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6-29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禾一糖 主角:元璀 齐白晏
现在想想,他似乎无法从记忆里扒拉出半点可以算作对那两人回忆的东西。记忆里很痛的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应该是学着成长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学会淡忘,否则夜里会像福利院里其他没出息的小孩一样大哭。
从学步开始,他就是一个人,没有人教他怎么吃饭、走路不摔、或者是学更多的东西,福利院里的老师并不喜欢他,因为他比起同龄的小孩,要显得执拗很多,吃软不吃硬,脾气又倔。直到他自己一个人渐渐学会怎么去照顾自己,怎么去帮自己擦药,怎么在被人揍了以后在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小狼舔舐伤口,然后慢慢长大。
对每一个对他坏的人都炸着毛警惕地威胁,对每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更为千百倍地好。
然后他碰到了齐白晏。
*
元璀是被热醒的。
他抱着怀里的小熊猫,小熊猫一只手抱着柯基布偶,两个人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挨挤在一起睡着了。空调也没开,睡醒了以后一身的汗,外面的太阳落山了,夕阳的余晖落了一地,住宅区里的树叶转为很浅的金色。
元璀刚睡醒的时候有点精神恍惚,手机里嗡嗡震个不停,不用看就能根据发微信的速度判断出是陈雅涵那女人。元璀习以为常地刷过了他的消息,点开乐宜的消息框看了一下。
对方给他发了一些整理好的表格和扫描版的清单,细致整齐,末了还加了一句关心的“有不懂的问我哦”。元璀礼貌地回了句“谢谢”,一刷时间发现是一个小时前发的,应是会议结束了。
齐小鲁被他轻手轻脚地搬了下来,放到了旁边的等身大熊毛绒玩具上,睡得小嘴张合,喉间是小猫一样的呼吸声。元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饶有兴趣地戳了戳小鬼的脸蛋,忽然觉得小孩子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带。
起码他现在都适应抱着两岁的小孩睡觉了。
齐小鲁比他家楼下撒野乱跑的小鬼乖多了。那群小屁孩每次都能把元璀弄出小孩PTSD,拖着长长的鼻涕拉着树枝在墙面上胡作非为,要么就是打弹子扮奥特曼。相比之下,齐小鲁简直是个除了眼泪多点、身体瘦弱了点就没什么缺点的漂亮瓷娃娃。
元璀怕吵到齐小鲁,思索了一瞬拿起自己带来的毛巾和衣服去客厅旁边的浴室洗。
梦里好像还闻到了很淡的冷杉气息,元璀稀里糊涂地挠着头,边走边给陈雅涵回消息。
陈雅涵急得火气上了头,一连串的“你真的是清醒的吗?”“你疯了!”发了过来,无非就是质问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来齐白晏家做保姆。然而今天这么多事他一时半会也没法解释,只回了句“等会儿跟你说”。
说起来也奇怪,当时帮助自己分化的那个人那么温柔,现在眼前的人却性格冷冷淡淡的,元璀着实有点不适应。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对方会是怎样的人,但从未想过对方会那么有距离感,好像碰一下别人都不愿意。那这样的人当时为什么又会抱住他呢?还对他……做了那么亲密的事。
对,是那、么、亲、密的事。
元璀始终有股被始乱终弃的憋屈感,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被碰到腺体这么大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让他不要在意。他就是从小到大没碰过别的alpha,也不想碰别的alpha,而且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一心一意嘛,哪里还会再喜欢别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就会将身心都给对方,保护对方,哪怕为这个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都没关系,要圈一个地盘把这个人仔仔细细地装起来。
十六岁分化时被人亲吻除了孕*外第一私密的腺体,这件事在元璀的有限的认知里是比天塌了还要大的事。他现在把地盘留好了,连小毯子都铺好了,买了冬暖夏凉的小空调,洗干净了爪子上的毛,就等着那个人来找他,他就伸爪给捏别人都不准捏的肉垫。
别人都不给捏的!谁捏咬谁!
——谁知这人就像忘了一样,半点没反应,还没认出他来!这是何等的薄情寡义!
手机铃“嗡嗡”地震了起来,陈雅涵火急火燎地打他的电话,元璀一接通就被人劈头盖脸一顿训:“元璀你别闹了!人家都结婚了!”
元璀“啧”了一声,本身就起床气重,现在更如同被火上浇油,不耐烦地道:“姑奶奶,你放心,我问清楚就结束行不行?本来也不稀罕这些——”
温热的触感猝不及防撞上了额头,元璀闷着脑袋的一头磕到了什么湿润坚硬的地方,磕得他脑内“嗡”地发闷,唇舌间“嘶嘶”倒吸凉气,手指一抖按到了挂断键,踉跄了一下。
有力的手掌托住了他的后脑,止住了他重心不稳的趋势。
不知是否错觉,那只手在触上后脑的一瞬悄然顿住了,陷入了凌乱的发丝里。元璀抬起了眼,刹那间便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眸中。
元璀浑身都僵住了。
男人面容白皙英俊,刚刚沐浴完的发丝略微湿润,透明的水珠从发尖坠下,滑过微微蹙起的眉和英挺的鼻梁,滴落在了颜色较浅的唇瓣上,洇入了几乎看不清的唇纹里。
明晰的喉结滚动了一瞬,肩窝里未擦净的水珠顺着起伏的线条往下滑,钻入了未完全束紧的浴袍,顺着缝隙的阴影往内滚落。
齐白晏的视线静静地定在他的身上,正在擦拭动作停了下来,漆黑的发丝没了力道的控制搭下来一缕,垂下的纤长眼睫敛住了淡然的眸光。信息素冷杉味浸泡在肃冷的气息,随着目光所及的距离,悄无声息地将元璀的每一寸肌肤都笼在其中。
这是一个信息素冷淡且强势的alpha,靠近了才察觉到有多强势。
往日里再冷淡,骨子里的脾性和气息和无法掩盖的。
元璀刹那间被冷杉味烫得脑袋一热,差点腿一软缩着往人怀里钻,唇舌间的吐息都变得滚烫粘稠了起来,腺体处的奶香味被悄无声息地往外勾。
男人的脖颈和小半块露出来的胸口肌肤洁白如玉,晃得元璀口干舌燥。
“齐、齐先生。”元璀完全不似刚才放狠话的模样,好半天才转动浆糊一样的大脑,想起开完会这人应该是要回来了。他心里就像揣了个兔子,扑通狂跳着,几乎费劲了全力掐得掌心生疼才收回了目光,“你回来了啊。”
“保姆房有浴室。”
齐白晏缓慢地松了手,低磁的声音就落在元璀的头顶上。
被触碰的后脑还在隐隐发烫,元璀眼睫颤动着艰难调整呼吸,总觉得腺体一跳一跳地疼,扑通涌上来的心跳声吵得他耳鼓发疼,神经紧绷到了极致,生怕被齐白晏听到。
元璀比男人矮了八九厘米,刚才那下又缩着脖子,刚好磕到了他的下巴。
……不行,太近了。
元璀被梦里纠缠了许久的信息素刺激得受不住,强作镇定地挤出一声闷笑,故作镇定地软着腿往后踉跄了一步。
“抱、抱歉……”他咽了口唾沫,气息迟缓地道:“我去用那个浴室。”
不等齐白晏下一句,他就叉着两条面条一样的腿,如避鬼神一样落荒而逃。
房门在齐白晏的眼前“啪”地一声关上了。
男人站定在原处看了许久,视线低垂看向了自己的手,漆黑的眸子神情有些微妙。
修长的指节缓慢地收拢,掌心依稀残存着刚才温热的触感。
*
“你刚才干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卖了!”陈雅涵电话一接通就连珠炮似地噼里啪啦,“元璀你脑子是清醒的吗?怎么会突然跑去给他当保姆???你理智一点啊!连接盘都算不上的活你还上赶着接,这是什么品种的傻逼行为!”
元璀脑袋埋在了保姆房的被子里,一动不动。齐小鲁在旁边呼呼大睡。
陈雅涵听他那里没有声音,更慌张了,“元璀?元璀??你给我点反应啊,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元璀:“……嗯。”
陈雅涵:“你这个‘嗯’是做了还是没做啊?”她在那边急得团团转,高跟鞋踩得木质地板啪啪响,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不行,你晚上给我把房门锁上!!!!听到没有!!!别被人吃干抹净还打包带走了!!!!”
“老陈。”元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听起来有些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小奶狗。
陈雅涵登时也顾不上这人三天两头喊自己喊得像解放下乡的农民,急道:“咋了咋了?!你说!”
元璀脸庞潮红地埋在了被褥里,浑身上下软得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气息湿润得像被人狠狠疼爱了,腿心处的皮肤难耐地夹着,总觉得仿佛被人伸手进来搅弄了一样。他闭了闭眼,脑内里是挥之不去的男人英俊到霸占了他全部视线的脸,和冷漠强势的信息素味道。
好像每一根头发丝都沾上了那个味道,怎么也驱逐不掉,自己身上的omega奶香味被压得瑟瑟发抖,只能臣服着往人怀里钻。
元璀粘稠地深吸了口气,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收紧,俨然还没缓过来,眸底汪着一点水汽,“……我晚上确实是要锁门。”
陈雅涵:“这就对了!”
“否则我怕……”元璀捂着眼睛,喉间是难堪隐忍的喘息,像只屡次感知春潮的幼兽,湿哒哒的,“我会控制不住让他标记我。”
陈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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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齐总的病这段时间没有转好的趋向,依旧无法跟任何人有肢体接触。”乐宜唉声叹气地给自己冲了杯代餐奶昔,粉末倒撒出了杯口,连忙苦着脸抽纸插,顺带结束了替预约本月心理医生的电话,“好的好的,更改的时间我之后跟齐总说,谢谢您啊。”
下一瞬,她指节一顿,拧着眉思索起了一个问题,“等下,我是不是忘记跟小元璀说这件事了?”
她怎么跟那小朋友一个打岔就忘记了!要命!
乐宜懒懒躺在椅背上放松的姿势猛地坐正,目光触到了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又迟疑地自言自语道:“不对,老板既然回去了,肯定会跟他说。”
——毕竟这件事可太重要了。就算不说,相处久了肯定也会发现。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地将手机一丢,去茶水间薅羊毛吃零食去了。
茶水间的成熟男人坐在椅子上,闻声抬起脸,笑着招招手,“哟,小姨来了啊?”
乐宜眉心一抽,“去你的小宜!叫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