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27 来源：书耽 分类：穿越 作者：时今 主角：纪尘枫 纪尘枫
中域仙宗
云雾飘渺的山巅之上，一片安静。
坐在高位上的几位长老一言不发，侍立在一旁的弟子更是不敢喘大气。
站在台下的众新弟子站得脚发麻。
炼器峰的三长老实在忍不住，对坐在主位的宗主道：“差不多已经到时候了，再等下去就乏了。”
他这话刚出，台侧就传来脚步声。
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最显眼的就是那头乱糟糟的白发，还有那人脸上戴着的看上去很廉价的木质面具。
他长得高挑，还瘦，这次至少规矩地穿了身长老穿的青衣。
是大长老，季尘枫。
看见人还是来了，在座的另外几个长老脸色不免黑了一层。
他们一直就看不惯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长老。
仙宗有规定，若有人挑战长老且长老同意后，只要对方战胜了长老，就可以取代之。
几年前宗主落难，季尘枫救了宗主，因此进入仙宗，之后又挑战原本的大长老，耍了小把戏赢了大长老，有其他长老向他提出挑战，他一直稳着不接受，硬生生霸占了这个位置。
偏生挑选新弟子是按照长老的位次来的，季尘枫就算是什么也不会，就连剑也拿不起，但他还是在前几次挖几个天赋卓绝的新弟子收入自己门下，他们也指责不得。
他们原以为他这次不会来，没想到人还是来了。
这次新弟子头魁是北域药宗宗主之子谢长安，剑道天赋卓绝，是他们见了都要夸一声有年少有为的好苗子。
他们原本都很心动，但如今见季尘枫来了，按照他的尿性，这好苗子只能折在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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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尘枫靠近自己的座位，之后瘫在位置上，道：“抱歉来晚了，我不能像诸位一样御剑前来，下山再上山，废了些功夫，还望诸君谅解。”
他说是道歉，但语气懒洋洋的，声音也因为常年喝酒哑得不行，十分没有诚意。
宗主像是没有意识到这边的剑拔弩张，只看了眼瘫坐在座位上的季尘枫，之后沉声道：
“本座今年不收徒，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从大长老开始罢。”
仙宗大长老威名远扬，新弟子也知道一二。其他人看向谢长安，怜悯同情有之，幸灾乐祸有之。
谢长安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握紧了手里的剑。
他自是听说过仙宗大长老，也明白自己现在是如何处境。
说不在意是假的，他跋山涉水从北域来到中域，在弟子试炼中如此努力，就是为了拜入仙宗宗主或者剑峰门下，但如今宗主不收徒，他又遇上了大长老。
因为紧张，捏着剑柄的手越发用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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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宗主说可以挑弟子了，季尘枫没有立即动，而是在座位上瘫了会儿，之后才慢悠悠站起来。
看来他是真要挑了。
几个长老手心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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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尘枫慢慢朝着谢长安走去。
他所过之处，新弟子们虽不敢躲避，但都自认为微不可见地侧了侧身。
季尘枫来了兴致，走着走着突然就在一个弟子面前停了下来，把对方吓得冷汗直流，之后又施施然走开。
最后他停在了谢长安面前。
面前一片阴影拢下，谢长安低着头，不敢出声。
就这么静默了两秒。
就在谢长安再也坚持不住时，那片阴影又离开了，顺带带起一阵清风。
风中似乎带有林间风露的味道，还隐隐带着一股酒香。
季尘枫压根没想收他，一直走到了新弟子的最末端，头也不回。
谢长安一时有些怔愣。
……不是说仙宗大长老只收天赋最好的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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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尘枫最后停在了一个穿着朴素得过分却整洁的少年面前，微微弯下腰。
“来我极乐峰吗？”
猝不及防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少年抬起头，先是左右看了下，之后再小心地指向自己，眼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不用看别人，我就是在问你。”
季尘枫笑眯眯，不厌其烦地再问了次：“来我极乐峰吗？”
他朝少年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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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弟子们震惊了，长老们也震惊了。
这个人居然舍得放下谢长安而去挑一个野小子。
他们对季尘枫看上的这个人还挺有印象，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灵脉，靠着毅力和练得过硬的身手通过弟子试炼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身手不错的废柴，终生只能当凡人，收入门下也只能洒洒水的那种人。总之是个烫手山芋，倒刚好跟同样是废柴的季尘枫合得来。
只是没想到季尘枫居然选了他。这是看上了他什么，是因为那张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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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看着眼前的手。
是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他甚至看得到对方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他又悄悄看了一眼自己因为常年拿剑和干活磨出了老茧的手，有些拘谨地在衣服上蹭了蹭，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把自己的手放在季尘枫的手心里。
独自求生十几载，他很懂自己的处境。
仙宗是大陆第一大宗，招收的都是惊才艳绝之辈，他没有灵脉，能够通过弟子试炼靠的是他之前的本事，到了长老收弟子的时候，谁也不想要他。
他已经做好了最后被随意派给一方长老峰下做杂役的准备。
但没有想到会有人主动要自己。
不管对方是谁，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坚定地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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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的手放到自己手上的瞬间，季尘枫的脑子里就响起一道声音：
【恭喜宿主，收徒进度（4/4），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啦！】
季尘枫的表情不变，拉着林鸿的手就准备离开。
他向来这样随性惯了，之前也有长老曾经指责过，但发现对他完全没用，就再也没有浪费过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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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林鸿走在回自家峰的路上，季尘枫叹了口气。
之后他察觉到握在手里的手轻轻动了下。
季尘枫解释道：“别紧张，跟你无关。”
他叹的是自己的任务。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是他未曾涉猎过但据说很刺激的某棠文学的书。
他已经忘了自己已经来了多久，久到他差不多已经忘了之前自己是谁的时候，一个据说是系统的东西突然冒头，说他是炮灰师尊，废柴弱鸡，是小徒弟和三个大徒弟助攻路上的垫脚石。
只要他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和系统约定好的奖励。
而眼下，被他牵在手里的少年就是他的小徒弟，书中的主角。
季尘枫打了个呵欠，眼角逼出两滴泪来，揉了揉白毛，困得真情实感。
林鸿看他。
季尘枫懒着声音解释道：“刚睡醒，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林鸿沉默不语。
但他明明记得，在这个人来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他不会御剑，徒步下山又上山。
季尘枫侧眼瞥了林鸿一眼，淡着嗓子道：
“你可能不知道，有的人可以一边睡觉一边走路。”
他一本正经开始乱说了。
林鸿没反驳，安安静静走自己的路。
到了季尘枫口中的极乐峰峰下的时候，林鸿发现峰下确有长期走动而人为踏出的小道。
季尘枫到这里就松开了林鸿的手。
他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说：“极乐峰有规定，上下山只能步行。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峰顶。你自己先上去吧，我在下面休息一下。”
——这规矩是他定的。
毕竟要是所有人都御剑飞行，万一有一天他这个剑也拿不起来的人被撞见了怎么办。
林鸿看了眼身后的人，抿了抿唇，点头。
听说大长老乃凡人之躯，若是养尊处优惯了，走到这里的确也该累了。
季尘枫笑眯眯挥着手看林鸿老实爬山。
等到林鸿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季尘枫慢慢向后退了两步——
之后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徒留一地落叶。
这么高的山，谁爬谁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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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峰
极乐峰在云端之上，殿宇修得讲究，却没什么人，看上去冷清异常。
准确来说，是一人也没有。
自季尘枫霸了这座峰后，所有仆役通通打发给其他峰了，现在这峰上只有季尘枫和他的几个便宜徒弟。
便宜徒弟要么常年在外游历，要么跑去其他峰学习本领，大多数时候，峰上就只有季尘枫一人。
山间风一吹，中间殿宇的门带着响，慢慢打开了。
屋中凭空多了一人。
窝在床榻上的小白毛球警觉，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之后弹射起跳，带起一阵风。
季尘枫稳稳接住小毛球，随手把木质面具别到脑后。银白发丝向前扬去，和青色薄纱纠缠在一起。
青衫之上，是张远山轻雪般的脸。
室内仿佛都亮了一瞬。
季尘枫垂眸，纤长睫毛轻颤，戳了戳手里的小东西，之后向后一倒，瘫在床上。
“我睡了，有人来了也不许叫我。”
小毛球盘成一团，在他脖颈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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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来时，已是日暮时分。
季尘枫随手拉了拉散开的衣服，拍拍小毛球，消失在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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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在院子里从正午一直站到傍晚，站得腿发酸发麻也不敢动。
季尘枫只说了让他上峰，却没说上峰后怎么做。他没说，他就不敢随意行动。
来时的路上传来脚步声，林鸿转头。
来人走得很慢，原本银白的头发被夕阳染成火红一片，原本看上去还算整洁的青色长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得凌乱一片。
季尘枫朝他打招呼：“早。”
林鸿：“……”
季尘枫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到的，走到一个石桌边坐下，撑着下巴问：“会做饭吗？”
林鸿点头。
季尘枫眼睛一亮，扒拉着林鸿带着他往厨房走。
“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来了正好。”
林鸿看了季尘枫一眼，发现他的确有些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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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莫名其妙的，在其他人已经敬了拜师茶，已经开始学习的时候，林鸿拿着锅铲站在一口大锅前，按理说是他师尊的人正坐在灶前烧火。
林鸿很担心他一不小心把自己脸上面具给点了。
季尘枫似乎也是刚想起来还有拜师茶这回事，张口道：“小红啊，我茶呢？”
还不待林鸿说话，他又揉了揉头发，说，“对哦，这儿没茶，你去打杯水吧，趁早当拜师茶喝了。”
林鸿看了季尘枫一眼，问：“师尊渴了？”
没想到意图被拆穿，好在季尘枫脸皮厚，直接一点头。
林鸿去给他打了杯水，之后又回到锅前候着。
季尘枫喝了水，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手把塞在凳子底下垫凳脚的东西拿出来，拍拍灰。
“好了，喝了拜师茶，你便是为师徒弟了。”
“你没有灵脉，无论怎么努力也走不上修炼这条路。”
林鸿炒菜的手一顿，眼睛瞬间黯淡下来。
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他走到哪里，他听到得最多的话就是这句话。
即便是到了修真界第一大宗，他仍然躲不过这句话。
“这本书你拿去看看……嗯，可能有些旧了，但应该还看得清字才对。”
林鸿灰暗的心情瞬间一卡，“……”
那灰扑扑的一坨，季尘枫不说那是本书，他还真看不出来。
季尘枫往灶里丢了把柴火，说：“没有灵脉那就不用灵脉，左右不过一个容器。”
林鸿眼睛骤然睁大，季尘枫却没什么表示，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
这世上还从未有人说过没有灵脉也可以修炼的。
季尘枫继续说：“回去翻翻这本书，不能领悟就……”
“来找师尊？”
“不是，”季尘枫说，“不能领悟就自己使劲领悟。”
“……”林鸿点头，“好的师尊。”
如果说这本书真能让没有灵脉的人修炼，林鸿也不敢问为什么这书会被用来垫凳脚，也不敢问季尘枫为什么还是不能修炼。
对方是他的师尊，所以他恭敬地收下了书。
季尘枫一边搅着柴火，弄得火星飞溅，一边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我饿了好几天了，幸好你来了，不然说不定走不出这极乐峰。”
柴火在灶中被烧得炸开，发出“噼啪”一声响。
厨房的门被人推开。
“师尊饿了好几天？”
张无之靠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像是结了冰霜一样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弟子昨天送的算什么？”
丝毫没有撒谎被戳穿的尴尬，季尘枫施施然介绍道：“小红，这是张无之，你三师兄。”
林鸿看向张无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裤腿上黏着的小苍耳。
这东西他曾经见过，就在上山来的路上。
……这个人果然也是徒步上山的。
“张无之，这是林鸿，你的小师弟。”
张无之看了林鸿一眼。
他今日在剑峰就已经听说了，听说他这师尊这次终于舍得放过好苗子，找了个半点灵脉没有的废柴。
看来两人相处得还挺好。
放下食盒，张无之简短道：“我去练剑。”
季尘枫还记着自己的任务，道：“不尝尝你小师弟的手艺？”
“师尊，”张无之的眼睛里多了些别的情绪，他说，“我已辟谷。”
只有没有辟谷的凡人才会需要进食，比如林鸿，比如季尘枫。
看到林鸿垂下眼继续炒菜，季尘枫摆摆手，“去练吧去练吧。”
张无之关上门离开了。
季尘枫开始慢慢扒拉食盒，一边扒拉一边说：“辟谷了也可吃饭，到时你辟谷了不用憋着，想吃就吃。”
林鸿握着锅铲的手一紧。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蔓延开来。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肯定过。
没有什么假设，季尘枫就是认为他以后能够辟谷。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认为他可以走到这一步。
检查完食盒里装的琳琅满目的菜，季尘枫又开始絮絮叨叨，不忘推销自己的三徒弟：“你别看你三师兄这样，他人还是很好的，长得也好看不是？”
见林鸿没什么反应，他叹了口气。
任重而道远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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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饭季尘枫吃得尽兴，并且十分好意思地让林鸿洗碗，自己遛弯去了。
极乐峰之前好歹也有过很多弟子，故而在峰南有一个大校场，季尘枫拎着个小酒壶就慢慢溜达过去。
这里月光很亮，完全可以正常视物。
果不其然，张无之还在这里练剑，长剑在月光下映着寒光。
他是公认的剑道上的天才，一度被认为也许可以位列剑尊名下第一人的人，结果后来被自己收为徒弟，整个修真界全是叫衰声。
好在他自己争气，不畏他人眼光，跑去剑峰求学，仍旧习得一身本领。
校场边有一株低矮的桃树，桃树下有石桌石凳，季尘枫十分自然地坐下，开始自斟自酌。
酒香味顺风飘开。
张无之收了剑，再看去时，他那师尊已经喝得趴下，就看得到一头白毛栽倒在石桌上。
他走过去，那坨白毛动了动。
仔细闻了闻酒的味道，张无之皱眉。
“这是凡间的桃花酒，你……师尊又自己出宗门了？”
季尘枫抬起头来，支着下巴懒懒点头。
宗里的酒不够味，还是外边的好喝。
“师尊可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不要轻易出宗门？”
德不配位带来的不仅是闲话，还有数不清的算计。
仙宗大长老的位置是人都想坐坐，但又实力不够，如今换了一个废人上去，早已有人忍耐不住。
季尘枫如此出宗门，就是自寻死路。
“盯我干什么，”季尘枫把手一揣，“盯我长得好看？”
张无之的目光顺着他的话落到了他脸上的面具上。
“……”
他沉住气：“没人会对一个面具感兴趣。”
季尘枫站起来反问：“我这面具不好看？”
这是他最中意的一个面具，已经戴了两……不对，三百年……还是不对。
“……”
季尘枫慢慢坐下，没有再说话，又喝了口酒。
张无之不欲再与他辩解，只说：“师尊前几日风寒刚好，还是少饮酒为妙。”
他并不在意面前这个名义上的师尊身体如何，也不在意他是否活着，只要尽了自己的职责，那么其余事情便与自己无关了。
季尘枫没回他话，之后过了半晌，又懒洋洋笑了下，随口答应了。
说不通，张无之没再看季尘枫，起剑再练。
季尘枫酒一杯接一杯。
直接提着酒壶往下倒，季尘枫仰着头往酒壶里看，发现确实没有了，于是起身。
他提着酒壶慢悠悠往回走，酒壶上的红色穗子跟着摇晃，和青色衣衫纠缠在一起。
季尘枫路走得摇摇晃晃，像是下一刻就可直接栽倒在地，又总在要栽倒的前一刻立了回来。
张无之：“……”
张无之认命，收了剑，跟上前去搀扶他这冤种师尊。
季尘枫瘦，扶上去后才发现他意外的轻，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什么重量一样。
扶着季尘枫回了房间，张无之把他扔在床上，让他自己躺好。
整套动作熟练无比。
床上的小毛团子在床上蹦了蹦，跳到季尘枫手边盘成一团。
季尘枫一沾床就睡死了过去，丝毫不动弹一下。
张无之站在床边，转身欲走，之后又顿住。
他慢慢弯下腰，伸手。
只需他动手，旧痕斑斑的木制面具就能够直接取下。
“……”
室内一片安静。
在手指尖即将碰到面具的瞬间，季尘枫翻了个身。
张无之就只碰到了细软的白色发丝。
躺在季尘枫手边的小毛团耷拉着眼睛看他，之后又慢慢躺下，困意明显。
张无之知道这个小东西，季尘枫养的毛球，是凡间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平日里就只吃玩睡，惫懒的性格和季尘枫如出一辙。
他最后还是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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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之离开后，季尘枫又瘫了回来，随手扯下木质面具。
一块面具刚好容得下一个小毛团。
季尘枫睁开眼拍小毛团的头，眼睛困得水光满溢，却又因为怒气努力睁开。
好家伙，难怪他说怎么有时候会吃到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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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再醒来时，季尘枫揉了揉眉心，之后戴上面具。
宿醉的感觉有些糟糕。
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前的林鸿和张无之。
揉着头发打了个呵欠，季尘枫惊奇道：“还没走呢？”
他这话是对张无之说的。
毕竟张无之是要去剑峰学习的人，还是剑峰卷王，他拜入自己门下已经有不少年，起床后还能在极乐峰见到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话虽如此，听到这话从季尘枫嘴里蹦出来，站在门前的两人还是沉默了下。
季尘枫找了个石凳坐下，宽大衣摆委地，问：“有何事？”
“弟子此次是来告知师尊，此次弟子大比，弟子不便参加。”
弟子大比是仙宗传统，一年一比，争的就是一个脸面。
张无之历来是在剑峰学习，定然是不愿意代表极乐峰与剑峰对上。
“这好办。”季尘枫摸摸手里的毛球，说，“让小红上就行。”
大徒弟常年在外游历，二徒弟不知道还在哪里快活，三徒弟刚刚明确拒绝了，能上的就只有乖乖小徒弟。
林.小徒弟.鸿：“……”
他提醒道：“弟子还没开始修炼。”
季尘枫挑眉。
不是“没有灵脉”，而是“还没开始修炼”。
搞得还挺快。
也得亏林鸿居然信他，真看了那书。
季尘枫说：“不是还有好几个月么。”
他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林鸿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季尘枫的视线一直落在林鸿身上，张无之自觉消息已经传达到，于是告退。
季尘枫挥挥手：“去吧去吧。”
张无之离开了。
季尘枫对林鸿笑：“说罢，来找我有何事？”
林鸿说：“弟子煮了粥。”
季尘枫马上就站了起来：“不早说，走走走。”
喝完粥，季尘枫感觉好了不少,宿醉的感觉不再那么强烈。
林鸿很懂事，洗完碗就自己捧着书看，看透了就自己跟着尝试，看着十足认真。
季尘枫先是在一边咸鱼躺，之后老脸一红，有些羞愧，于是也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
他拿的《修真密谈》，一本凡间出的书，连载的那种，半月出一期新刊。
他一动，结果被林鸿瞧见了，说：“这书里说的多半假话。”
季尘枫神秘摇头，说：“你还是不懂。”这样才带劲。
林鸿继续看自己的书。
季尘枫捧着手里的书，看着看着就赞叹连连，偶尔还带感慨。看到一个昔日道侣闹掰，打架打平了一座山的事情时，感慨了句：
“我之前也差点有个道侣。”
林鸿看向他。
季尘枫说：“喝酒喝输了，愿赌服输。结果之后发……”
他话说一半就停住了。
“罢了，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清风过，满树桃花随风而动。
粉红花瓣悠悠飘转而下，落在白发之上。
季尘枫岔开话题，道：“不日后宗门便会让你们新弟子去秘境历练，秘境很小，并无什么危险，但还是要注意……”
林鸿福至心灵，说：“还是要注意安全？”
“不是，”季尘枫说，“还是要注意多捞点东西回来。”
他苦口婆心，“秘境再小也是肉，咱们峰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就指望着这次秘境能带回些好东西果腹。”
“……”
林鸿道，“好的师尊。”
小徒弟可爱又听话，季尘枫欣慰点头。手里的话本看完，他决定回屋睡大觉。
被留在原地的小徒弟自知肩负着全峰上下的口粮，修炼得更加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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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知道了有新徒弟在，季尘枫饿不死，自从上一晚上过后，张无之再没来过。
这么久没有动静，季尘枫却不急。
新弟子进入秘境历练都需要峰主亲传弟子带队，这次定的就是张无之。他是不指望这眼里只有打怪升级的弟子能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但对他和林鸿的未来还是比较看好。
秘境这么多天，这还擦不出爱情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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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秘境前一晚，林鸿敲响了季尘枫的房门。
屋里的季某人和小毛团睡得正香。
听到敲门声，小毛团动了动，之后就感觉到了一股怪力向他袭来。
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到了半空中。
在半空中扭转身形，毛团落地，回头瞪视躺在床上还在闭着眼睛在床上乱摸面具的人。
坏事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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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过了一会儿仍是无人应，林鸿想是季尘枫已经睡了，正欲走，门却开了一条小缝。
门后无人。
听到脚边传来动静，林鸿低头，发现一个小毛团在努力挪动自己的身体推开门缝。
原来是它在开门。
害怕它被门挤瘪，林鸿连忙伸手帮忙推开门。
门开后，一抬眼，林鸿正好看到穿着松松垮垮中衣坐在床上的季尘枫。
他明显是刚睡醒，头发跟当初来接他上峰一般乱，面具也戴得歪歪扭扭。
林鸿开口：“师尊……”
“乖徒等会儿，”季尘枫扶着头，说，“为师现在还看不到你。”
“师尊，”林鸿说，“弟子是想说你面具戴反了。”
上下的那种反。
“……哦。”
季尘枫一低头一抬头，面具正了。
看了眼蹲在一边生闷气的小毛团，他简要介绍说：“这是吃得多，你可以叫它……嗯，就叫吃得多。”
林鸿点头：“好的师尊。”
季尘枫随意支起腿，问：“可是有何事找我？”
林鸿乖巧点头，之后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师尊，我的心里一团火。”
季尘枫眉头一动。
“我是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内部？胸口那里就有一团火。”
季尘枫了然点头。
原来是个玩火的。
他煞有介事道，“为师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好歹看过书，这种情况很常见，这说明你的修行已经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这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错。”
季尘枫看过屁的书。
他唯一看过的书就是话本子，唯一的参考对象就是自己，但他长了一张嘴，好坏都由他胡说。
林鸿恍然大悟，恭敬道谢。
他不欲打扰季尘枫睡觉，刚欲告辞，季尘枫看了眼他，又将他留下了，问：“你就这一件衣裳？”
他这才发现从进入仙宗到现在，林鸿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同一件，上面的补丁就没带变过。
林鸿点头。
季尘枫刚想说宗里给弟子发的俸禄虽然不多，但怎么也够买几件衣服。
然后他又意识到了什么，住了嘴。
他想起来了。
他在宗里赊了账，这季度不仅自己的俸禄，包括峰内的弟子的俸禄，全用来还账了。宗门每个峰都会给弟子做校服，但很显然，极乐峰没钱，张无之等人都是穿的自己的衣裳。
仙家之人不缺钱，但极乐峰是例外。
季尘枫沉默良久，最后起身，打开衣柜。
“乖徒，先在里头选一件。”
等他有钱了，定会给他乖徒做一套衣服。
衣柜典雅大气，是前一代峰主留下的，透着和现在的极乐峰上的师徒俩完全不同的昂贵气息。
经过这么多天的生活，林鸿已经全方位体会了极乐峰的贫穷。他的师尊除了一套长老服，平日里穿的都是粗布麻衣。
如此这般，他已经可以大致想象得到衣柜里是个怎样惨痛的画面。
但是事实却好像有些不一样。
衣柜打开的瞬间，流光溢彩。
——物理上的那种。
季尘枫一边翻着衣服一边吐槽：
“这谁送的这东西，大半夜穿着不吓人？”
然后那件泛着流动的紫光的外裳就被关进了柜底。
林鸿没敢动，就这么看着季尘枫动作。
他也没敢说，现在天才黑不久。
季尘枫的衣柜里的衣服出奇的多，林鸿甚至看到了件大红衣底绣着金丝的喜服，在光底下泛着光。
大致处理好了一些不太适合的衣服，季尘枫擦擦并不存在的汗，站到一边说：“自己挑。”
这大概是他说过最豪气的一句话了。
林鸿推拒不得，最后只能选一套。
他选了件看上去最普通的。衣服是棉制的，没什么花纹，只有袖口处歪歪扭扭绣了朵桃花。
林鸿选好衣物季尘枫就打着呵欠送他离开了，“莫忘了明日前去校场。”
离开季尘枫房间，林鸿抱着衣物，鼻尖似乎还闻得到那股清淡的香味。
第一次有人送他衣服。
果然师尊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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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尘枫一觉睡到大天亮，最后是被脑内的系统的声音吵醒的。
【情节变动通知：主角林鸿所在小秘境已连接某不知名大秘境，恐有性命危险，严重影响剧情发展，请前去保护主角】
如此循环往复。
季尘枫打开精神屏障，接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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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已经和其他人一起进入了秘境。
此次秘境试炼是采用小组制，随机分组，和林鸿一组的其他人多是来自剑峰，自带一股傲气，但至少没奚落林鸿，已经算是有礼貌。
毕竟小组制，小组的成果关乎到成绩，在大家都希望来个大佬的时候却来了个废柴，能管住自己嘴巴已经算是不错。
秘境里没什么特别有威胁的东西，但灵兽数量多，攻击性也强。众人发现极乐峰的那个废物居然挺管用。
与其说是灵兽主动攻击他，不如说是他主动在找灵兽攻击，一路上帮了不少忙。
他收集了很多对修炼无益处的东西，但看在他解决了不少麻烦，几个人还是愿意用自己储物戒暂时帮他将东西收着。
途经一条小道，尽头有微光，众人谨慎上前，发现尽头是一方水池，泠泠泛着响。
有人小声惊呼道：“那不是千心莲？”
池水之上，几朵红色小花颤颤巍巍抖着花瓣，花心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只要吃了这个，一举内视不成问题。
有人看得眼睛发直，动作比脑子更快，直接抬脚伸手，其他人拦都拦不住。
表面宁静的水池里瞬间钻出一个布满厚厚鳞片的巨大的蛇头，已然张开了嘴。
“不好，是莥薜蛇！”
每个灵植都有伴生兽，千心莲的伴生兽就是莥薜蛇，高阶灵兽，是他们现在定然不能直接面对的存在。
破空声传来，幸而林鸿反应快，把猪油蒙了心的弟子往旁边一扔，支出剑抵住莥薜蛇的利齿。
后面的剑峰弟子喊道：“这莥薜蛇并非我们能对付，那什么……极乐峰的兄台，现在正是好机会，快跑！”
林鸿转头，“你们先走。”
剑峰几个弟子瞬间想到了“你们先走我殿后”，瞬间热泪盈眶，顿时觉得之前不待见这位兄台的自己不叫人！
“你大可不必为了我们……”
林鸿说：“我不能退，今天我死也要这莥薜蛇皮拿去卖钱。”
他没有忘记自己还肩扛着师尊的殷切期望。
其他人：“……”
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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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有不有病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最后林鸿真的把莥薜蛇一剑给戳死了。
他们就这样看着林鸿带着满脸血收好蛇皮。
将千心莲也收好，一行人准备沿原路返回， 却见来路不知何时起了雾气，将前方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个城墙的轮廓逐渐显现了出来。
.
季尘枫终于在往常饭点时醒了。
简单穿好衣服，季尘枫把还在睡的吃得多揣进兜里，足尖在地面随意一点。
空无一人的房间只余窗纱还在隐隐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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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
巍峨的城门前显现出一个白色人影。
季尘枫把面具别到脑后，把怀里的吃得多往地上一放，说：“去找我徒弟，记得把人带出去。”
吃得多就这么看着他。
“我小徒弟，昨天晚上那个。”
吃得多迈着四条毛茸茸小短腿走了。
季尘枫独自一人进了秘境后往前走。
这里与其说是秘境，不如说是城池。城里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处处都挂着红绸，一片喜庆。
街上还有石人，说是栩栩如生也不为过，像是活人被生生变成石头一样。
季尘枫对这里有些印象，但并不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沿着中心主干道走，季尘枫拿出在极乐峰时随手摘下的桃花枝，上边还颤颤巍巍带着两朵桃花。
头顶上方的空间变成墨黑色，周围阴灵不断盘旋，带起阵阵阴风。
季尘枫衣袍被吹得鼓起，白发随风扬去，他手里桃花支一转，随手斩去一只不断涌现着黑气的阴灵。
主干道的尽头是一座府邸。
牌匾上写着“城主府”三字。
府邸前堆着两排的像是聘礼一样的东西，从府邸门口一直延伸到街尾。许多石人站在路边，脸上看上去喜气洋洋的，都在一脸惊叹地看着满街聘礼。
季尘枫脚步一顿。
死去的记忆突然苏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