海上漂泊,欣赏海景,晚上漫步于沙滩之上,聆听涛涛浪声,仿佛将曾经的不快尽数遗忘。
宁容那两日情绪好了很多,睡眠也不错,甚至高兴了还能同陆成轩说上几句。
陆成轩心中欣喜,那两天晚上睡前还抱着宁容缠绵了一番。
周日傍晚,陆成轩与宁容在餐厅用餐,有手下前来说有急事汇报。陆成轩处理完毕,回到餐厅却发现宁容不见踪影。
酒店内监控显示陆成轩离开不久,宁容起身去了洗手间,之后再没有出现。
陆成轩这次是为了让宁容散心,没有公开行踪,随身只带了几人。他四处寻找宁容的时候,接到来电,对方称宁容在他们手上,给了陆成轩一个船名,让他当晚独自登船。
那天晚上,陆成轩调集亲信,派人开船跟在后面,自己一人上了船。
绑架宁容的是帮派里一位元老,他与陆成轩积怨已久。宁爷死后,陆成轩为了长远利益,通过诸多渠道对帮派内部进行洗白,走合法途径获利。这些举措侵犯到帮派内部分人的利益,这位元老便是其一。他主张走私毒品枪支,与陆成轩所推行的路线相左。
老家伙绑架了宁容,妄图威胁陆成轩,要他性命,他以为拿住陆成轩的软肋就能让他束手就擒。岂料,陆成轩缴枪之后,竟拔出随身匕首当场干掉几人。开船追在后头随行的人个个身手矫捷,登船后,迅速控制了场面。
黑吃黑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家伙身边人死的死伤的伤,他见大势已去,知道自己今天注定逃不过去,走投无路间,他狞笑一声,夺过身边手下的枪瞄准陆成轩。
陆成轩的枪法比他快比他准,在躲闪过程中还能举枪还击。
那老头却在中弹瞬间调转枪口,冲刚被救下的宁容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鸣在海上响起,夹杂在海浪的尖啸中,凄厉刺耳,令人汗毛倒竖。
陆成轩在那一刹身体先于意识,飞身挡在宁容面前。
待他从剧痛中回神,胸口已被子弹射穿。
陆成轩颓然仰倒在地,鲜血逐渐在他身后散开。
他最后只看了看宁容面无血色的脸就闭了眼。
甚至没来得及听清宁容颤抖着嘴唇说了什么,也没能同宁容道声“对不起”。
陈飞正在追查的内鬼正是许镇奇。
许镇奇在陆成轩身边安插眼线,勾结老家伙绑架宁容,谋害陆成轩。
陆成轩一死,许镇奇这位幕后黑手若能从宁容手中拿到宁爷留下的东西,博得其他元老的支持,相信很快便能顺利上位。
陆成轩与许镇奇从小一起被宁爷养大,曾经同吃同住,同甘共苦。陆成轩生前知道许镇奇暗地里做着小动作,两人奉行的原则不同,所以这两年关系渐渐疏远,却没想到许镇奇如此阴毒。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许镇奇为了争夺权力在陆成轩身边潜伏已久,这次终于抓住机会。
但最让陆成轩心中烦乱的是,宁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听许镇奇话中之意,宁容的心病是装出来的,陆成轩带他去海边散心恰恰是他再次逃走的契机。
“凭我替你除掉了心魔,你该感谢我才是。”
宁容站起来,挺直背脊,瘦削挺拔的身体仿佛不会对任何人屈服。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许镇奇,轻声说:“我的确该谢你帮我摆脱陆成轩。”
“既然如此,宁少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如何?”许镇奇随之站起,紧随宁容身后。
“你的人想必早就趁收拾陆成轩与我的东西时打探过,却毫无所获。让何元智联系我,也是想通过他说服我把东西交出来吧。”宁容无视许镇奇带来的人,穿过客厅朝楼梯的方向走去,“许镇奇,今天我若不交出来,你肯定不会放过我。”
“宁少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个人向来守信,只要你乖乖把东西给我,我保证履行之前的承诺。”
“我不信陆成轩,也信不过你。”宁容迈步上了楼梯,一阶阶慢慢向上,“不过那些东西对我来说的确毫无用处,徒惹是非。我是可以给你,不过……”
许镇奇冲准备跟上的手下示意,让他们留下。
“不过什么?”许镇奇随宁容来到二楼,他从前没有上来过,只知道陆成轩囚禁占有宁容的卧房就在这里,“宁少,我猜你一分钟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何不痛快答应我的提议。”
外头的雨势渐渐大起来,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有个问题。”宁容走到卧室门前,背倚着房门,眼神干净清澈,配上他那张清俊的脸,偏偏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某种若有似无的勾引,让人浮想联翩。
许镇奇双眼眯了眯,走近两步,伸手捏住宁容的下巴:“我一直不太明白陆成轩为什么会对你着迷。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人哪,对于得不到的事物总是抱有疯狂占有的想法。”
许镇奇的手指顺着宁容的下巴慢慢下滑,拂过颈间细腻的皮肤,来到下方的领口处。
他呼吸的频率稍稍变了:“宁爷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陆成轩,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比如说,你?”
“哼。”许镇奇摩挲着宁容的衣领,凑近他暧昧地笑道,“宁少,来说说你的问题。”
“你知道陆成轩是怎么死的吗?”
陆成轩登船前曾交待自己的亲信,不许将当晚的事传出去,以防有人借此对宁容不利。陆成轩死后,陈飞为追查内鬼封锁了消息,许镇奇其实并不清楚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当那位元老与陆成轩在火拼中同归于尽,并不知陆成轩真正的死因。
“……当然是同那老家伙狗咬狗同归于尽了,怎么?”
“许镇奇,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能活着回来?”
两人说话时,一把手枪悄无声息地抵在了许镇奇胸前。
宁容镇定地握着枪,修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他双目清亮,内藏光芒,在昏暗的走廊上异常耀眼。
“宁少,这是做什么……”许镇奇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宁容身上收回,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心脏,任谁都要冒冷汗,”你可悠着点儿。你这枪是开玩笑的吧,陆成轩能允许你身边有枪?”
“你忘了,”宁容冷笑,“陆成轩已经死了。”
“宁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许镇奇放弃地举起两手做出投降的动作,求饶道,“这枪是谁给你的?……宁少你冷静一点,千万别开枪,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勾结别人绑架我的是不是你?”
“……是。”许镇奇的额前冒汗,汗水爬过他受惊扭曲的脸。他颤抖着回答:“但我叮嘱过绝不可以伤害你。我只不过想借此除掉陆成轩,你不是也恨他入骨吗?”
“我记得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兄弟?在黑道上哪有什么兄弟啊,不过都是利益关系。今日同你掏心掏肺,明天就在背后捅你一刀。再说,宁少你和陆成轩不也是兄弟吗?他不照样那么对你。”
“兄弟……”宁容牵动唇角轻笑一声。他看起来太冷静了,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你说得很好。”
“那你是不是可以放过我?”许镇奇也跟着笑,战战兢兢地说,“宁少,我也算替你报了仇,把陆成轩那家伙送上了黄泉路。”
“我是该谢谢你。”
“就是啊,你可以放下枪了吧?”
“但你弄错了一件事。”宁容笑容绽开了些,干净利落地照着许镇奇的心口处扣动扳机。
手枪连续发出尖锐的“砰砰”声,巨大的枪响在卧室内久久回荡。
许镇奇难以置信地捂住胸口,仰面倒地,中枪处鲜血迸射,洒了满地。
宁容缓缓放下枪,手指在开枪后微微发抖。他站在许镇奇身前,盯着许镇奇双眼大睁死不瞑目的脸,说:“我从没想要陆成轩的性命。”
衬衫上溅了点点殷红,宁容不在意地用手抹了抹,几不可闻地呼了口气。
“替你报仇了,陆成轩。”
女孩从机场的咖啡店走出,手里捧着一杯刚买的焦糖玛奇朵。她将脖子上的羊绒围巾稍稍拉下一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杯中的热饮。
她受了情伤,在国内与劈腿男友分手后决定独自旅行。她在这里转机,随后将飞往北欧的一个小国家。
快到候机室门前的时候,长长的刘海落下,女孩伸手将它们挽到耳后,就这么一分神便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女孩急忙道歉,抬头时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个男人。
那男人原本默立在候机室的玻璃门外,目光深沉地凝望门内的世界,似在看人,又似在沉思。他仿若沉默的塑像,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直到被女孩不小心撞到才苏醒般有了反应。
面对女孩一连串的道歉,他茫然地回过头,随后表情变换,混杂了惊诧与难以置信。
最终,他收敛种种情绪,冲她摇摇头说:“没关系,你不必在意。”
女孩看清那人的相貌后,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变得磕磕绊绊。她弄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不是刚进入社会的新人,却在与陌生男人说话时莫名感到羞赧。
她想,大概是因为对方真的很引人注目吧。
男人与她同样黑发黑眼,长得非常英俊——个子很高,肩膀宽阔,背脊挺直,头发短短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长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微卷的睫毛长而浓。
男人的气质与她过去接触过的人很不一样,若是要形容,他让她想到电影书刊中才会出现的傲然的掠夺者。
她还想同他说点什么,可惜对方已然转身,一秒都不想耽误似的再度望向候机室内。
不知为何,刚才与他对视的瞬间,女孩在男人的双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哀伤,除此之外,似乎还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庆幸。
女孩感到好奇,不露痕迹地顺着男人的视线朝里看,无奈候机室内坐了不少等候登机的旅客,她不确定他在看谁。
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
女孩捧着手中的咖啡杯与男人擦身而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虽然与她无关,女孩却忍不住幻想男人的故事。
她有些羡慕地想,他一定拥有很不一样的人生吧。
陆成轩也在感叹人生如梦。
他原以为自己会彻底消失,不曾想竟然重回人世。
他在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脑中混沌,眼前模糊,双耳蒙蒙,记忆停留在上辈子宁容自杀死去之时。
他悲恸着,浑浑噩噩的,仿佛身陷可怕的无尽深渊。
直到身后有人撞到了他,才幡然清醒。
陆成轩意识到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他有知觉了,他感受得到空气的温度,嗅得到咖啡的醇香,摸得到衣料的柔软。
陆成轩望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正站在候机室外,而宁容则坐在玻璃门的另一头。
陆成轩回到了宁容第一次从他身边逃离的时候。
陆成轩脑海中深深印刻着宁容死前毫无血色的脸,青白的手指以及涣散的目光。他记得宁容泡在一池血水中再无声息的样子。
此时再见宁容鲜活地坐在候机椅上,神色柔和地翻看着手中的书,陆成轩只觉庆幸。
陆成轩贪婪地,疯魔地望着坐在那一头的宁容,仿佛想把几辈子的份都看完。
陆成轩的手下见他神情专注,在一旁小心地请示:“大哥,外头都安排好了,现在带宁少回去吗?”
陆成轩冲那人摇摇头,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前一世,陆成轩与宁容的感情就是在此彻底破碎。
宁容死前曾问他,若是再选一次,会不会放他走。
陆成轩将脸埋入掌心,倚着墙深呼吸数下,才迈步前行。
广播响起登机提示音,宁容合上书放入随身的包中,正想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
宁容怔愣了下,视线缓缓上移,滑过套着休闲裤的长腿、羊毛大衣的下摆和米色衬衫的领口,随后是微窄好看的下巴。
最终,宁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陆成轩。”宁容微微慌乱,一时不知陆成轩为何突然来此。站在面前的男人狭长的眼睛泛着红,离得近了,宁容能看到他眼底有一道暗红的血丝。宁容嚅喏嘴唇,忐忑不安地问:“你怎么来了?”
“容容……”陆成轩抬起手臂,试图摸摸宁容的脸。太不真实又太真实了,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宁容下意识往后退,躲开陆成轩伸过来的手,情绪有些激动道:“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陆成轩,你说过会放我走。”
“不是。”陆成轩一把握住宁容退缩的手,闭了闭眼,努力压制心中起伏震荡的情绪,柔声说,“容容,我只是想来送送你。”
“真的?”宁容闻言睁大眼睛望着陆成轩,试图分辨他话中的真伪。宁容看着看着,突然惊讶道:“陆成轩……你……流泪了?”
宁容这下忘了后退,忘了闪躲,被陆成轩攥住一只手,他便焦急地用另一只手去摸陆成轩的眼角。宁容的声音柔软下来,不再防备:“你这是怎么了?”
陆成轩听得出宁容满心的关切,内心酸涩不已,他懊恼自己上辈子为什么看不出。
他与宁容十指交缠,把人拉到怀里,像是要将宁容整个人都揉碎在心口般紧紧拥住。
“你看错了。”陆成轩把脸深埋在宁容的颈间,小心地呼吸他的味道,感受他的温暖,“容容,我没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好。”宁容被陆成轩用力圈在怀里,有些不安地挣了挣,力度不大,到底没有挣开。
“没有。我真的没事,只是舍不得你而已。”陆成轩手臂环过宁容瘦削的背脊,轻轻抚摸落在后颈上的柔软碎发,“……容容,你走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
“如果觉得累了……就回来。”
“……好。”
陆成轩闭上眼睛,感受着宁容近在咫尺的心跳。
那颗心属于他深爱的人,正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蓬勃地跳动。宁容还好好地活着,他跟着安心了。
“我等你。”
“嗯。”
“容容……”
“嗯?”
“对不起。”
那一世陆成轩从始至终没来得及对宁容说的话,终于在这一刻说出口。
宁容没有回答,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而后伸出手回抱住陆成轩,将自己靠进了他的胸膛。
宁容在那个晴朗的冬日离开了。
他就像漂泊的云,永远握不住的风,恣意地去追寻梦想的自由了。
宁容不在身边的时候,陆成轩时常会想,前一世究竟是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无论是与否,他都庆幸自己还存在于世间。
经历过那场至死纠缠,陆成轩有着无限的耐心与信心。
他相信他的风终有一天会回来。
之后两年,陆成轩致力于洗白重整宁爷留下的大部分产业,同时设计处理掉许镇奇等一干人。他将合法经营的产业悉数转至宁容名下,由自己代为打理。
陆成轩如今日程满满,十分忙碌。他在工作中仿佛有着无尽的精力,令公司内的一干下属佩服至极。
只有陆成轩自己知道,他唯有如此,才能控制内心对宁容疯狂的思念。
掌心上托着一只打开的黑色绒布盒,陆成轩用拇指摩挲边缘,凝视闪烁其中的两枚式样简单的男戒。
宁容乘坐的航班起飞后不久,他在大衣口袋中摸到了这只盒子。
戒指是他在宁容生日后不久悄悄找人设计的,原本打算当面送给宁容,却始终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戒指一直完好地躺在他的衣袋里。
前一世,他强迫宁容戴上,最终戒指却埋葬在他的骨灰中。
这一世,他放宁容离开,戒指依旧没能送出。
“陆总。”秘书在门前恭敬地叩了叩。
陆成轩思绪被打断,小心地将手上的小盒子合起收入抽屉。他抬眼,冲秘书道:“进来。”
“陆总,打扰了。”秘书将手上的文件材料呈至桌面,一份份展示给陆成轩看,说,“这是您之前吩咐准备的资料。”
陆成轩翻看文件时,秘书开始向他汇报这几日的行程安排:“对了,陆总,今天收到了一张从国外寄给您的明信片。”
“明信片?”陆成轩原本正在仔细查阅文件,闻言手指一顿,抬头对秘书说,“明信片在哪儿?”
“请您稍等。”秘书从未见过陆成轩如此激动的神情,急忙从文件最下方轻轻拿出一张海蓝色的卡片。
陆成轩看到那一抹蓝,瞬间感到心跳失速。
明信片的背面是波澜壮阔的蔚蓝大海,绵延起伏直到天的尽头。
陆成轩颤抖着手指将它翻过来。
熟悉的遒丽字迹在那儿温柔地写着——
我在这片海等你。
———完———
宁容这一觉难得睡得又深又沉。
陆成轩如今一缕幽魂,不需要满足肉体上吃饭睡觉的需求,宁容睡觉时,他干脆出了房间,在别墅内外溜达起来。
陆成轩以为宁容会在他死的那天趁机离开,却意外地在灵堂内见到他,陆成轩猜想是他那帮尽职尽责的兄弟又把宁容送回了这里。
这所陆成轩关押宁容的囚牢。
睡觉时不许穿衣服,就是陆成轩最初将宁容关到这里时定下的规矩。
宁容刚被陆成轩囚禁时抵死不从,不知道挣扎反抗过多少次,可宁容如何能与从小在道上混的陆成轩抗衡。
反抗的结果就是宁容被陆成轩压在身下狠狠侵犯。
陆成轩对宁容的欲望极其强烈,次次将人在床上折磨得红着眼睛流泪哭泣。
陆成轩一方面恨宁容的不妥协,另一方面又爱极了他心中不情愿却依旧被他操到哭泣的屈辱模样。
陆成轩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宁容落到他手里,等同于被拧断翅膀戴上镣铐,困在那所名为陆成轩的囚牢中,一辈子都毁了。
宁容被关后不堪折辱,曾经尝试逃跑过一次,他趁陆成轩出国谈生意,假装得了急病,送到医院后,在他人的帮助下悄悄逃走。
陆成轩接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四处搜寻宁容的下落。他将那笔重要的生意交给手下人处理,自己乘飞机匆匆赶回。
宁容当天晚上就被陆成轩的人找到了。
陆成轩亲自赶到机场捉住了正在候机的宁容。
气急败坏的陆成轩把宁容绑了双手带回别墅,第一件事就是脱光他的衣服,把人压在客厅的地板上粗暴地操干。
宁容逃跑的后果是,他被陆成轩在床上锁了整整一个月,除了厕所哪里都不许去。
陆成轩深谙如何磨去不听话的人的棱角的方法,他有万般手段让最骄傲的人服软。
他曾经想过好好对待宁容。
但陆成轩生来就知道该如何在刀刃上行走,却偏偏不知道如何爱人。
他对宁容的爱就像带着硬刺的刀,是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更别提含着金汤匙出生、性格倔强的宁容。
宁容被他在床上锁了一个月,承受着陆成轩对他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最终,却是陆成轩先妥协了。
因为宁容病了。
宁容被陆成轩关起来之后,起初还激烈地反抗,咒骂陆成轩,咒他不得好死,然而无论是踢打还是痛骂都无济于事,宁容渐渐不再挣扎。
宁容原本睡觉就没什么动静,陆成轩那段时间天天晚上抱着宁容睡觉,却没发现他有了失眠的毛病。
宁容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他白天长时间躺在床上发呆,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夜深人静时,被陆成轩搂在怀里,他就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无论陆成轩说什么做什么,宁容都没有任何反应。
陆成轩请了好几位医生,得出的结果是宁容得的是心病。
宁容不配合医生的治疗,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陆成轩请来的心理医生对这种病人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给宁容开了镇定安神的药后,嘱咐陆成轩不要刺激患者,平时多和他说话,适当转移患者的注意力。
陆成轩自从发现宁容失眠后就不敢再锁他,但也做不到放宁容离开。
宁容原来喜欢看书,现在精神不济什么都看不进去,常常是抱着本书一坐就是一下午。陆成轩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倒想成天待在这里,奈何需要他定夺的事太多,不可能日日守着宁容。
后来,总算让陆成轩找到一件事情给宁容打发时间。
别墅地处G市郊区,周围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三层高的小楼的前院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后头则是自带的花园。花园中种了不少花木,春天一到,花草的芬芳被晚风轻轻一吹,飘散至各个角落。
陆成轩没想到他自己没心思欣赏的花花草草,宁容却很喜欢。
在宁容熟睡的时候,如今成了魂魄的陆成轩在别墅内逛了逛。他直接穿过客厅,走出院子径直来到后头的花园中。
月色如水,夜空下,宁容打理的那些花木在点点星光的映照下随风轻摇。
陆成轩顺着园中铺设的石板小路往前走,穿过玻璃门进入花房。
他来到宁容侍弄兰花的地方。
陆成轩知道,宁容的心病是因他而起,但他始终做不到放手。
他把宁容关在这触手能及的地方,也把他自己一同锁死在这里。
只要宁容乖乖待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去,陆成轩愿意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宁容喜欢兰花,陆成轩便派人在花房内放置了各种名贵的兰花。宁容最初不擅长侍弄兰花,常会因浇水太勤或是照顾不周使得兰花很快枯萎死去。
陆成轩干脆找了花匠,帮宁容侍弄这些娇弱的植物。
陆成轩走到花房的中央,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宁容最喜欢的一株春兰。
陆成轩朝那盛开在花茎上的白色花朵伸出手,即将触及时,蓦然收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已经死了,闻不到,摸不着。
陆成轩曾经问过宁容为什么最喜欢面前这株兰花。
宁容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同他说过话,陆成轩其实没指望宁容会回答。
陆成轩其实是专程前来确认的。
不出所料,宁容在灵堂上佩戴的那朵白兰正是来自这株。
陆成轩垂下眼,颓然地叹了口气。
果然,支持宁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盼望他死去。
这样的事实,陆成轩怎会不知道。
陆成轩忍不住唾弃自己真是犯贱,做了鬼还专门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好在他现在死了,喜怒哀乐似乎都随肉体的消亡而变淡。
陆成轩仰面阖上双眼,苦笑着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左心口。
宁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天两夜才起来,充足的睡眠令他的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他光着身子在衣柜里翻找,半天才拽出一件丝绸质地的睡袍。
陆成轩尤其喜欢看宁容穿自己衣服的模样。反正宁容平时都待在家里,外出的机会几乎没有,陆成轩干脆只在主卧的衣帽间放置他自己的衣物,任由宁容挑选。
陆成轩身材高大挺拔,窄腰长腿,手臂和胸腹上都是线条优美的肌肉。相比之下,宁容稍显瘦削,他穿着陆成轩的衣裤通常需要挽衣袖挽裤腿,颇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谁能想到宁容其实比陆成轩还长一岁。
宁容的父亲在道上被尊称为“宁爷”,老爷子叱咤风云多年就宁容这么一个独生子,从小捧在心尖上长大。他一直将宁容保护得很好,根本舍不得宝贝儿子涉足黑道,只求宁容过平安富贵的生活。
但宁爷打拼一辈子,总得有人继承他的衣钵,同时甘愿为宁容打理未来的一切。
宁爷考虑许久,决定挑几个孩子培养,选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收为养子。
那个被宁爷选中,最终收为养子的孩子就是陆成轩。
宁爷对陆成轩一直非常满意。
这小子生来就是行走在黑暗地域中的狠角色,他讲义气,够豪爽,有头脑,同时极具领导力与决断力,兄弟们甘心为他出生入死,赴汤蹈火。
最重要的是,陆成轩对宁家死心塌地。
宁爷将陆成轩带在身边默默观察了几年,确定他定能好好料理帮派事务,未来能够好好替他照顾儿子,这才带陆成轩见了宁容。
陆成轩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宁容时的情景。
当时也同现在一样。
宁容刚刚睡醒,随便裹着件睡袍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十七岁的他面颊白皙如瓷器,蹙着两道长长的眉毛,一脸被人扰了清梦的不耐烦模样。宁容的睡袍松松垮垮,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笔直的小腿,脚下还搞笑地套了两只毛茸茸的卡通拖鞋。
陆成轩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从小见惯了社会人士形形色色的嘴脸,丑恶的、奸诈的、狡猾的,什么样的都有。
唯独没接触过像宁容这么娇贵又单纯的类型。
陆成轩实在想象不到,他那在黑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养父的亲儿子竟然是这副模样。
那天起,他们成了名义上的兄弟。
陆成轩内心其实并不认可宁容这个兄长,觉得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过陆成轩心里清楚宁爷收养自己的目的,宁容才是宁爷未来真正要托付给他的人。
宁爷到死都没料到,自己为亲儿子精心安排的路最终还是偏离了规划。
陆成轩最初的确打算按照养父的嘱托,好好照顾这位名义上的哥哥,保他一辈子平安享乐。然而,或许是因为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或许是因为宁容太过温柔善良,陆成轩情不自禁被他身上那份单纯干净吸引。
陆成轩后来想明白了,当初对宁容的不认可其实是因为他心生邪念,打心底不愿同他只做兄弟,就如同双手沾满血污的人总妄图将洁白无暇的纸张染成属于自己的颜色。
“宁少,您起了啊。”佣人站在楼下抬头问宁容,“对了,刚才有电话打进来找您。”
“找我?”宁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是谁?”
“那位先生说自己姓何,是您的大学同学。”
宁容怔了怔,点点头:“知道了。”
听到这个姓,身份又是宁容的大学同学,陆成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陆成轩暗想何元智这小子还真会挑时候,老子刚烧成灰,就敢光明正大地联系宁容,不知是谁借他的胆子。
陆成轩有些后悔之前怎么不找个机会直接把何元智弄死。照陆成轩的性格,像何元智这种胆敢觊觎宁容的人,早该从世上消失。
陆成轩当初亲耳听到过何元智对宁容表白。这倒没什么,宁容家世好,相貌好,家教也好。从小到大,喜欢他、向他告白的对象不计其数。
陆成轩那时暗中喜欢宁容数年,却始终未曾宣之于口。
他从没想过宁容会喜欢男的。在陆成轩的认识中,宁容这辈子就该走正常人的路,娶妻生子,幸福美满,平安到老。
他陆成轩一辈子守着他就够了。
陆成轩压根没把向宁容表白的何元智当回事。
然而,宁容却没拒绝。
陆成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简直要疯魔了。
他一方面为不可能中生出的一点点希望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又因宁容喜欢上别人而妒忌得发狂。
宁爷当时还在,陆成轩虽没什么廉耻心,却也清楚知道自己同宁容是兄弟,兄弟相奸是背德的。
陆成轩担心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干脆带上手下到国外拓展生意去了。
陆成轩出国期间出了大事。
宁爷在参加晚宴回程的路上遭人伏击,中枪而亡。
陆成轩匆匆赶回国内,查明是对家设计为之,为的是趁他们群龙无首,伺机侵吞帮派势力。他随即组织帮里的兄弟替宁爷复仇。
对家老大小看陆成轩,认为他太过年轻,无法胜任宁爷的位置。待真正开始争斗时,他们才真正看清陆成轩的实力。
这场争斗持续数月,最终以陆成轩联手对家内部势力做掉他们老大,替养父报仇结束。
对家新任继位者上位后便与陆成轩握手言和,两股势力以合作替代敌对,共谋长远发展。
陆成轩亲手开的枪,枪子从对家那老头的眉心处穿过,鲜血脑浆溅得他鞋面上一片红红白白。
陆成轩当时连眼睛都没眨,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下。
他杀红了眼,他能感到那时的自己不太正常。
丧命的危险时时刻刻刺激着他的神经,整个人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所以当手刃那老头之后,悬在陆成轩心头的那柄刀终于落下,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当晚同兄弟们喝酒时自然而然地喝醉了。
陆成轩让人把他送到宁宅,正坐在客厅里喝解酒汤时,宁容回来了。
当时时间已晚,陆成轩见宁容脸蛋微红,像是被风给吹的,问:“宁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朋友见我最近心情不太好,约我出去散散心。”
养子在外为宁爷的死竭尽心力,原来亲儿子只要同男人出去喝喝茶逛逛街就够了。陆成轩没表现出心中的妒意,笑着继续道:“是你哪个朋友,我见过吗?”
宁容看了醉意醺然的陆成轩一眼,回答:“是何元智。你见过的。”
“原来是他。”陆成轩唇边的笑容加深,他点点头,“宁少,你打算下个月出国念书?”
“是的,爸爸之前已经替我将手续都办好了。”
“哦……”陆成轩拖了个长音,盯着宁容慢悠悠地说,“那何元智是不是同你一起去啊?”
“是。他家里也希望他出去念书,我们到国外正好可以作伴。”
“不错,真不错。”陆成轩放下手上的汤盅,瓷器碰撞发出响亮的声音。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宁容,冷声道:“不过,我若是不同意呢?”
“你说什么?”宁容皱眉,满脸不解。
“我说,我不许你去。”
“陆成轩,你什么意思!”
陆成轩醉意上涌,长久隐埋在心底的不甘与嫉愤在酒精的催动下疯狂破土。他双目泛红,恶声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别想去。”
陆成轩与宁容靠得极近,他贴着宁容的耳朵,语气暧昧道:“宁少,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你……你说什么?”宁容的耳朵瞬间红了,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是那个姓何的兔崽子吗,嗯?”
宁容闻言猛地抬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成轩,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呵,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男人。”陆成轩一手强硬地搭在宁容的肩上,不许他退后,“你既然喜欢男人,怎么不考虑考虑我?”
“陆成轩你喝醉了,我们是兄弟,你疯了吗!”宁容拼命想要逃开他的桎梏,然而却根本挣不脱,“你不要胡言乱语!”
“兄弟又怎么样,老子根本不在乎。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姓何的?”陆成轩一想到宁容马上就要与何元智离开,从此远离他的视线,他就趋于疯狂。
宁爷当他是宁家的忠犬,但陆成轩自知自己骨子里盘踞着一头凶兽,平日掩饰得再好,也改变不了野兽的本性:“他到底哪里好,莫非是床上功夫不错?那你还不如跟我,保证让你在床上欲仙欲死。”
陆成轩话音刚落,面红耳赤的宁容一耳光挥在他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随之是宁容羞恼的声音。
“陆成轩,你这个疯子!出去,你现在就从我家滚出去!”
相比宁容的激动,陆成轩冷静得可怕。他毫不在意宁容的那个耳光,这种力度在他这里与小猫挠人差不多。
然而宁容彻底拒绝的态度令他心底的邪火越烧越烈,无法控制。
狼到底是狼,终有一天会撕开忠犬的外皮,露出可怕的獠牙。
“宁容,你忘记现在是谁当家了。”陆成轩发出一声冷笑,如野兽凶狠地抓捕猎物般钳制住挣扎着向后逃的宁容,盯着他的双眼低喝道,“父亲已经不在了,我再不是你弟弟。”
陆成轩攥着宁容的手腕把人拖进自己怀中。他把宁容扛在肩头,大步上了楼,而后恶意地撞进宁容所住的卧室,将人扔在床上。
宁容试图逃下床,结果被陆成轩握住脚腕拖了回来。
陆成轩把挣扎不止的宁容的双手扣在头顶,俯身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我陆成轩从今天起就是你男人了,好好给我记着!”
陆成轩那天在宁容卧室的床上粗暴地侵犯了他。在他身上彻彻底底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
陆成轩次日酒醒,见到宁容凄惨可怜的样子无比心疼。
但他不后悔。
陆成轩不是会为自己行为后悔的人,做过便是做过,后悔也无济于事。
陆成轩承认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觊觎宁容多年,从知道宁容喜欢男人那一刻起,他就想这么做了。
陆成轩的占有欲极强,与宁容上床后,直接重新定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无论宁容承认与否,他都是宁容的男人。
宁容之后自然没能出国,因为陆成轩不允许。
那段时间,陆成轩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追求宁容。陆成轩骨子里带着凶狠,从小到大就算对着宁爷都没怎么服过软。
一辈子的温柔与耐心都给了宁容。
可惜宁容根本不要。
陆成轩在宁容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强奸犯,下地狱都便宜了他,怎么可能会回应他单方面的示好。
宁爷教会他如何凭借冷血无情与强硬的手腕在道上生存,却没教他如何对真心喜欢的人温柔相待。
在错误的关系、错误的开始与错误的方式之下,陆成轩的真心到宁容那里变成了无休止的纠缠。
夜深人静时,陆成轩也会感到挫败。
多么可笑。
陆成轩就算内心挫败,却依然故我。
他认定宁容是自己的人,绝不允许宁容再同何元智有什么瓜葛。
陆成轩原想干脆找个契机让这小子从世上彻底消失,但最终还是只使了手段让他尽快独自出国。
陆成轩望着站在二楼楼梯上的宁容,只觉得恍若隔世。
七年,宁容依旧如初见。时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宁容依然是娇贵而单纯的宁容。
而他陆成轩如今身死,化作灰烬。
佣人见宁容扶着楼梯扶手出神,小心地提醒他:“宁少,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经历长时间的睡眠,宁容苍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他乌黑的眼珠微微动了动,开口说了句什么。
“什么?”佣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成轩正好站到宁容身边,听得一清二楚。
“把陆成轩的东西收拾出来,烧了。”宁容语气无波地重复了一遍。
“啊?”佣人惊愕地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说,“宁少,这这……陆先生他才刚……”
“怎么?”宁容垂下眼,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人,“陆成轩曾说过若是他不在,你们听谁的吩咐?”
“……听您的。”佣人低下头,“我这就去办。”
陆成轩无奈地笑笑。
就凭他做的混账事——那些无耻纠缠,以及破坏宁容与何元智的感情的事情,宁容杀他都不为过。
他盼望他死,一把火烧了遗物又算得了什么。
凌晨时分,飘雨的天看不到一丝光亮,一辆黑色的轿车压过积水的路面,快而平稳地行驶。
李维新手握方向盘注意着前方的路况,偶尔用余光瞄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宁容。两人从郊区的别墅行驶至此,宁容一路都没说话。
李维新昨晚赶到时,陆成轩那个叫陈飞的兄弟正与宁容站在客厅中说话,几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别墅上下有条不紊地打扫不久前打斗留下的痕迹。
“宁少,抱歉,之前诸多地方多有得罪。”陈飞狠厉的脸上透着疲惫。
“没事。”宁容不在意道。他说话时抬头望向二楼的楼梯口:“原本就是我的主意,你是配合我做戏罢了。”
“没想到许镇奇竟然是谋害大哥的凶手。”陈飞点头说,“现在罪证已经拿到,他的人也都被我控制了。”
“好。”
这时,陈飞的人将处置过的许镇奇的尸体从二楼挪下来,黑布一蒙,这人在世间留下的痕迹从此抹去。
“许镇奇的事交给我,绝对不会牵连到你身上。”陈飞皱眉,顿了顿才说,“宁少,我不懂你为何要亲自动手杀他,为什么不等我来处理?”
宁容沾血的上衣换成了亚麻衬衫,领口上方的脸孔如雪一般,衣袖下方露出的手指细白干净。很难想象不久前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双手举枪杀人。
宁容淡淡地说:“刚好而已。”
“唉。大哥泉下有知,见你双手沾血亲自替他报仇,不知是会高兴还是难过。”陈飞叹息一声,说,“宁少,接下来有何打算,我按照大哥生前的意思护送你离开吧?”
宁容侧头看向在旁边等待的李维新,摇头回答:“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忙你的。”
陈飞冲李维新颔首,回头对宁容说:“李医生是你的人?”
“嗯。”
陈飞恍然大悟道:“我不知你会用枪,看来那把枪是他交给你的。”
宁容轻抿嘴唇,走近陈飞,示意他靠近自己一些。陈飞低下头,宁容同他耳语几句。
说完后,宁容拉开距离,正色道:“爸爸当初交给我的东西就在我说的地方。”
“真有那些东西?我还以为那只是引诱许镇奇上钩的幌子。”陈飞问,“你就这么给我了?”
“那些东西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再说,陆成轩信任你,希望你以后善用。”
“多谢。”
“我走了。”
“宁少,”陈飞望着宁容离去的背影,在那瘦削挺拔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前时,忍不住开口大声喊道,“你还回来吗?”
“不了,保重。”宁容没有停步,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踏入黑夜之中。
李维新安静地开着车,他是宁爷留给宁容的人,本该在海边那次协助宁容逃跑,却中途出了岔子。宁容被绑架后,陆成轩发疯似的寻找他的同时,李维新的人也在焦急查探。
不曾想,最终的结局是宁容活着回来,陆成轩因他而死。
“宁少,”李维新轻咳一声,看向侧头凝望车窗外雨夜的宁容,“先去我那里?”
“不用了。你送我去以前住的地方取些东西,明天再来接我。”
宁容报了个位置,李维新知道那地方,位于大学城附近:“那么入神在想什么呢?”
车内开着空调,温暖的风驱走了夜间的寒湿,宁容的表情似乎也随之和缓。
他冲李维新笑了笑:“没想什么。对了,谢谢你的枪。”
“我也不知你会用枪。”李维新见宁容不介意,伸手打开音响,轻柔美妙的音乐声逐渐流淌在封闭的空间中。
宁容沉默了一会儿,在李维新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轻声说:“……陆成轩以前教过我。”
李维新一愣,再看宁容时,发现他已经侧过头,转向窗外。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李维新才再次开口:“宁少,其实我不明白,你手上明明也有宁爷留下的陆成轩的把柄,为何不拿出来,反而选择更艰难的方式?”
“陆成轩是我弟弟。”宁容说得很慢,声音微哑,“我只想离开而已。没想到,到最后他却因我而死。”
“你别太自责,这是陆成轩自己的选择。”
“我有时会想,为什么我和陆成轩之间会变成这样。”
湿漉漉的玻璃映着宁容的脸,李维新总觉得那张脸正诉说着无声的悲恸。
雨势渐缓,绵绵细雨自夜空中飘落,并没到达淋湿头发和衣服的地步,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
宁容与李维新道别后,撑起一柄黑色雨伞,独自下了车。
他顺着林荫道很慢地走,身后是路灯朦胧的光拉出的细长影子。那影子随着他前行的步伐,一点点艰难地前移。
陆成轩跟在宁容身后,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口撕扯般疼痛。
最终,宁容停下步子,在静谧的雨夜中抬起头。
白天接连发生一系列大事,一桩套一桩,宁容身为策划者最终能够全身而退,定是已经为自己选好了未来的路。陆成轩以为宁容会顺势离开,却没想到他让李维新送他来这里。
宁容站在他大学时代住过的公寓楼下,这里是他与陆成轩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许久未来,宁容与陆成轩都在凝望着熟悉的砖墙花木。
真是物是人非。
这所公寓离宁容的大学比较近,陆成轩曾经常常来这里。
他们共同在此度过四年年少时光。那时陆成轩喜欢宁容,宁容也待他很好。
陆成轩记得某次他出任务手臂被人划伤,伤口不深,当时随意包扎一番,他换了长袖外套遮掩,照常到宁容那里蹭饭。
陆成轩受伤的手臂洗碗时稍有不便,宁容眼尖,一下便发现了。
宁容当时没说什么,只把陆成轩手里洗了一半的碗筷接过来放到一旁。他把陆成轩拉到客厅,让他挽起袖子露出伤处。
宁容小心翼翼地摸过绷带,长长的眉毛蹙着,灵动的双眸盯着陆成轩,关切地问:“是不是很痛?”
陆成轩打小受惯了伤,这种程度的刀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手臂一点都不痛,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却被一根叫“宁容”的细小的刺一下下戳着,让他心口微痛,四肢酥酥麻麻。
陆成轩那时想,就这么一辈子守着他吧。
看他娶妻生子,看他平安到老,偶尔来蹭蹭饭,足矣。
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宁容用指纹开锁,进门按下开关,房内灯光亮起,公寓里的陈设映入眼帘。陆成轩一直派人定期打扫这里,因此房内的摆设维持着两人最后离开时的模样,甚至连宁容当初没看完的书都好好地摊开在沙发上。
宁容走入客厅,抬眼看向四周,细白的指尖轻轻地抚过所经之处。
他乌黑的眸子原本平静无波,此时见到了熟悉之物后逐渐泛起涟漪,留恋之情渐显。
宁容先是走进自己的卧室,在里面慢慢地转了一圈。他走得慢,似乎通过那些旧物回忆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
随后他出了门,穿过走廊,来到卧室对面的客房。
那是陆成轩曾经住过的房间。
宁容凝望着那间空空荡荡的屋子,抓住门框的手指连同背脊都在轻轻颤抖。
额发落下了几缕,垂在宁容纤长的睫毛上,隐隐沾上了些湿意。
陆成轩很想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不要难过。
陆成轩能感到自己正在流失力量,他这缕幽魂恐怕快要消失了。他只希望在彻底消失之前,能看着宁容平平安安地走。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雨水连成一条条顺着玻璃蜿蜒流下。
浴室内热气升腾,雾气熏然。
宁容坐在浴缸边,向缸内注入热水。等水快注满,他伸手试了试水温,穿着单薄的衬衣和黑色长裤,赤脚跨了进去。
他泡在温热的水中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陆成轩不知宁容在想什么,看神情,大概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过了许久,宁容长睫轻轻颤动,如同翩跹的蝶,他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尾染上诱人的嫣红。
他慢慢后仰,将上半身没入浴缸内的热水中,任凭水浸透衣物。
宁容轻轻咬着下唇,白皙的脸泛起浅淡的粉,他闭着眼睛小声地喘息,用手慢慢地将长裤褪下一些,露出半挺立的欲望。
宁容没有睁眼,只是抬起白净的手,抚慰上自己。
宁容抚慰的动作有些生涩,单薄的胸膛在水中难耐地起伏。他一直以来都不是欲望很强的人,过去的性经验都是陆成轩强加给他的。
陆成轩见过他被欲望折磨,见过他在床上被*干哭泣,却从没见过他自渎的模样。
宁容压抑着喘息,发出半呻吟半呜咽的声音。他始终闭着眼睛,两条长腿紧紧夹在一处。
宁容额前汗湿,呼吸愈发急促,最终在包裹全身的热水中全身微微痉挛。
宁容咬着一片殷红的嘴唇,努力不让最后的呻吟溢出。
但陆成轩还是听清了宁容轻唤的名字。
陆成轩……
陆成轩。
这无异于平地惊雷。
陆成轩顿感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崩塌,比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身死更令他震惊。
宁容为什么会喊他的名字!
陆成轩内心躁动,他感到晕眩,想要呼喊,更想拉住宁容问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中疯狂蔓延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宁容难道对他……
陆成轩不敢想象宁容对自己究竟是何种感情。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错过了真相?宁容喜欢他,他却狠心强迫囚禁了自己最爱的人。
陆成轩想到这里,心仿佛破了口,凉了个透。
他猛地抬眼望向宁容。
这么多年走在生死边缘,陆成轩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宁容这时也睁开眼睛,双眸是发泄欲望后的潮湿。
然而内中空荡,再无所求。
宁容的手中多了一枚刀片,犀利的刀锋在顶灯照射之下闪着冰冷的光。
陆成轩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宁容根本就没想要什么退路,举枪那刻,结局已定。
“宁容!”陆成轩扑上去,试图阻止宁容的动作。
陆成轩伸出的手穿过宁容的身体,穿过浴缸的边缘,穿过墙壁上洁白的瓷片,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甚至带不起一丝丝水花。
“宁容!!!”
宁容抬起左手,视线停留在之前戴戒指的无名指上,无声地笑了下。
刀锋划过皮肤,划开血管,留下一道长长的深红色的痕迹。鲜红渗出,仿若盛放的花朵在宁容腕间绽放。
宁容将手腕放入水中,血液迅速在热水中散开。
宁容的双眸泛起奇异的光,闪动着他一生中最灿烂明亮的色彩。
他望着雾气蒸腾的天花板。
“陆成轩,我恨你。”
“你死得好。”
陆成轩跪在浴室的地板上,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冷。
血越流越多,浴缸内的水殷红弥漫。
宁容疲惫不堪地倚着浴缸壁,湿漉漉的黑发落在浴缸边沿,黑白分明,美丽又凄凉。他似乎陷入了回忆,自言自语地说:
“陆成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一直拿你当最亲的弟弟。”
“你以为我喜欢的是何元智吗?连我喜欢谁都看不出,你还当什么黑道大哥。”
“我恨你。”
宁容睁着眼睛,泪水慢慢盈满他的眼眶,顺着细长的眼尾一点点流了下来。
“……可我又控制不住爱你,怎么办?”
“从爸爸把你带回来起,我就很喜欢你。可我们是兄弟啊,怎么能在一起。”
“即使被你那么对待,我还是放不下,是不是很贱?”
“陆成轩,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你以为这么死很了不起吗?”
“傻子。”
宁容默默地流着泪,血液的流失让他的脸和嘴唇变得苍白。
他小声地说:“说好守我一辈子呢?”
“宁容……”陆成轩跪在宁容面前,早已泪流满面。
他的确该死,他错过了这辈子最珍爱的人。
陆成轩想要阻止宁容腕间血液的流出,却无能为力,更多的血液在热水的催动下从宁容的身体流失。
陆成轩望着宁容毫无血色的脸,眼前一片模糊。
“陆成轩。”
宁容抬眼,黯淡的虹膜倒映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光彩即将流失殆尽。
“陆成轩,我可能快死了……我好像看见你了。”
“宁容……对不起……”陆成轩这辈子从未流过泪,却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孩子。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容容,求你活下去……”
可惜他最想告诉的那个人听不见。
宁容慢慢合上眼睛,声音微弱:“陆成轩,我一直想问你,假如再给你选,那时会不会放我走?”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唇边慢慢浮现出一抹笑。
“算了。我累了……”
宁容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等见你再问吧。”
宁容像过去无数次在陆成轩身边熟睡般,安静地阖上眼睛。
只有陆成轩知道,他不会再醒来了。
陆成轩终于知道宁容也喜欢他。
宁容单纯善良,却从不软弱。
陆成轩原本可以守着他,当他最亲的弟弟,享受他独一无二的爱,陪他到老到死。
可惜都错过了。
他亲手毁掉了宁容的温柔。
“容容,”陆成轩俯身亲吻宁容冰冷的嘴唇,在灵魂消失前忏悔,“对不起。”
自与宁容双双归国后,陆成轩从事业到生活再到日常诸事顺遂。他身边的朋友、公司的下属惊讶地发现,他们陆总那张冷冰冰的帅脸也会时常露出浅淡的笑容。
陆成轩如今为宁容打理着偌大的家业,照顾陪伴宁容左右,准备与他长长久久地生活一辈子。不知这算不算实现宁爷当初对他的期望。
宁容回国后重回大学母校,成为一名年轻的外文教员。宁容平素温文尔雅,上课时幽默风趣、妙语连珠,再加上他本人容貌清俊,气质卓然,很快被学生们奉为外语系的男神老师。
宁容对此一点不知情,反倒是陆成轩这个校外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成轩自从回国后就不再像前两年那样在公司闷头苦干,每日按时上下班,节假日、年假照常休息。连秘书都感慨陆总现在开始享受正常人的生活,是不是打算追寻人生的另一半。
陆成轩当时笑着纠正:“享受生活是真,但我早就有家室了。”
陆成轩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将他的秘书震得睁大双眼。
她跟随陆成轩两年多时间,没见过陆总与异性约会交往,更没听说过陆总的谈婚论嫁的消息,连本人的资料上都写着未婚。陆总到底是如何一夜之间变成早有家室的男人的?
秘书努力回忆,她是位精明的职业女性,善于通过言行揣测上司的想法,很快联想到两个月前陆成轩匆忙出国的事。难道是那个时候?
陆成轩于两个月前收到一封来自海外的明信片,秘书当时没在意,谁料转交陆成轩后,她那位遇上大事向来波澜不惊的陆总竟然激动不已,当即吩咐她把周内所有行程统统推后,又将公司重要事务交由副总打理,自己当天下午就乘坐国际航班飞赴海外。
秘书不敢过问上司的私事,但她猜想陆总一定是去接非常重要的人了。
陆成轩这一走就是一周多,回来的时候的确不是独自一人。
秘书接机时,一眼就看到陆成轩身旁站着一位年轻男人。
那人半张脸藏在围巾后,只露出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两人从机场通道走出,那个年轻男人似乎说了什么,引得身边的陆成轩笑着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随后搂着他的肩膀与他并肩而行。
秘书被陆成轩那温柔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从不知道陆成轩有关系如此亲密的朋友。她甚至觉得陆成轩的动作透着股小心,仿佛是在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两人上了车,秘书才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那名年轻男子的名字。
虽说秘书是这两年才跟随陆成轩做事,但她之前在宁氏多年,怎会不知宁氏背景。上市公司的陆总出身黑道的传言近来逐渐在各类正面报道的堆积下销声匿迹,不过秘书深谙那些传言是真的。
她坐在副驾驶上想,听对方的名字,陆总这次接来的人莫非就是宁爷的亲生子,陆成轩的那位哥哥?怪不得陆总情绪如此激动,两人多年兄弟,关系亲密也是自然。
秘书原以为陆成轩把人接回来就算了,哪里想到自打哥哥回国,他们陆总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非上班时间再也没法在公司找到他了。当然,陆成轩对待公事依然认真负责,只不过不像前两年那么拼命而已。他这么大的转变难免被几位高管和董事开玩笑地调侃了两句,陆成轩往身后的椅子上随意一靠,匪气又冒了出来:“公司上下那么多号人养来做什么,难道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
自此再没下属对他不加班的行为表示异议。
秘书很难想象陆成轩这么一个人竟然还会向她打听大学里的事。她当时以为陆成轩因工作准备进修,认真地建议他不如报个EMBA念,还可以借此拓宽人脉,结果陆成轩说不必了,他只是想去G城的一所大学旁听而已。
陆成轩选了一个日光明媚的周五下午驱车前往宁容的学校。他手上有宁容的课程安排表,知道宁容今天下午有两节课。
陆成轩低调而来,褪去平时穿惯的西装革履,换上一身休闲服,这样走在校园里倒也不算突兀。他联系了认识的朋友,因此进学校没费什么功夫。当然他没有将自己要来的事告知宁容。
陆成轩想看宁容给学生们上课的样子,或者说,宁容的每个样子陆成轩都想看。
他穿过教学楼的长廊,很快便来到了宁容所在的教室。课程已经开始,陆成轩站在门外多少有些惊讶,宽大的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学生们全都在认真听课。他从后门进入,在最后一排随意就坐。
宁容正在认真授课,根本没发现教室里多出一名“学生”。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授课期间娓娓道来,讲解时穿插了不少自己在国外遇到的趣闻,下头的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
见一帮小崽子们露出入迷又钦佩的表情,抱臂坐在最后一排的陆成轩深感与有荣焉。
陆成轩的好心情仅持续到课程结束。
他原想等宁容下课就接人离开,哪知还没等他起身,宁容已经被不少学生围在了讲台前。其中不乏发型洋气、衣着时髦的漂亮女孩。
陆成轩坐在后排左等右等,缠着宁容的学生根本没见少。习惯握枪的右手无意识地攥了攥,陆成轩只觉得这帮问个不休的小崽子们真是烦透了。
宁容耐心地回答了不少问题,几个学生问完问题后并不急于离开,趴在讲桌前叽叽喳喳地同他聊天。
“宁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老师,周末和我们出去吃火锅好不好?”
“宁老师,可以告诉我你的私人手机号码吗,我加你微信好不好?”
甚至还有长相可爱的男同学凑过来,站在台下对宁容说:“宁老师,我好喜欢你。今晚可以约你吃饭吗?”
在宁容看来,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学生都是爱玩爱开玩笑的小孩心性,说话根本不能当真。他笑了笑,刚要拒绝学生们的热情邀请,身旁忽然传来一个磁性低沉、透着几分不悦的男声:“容容。”
宁容闻声抬头,看到对方的瞬间,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陆成轩,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陆成轩走到他身边说:“我来接你回家。”
“好的,稍等,我收拾下教案。”
“老师,这位帅哥是谁?是你朋友吗?”
“宁老师,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几名学生好奇地看向说话的男人。虽说男人长相帅气,一身休闲装,但可能因为他的眼神太犀利,气场太强,多少让人有点害怕,怎么看都不像他们温和儒雅的宁老师的朋友,他们实在猜不到两人是什么关系。
“这位是我弟弟。”宁容笑着向学生介绍。说话间,他手上动作加快,迅速整理好讲台上的教案资料,冲几名面露惊讶的学生颔首:“我走了。同学们,下周再见。”
回家的路上是陆成轩开的车,宁容坐在副驾驶上几次起了话头,陆成轩的回答都是淡淡的,到了后来,宁容便不再开口。他猜想陆成轩今天可能情绪不佳,只是不知为何。
两人归国后,目前同住陆成轩在中心区购置的物业中。回家后气氛多少有点冷,两人不说话,却都像过去一样各司其职地准备晚餐。
陆成轩挽起袖子处理蔬菜、肉类及海鲜,宁容则换了居家服将陆成轩处理完的食材或切成各种形状,或腌制以备烹饪。
宁容在洗碗池边洗手,忍了忍终于开口说:“陆成轩,你今天怎么了?”
陆成轩刚忙碌完,正倚在料理台上盯着宁容放在水流中的白净双手。冷不防被宁容这么一问,陆成轩闷声说:“我没事。”
宁容洗完手擦干,走到陆成轩面前,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是公司里的事吗?”
陆成轩抿了抿嘴唇。他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几个小崽子缠着宁容而内心醋得要命,更因为宁容对外介绍他是自己的弟弟而心情郁闷。那些学生倒在其次,毕竟毛都还没长齐。真正让陆成轩情绪低落的是,他拿不准宁容是如何定义他们如今的关系的。
他与宁容分开两年,从见到宁容开始便一直处于兴奋不已的状态。可当陆成轩冷静下来,他逐渐开始考虑宁容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到底只是想重新回来与他做兄弟,还是……
因为宁容今天简单的一句话,陆成轩忐忑不安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陆成轩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在他的理念里,珍爱之物就应该不择手段据为己有。然而经历前一世的波折与纠缠,陆成轩不可能再对宁容做什么,只能在他身边乖乖扮演弟弟的角色。
“不是公司的事。”陆成轩双手放在宁容腰上,轻声叹息。
宁容回忆着白天的经历,忽而想起什么,微微挑眉道:“你……是在吃醋吗?”
“……”
陆成轩一时无言,宁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轻笑出声,两手扯着陆成轩的脸调侃道:“陆成轩,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我没吃醋。”
“行了,我知道你没吃醋。”宁容笑容绽放,说:“他们都是我的学生,小我那么多岁,想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呢?我也比你小。”陆成轩任宁容捏脸,干脆耍赖地握住他作怪的双手,正色道:“容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问出口了,陆成轩心脏怦怦直跳。他期待着宁容的回答,同时又担心宁容的回答是只愿同他做兄弟。
宁容先是一愣,随后脸颊慢慢泛红。他没有回避,认真地直视陆成轩的双眸说:“陆成轩,你不是在国外问过我,是怎么想开给你寄明信片的吗?”
“嗯。”陆成轩点头。
“我那时……做了一个梦。”宁容屏住呼吸,目光仿佛飘至远方。他轻声说:“我梦到我们俩都死了。”
陆成轩呼吸一窒,心痛不已,宁容说的是他们上一世的结局。
“我当时在梦境中痛苦万分,挣扎不已,结果到头来不仅失去你,自己也死了。”宁容说话时神情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将那场无休止的噩梦驱逐出脑海:“所幸那只是一场梦。我当时想真是太好了,我还能醒来,还能再见到你。”
“容容……”
“我这两年走了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人,慢慢看开了。人生短暂,我不想再被那些世俗人伦羁绊手脚。”宁容重新对上陆成轩的眸子,认真地说:“陆成轩,我想和你在一起。”
两世为人,陆成轩终于得以亲耳听见宁容说出这句话。
“我真是……太高兴了。容容。”陆成轩闭了闭酸涩的眼睛,伸出颤抖的手将毕生挚爱紧紧地搂在怀中,轻吻宁容的额头:“容容,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