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09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青啤二厂 主角：杨修 李小冰
天色渐晚，冷风吹起刮在脸上，像轻飘飘的刀片。杨修搓了搓脸，扣上衣服上的帽子，跟着同屋的工友，随下班的人群走出工地。
年后工地开工已经有一个月，前几天的中午这日头还暖得叫人动几下就要出汗，大家伙干劲十足，盼着这干活不冷又不会太热的日子能长久一些。结果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等到冷空气来袭。
头顶有黑云压着，冷风呼啸在耳边，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工友们拖着一天的疲惫，步伐机械，沿着固定的路线，缓缓向生活区移动。
杨修同屋的工友张文成今天过生日，他们准备一起出去庆祝一下。托工长老刘的面子，他们屋里只住了四个人，老刘和张文成对床睡在里面，杨修和另一位工友王辉在门口这边。
过生日要出去庆祝的规矩是老刘提出来的，张文成和王辉欣然同意，杨修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对于他们来说，有机会出去消遣是日复一日的枯燥辛苦中仅有的期待。
四人一同回到宿舍，张文成嚷嚷着他下午就打电话订好了地方，催着他们换上干净衣服赶紧去。杨修动作麻利先搞定，拐出门到公共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
热水器年前就坏了，年后说着要修但一直拖着。他弓着腰，掬着水扑在脸上，凉意激得自己清醒许多。有工友从卫生间出来，认识的看到他打招呼，他点头算是回应。
工地所处有些偏远，周边有个小镇，但小镇条件落后只有面馆米线店麻辣烫之类。
他们今天要进城去。老刘有辆破旧的面包车，今天开上路动静特别大。杨修掌着方向盘，估摸是发动机出了点问题。
“刘哥，待会儿吃完饭，我去找个地方看看车。”
老刘正坐在副驾驶抽烟，常年累积下来手指被熏得发黄，“这车跟人一样，上了年纪就不中用。”
杨修没再说什么，后头的张文成听了忍不住开口道：“哪儿啊老刘，可不能这么说。网上视频里人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伴着轰隆的发动机声音，车厢里一阵笑声。杨修专注着眼前的路况，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王辉坐在张文成旁边，拍了一把张文成的大腿，乐呵呵地喊：“成哥，咱要点儿脸吧行不行，今天一过，你这可就大我整整一轮了啊。”
“嘿，你小子，最近跟我混得太熟了是不是，在这没大没小的。”
张文成横着胳膊锁住王辉的脖子假装要教训他，王辉就势求饶：“我错了成哥，错了，今天你过生日，我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那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张文成追问准备的什么，王辉却偷偷红了脸，只神神秘秘地说是惊喜，叫他不要多问，等着听安排。
工地是男人扎堆儿的地方，大家伙每天固定上班下班，重复着似乎无休止的工作。身体上的疲惫积累得多了，就会想着出去消遣。
可他们既然来到这里，目的自然多少都是为了钱，出去消遣可不是免费的，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比如给工友过生日，好让自己心里过得去。
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吃饱喝足之后，再找一家洗浴中心，晚上扎进去，放松身体，纾解欲望。等第二天赶回工地，即便要起个大早，那也心满意足毫无怨言。
王辉不过十八，去年来到工地之后才过的生日。张文成性情随和，又算是他的师傅，王辉生日那天带着他第一次踏进洗浴中心。傻小子在那之前一直以为工友们口中的洗澡就是洗澡，直到那天见识到里头别有洞天之后，才明白洗澡也可以不只是洗澡。
张文成自然明白王辉的意思，见他还是脸红就开始逗他，两人又动手招呼在一起。
老刘回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见杨修还是那副模样。对于这样的场面，他早已习以为常，夹起烟猛吸一口，看见烟屁股冒出火星才打开窗扔了出去。
约莫半个小时，一路平稳开到城里，路灯下看得见飘着的小雨。按导航找到订好的饭店，可能是天气的缘故，饭店门口没几辆车。他们的小面包停好之后，破旧地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张文成搓着手哈气，忍不住骂了几句，骂完又神情恹恹，念叨着等明年生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辆属于自己的车。工地上待了有几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娶老婆。
老刘手上又点了一根烟，王辉兴奋地走在最前头。终归是进了城，饭店虽然不大但装修风格很是豪华。因为下了雨，门口有个大爷候在那儿，来人一过就及时拖地，保持干净也避免滑倒。
杨修仍然跟在最后。他们来时虽然特意换了干净的衣服，但能拿到工地去的衣服，洗得再干净也被大爷拖得干净到反光的地板照的略有些寒酸。
前头三人的表情在服务员的注视下都藏着一丝丝窘迫。杨修身材高大，背脊直挺，即便跟在最后也挡不住他的脸。
服务员一路领着他们走进订好的包间，点菜之后给他们送上茶水，目光在杨修脸上身上逡巡了好几个来回。
等人退出房间，张文成又把话题引到杨修这里。
“啧，瞧瞧我们阿修，这脸，这魅力，看把人家小姑娘给迷得。”
王辉附和道：“哪次不是这样，我都习惯了。再说了，阿修哥本来就是很帅，跟电影明星一样。”
杨修正往老刘面前的杯里添茶水，闻言看着他俩笑了笑。包间里暖黄的灯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笑起来眉目舒展，更显得面庞俊朗。
饭菜上的很快，还是那个服务员。张文成说要一箱啤酒，那服务员却看着杨修问他们要哪一种。杨修开车不能喝酒，不过即便不开他也不怎么喝，烟也很少抽。
酒过三巡，桌上饭菜吃的七七八八。老刘往桌上的烟灰缸里掸烟灰，拿起杯咂了一口茶，说：“老陈那边我说好了，补咱们上回的假，明中午吃了再回。”
他胃不好，一瓶啤酒喝到了最后，杨修一直喝茶。张文成和王辉师徒俩干完了一箱，俩人都有点上头，听到明天不用一早回去，叫服务员一人要了一盘饺子。不再继续喝，吃点热乎的不难受。
杨修喜欢吃饺子，什么馅的都喜欢，饺子送上来还要了一碗饺子汤，服务员小姑娘乐呵呵地很快就给他送了过来。吃着饺子，他问王辉，“还是去老地方？”
酒意飘飘，王辉反应有点迟钝，点点头，嚼了一颗花生米，又笑眯眯地问杨修，“阿修哥，你还是不跟我们一块吗？你不知道，里头可好了，洗完可舒服了……”
张文成哈哈大笑，催着几人吃完，结完账回到他们破旧的小面包里。王辉算着说下回就是杨修过生日了，那时候他的驾驶证就能拿到手，一定要看杨修喝酒。
杨修正调着导航，显示之前走过的那条路线有一截在修。小面包的顶灯早就失去了功能，饭店明亮的灯光从窗子跑出来停在车前，俊朗的男人划拉导航的手指一顿，在车里兴奋的语气中，突然冷静得有些淡漠。
“我不过生日。”话音落下他皱起眉，又补充：“但也可以出来吃饭。”
王辉自然有疑问，张文成看了眼杨修，拽着王辉又问起给他的惊喜大礼。老刘磕了磕手里的烟，叼在嘴里没点，“走吧，等明天中午你来咱们一块吃个饭回工地。”
小面包在轰隆声中启动，小雨点变成了大颗的雨珠，洗浴中心门口的车比饭店门口的还要光鲜得多。雨太大，杨修将车开到门口，老刘说明天等他电话。
快到夜里十点，又下大雨，路上车辆不多，路边门店的灯牌也灭了大半。杨修想起自己二十几年来过的唯一一次生日，有个蛋糕，虽然很小，但奶油很甜，他不舍得吃就尝了一下味道，杨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吃得很开心。
拐过路口，雨刷再卖力也快挡不住雨势。杨修刚放慢速度，旁边胡同突然窜出来一辆摩托，他反应迅速，躲过了车，没躲过路边的护栏。
幸好速度不快，他穿上雨衣下车查看，前头一侧车灯撞坏瘪了进去，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暂时看不出来。这对于战绩累累的小面包来说，不过是皮外伤。
人烟稀少，大雨磅礴，肇事摩托车意外地没溜走。
“大哥，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杨修回头看向说话的人，有一瞬间的警惕。
头顶黑色头盔，黑色皮衣胸前挂着两条粗细不同的银色链子，手上是黑色皮套，脚下的黑色皮靴也绕了一圈链条，正低着头查看车的状况，整个人好像动一动就能藏进黑夜里。
这边小城里治安不是特别好，不断地有些社会新闻。杨修不答话，后退半步，眨掉睫毛上的雨水，暗自攥紧了藏在雨衣里的拳头。
“车灯撞坏了啊，真对不住。”
说话间面前人抬起头，打开的头盔下露出的脸，眼睛很亮，皮肤很白。杨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警惕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这双明亮的眼睛，紧张的神经开始松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