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想和我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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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早朝结束是九点半,当今皇帝轶事里有一条,便是他从来早朝前不吃早膳,初当政时,当着百位臣子晕倒过。因而这新媳问安,留待到皇帝陛下吃完早餐后。

古地球习俗是新婚妻子要向公婆奉茶,锦朝在此上稍改,成了普通的问安寒暄。

新婚夫夫盛着御辇到太和殿,路途上段淬珩说:“我们和睦,不必让帝后知晓。”

周子渊自然明白,旁人见他们离心,自然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哪里都会好做些。

却还是在笑:“臣妾如此难登大雅之堂吗,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便不愿承认?”

段淬珩看他一眼:“太子妃莫自污,见不得人的是我才对,这也算是替你保全清誉,哪日若再嫁新天子,掌凤印,也好做些。”

这话语近似玩笑,段淬珩说话时却是偏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周氏家训,一生一世一双人,嫁了便是你了。”

段淬珩回头:“这家训,我倒是今日才知道。”

“家训八十条,太子日后可以慢慢听我说。”

太子尚未回答,御辇已停下,段淬珩走在太子妃身前两步,面色已转为不虞。

皇帝皇后见的,便是新婚夫夫各异的面色。太子如大婚当天,仍然冷漠,周子渊似有些惶恐,却仍强撑着笑意。

皇帝叹了一声:“免礼,快来坐下。淬珩,才新婚,怎么不笑一笑。”

“殿下应当只是喜怒不形于色。”周子渊替他圆场,笑到,“自是开心的。”

“我看倒不一定。淬珩,我知你自先后去世便郁郁寡欢,此番赐婚也是希望你能从中走出来。”

“儿臣省得。”

“我看你就没打算明白。”

皇后终于接话:“新婚第二天,就别吵架了。新人相看,自然是要越看才越欢喜的,陛下还要给他们多些日子相处才是。”

“这倒是,我看你未来半月早朝都不必去了,就专心陪太子妃,培养培养感情。”

太子仍然面色如水,道了声遵旨。

“说些别的吧,子渊在宫里还适应吗?”

“仍在摸索。”

“六日后便也要回门了,子渊毕竟是周家人,太子可要花些心思。”

段淬珩这回只冷冷地点了个头。

“据传子渊君子六艺,各个精通,文采更是一绝,听闻下月京城有场赏花宴,你虽入了宫,但也不必拘在宫内,愿意的话就去看看。”

“谢皇后恩典。”

“皇后说的也是,子渊往后若要出宫,同宫门禀报一声便是,朕回头再赏几个随身侍卫,平日在宫内或出门也可带着。太子虽不爱出宫,但也要陪他去玩玩才好。这十几天,你们便到处看看。”

这就允他出门顺便塞人了?周子渊明明记得上辈子他回门后初次出门,还是在入宫内半年后的一次世家宴会。皇帝的侍卫,还是那时才赐下。

但多想无益,或是他重生后的态度引起一场蝴蝶效应,周子渊忙谢圣恩。

接下来便是一些家常话,皇后问起周家人,周子渊道一声都还好。他表现得仍有些茫然无措,皇后一双锐利的眼看着,虚虚实实,竟也不知看透了多少分。

重来一次,他自然无所谓皇后随意探看,只是表现得故作镇定,稍稍低头回避目光。

回东宫的御辇上,周子渊提起:“太子大婚,我记得只有三天婚假。”

“太子妃莫忘了,你夫君原就是个无实权的挂名太子,爱告病,多放一些假,自然乐得清闲。”段淬珩回答。

听他如此自称,周子渊顺水推舟:“那夫君平日都在宫里做什么?”

“游湖,看水,伺弄花草,因病休养。”

周子渊笑问:“就这些?”

“周公子还想做些什么?”

“只是觉得甚合我意,日后太子伺弄花草,我便替你泡茶,太子因病休养,我便替你念书,你看如何?”

“倒不知太子妃还会泡茶。”

“早听闻顾皇后茶艺一绝,在家备婚时,便粗浅地学了一些。”

他们你来我往,入了东宫,见已有几个奴仆跪了一地,皇帝陛下言出必行,已然有侍卫名册跟口谕一并送到,说是回门时即可带上。

东宫活人本就不多,上辈子帝后的人塞进来前,就没几个人。这次初次见面在一个偏室,太子出行又不爱带人随行,昨日未曾留意,此时看,偌大的主殿,竟只有那么五六个人,其中一半,倒是上辈子都见过。

段淬珩只展开旨意让周子渊也看了眼,便把那道旨意关掉,说自己困了。他身形有些歪斜,整个人都颇有些摇晃。周围人似是习惯,竟也没人搀扶。周子渊担心他药效过,病发得更厉害,欲拉,被不着痕迹地躲开。

进了昨日婚房,机器人已经将昨日装束全部卸下,房间里只是简单的黑白灰。偏偏桌上那两个仿匏瓜壳酒器仍摆着。

周子渊见着有趣,正要开个话头,却见太子殿下狠狠咳了几声。

太子妃难免觉得心疼,问他:“药效过了?”

太子不答,随手把房门关了,又偏头在墙壁口敲了敲,屋内登时暗下来,两层厚厚的遮光帘渐次关上。

“太子昨日困顿,旧病复发睡下了,太子妃陪同。”段淬珩说,“顾白柔之子和周氏嫡长子,不如趁此机会来谈谈合作。”

他再度抬手,以周子渊看不清的方式再敲了几下。帝国高度机械化,哪怕机关设计,也多用指纹瞳孔或是心跳作开关,鲜少见如此这般的。

倒不失为一避人耳目的妙招。

墙角边的地面缓缓透出一个缺口,竟是渐渐组成台阶,段淬珩轻轻咳嗽着,却是风度极佳地躬身作个揖:“请。”

他二人随长阶而下,下头越走越宽,尽头居然是一片巨大的绿种植棚,里头亮着灯,周围种植着花草,中间的棋桌上摆着一副残局。的确是个伺弄花草的好地方。

段淬珩随手将棋拨乱,边上两把椅子循声浮现:“东宫耳目众多,能清的清了,剩下的动不得。昨日新婚,我尚有由头遣散旁人。今日,逼不得已,只能邀你在此,见笑了。”

“竟不知道太子殿下对机关术也有涉及。”

“碰不得机甲,只能找些歪门邪道。”太子说起这事也未见悲伤,仿佛谈论的是他人之事。

“机甲,真没办法了吗?”

“哦,周郎有何妙计?”段淬珩拿他同百万年前的古中国同宗开玩笑。

周子渊道:“我自是比不上周公瑾,只是殿下若能建一个并非用精神力驱动的机甲,或可一试。”

段淬珩淡淡点头,接着问:“不妨猜猜我今日找你聊何事。”

“未来半个月的朝廷动向?”周子渊想了想,“家父自然会跟我交代。”

“算是一件,但不紧急。”段淬珩坐得随意懒散,额发半散,手轻微敲着棋盘,不时仍咳嗽一声。但他面上神情,反倒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像一位天命所归,贵气逼人的太子。

周子渊想了想,也笑了:“是今日突然允你我一同出宫,以及派来的那几个侍卫?”

“父皇目的不必多说,而那几个侍卫,虽隶属锦衣卫,但路途上多状况,本来做掉也不难。”

放他们出宫又携侍卫,自然是为了监视两人相处,太子有何妙招去惹配御赐机甲的锦衣卫,倒是很让周子渊感兴趣。

“倒是想知道太子有什么简单的方法。”

“借力打力而已,看我不顺眼的,不止帝后。”太子轻描淡写,本在讲自己腹背受敌,面上却还带着点笑。

“本来不难,但是?”周子渊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你还记得临安星顾氏吗?”那算是顾家旁系,百年来,与主星顾氏,虽有牵连,本已不再那么相亲。三年前因获罪,家主嫡系处死,其余人被贬为庶民。

“侍卫里未见有顾家人。”

“有顾氏庶子之女,顾氏那位早早嫁去了宋家。据传顾氏嫡系横死当日,甚至未为他们殓尸,反而出席一场交响乐演奏会。”

“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或许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呢。”

段淬珩听他说这话,只说了句:“周公子自然还是周家人。”

周子渊避开这话,问:“哪个宋家?”

“临安知府。”太子道,“年前给父皇送荔枝果的那位。

这位知府十分出名,原因简单,常年给皇帝递折子都是为了报告什么农作物熟了,有何特产,有何杂交种,给皇帝承上来。

临安这名字本借自北宋沦亡后南宋都府名,不少御史上书说过寓意并不详,还望改名,经他那么一闹,倒显得活泼些。

周子渊回忆他方才见的那道名单,八人名字轮了一遍,问,宋澄絮?

段淬珩点头:“早听闻周公子过目不忘,并非虚谈。”

“殿下觉得来者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不好说,我母家与临安顾氏这一代并无深交,那件事除了敲山震虎外,于顾家没有实际损失。但宋家作为临安郡望,从来善文政,鲜少有入伍,更别说进锦衣卫。”

当今锦衣卫掌卫事,正是程皇后之兄程凯。

“你疑心宋家已经站队了?”

“也疑心临安顾家那桩看起来证据确凿的案子,有人还有话跟我说。”

段淬珩执棋,垂眸盯着眼前的棋盘:“但我本就是闲散人,不谙世事,不理朝政,若是喊我主持正义,恐怕还得太子妃稍加安抚。”

太子妃道:“愿为太子解忧。”

太子看向他:“除此之外,还要你帮我一个忙。”

周子渊略略一想,顺着太子的话往下说:“宋家这些年并无子弟入朝堂,远在临安。我在政经学院上学时,倒见过一两个宋家人,但毕业也就回临安,并不愿久留。军事系,确实不知道。”

太子说:“不如去问问我四弟?”

他的四弟,程皇后之子,机甲系杰出毕业生,和周子渊同级。两人在入学典礼各自为两个学院新生代表,毕业时同样作为优秀学生发言。

他这话语气仍平淡,周子渊却不知如何品尝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当下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在吃些什么飞醋。”

太子手上的黑棋落到棋盘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开玩笑罢了。锦衣卫档案入职即由民政部封锁,我四弟就算知道,也不能说。”

“民政部?”周子渊出声。

“周公子可有人?”

“有倒是有。”周子渊笑笑,“我家同张家交好,太子可别说自己不知道。”

“那便劳烦了。”段淬珩点点头。

“交好倒交好,消息也能查,但查的动作,会不会让旁人发觉,可不好说。”

“无妨。父皇没派自己的御前侍卫,反倒从程凯手里把宋澄絮送到我面前,本就存着想让我和皇后斗法的心思。毕竟临安顾家那案子,有人办得着实急了些。”他咳嗽一声,接着说下去,“他想借程家手除你我,同样想借还没全败的周家挫挫他们锐气。至于你,说到底是周家嫡系长子,周公爵世子,就此认命当个内命夫,不做点什么,反而惹人生疑。”段淬珩笑笑,“这个道理,周公子同样可别说不知道。”

上辈子从未听太子殿下说这么多话的周子渊听到便笑:“又是借力打力吗?倒是父子同心。”

段淬珩又下了一颗白棋:“若是同心,何至于此。”

他回过头来:“揣摩圣心,以求多苟延残喘一刻罢了。”

周子渊凝神去看那棋盘,随手落颗黑子。

“周公子好棋艺。”段淬珩同他笑,“还以为你只擅象棋。”

“略有涉及。”

两人不动声色地下棋,段淬珩最后一笑:“我输了,周公子胜了半子。”

接手时本就白棋劣势,太子最后能只输他半子,已经算是力挽狂澜。但周子渊自然没题这事。

“既赢了,可有什么彩头?”周子渊随意点点棋盘。

“想要什么?”

周子渊问:“什么都可以吗?”

段淬珩答:“能力之内。”

“我并不知道夫君能力有多大。”

段淬珩伸手再将棋盘抚乱:“如你所见,两手空空,一个废物。”

周子渊同他一起收拾棋子:“倒没那么复杂,只是想问。”

他话音到此停顿,太子抬头,两人恰好同时要去拾同一颗棋子,指尖相触,段淬珩体温仍然偏冷。

他抬头看着太子殿下:“你的病到底如何了,八岁入宫时,明明看起来分外健康,到底是何时病的,可别说自八岁起你就开始用这药。”

段淬珩的手先收回来,他把最后一颗白棋收好,问:“彩头就要这个?”

“殿下可愿回答?”

“周公子问了两个问题,一是我病况如何,二是我何时生病,想让我回答哪个呢?”

“我以为两者差别不大。”周子渊把黑子棋盒垒上去,“夫君不愿给我行个方便,两个都答了吗?”

“太子妃选一个吧。”

周子渊叹了口气:“病况如何?”

“尚可,不使用精神力,尽力当个废人,活到帝国平均寿数不是问题。”段淬珩平静回答,“肯定能活到我们合作结束或是一同赴死之时。”

“精神力?”周子渊问。

“我这病,和精神力确实有些关系,但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段淬珩起身,“回去吧,太子虽病弱,总不能每日睡到午后仍不起床。”

“新婚,在床上颠鸾倒凤,又有何妨?”

“周公子怕是忘了,太子和太子妃是一对貌合神离,勉强维持的倒霉蛋。”段淬珩答,“回去后还是分房睡,如何?”

周子渊同他往外走,偏偏仍在问:“太子的精神力,真的是D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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