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卧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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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西洲交界处相传有仙山,山上住着仙人。战乱时时有活不下去的村民将童男童女遗弃在山下,希望庄子里的老爷将自家孩子带上去。

他们不敢奢求自己孩子有机会修仙问道,只希望自家孩子求个三餐温饱,不在这荒凉地饿死。

二月二十三,虽然已经惊蛰,但是李家庄依旧冷得犹如寒冬。

前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一场无精打采的雨,半夜地上竟生了薄冰,有李家庄里的护卫稍不留神,摔在石阶的不再少数。

被安排来此地守着门的守卫一直嘟囔:“真是天杀的鬼天气,冻死个人,老齐怎么还不来换值。”

另一个稍微高个子一点的搓了搓手,哈出一口寒气:“可不是嘛,要是不是里边那个,我们也不用大半夜来遭这个罪。”

说罢高个子下巴一抬,朝着地牢处示意。

“听说又是他。”之前那侍卫左右瞧瞧无人注意,小声嘀咕,“那小子自从来了李家庄,折腾拿那么多回,要不是老爷喜欢,早收拾了。”

高个子拨了拨盆中的炭,哗啦啦的火炉烧得通红,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可不是,你知道这次他是从哪里被罚进来的?”

矮个子一脸得意,仿佛打开了话夹子:“这庄子里还有谁不知道,从老爷房间里抬出来的。这小子自从来了庄子里不断惹事生非,逃跑了数次……”

二人相视而笑,露出暧昧的神色:“这小子倔强了这么久,还不是从了老爷?”

矮个子笑笑,用肩膀碰了碰高个子:“哎,那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老爷用过了说不定能便宜我们。”

高个子心照不宣的嘿嘿了两声:“我倒是觉得那小子性子够倔,办起事来肯定很有味道。”

被他们称为老齐的守卫,一来换班见的是就两人聚作一团嘀嘀咕咕。

听到内容,老齐吓了一跳。

“嘘!小心点儿说话!”他连忙喝止,“不要命了你们!敢议论老爷。”

他口中的老爷就是李家庄的庄主,也就是山下口中称为仙人的李务良。

两人吓了一跳,左右瞧瞧这才把差点跳出来的心脏塞了回去:“老齐,你没事吓人做什么?”

滴嗒滴啦,有露水顺着外间的山石滴落。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老爷前几天被这个小子开了瓢,心情正不好呢,整个庄子都不敢谈这件事,你们两个小子这是作死呢!”

老齐瞪了一眼两个人,才放小了声音,生怕谁听到:“要是老爷知道了,你们两个就等死吧。”

这天儿说来也怪,明明快到卯时,却并不见亮。

一大片乌云压着东方,让整个天色暗淡。

“什!……”

高个子被老齐瞪了一眼,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小声道:“乖乖,这小子这么厉害,这不是把天都捅了个窟窿。老爷居然还让他活着!?”

他一时都不知到该感叹地牢中小子的胆量,还是感叹他的手段。

他们老爷是什么人?那可是万中无一的修行者,居然能被这小子开了瓢!?这小子还能活着!?

老齐哼了一声,抽了口烟土:“你们两个收敛点,你见过老爷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么?”他凑近轻声说道,“这小子说不得有大造化,你们把他得罪狠了,以后万一他翻身,你们等着死。”

矮个子心里有些虚,不由得偷偷往地牢方向撇,他可是不止一次收拾对方了:“不能吧?老爷那样能做仙人的不说万中无一?连少爷不都不行,这个小子居然可以?”

想到自己被对方踢的那一脚,他又有些不确定。

这小子的力气这么大,下手那么恨,还真不像一般人。

他和高个子都是被老爷在山下捡到的,没有仙缘,只能做了个守卫,估计要在这做一辈子的守卫,要是这小子做了仙人。

就算不作仙人,他要是哪天转性去哄哄老爷,吃落挂的不还是他们。

想着想着,矮个子自己也有些犹豫,忙不跌的拉着高个子走了。

*

被他们谈论的对象此刻正躺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若仔细看去他的手正不自然的曲折,弯出一个可怕的弧度。

少年身带重枷,脚上也带了镣铐昏迷,手腕脚腕均已磨破流血。身上有些湿漉漉的,让周围的薄冰都化作了一滩泥泞。即使狼狈,可眉眼间还有些贵气不曾被磨灭。

少年扭曲的手在重枷下仿佛不堪忍受,微微颤抖。

晏九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全身都传来崩裂的痛感,手更是仿佛没了知觉。

他看清眼前,重枷铁链,嶙峋的石块间还有不知何处的水滴落。

这里是……地牢?

这里是李家庄!

昏迷的朦胧褪去,晏九猛的清醒了过来,他还在李家庄!

他要逃出去,他要回东荒!他要去寻他的父王母后!

手上的剧痛让晏九的身体微微发颤,但也让他的脑子更清醒。

半年前东荒西洲联姻,他奉命来西洲联姻。

他之前被人在西洲边境掳走!那些同行的人里有人和呼延术勾结,有内鬼!

直到最后,晏九都有些不可置信。

呼延术虽然是北野质子,但他母亲几乎将他视为亲子,他居然与东荒客卿勾结。要不是靠着手上的洛河书图,他怕是被虏去北野了。

他未修行过,也无法控制洛河书图。也只能任由洛河书图将他带到这个荒山,然后就被李务良抓了回去。

那个李务良说是修行者,修的都是一些邪门法术,养了不少娈童女人视为鼎炉,助他修行,还想要打他的主意。

晏九手不觉攥紧,李务良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他?

“晏九,你醒了。”

另一个少年见他转醒,有些焦急的进入地牢,蹲坐在他附近。

陈愿见对方终于醒来,松了口气似想要扶起晏九,但是又生怕触碰到对方的手,只能转身用手接了一捧水,从滴水的角落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敢打伤老爷?”

晏九看清眼前的人:“陈愿?你怎么在这?”

李家庄里有不少幼童,自然会混着住一些,陈愿就是和他分到一块的那个。

“要不是你在这儿,我还懒得来。”

陈愿叹了口气:“就不能学乖一点不要反抗?你差点把老爷的脑袋打得开了花。”

他有些无奈:“记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脑子都是糊的,要不是老爷你就死了。这年头,你逃出去了又能如何?还不如乖乖认个错,在庄子安稳。”

这年头,兵荒马乱,出去又能如何?

这话激怒了晏九,他冷笑:“认错?错在没算好时间,让他还活着?”

要不是李务良会邪法,他早就得手了。

他只恨那次下手太轻,只将对方开了瓢,要是有下一次机会,他一定拧爆对方脑袋!

“你这家伙,性子怎么这么倔呢?”

李愿实在是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折腾到遍体鳞伤。

不过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悄悄走到对方身边:“你要的火油,我给你备好藏在柴房了。”

晏九有些惊讶,声音也收敛了几分:“你不是不想逃么?”

“我是不想逃,但你三天两头出幺蛾子,自己被罚不说,还要连累我。你赶紧走吧,不要来祸害我了。”

陈愿言语中颇有几分无奈,自从这个叫晏九的少年来了这个庄子,除了昏迷那几日,醒来之后简直就像个刺猬,出言不逊不说还把人往死里打。

偏生他还颇有几分力气,几个人一拥而上才制得住他,后来老爷没了法子只能一直在地牢关着。

前几日晏九松口,他还以为对方想开了,结果老爷的脑袋都差点被拧了下来,他算是被对方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老爷说等你醒了放你回西院,你服个软,待会不也少受一些罪。”

陈愿劝了半天,见对方不说话,便当对方默许了,他转头对着老齐说了什么。那老齐暧昧的笑了笑,居然真的把门开,把铁链都卸了下来。

他挥挥手,示意二人跟上,似乎是要看着他们回西面的院子。

晏九对那个地方充满抵触,在他看来,地牢也比那个恶心的地方好,但是他如今要接触到火油,便不能不出地牢。

李务良做事谨慎,地牢藏在一个隐蔽的园子里,里边人烟稀少。

要是晏九双手没伤,此刻定会直接尝试杀了后边那个老齐逃跑,但如今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往前走。

走着走着,前边到了一处池塘。

晏九推了推陈愿:“现在园子里没人。”

陈愿以为他现在就要跑,连忙死死攥着他的手,面上保持镇定低声说到:“你别找死,咱们前边还跟着人呢,你现在这样跑的过他?”

晏九看着不远处那片荷塘:“前边只有一个人,若有人落水,那人是救还是不救。”

陈愿脸色一白:“可你不是说你不会水……你可别拿小命胡闹。”

晏九惊异的盯了对方一眼。

他万万没想到陈愿会是这个思路。

他若要逃走,怎么会让自己落水?

他只是想着若陈愿落水,那守卫必定要救人,这里前后无人,他便能趁机去取火油。

但是对方这样耿直,倒是让晏九无法说出想要推他落水。

眼见离荷塘越来越近,晏九的心也猛的一沉,陈愿说的柴房在园子里边,要是到了西苑,便再也难找逃离的机会了。

自从他被抓来这个地方,手不知被打断了多少次,也多是陈愿照顾,他当真要推对方下去?

要是他将人推下去,对方不会水怎么办?

“晏九!”

岸上传来陈愿焦急的声音。

“噗通”一声,池塘溅起水花。

园子里的池塘又两米深,足以冒过成年人。

晏九在水中看不到岸上的情况,但却能看到那个叫老齐的正站在岸边,似乎是在犹豫。

东荒内江流环绕,邻近靖海,他自然会水,还非常好,但是他此刻却假意挣扎,隐隐着向中间过去。

不能推陈愿,他也唯有搏按陈愿的蠢方法试一试,让那个守卫也下水,或者离开叫人。

随着一身巨大的落水声音,陈愿猛地跳了下来:“晏九!我这就来救你!”

晏九看着对方拼命的划水到他身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方才进了水。陈愿会水,他刚才又何必自己跳下来?

那岸上的侍卫见两人都落水,终于急了,急忙就往外跑,慌忙的似乎想要叫人。

晏九本想游回去,然而此刻却见到陈愿却仿佛动不了了一般,手脚突然慢了下来,整个人都在往下沉,口中还吐出一串泡泡。

晏九一愣,对方不会……溺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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