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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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哐当——

锁头打开的声音自幽暗潮湿的死牢里响起,楚彧缓缓抬头,看到提着食盒被狱卒放进门的贺允之,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

“王爷,我来看你了。”才一开口,贺允之就湿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咬唇在楚彧面前蹲了下来:“明天就是你车裂的日子,我,我来给你送饭,你吃饱了再上路,好歹做个饱死鬼。”

楚彧:“……”

虽然这是事实,但听着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若非清楚贺允之拙嘴笨舌还爱哭,楚彧都要怀疑他是来看笑话的了。

“你不该来的。”楚彧叹了口气,打量着眼前青年眼下的青黑,忍不住想伸手碰碰,又因为沉重的镣铐打消了念头,只重复着道:“你不该来的。”

谁知这一句竟惹了对方不高兴,气哼哼鼓了鼓腮帮:“我不该来,你盼谁来,咱们的九五至尊吗?”

“我不是……”

“他都要将你五马分尸了,你还念着他。”贺允之低头揭开食盒,将里面满满一大碗的米饭和肉端了出来,筷子塞楚彧手里:“吃吧。”

楚彧深深看了贺允之泪雾迷蒙的双眼一眼,第一次没有觉得烦,点点头,端着碗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贺允之拾袖擦了擦眼,等他吃差不多了,才把酒壶拿出来:“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巫山桃花酿。”

楚彧吃饭的动作一顿,却没有抬头。

巫山桃林,是当年他与还是皇子的赵兖结义的地方。

当时只以为爱而不得最是苦,如今被利用彻底才发现,自己满腔情意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喝点酒吧,别人上断头台都要喝酒的。”贺允之目光在楚彧苦涩上扬的嘴角一掠而过,巴巴将酒壶递上。

楚彧接过酒壶,眼睛看着贺允之:“你心里其实恨我的吧?”

不然怎么句句都在扎心添堵。

“王爷可还记得,当年你我大婚之日,你因为被人冲撞,怒极砍杀,我被吓哭,你说的第一句话?”贺允之垂下眼睑:“你说,哭哭啼啼男人否,滚远点,别污本王的眼。”

自那时起,贺允之便被安排住到了离主院最远的偏院,再没往楚彧跟前凑过。两人同住一屋檐下,却比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还不如。

所以该不该恨,又恨不恨?

贺允之没说,楚彧也没再问,拎着酒壶仰面就灌了起来,完了一抹嘴,却话没说上一句,就仰面昏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楚彧昏迷倒地的瞬间,几名黑衣蒙面人便立即现了身。

贺允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带走。”

很快,一行人便如鬼魅般,带着昏迷的楚彧迅速离开诏狱,消失在了深暗的夜色中。

此时正值子夜,万籁俱寂,马蹄虽然被包了软布,踏在地面依旧能发出不小的声响,为了不引起巡城官兵的注意,一行人不得不弃马抄小巷出城。

“城门那边可都打点好了?”贺允之看了眼被手下扛在肩上的楚彧:“他胃不好,别颠着他。”

闻言,黑衣人将楚彧稍稍挪了挪位置:“世子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只要出了城门,便会有马车和马匹接应,到时按照计划,让马车走官道掩护,我们骑马抄小路前往藁县码头。”

贺允之点了点头。

到了城门口,果然有人接应,一行人顺利出了城。然而还不等松口气,身后的追兵就到了。

还好他们早有准备,贺允之带着楚彧翻身上马,打马就冲向南面小道,直往山林奔去。

楚彧是被灌醒的,睁眼还被贺允之掐着腮帮往嘴里倒酒。

“咳,咳咳……”

见他醒来,贺允之立即停了手。

“你……”楚彧刚要说话,就发现周围环境不对,顿时脸色一变:“这是?”

“官兵应该很快就会追来,你昏迷着不方便,所以就把你弄醒了。”贺允之将水囊堵上塞子:“我劫狱了,接下来一路南下,只要过了蜀地,就安全了。”

“劫狱?”楚彧发现自己手脚镣铐已经被除,当即拉着贺允之站了起来:“我已是待罪之身,死不足惜,可你这一劫狱,族人必受牵连……”

贺允之微笑:“我母亲是福荣长公主,亲族是皇家赵氏,父亲是孤儿一身轻,就凭先皇赐予母亲的免死金牌,定能保性命无虞。”

至于自己,要么一起离开要么一起死,贺允之的退路,从做下决定开始,就绑死在了楚彧身上。

“追兵来了!”

楚彧还想说什么,听到通报不得不打住,当机立断带着贺允之上马,一路奔袭,还没出山林,就发现了山脚的官兵,遣人往其它几个方位探查,皆是如此,他们竟是被包围了!

看着这阵仗,楚彧不禁苦笑:“赵兖啊赵兖,为了除掉我,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贺允之低头看了看揽在腰间的胳膊,没有回头,垂眸问:“现在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能硬拼了。”话落,楚彧搂住贺允之腰用力一带,将人甩到身后,接住手下抛来的长剑,首当其冲挑了人最少的方位冲下山。

山脚的官兵却并不给人近战的机会,这边刚一现身,便立即发送信号,同时下令放箭。

楚彧不愧是大瀛赫赫威名的战神,愣是带着一众手下自箭雨杀出一条血路,破了官兵防守。

敌众我寡,他并不恋战,杀出包围后便头也不回一路驭马狂奔,却被利箭射中马腿双双摔下马背。

“皇上有命,抓到楚彧不必收押,就地诛杀,其余同党,格杀勿论!”

随着为首官兵一声令下,楚彧等人不得不奋起应战。

起初楚彧还游刃有余,却闻一声笛音破空传来,不禁晃了晃神。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趁着破绽直逼楚彧咽喉。

“小心!”贺允之瞪大了眼,掷剑格挡却打偏,情急之下当即挺身挡在楚彧身前,利箭噗嗤没入喉咙。

“允之!”楚彧惊骇回神,接住贺允之软倒的身体目眦欲裂。

贺允之发不出声音,只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快走……”

楚彧没有弃他而去,死死抱住他,被箭矢射中亦不放手:“不,允之……允之你撑住,我这就带你找大夫,你别死!”

贺允之涣散的瞳孔落下泪来:“疼……”

然后就咽了气。

“允之!贺允之!啊——赵兖!”

“王爷?”

“王爷快醒醒!”

楚彧猛地睁开眼,猩红的双目仿如地狱跑出来的恶鬼,死死瞪着对面,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大汗淋漓,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跟撞了邪一样。

这可吓坏了白翎。

“王爷可是做噩梦了?”白翎递上巾帕,却被楚彧抬手挥开,他也不在意,想着方才主子梦呓还喊着太子赵兖的名字,便贴心道:“殿下就在隔壁厢房,可要属下把人叫过来?”

楚彧转头看着眼前年轻了很多的白翎,神情闪过恍惚:“白翎?”

“是属下。”白翎见他眼神古怪,以为是还没从噩梦醒神,忙去倒了杯热茶过来:“王爷,喝口热茶压压惊吧?”

楚彧没让白翎伺候,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才终于有了活过来的真切感。

“眼下什么年份?”将茶盏还给白翎,楚彧声音低哑的问道。

白翎只当他是睡糊涂了,也没多想,顺着便答道:“回王爷,昨儿个刚过除夕,眼下已是崇元三十六年,正月初一。”

崇元三十六年,正月初一……

竟是回到了五年前。

楚彧眯了眯眼,当即掀被下床。

白翎下意识侧身退开,却是一脸不解:“王爷?”

“更衣,备马,本王要出府!”楚彧道。

白翎一愣,没有多问,转身便取了衣裳来伺候楚彧穿上,随即让人备了两匹马。

然而楚彧却并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了。

勒马在长公主府停下,楚彧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很快就摸到了贺允之所在的院子。来到主卧门口,犹豫了下,才深吸口气推门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不过楚彧夜视极好,只适应了一下就看清了房里的陈设,当即便绕过屏风去了内室。

不想楚彧刚靠近,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见他惊骇瞪眼,张嘴欲喊,楚彧欺身过去就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别喊。”

贺允之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眸瞪着他,眼底诧异闪过,好一会儿才温顺的点了点头。

楚彧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叫,这才拿开了手,却压在人身上没有起来。

贺允之不安的动了动:“你先起开,太重了,压的我喘不上气。”

“你保证不乱动,我就起来。”见贺允之又点了点头,楚彧这才起身坐到了床沿。

视线落在贺允之咽喉处,看着白皙完好的肌肤,想起那里被利箭刺穿,鲜血喷涌的画面,心口就刺痛不已。

贺允之被楚彧深沉复杂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顿了顿才撑坐起身来:“安戮王?”

“是我。”楚彧抬手滞了滞,这才落在贺允之肩上,动作僵硬的捏了捏:“吓着你了?”

这一次,贺允之没有点头也没应,只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楚彧。

“对不起。”楚彧闭了闭眼,想到贺允之咽气时那一声疼,声音沙哑:“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贺允之还是不说话,就那么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

“安戮王深夜来访,莫非是在为宫宴赐婚一事着恼?”贺允之低下头:“你我皆是男子,荒唐婚配恼怒实乃正常,可是……”

“没有!”楚彧忙打断贺允之:“我没有恼怒,我过来,就是以未婚夫身份,看看你。”

“可是我已经求皇帝舅舅收回成命,咱们的婚事已经不作数了啊?”贺允之一脸愕然:“我原本奇怪安戮王为何还这般生气,竟是给忘了么?”

“婚事取消了?”楚彧愣住。

怎么会?

明明……

“疼……”贺允之瑟缩着一边肩膀。

楚彧一惊回神,看到贺允之夺眶而出的眼泪,和吓得惨白的脸,忙松开了紧抓着对方肩膀的手。

那声疼与贺允之咽气时那声重合,让楚彧一时错乱分不清今夕何夕,恍惚间似乎又看眼前人咽喉处血水喷涌。

楚彧当即呼吸一紧,伸手就把人死死抱在了怀里,一手扼住怀里人的喉咙,可是血流如注,却怎么也按压不住。

“呃!”贺允之惊恐的瞪着楚彧,没想到对方半夜跑来,竟是想要掐死自己,当即拼命挣扎起来:“放,放手……救……救命!”

两人动静过大,终于惊动了外间守夜的小厮。冲进来看到贺允之正被楚彧掐着脖子死死摁在怀里,毛六脸色一白。

“世子!”上前一把推开楚彧,毛六战战兢兢伸着胳膊将捂着脖子呛咳不止的贺允之挡在身后:“不准,不准伤害世子!这里是长公主府,不是安戮王府,还,还请安戮王离开,否则,否则小的就要叫人了!”

楚彧被毛六推得站起身来,看着趴在床边咳得眼泪直流的贺允之,这才惊觉刚才都做了什么,手一抖,刚想上前,看到斗鸡一样护在主子身前的毛六又停了下来。

“我刚,不是故意的。”楚彧看着贺允之咳得通红的脸心疼不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允之,你刚说,婚事取消了?”

见贺允之咳得难受,楚彧忙去桌前倒了杯水过来,递给毛六:“快给他喝点水。”

毛六外强中干瞪了楚彧一眼,心里唾弃他的猫哭耗子,倒是没有拒绝,接过杯子扶起贺允之,喂他喝了下去。

一杯水下去,贺允之这才缓了过来,看了看楚彧:“毛六,你先退下。”

“可是……”

“退下。”贺允之擦了擦眼泪,看向楚彧:“本世子与安戮王有事要谈。”

闻言,毛六虽然不放心,但还是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几乎是毛六出去的瞬间,贺允之低头藏起了脸上的表情:“安戮王就这么厌恶我,即便婚事已经取消,也恨不得掐死我?”

“不是……”楚彧刚醒过来不久,到现在脑子还混乱着,他想要解释,可刚刚的一切却无从解释:“对不起。”

贺允之双手攥紧被子,低着头声音低哑微哽:“对不起什么?”

“我刚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疼。”楚彧犹豫须臾,还是没忍住上前捏着贺允之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目光探究的望进他泪雾迷蒙的双眼:“为什么?要求皇上取消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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