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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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这天阳光正好,喜鹊在枝头叫的正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阵敲锣打鼓的喜庆声,街头的行人小贩围着观看。

今日是许家公子的大喜之日,大家都想看看许家公子八抬大轿迎娶的新娘子是什么样的美娇娘,居然让这棵万年铁树开了花。看那一行人的前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那人生得好生英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

本是大喜之日,可看那马背上的新郎并不开心的样子。许庭抿着唇,听着这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更是皱了皱眉头。

到了新娘子家门口,许庭下了马。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新娘。只见媒婆扶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穿着喜服的身影走了出来。这位新娘子身形有些高大,不似平常女子那般的纤细。围观者暗惊,没想到这许大官人喜欢这样的女子。

新娘经过许庭身边,停下了脚步。新娘低笑出声:“没想到相公八抬大轿来迎娶我,真是言而有信。果真如传闻那般。”听这温润的嗓音,像山谷伶仃的小溪,清澈明亮。可这也不难分辨这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这新娘居然是个男人。

虽然本朝有着男男风尚,即便是双方都是男人,也是可以成亲的。但众人想不到的是,这位平时古板的许大官人,居然娶了个男人。

许庭黑着一张脸看着江楚,只是抿着唇,不说话。直到看着江楚进了花轿,他才上了马。

到许府,拜堂后,新娘子便被带进了内屋。许庭开始与宾客敬酒,即便这亲结得不甘不愿的,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新娘坐在喜床上。红色的被褥上绣着对鸳鸯,桌上摆着红蜡烛与精致的糕点。屋内一片温馨喜庆的模样。

约半时辰后,房门被打开,伴随着“吱呀”声,接着便是进门的脚步声。许庭走到江楚身前停下,他低头注视盖着红盖头的江楚,沉默,两人便就这样无言了半盏茶的时间。

“相公不累吗,站了这么久,不掀盖头?妾身可是饿了整整一天了。”清澈的嗓音带着磁性,打破了久久的沉默。

许庭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转身拿起了喜秤回到江楚跟前,掀起了红盖头。

入眼的是白净瘦削的下颚,往上看去是浅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最后便是那双映着烛光的双眸。

也许是烛光的原因,江楚面色看起来很柔和,目光潋滟。虽然未施粉黛,可却俊俏的比那些美娇娘还好看。对上那双充满笑意的眼,许庭竟觉得有什么要冲出胸腔。

“相公是看呆了吗?”江楚调笑地看着他,“我也知道我生的好看。”

许庭猛地回神,江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相公该歇息了吧。”

“你究竟想干什么?”许庭看着他,声音充满了冷淡。

“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江楚站起身,双手环住的脖颈处,闻到了许庭身上的酒味,他挨在许庭的耳边,“难道相公想浪费这洞房花烛夜?”许是这一天滴水未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掠过,许庭心里感到许些酥麻。

看着许庭无动于衷,他松开了环在许庭脖颈处的手:“相公这是害羞了吗,那便让妾身为你宽衣。”说着便真的解开了许庭的腰带。

许庭猛地推开了他,转身打算走出房门,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相公要是出了这个房门,可是要落人口舌的。”他知道许庭很看重这些,果然许庭停下了正打算推开房门的动作。

江楚打的小算盘成功了,轻笑道:“相公忙了一天了,还是早生歇着吧。”他看着许庭顿在门前久久未有动作,也不说话,二人僵持了很久。许庭叹口气,转身到长椅躺下,闭上眼,也不再看他。

江楚笑着摇了摇头,熄灭了蜡烛后,便上了床躺下。

屋外的热闹好似与屋内无关,渐渐地屋外的吵闹声小了下来,直至消失。月色透过纱窗倾泻而下,新娘子替他的夫君盖上了被子。借着月色,他打量着许庭,那张俊朗的脸在睡梦中还是皱眉。他为许庭抚平了眉头,温柔地笑道:“真是个闷葫芦。”

第二日,许庭醒来,揉着太阳穴。昨日宾客灌他喝了很多酒,今日开始头痛了。

“你醒了?”江楚的声音传来,他看到江楚坐在桌前,把玩着杯子,江楚已经换下了昨日的喜服,穿上了一袭水蓝长衫。

“相公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是做了什么美梦,深陷其中了吗?”

许庭沉默地起身,他换下喜服,唤下人送上了洗漱用品,一个目光都没有给江楚。可即便被他忽视,江楚的目光依然一直跟随着他,不知为何脑中渐渐浮现出昨晚江楚穿喜服的模样。江楚环住他,满眼温柔看着他的样子。一想到这里,他的心绪越发繁乱,莫名有些焦躁。

许庭用冷水拍了拍脸,像是想把脑中的那些暧昧景象全拍走。

他不可以被江楚的表象欺骗,他们相识多年,他深知江楚爱戏弄他人的本性,他一向不喜欢江楚这样轻浮的人。要不是因为...要不是因为苏淮,他又怎么会与江楚相交。

他与江楚成亲也只是因为那晚的荒唐,从小娘亲就教导过自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甚至怀疑那晚是江楚把他灌醉,计划了这些事。可是这个想法刚成形就被他打消了,虽然他不喜欢江楚,但江楚并不是那样的小人。毕竟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经过一番洗漱后,二人去大堂见了许庭的母亲,江楚给许庭的母亲敬了茶。许夫人被这位乖巧俊朗的儿媳妇逗得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这个儿媳妇是个男妻,但是许庭一直未成家,这已经成了她心头病。她不想死后,自己的儿子还是孤苦伶仃的,有个人陪着总归是好的。

江楚一口一个娘,叫得她心头甜得像是灌了蜜,越发对这个儿媳妇满意。

许庭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许夫人搭着江楚的手慈爱地看着他,拿出一个种质细腻通透的翡翠镯子给他带上:“这是我们许家传下来的,给许家媳妇的,你好好收着。”

江楚低笑着,看上去颇为乖巧腼腆,点了点头道:“谢谢娘亲。”

许夫人把许庭叫到跟前,拉起他的手搭在江楚的手上道:“庭儿,你日后要好好待江楚。娘亲年纪大了,没几年可活了,江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没等许庭出声,江楚就开口:“娘亲说什么呢,娘亲定可长命百岁。”

许夫人笑着拍了拍江楚的手道:“就你小嘴甜。”之后许夫人看向许庭,“庭儿你听懂了吗?”

许庭点了点头:“我懂了,娘亲你好好歇息,我带江楚先走了。”

看着二人出门的身影,许夫人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一旁的丫鬟心思活络,立马开口:“夫人放心吧,江公子定会好好待少爷的。”

许夫人点了点头,她只是担心自己儿子不知如何对待妻子,许庭在感情方面就像个木头。他会主动提出要成亲,实属不易。

从许夫人那离开后,二人回到了书房。许庭准备查看账本,就听到江楚道:“相公可真冷漠,从昨日起,相公对妾身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是妾身做错什么了吗?”

江楚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哀怨。

“我们成亲的原因你是知道的,你不必如此。”他冷淡地看了江楚一眼。

闻言,江楚立刻收起哀怨,调笑道:“当然是因为我们二人相爱了。”

“江楚,我只是为那日所犯下的错负责。”许庭翻看着账本,依旧不看他一眼。

江楚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嫁给你了。都成亲了,我这样只是做一个妻子的本分。”他坐到许庭身旁为他磨墨。

“休要再说这些胡话,我不知道你嫁给我的原因是什么,但一定不是你说的喜欢。”许庭抬起头看向江楚,江楚面色柔和,拿着墨块的手转动着,与黑乎乎的墨块相比,显得更加白净纤细。

江楚听到他说的话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他问道:“难道你还喜欢着苏淮?他都已经成亲了,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我与苏兄是君子之交,岂会生出别的感情。”许庭皱了皱眉,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刚想张口,但是又想想问出来有些不妥,便作罢。

“是吗?有日我看到你与苏淮相拥,很是亲密,我以为你们...”江楚顿了下,没有再说下去。

许庭想起来那次的小意外,没想到居然被江楚撞见了,他道:“那日苏兄被小石子绊到,我只是扶了他一把而已。”

江楚低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随后低笑摇摇头,抬眼看向许庭笑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为何你会看到?”许庭翻看着账本,发现有处错误,拿笔记下。

江楚抓着墨条顿了下,道:“那日苏淮也约了我,只不过我刚赶到就想起有事忘了处理。又看到你二人相拥的场景,觉得不便打扰,便先走了。”

“现今我与苏兄都已成亲,这些话莫要再提起了。”

“嗯。”

二人沉默了许久,许庭突然道:“你呢?”

“嗯?”江楚疑惑地看向他。

“你可放下苏兄了?”许庭与江楚对视着,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江楚哑然,看着许庭漆黑如深潭的双眼认真道:“我从未喜欢过苏淮,何来的放下。”随后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笑道,“看来你我二人是误会对方了,要是他人得知,岂不是要被笑话。”

许庭听到江楚的话后愣怔了许久,他一直以为江楚喜欢苏淮才如此戏弄他,可是江楚竟然不喜欢苏淮。不知为何知道这件事后,他的心却放下了。

许庭看着他的发顶那个小漩涡,突然有点想用手去戳一戳。发顶的小漩涡随着江楚磨墨的动作动着,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手伸出去一半了。他快速地收回手,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江楚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目露疑惑:“怎么了?”

许庭的声音带了许些慌乱:“没事。”他低下头继续翻看账本,只是思绪很乱,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心思看下去。

书房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与磨墨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屋外阳光明媚,枝头的桃花开得正艳。

三年前,元宵之夜,许庭被朋友拉出去游湖。许多大家闺秀在今夜出门,放花灯,期盼自己早日找到意中人。而那些年轻的公子少爷也期盼着在这元宵之夜,来一段缘分。

许庭与朋友泛舟,在这湖的周围灯火通明,小贩呦呵声,小姐们的嬉笑声,好不热闹。

茫茫的湖水映着明月,船略过湖水,泛起阵阵涟漪。在此美景下,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忽远忽近,仿佛伴着湖水潺潺流动,悦耳动听,已臻化境。许庭被这琴声所吸引,认真听完了这一曲,琴声停下的那一刻,他竟有些不舍。

他往对面看去,远处停着一艘船。那边位置较偏,没有什么灯光,刚好有棵柳树遮挡住月光。

许庭只依稀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站起身,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他的衣角,看起来有些落寞。周围的喧嚣好像与他隔绝,船只离许庭越来越远。清冷的月色倾泻在那个身影上,就像是泼墨画中走出来的样子。好似随时都会消失在这月色中,伸出手也抓不到他的一片衣袂。那时,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自己与他。

许庭感到自己的胸腔在快速地振动,心脏好像随时都会跳出来一样。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这样乱了分寸。第一次,动心。

朋友看他愣怔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进屋棚的身影。朋友看了看那船,若有所思,随后笑着道:“那好像是苏家的船只,听闻苏家小公子弹得一首好琴,今日倒是见识到了。的确是宛若玄音,灵动九天...”

朋友后面说的话许庭没仔细听下去,脑中只有苏家小公子这几个字。

此后许庭便一直对苏家小公子念念不忘,但是他人过于木讷,又是第一次动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许庭也没有什么行动,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

一天朋友兴冲冲地来到他家,给他带了一张请柬,说是苏家小公子以琴会友。朋友知道许庭自那日见到苏公子后,就魂不守舍的,定是铁树开花动了心。他这朋友便是要帮一帮的。

五日后。

许庭到了苏府,递了请帖后,下人把他带进了后花园。一踏入后花园他便听到了阵阵悦耳的琴声,朋友早就来了,一看到许庭便把他拉到了苏公子跟前,互相介绍。

苏公子生得俊朗,温润如玉,但与那夜清冷落寞相差甚远。

“苏兄,这是许庭,早日听过苏公子琴曲,便想跟苏公子交朋友。”许庭没想到朋友这么主动,有些不知所措。

“许公子你好,在下苏淮。”苏公子向他点了点头。

在朋友的帮助下,他和苏公子闲谈了起来,相谈盛欢。二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能跟倾心之人在一起聊天,他很开心。

聊得正欢,苏公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双眼亮了亮,冲他身后道:“江楚,你来了。”

苏公子声音都带着喜意。

许庭好奇来人是何人,竟能让苏公子如此开心。他回头一看,愣怔了许久。

入眼的是一个清瘦的身影,来人一袭白衫,腰间系着一枚玉佩。那人的双眼像是揉碎了星辰在其中,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一出现,周围都好像失了色,仿佛是从山水画走出来一般,小姐们看到他都羞红了脸。

“你都亲自给我下帖了,我怎么能不来。”那人看似与苏公子很是亲密,关系不浅。

许庭看到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就被苏公子的话打断了:“各位应了苏某的约,苏某在此感谢,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苏公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拨了几下弦:“苏某近日学得一首曲子,今日献丑了。”说完,一阵潺潺的琴声夹杂着清风传来。

这琴声着实悦耳,在场的宾客都很是陶醉,频频点头,可许庭总觉得跟那夜比起来少了些什么。

他看着抚琴的苏公子,脑中浮现出那夜落寞的身影。

那日对方好像很伤心,他想。

他看到坐在苏公子身旁的江楚,心中好奇此人是何来头。仿佛有所感应,江楚抬头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随后拿起酒杯向他致意,许庭也拿起酒杯回应。待他放下酒杯,江楚又向他敬了杯酒。他把酒杯重新满上,再次回敬了江楚。但没想到江楚竟第三次向他举起了酒杯,许庭皱了皱眉,寻思着他是否得罪过江楚。在脑中回忆片刻,他与江楚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何来的得罪。

看到他迟迟未动,江楚戏谑地看着他,向他挑了挑眉。随后再无其他动作,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许庭不想与他计较,便当作看不见。可江楚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令他忽略不了。

那时他只觉得这人有些轻浮。

自那日苏府与苏淮相识后,许庭又受到了几次邀约,渐渐与苏淮熟络起来。

在赴约中,许庭又见到江楚几次。此人是苏淮父亲至交好友的儿子,二人从小便相识,是挚友关系。上月刚从苏州举家迁到京城,所以许庭从未听过他的名讳。

经过这几次的见面,他越发觉得此人轻浮,他不喜欢这样的人,有点像狐狸。之后,江楚看见他都会熟络的打招呼,他也只是点头回应,并无再多交流。

几次相处后,许庭意识到江楚好像喜欢苏公子。因为江楚的眼神,他还记得那日苏公子抚琴时江楚看他的目光,温柔至极。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江楚才那么戏弄他的吗,江楚也许误认为他喜欢苏淮了。

他还记得元宵那晚,在船头上清隽的身影。可真与苏淮交往后,那夜怦然心动的感觉再未发生。许是那夜心跳加速是错觉吧,苏淮只适合当朋友。

这天朋友约许庭到酒楼喝酒,赴约而来的人都是他认识的。

苏淮与江楚也来了。

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坐下,朋友拿起酒就是猛灌,开始述说着近日的不如意。朋友的心上人今日嫁与他人了,这场爱恋也只能在此结束。

“我是真的喜欢她,可她却说只把我当作兄长看待。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为什么就没喜欢上我?”说完又是仰头喝了一杯酒。

“你也是个木头,叫你早点向她表明心意,你偏不。现在好了,人家明天都要嫁给别人了。”一位朋友道。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怎么这么说话。我也以为她喜欢我啊,况且时机还未成熟,我如何向她表明心意。”朋友的声音带了些哽咽,刚要拿起酒杯就被旁边的人阻止了。

“喜欢一个人还是要说出来的,你不表明心意,对方如何得知你喜欢她。据我所知,那何家小姐是在她相公与她表明心意后,才与她相公开始相交的。你这是晚他人一步了。”

“别拦我,我要喝。”朋友抢回了酒杯,闷闷地又往酒杯满上了酒。

“这酒虽是美酒,但张兄你这样猛灌可不好。况且感情这事最难解释了。”江楚劝了朋友一句,随后转头看向许庭,“你说是吧,许兄?”

江楚勾着嘴角看着他,许是喝上了头。白皙的脸上泛着红,那双眼在灯光下显得水光潋滟,说不出来的好看。许庭一时间有些看痴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朋友道:“嗯,你少喝些。”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既然何小姐已经成亲了,张兄你还是放下吧。”

“这么多年了,我如何能轻易放下,也得给我点时间啊。”朋友苦笑着摇了摇头。

“来,张兄我陪你喝。”默默在一旁的苏淮拿起酒杯敬了朋友就一口喝下,今日的苏淮不知为何与往常有些不同,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好,今日我们不醉不归。”看见苏淮如此干脆,朋友也添满了酒。

其他人都讶于平时儒雅的苏淮今日如此奔放,这可少见。既有美食又有美酒,他们也纷纷拿起了酒杯开始喝酒。

江楚也给自己填上了酒,敬了许庭一杯,看他的口型像是“喝”。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令许庭想起初见那回,江楚也是如此。

期间另外一位朋友拉着他低声道:“许兄,我知道你喜欢苏淮,还不尽早向他表明心意。”朋友转头看了看江楚,继续道,“江楚好像也喜欢苏淮,小心苏淮被抢走了,况且他们可是自幼相识。可别到最后你也像张兄这样买醉。”

“你错了,我不喜欢苏兄。”许庭解释道。

“好了好了,别狡辩了。那日元宵你看苏淮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如此魂不守舍。”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快啊,我还等着喝你们喜酒呢。”

朋友说完就转过身与他人喝酒去了。

散席后,由苏淮和另外一位朋友带着喝醉的朋友回去。他们在酒楼门口分开,江楚与许庭有一段路顺路,即使许庭再不愿与他一起,但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如此一来,二人便一起走了。

这好像是二人第一次独处,许庭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而江楚一改往常地沉默着。

二人并肩走着,夏夜的风拂过,带着丝丝的酒味,吹散了许庭心中的烦闷。

“这还是我认识张兄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走了一段路后,江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沉默,“许是真的很喜欢何小姐吧。”

“嗯。”许庭没多说什么。

“许兄可有心悦之人?”江楚低着头,看到了他与许庭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虽然许庭从未说过,但是他感觉得到许庭对他的疏离。

“你...喜欢苏淮吗?”他停下了步伐,看向许庭。

许庭停下,转身皱着眉看着他,“休要胡言,我与苏兄皆为男子。”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江楚抬起头,慢慢走向他,在他跟前停下,“看许兄反应如此激烈,难道是被我误打误撞猜对了?”

借着月色许庭看到了江楚眼里的戏谑,许是有些喝醉了,江楚眼角染上红晕。

江楚靠得很近,带着淡淡的酒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许庭隔着胸膛都可以感受到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慌乱地后退了几步,“是你想多了,我何时说过我喜欢苏兄。”

许庭说完转身就走,步履匆匆,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江楚听到答案后,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跟了上去。

夜里许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也不知道为何心绪很乱,就像被打乱的线团,怎么也理不清。

他一闭上眼,就像着了魔般,脑中不断地浮现出江楚的样子。江楚眼角泛红地看着他,那双眼里带着戏谑...与一丝说不上来的柔情。许庭感到燥热,他拍了拍脸,想把脑中的江楚驱散走。

果然,他还是不喜欢江楚,这是他入梦前脑中最后的想法。

...

那是在一座山上,两个少年向前奔跑,有一团迷雾挡着他们的脸,看不清二人的面容。后面传来追赶声,他们在人高的草丛中蹲下。

“你先躲在这,别出声,我去引开那些土匪。安全后,你就一直向前走。”其中一名少年对着伙伴道。

“要走一起走。”伙伴的声音有些稚嫩,他赶忙地拉着少年的手,急切地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到时候山下会和。”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强硬。

“你不要骗我,一定要回来。”伙伴的声音带着哽咽。

“好,不骗你。”少年摸了摸他的头。

随后伙伴摘下了胸前的玉佩,给少年戴上:“这个玉佩是我娘给求的,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好,多谢。”少年说完抱了抱伙伴,毫不犹豫地起身就走,步伐带着坚定。

...

“他应该就在附近,那么小的孩子能跑多远,给我仔细搜。”

少年躲在大树后屏住呼吸,紧握拳,手心出了冷汗。

...

“他在那,快追。”

少年不断地向前跑着,眼看强盗就快追到他了。焦急之间不小心被树枝绊倒,头磕到了石头。

在昏迷之前他只想着伙伴有没有脱险,胸口的那块玉佩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不知为何自那日后,许庭心里总会莫名地浮现出江楚的身影。

一日苏淮把他约了出去,他到了目的地后,发现苏淮早已在那等他了。只是今日只有苏淮一人,江楚没有来,他感到有些诧异。往日苏淮约他,江楚总是也在的。这是少数的与苏淮独处。

苏淮今日有些奇怪,诡异的气氛在二人周围环绕着。二人一直沉默着,走着走着苏淮突然停下,转身与他面对面,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这还是许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淮,一直以来苏淮给人感觉都是温文尔雅,今日从许庭看到苏淮第一眼,他就感觉对方身上布满着浓浓的阴郁。

“许兄,你觉得我如何?”苏淮抬眼淡淡地道。

许庭一下被他问懵了,愣了愣回答:“苏兄是个好人。”

听到这个答案,苏淮勾了勾嘴角,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许庭仿佛从那笑中看到了一丝讥讽。

“那你喜欢我吗?”这次苏淮抛了一个令许庭惊讶的问题,他是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让众人以为自己喜欢苏淮。就连苏淮本人也这么认为,还把他单独约了出来,就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我只把苏兄当作朋友。”

苏淮眼里的阴郁转为了然,就像是意料之中,他知道许庭喜欢的人不是他,“那你喜欢江楚吗?”

“苏兄为何会问这种问题,我当然...”许庭张了张口,发现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最后像是废了很大力气才断断续续说出后面的话,“当然不喜欢他了。”

“我如何会喜欢他,我分明是讨厌他的。”他低声喃喃道。

苏淮默默看着他,没说什么。随后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向许庭那个方向倒下,许庭下意识地去接他。而苏淮借机用手搂住了许庭脖颈处,向他靠近。

像是意识到什么,许庭慌张地一把推开苏淮,“苏兄请自重!”

苏淮看着远处那人仓皇而逃的身影,勾了勾嘴角,那笑中带了一丝冷意。他转身对许庭道:“许兄,我今日身体有所不适,先走了,抱歉。”

不等许庭回答,他就直接离开。

半月过后,许庭收到了苏淮的喜帖。虽然那日他们闹得很不快,许庭还是去了,三年的交情没那么容易被打破,那日苏淮的不对劲也许是事出有因。

婚宴上苏淮看到他眼里透出意外,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入席后他看到了多日未见的江楚,对方脸上虽挂着笑,但比往常的笑容淡了几分。

“许兄怎么一人在这里喝闷酒。”熟悉的声音传来,转眼江楚就坐在他身旁,“不如陪我喝一杯。”

“想不到苏兄这么快就成亲了。”

许庭看着江楚的侧脸,在红色的光下显得暧昧不清。江楚喝了口酒,看起来有些落寞。

那种熟悉感又浮现出来了。

许庭好像有点喝醉了,他看着江楚落寞样子,突然之间觉得这人好像没那么讨厌了。倒下的那瞬间,他想,自己的酒量真不好。

期间,许庭好像又听到了三年前听到的琴声,苏兄真是好兴致。跟他认识了三年,这还是第二次听到这曲子。

趴了很久,隐约间许庭感觉有人在喊他,看他没有反应,便叹了口气。好像有人扶起了他,他闻到一丝冷香,混着淡淡的酒香。比那些小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好闻多了,淡淡的,清清冷冷的,就像那夜的月色一样。

那人好像把他带进了一间屋内,扶着他躺到床上,给他脱了外袍,盖上被子,无比细心。

那人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见对方起身,许庭竟有些舍不得,忍不住拉住了他。

烛光下,许庭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只觉得很熟悉,那张脸好像是哪里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了,他只觉得这个人真是好看,尤其是对他笑的时候。

就像是三年前元宵之夜的那样,他好像又感受到心动的感觉。许庭把那人拉下,贴上了唇。

触到对方的那瞬间,许庭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心里的困兽冲出了牢笼,滚烫的血液顺着血管漫延至全身。一阵火热冲着下身袭去,他带着欲望地舔舐那人的唇,对方的唇瓣冰冰凉凉的,带着淡淡的酒香,二人他像喝到了琼浆玉液般吸吮着那人的唇。

那人轻笑,“闷葫芦。”说完便用手环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屋内春色一片,传来微弱破碎的呻吟与低沉的喘息声。

许庭第二日醒来,宿醉后的头痛让他揉了揉太阳穴。枕边传来阵阵清香,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光裸白皙的后背,布满了吻痕,和圆润肩头上的牙印。这些暧昧的痕迹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昨夜他喝醉了,有一个人扶他进了屋子,然后只依稀记得他主动吻上了那人的唇,之后便是一阵春色。他懊悔不已,喝酒误事。

突然那人转过身。

竟是江楚!

江楚动了动,渐渐睁开双眼,他起初有点发懵,待看清许庭的身影后,他勾了勾嘴角:“许兄,你醒了?”

江楚沙哑的声音无比勾人,像是有把无形的小钩子钩着许庭的心。

“昨夜...”

“我会负责的。”许庭打断了江楚的话。

江楚听到后挑了挑眉,调笑他道:“哦?怎么个负责法?”

“我会娶你的。”许庭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

江楚听到后微微一滞,随后眼里盛满了笑意。

许庭听到他的回答。

“好啊。”

没过多久,许庭便上江家提亲,江家老爷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是许庭在外的名声很好,而且自己的儿子也答应了。日子久了,许庭一次又一次地亲自上门提亲,他看得出来许庭是个锲而不舍有耐心的晚辈。江老爷这才松了口,要许庭好好待他的儿子。

不久,锣鼓鞭炮声响起,许庭来迎亲,江家小儿子出嫁了。

许庭与江楚成亲已半年有余,他一直对江楚以礼相待,二人本就是阴差阳错有了那一夜才成亲的。虽说他对江楚有很多偏见,但是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他渐渐对江楚看法有所改观。江楚虽出身官家,但却没有丝毫的官家子弟的不良习气,对待下人友好。才半年,许府里的人都很是喜欢这位许夫人。

这一日许老夫人要去承乾山的寺庙上香,许老夫人很喜欢这位儿媳妇,便带着江楚一同前去。而许庭今日也不忙,老夫人身体不太好,所以他也一并陪同前往。

承乾寺庙香火很是旺盛,每天都有大批香客慕名前来。许庭在这待了三天便要回府处理堆积的事物,而许老夫人想再待一段时间,没与他们一同回府。

回程的马车上,许庭与江楚坐同一辆。

“这几日在寺庙里过得倒也清净。”江楚开口道,“我母亲还在的时候,也常带我去寺庙。只不过那时候还小,不习惯寺庙里的斋戒生活,总是闹着回去。”

回忆着幼时的情景,江楚眼里浮现出深深的眷恋。

许庭看着江楚,有些时候他觉得江楚倒也没那么讨厌,至少现在就不讨厌。近日他们关系有所改善,偶尔也会聊些家常,“幼时我母亲亦是如此。”

“在苏州时,天启山的寺庙也是如承乾寺庙般香火旺盛。”

“苏州,你是从苏州迁过来的?”早在他们成亲之前许庭本是不喜江楚的,所以并未去过多了解他,只知道他是从江南来的。成亲之后江楚也未提过这些,所以他今日才知道他们是苏州迁来的。

江楚点了点头,“嗯。”

“早在十三年前,我们家也是住在苏州,只不过因为我父亲升迁才到京城的。你口中的天启山我知道,幼时娘亲就是带我去那座寺庙的。”

提到幼时居住的地方,许庭也有些怀念,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江楚闻言,抬眼看他:“据说天启山那寺庙挺灵验的,我母亲还给我求了一枚驱邪挡灾保平安的玉佩。”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说来那玉佩也挺灵,有回我被强盗掳走,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娘亲也应该有给你求过玉佩吧。”

“许是有的,我对那时的记忆很模糊。不过,说来也巧,十年前我也被强盗掳走过。”

说到这里,许庭看着江楚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只听到江楚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具体事情我也记不清了,那时我的头受了重伤。我醒来之后就已经在家了,但是对那一段往事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的身上多了一块玉佩。”

江楚一把扶着他的双肩,微微抬高了音量:“你失忆了?”

许庭诧异江楚如此激动,点了点头。

“难怪…难怪…你居然失忆了。”江楚低头喃喃自语,随后抬起头,“我...”

话还未说出口,马车一阵摇晃。江楚一下失去了平衡,倒在了许庭的怀里。

许庭冲着马车外问:“外面怎么了?”

车外无人回答。

“你在马车内等着,我出去看看。”许庭丢下这句话,掀开帘子向外走去。

待江楚从许庭失忆的事情中回过神,他也跟了出去,马车的周围都被强盗包围了,而车夫站在强盗那头。

“怎么回事?”

“不是叫你在马车里等着不要出来吗?”许庭转头看向他皱着眉道。

强盗包围了他们,站在最前头的强盗面露凶光,看清许庭和江楚的服饰后大声笑道:“兄弟们,看来今天逮到肥羊了,他们可是富家少爷啊。”然后他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干得不错。”

那车夫谄媚地对强盗道:“大王,这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到时候...”

“好了,到时候好好赏你。”那强盗不耐烦地拍了拍他,后看向许庭江楚二人道,“你们要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快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呵...”

那强盗冷笑着拿起了刀在空中挥了一下。

“你会骑马吗?”许庭低声问道。

江楚点了点头。

“待会我把东西给他后,你就立刻骑着马车跑。”

许庭观察着周围,他们只有两个人。而那强盗却有二十余人,寡不敌众。他把手下留在寺庙中保护母亲了,却没料到回程会被强盗拦截。

“那你怎么办?”

江楚抬眼看着许庭,记忆回到十三年前,年少的许庭也是毫无畏惧地挡在他身前,没想到十三年后的今天亦是如此。

“听话,你先跑。然后找人来帮忙。”

不知为何许庭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喂!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快把东西交出来。”那强盗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看着江楚满目担忧,许庭安慰道。

说完许庭就向劫匪走去,把钱袋抛给了强盗。

强盗接过东西,冷笑道:“算你识趣。”

电光火石之间,许庭一把抢过强盗的刀,拿刀抵着他的脖子,大吼一声:“跑!”

江楚眼里带着痛楚:“你一定要安全地等我回来。”

一说完江楚就转身上马,向寺庙的方向奔去。

那强盗头目没料到这突如其然的变故,一时没反应过来,反而被许庭压制住。周围的强盗蜂拥而上,许庭拿着刀抵住头目的脖子,冷声道:“你们再靠近一步,他的命就不保了。”

“别别别,英雄饶命饶命,你们还不给我退下!”那头目看着抵在自己脖子前的刀,颤抖地冲着那些强盗道。

江楚骑着马狂奔到寺庙后,立刻找了侍卫原路返回。他在路上不断祈祷着:“许庭你可千万要没事,求求你了。”

许庭与强盗僵持着,他用刀抵着头目慢慢后退,不断观察周围情况。紧接着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随后在他前方窜起一阵风沙,侍卫骑着马来了。

许庭看到了侍卫后方的江楚,焦急的目光以及有些泛红的双眼。不知为何,许庭突然有点相信江楚的那句喜欢了。

强盗看到侍卫后方寸大乱,也不管头目了,直接冲上去与侍卫开打。许庭放下了刀,踹开了头目。那头目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许庭上前敲了他的后颈,那头目晕了过去。

前方的侍卫解决了全部的强盗,许庭正要上前走去,就感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他感受到湿热的液体留下,前方的江楚睁大了双眼。

“许庭!”

许庭看着向他冲过来的江楚,脑中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片段。那梦中少年的脸逐渐变得清晰,幼时的江楚红着眼眶给他戴上了玉佩,嗓音稚嫩:“你一定要安全地回来。”

后方的侍卫解决了拿着石头的车夫,江楚抱着倒下的许庭。他扶着许庭的头,手上沾满了鲜血。

许庭动作轻柔地拭去江楚的泪水:“对不起,我食言了,没能与你汇合。”

江楚颤抖地抓着他的手,湿热的泪水打在他的脸上:“你别睡,看着我,别睡。”

他对江楚微笑着安抚:“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许庭缓缓地垂下了手,视线逐渐模糊,昏迷前看到了江楚张合的嘴,仿佛在说些什么,可他却听不见了。

许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徘徊许久,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

脑后传来一阵剧痛,他缓缓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了一瞬间。入目是熟悉的景象。他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他试着起身。左手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江楚正趴在床边。

许庭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十三年前与江楚一起经历的事。他们被强盗掳走,从强盗手中逃跑。说好了之后汇合,却不料许庭中途失去了记忆。

许庭温柔地摸了摸江楚的头,江楚动了动,抬起了头。

江楚满脸疲惫,眼底泛着青色,因是刚睡醒,双眼有些迷茫。待看到许庭醒了,双眼逐渐清明,瞬间充满了狂喜:“你醒了,怎么样,可有感到何处不适?”

许庭摇了摇头:“没有,你可有伤到,我昏迷了多久?”

“那就好,我没什么事,你昏迷了三日。”江楚拿着枕头俯身给许庭垫了垫后背。

湿热的呼吸打在许庭的脖颈处,想起了那日江楚泛红着眼满脸泪水紧张的样子,看着江楚的头顶,许庭心里一片柔软。

江楚抬起头便对上了许庭漆黑明亮的双眼,那双眼布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不禁有些恍惚。

“江楚,你...”许庭犹豫了会,“你还记得十三年前的事吗?你我一起在寨子里逃跑的事。”

江楚点了点头,低声道:“记得,下山后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我与你分离后,引开了强盗,之后伤到脑袋失忆了。醒来半年后我们家便北上了。”许庭看着他眼里的哀伤不禁有些自责,“是我食言了,还把你忘了,对不起。”

江楚突然噗呲一笑,满眼戏谑:“傻瓜,你失忆了也没办法。可是我们十三年后又见面了,如今还是夫妻,这说明冥冥之中我们有缘。”

看着他布满笑意的双眼,许庭心跳不禁又快了几分,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又来了。

“你…那日说的喜欢我可是真的?”问出这句话后他仔细观察着江楚的表情,江楚沉默了许久没说话。他不禁有些懊恼,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江楚那日说的话也许只是玩笑罢了。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感觉唇上一阵柔软。

江楚吻上许庭的唇时感受到面前人僵了一瞬,江楚离开许庭的双唇,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低笑道:“你说呢。”

许庭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又听到江楚问:“相公这么问,可是因为喜欢我吗?”

许庭注视着江楚的双眼,在那温柔的目光中蛊惑般地点了点头。

许老夫人知道许庭苏醒的消息立刻就到许庭房中看他,她担忧地问了许庭身上可有不适。许庭说了无大碍后,她叫来大夫检查了一番。

大夫给许庭检查完后,向许夫人道:“老夫人,少爷身体恢复的很好,好好修养些日子便可痊愈。”

许老夫人听到大夫这么说,悬挂已久的心便放了下来:“多谢大夫,来人,跟张大夫去取药。”便吩咐下人跟随大夫一起去拿药。

“庭儿啊,你这回可吓死娘亲了。”老夫人双目含泪。

许庭内心很是自责:“孩儿不孝,让娘亲担心了。”

“你无碍便好,无碍便好。”老夫人说完把江楚叫到床前,拍了拍他的手,“你昏迷的这几日,江楚日日夜夜一刻不离地照顾你,我们江家娶了个好儿媳。你爹在天有眼,也会很高兴的。”

老夫人拉过江楚的手放到了许庭的手上:“你们可要好好过日子。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了,你们好好说说话。”

许庭点了点头,江楚送了老夫人出去。

“这几日谢谢你。”许庭看着关上房门向他走来的江楚。

“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是我相公。”江楚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况且我是心甘情愿。”

看着江楚这样,许庭胸口漫上了一丝微妙的感觉,好像吃了一颗很甜的糖。那甜抚平了他的伤口不再感到疼痛。

在许庭养伤的这段日子,江楚悉心照顾,他恢复的很好。二人自那日说开后,他们的感情逐渐升温。好几次下人都撞见他们在亲吻,不禁感叹自家少爷夫人感情真好。

虽说二人情投意合,在一起时也总会差枪走火。但碍于许庭的伤口,江楚担心他的身体,总是没做到最后。

一月后。

一日朋友上门看望许庭,这位朋友便是当年给许庭和苏公子牵线的朋友,他一年前去了江南,只知道许庭成亲的事,但并不知是哪家小姐。

待他归来时,才知道是江楚,这真是惊到他了。没想到他不在的一年,这二人居然成亲了,他们不是情敌吗!

“此番我去江南,看来你们发生了很多事啊。”朋友看着坐在许庭身旁的江楚,一副贤妻样,对着许庭的目光温柔得可以让人溺死。

朋友暗惊,这双眼旁人都看得出来是有多爱许庭。

聊了一些曾经的趣事,便提到了苏公子,现今他的妻子已怀有身孕,快当爹了。他们还是因为琴相知相识的,提到琴,朋友眼睛一亮:“我记得江兄也是会弹琴的,而且琴技高超,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听一曲?”

许庭拿着瓷杯的受顿了下,看向江楚:“你会抚琴?”

江楚点了点头:“只是很久没碰了,有些生疏,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试试。”

“那便试试吧。”许庭也想听听他弹的曲子,他拿起瓷杯抿了一口。

下人拿出琴后,江楚在琴前坐下,拨了几下弦。随后一阵熟悉的琴音传来,如山谷的小溪,潺潺流动。许庭猛地抬头,看向抚琴的江楚久久移不开眼。

三年前元宵之夜,清冷的月色,在船上那个落寞的身影。抚琴的江楚与那个身影不断重合,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居然是江楚!

琴声是因为杯子摔碎的声音停下的,江楚与朋友抬头惊讶地看着许庭。

“你没事吧?”江楚急忙走到许庭身前,眼里布满了担忧。

“是你!”许庭答非所问。

“什么是我?”江楚疑惑地看着许庭。

“三年前元宵夜,你...你是不是搭了苏淮的船。在他的船上弹了这首曲子?”许庭的声音带着焦急,江楚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许庭。他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到许庭的回答,他就被许庭拥入怀中。虽说这段日子他们有了更亲密的动作,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许庭第一次如此。

站在旁边的朋友诧异地看着二人,听了他们的对话,再想想刚刚的琴声。他也回想起三年前的元宵夜,许庭正是对弹这首曲子的人动心的。没想到那人不是已经成亲的苏淮,而是江楚。

朋友笑着看着拥抱的二人:“许兄,你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我。若不是今日我让江兄抚琴,你也不知要多久才找到你的意中人。”

听到朋友说的话,许庭抬起头看向朋友,漆黑低沉的眼透出些许寒意。

朋友想起当年好像是因为他说那是苏淮的船,才让许庭阴差阳错追错了人,罪过罪过。还好最后他们二人还是在一起了,不然他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告辞了。”朋友干笑了两声,落荒而逃。

朋友离开后,江楚了解了前因后果后无奈笑道:“想不到还有这件事。”随后他沉下了眼,“所以说,你真的喜欢过苏淮吗?”

“不,我从未喜欢过他。认识他后我也只把他当作朋友,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你别误会。”许庭的眼中带着焦急。

“傻瓜,你怎么这么好骗。”江楚戏谑地看着他,随后便倾身附上了许庭的唇。

许庭拥着江楚,收紧了手。唇舌纠缠许久后才分开,他低头注视江楚,对着江楚水光潋滟的双眼,认真地问:“可以吗?”

江楚抬头看着他,烛光让他的面色看起来很柔和,江楚眼里带着笑意:“夫君要我宽衣吗?我...“

这句话便是同意了,许庭不等他说完,重新吻上他的唇。脑中浮现出荒唐的那夜,还有江楚布满水汽迷乱的双眼。

唇齿交融间,许庭仿佛多日未喝水的野兽,啃食鲜嫩多汁的蜜桃,甜美芳香,便更加用力的吸吮江楚的舌尖。江楚一时承受不了他的唇舌压迫,发出了破碎的呻吟。

许庭吻着他,支离破碎的呻吟从唇舌中溢出。江楚的额头上盖着薄汗,许庭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江楚散开的长发与他的发缠在了一起,已分不清是谁的。

许庭拉起江楚的手,与江楚十指相扣。他摩挲着江楚手上的薄茧,吻了吻对方的唇,声音无比柔情:“我爱你。”

回忆起那清冷月色下落寞的身影,许庭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将来江楚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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