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0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燈火crush 主角:吴觅 孟朝云
推开训练室的门的时候,乐手们抬头一看,全乐了。
“这是趁咱们不在抓紧时间打了一架啊?”黄崭坐在他的键盘后边笑。
“你们这儿有洗手间什么的吗?”吴觅问他。
“有吧,你下层楼,走到走廊尽头就是。”
吴觅下楼之后孟朝云做到架子鼓旁边,转着鼓棒,听见旁边人说:“我们几个刚还聊呢,吴觅冷是冷了点儿,但话不算很少,挺好相处的,你怎么就和他不对付呢?”
孟朝云笑了一声:“这话你们怎么不去问他呢?为什么和我不对付。”
“问不了啊,没熟到那地步不是。”黄崭明知孟朝云是不想回答才这么说,但还是一脸“这还要问”的表情,“你得说清楚,不然咱在一块训练的时候要是踩雷了咋办啊?”
这一次孟朝云沉默的时间很长,可能是在回忆,可能是在措辞,也可能只是情绪在不受控地慢慢消沉。
最后他说:“我……我和他,遇见那会儿,都很需要发泄。”
“反正俩人都过得不舒服,”他似乎不太适应这种自我剖白,一句过后就避免了使用第一人称,“人吧,难过了可以哭,高兴了可以笑,但是愤怒,困惑和迷茫这种,没有明确对象的话,很难抒发。”
“如果俩人正好都处在这种状态里,就极其,极其容易惹火。”孟朝云鼓棒转了两圈,打在鼓面上,随意但有力,配合着话语很有冲击力,“所以一见面就想找架打,越打越仇视,越仇视越打。”
邱嘉这种心宽的不太能理解,问了句:“那你们现在不都过得挺好的吗,怎么还这样啊?”
孟朝云闲着无聊打了一段节拍才应:“习惯了吧。”
训练室变得很安静。
刚刚孟朝云的话让他们共同想起了一段过往,愤怒的,困惑的,迷茫的。
找不到未来的。
邱嘉看着孟朝云打鼓时手上隐隐爆出的青筋,没头没尾地想,能遇上吴觅,也算他幸运。
不过他们这群人的心大得能装下宇宙,难过持续不了三分钟,至少吴觅再进门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归了插科打诨的日常状态。
吴觅脱了风衣,搭在一边的沙发扶手上,衬衫的前襟应该洗了又草草烘干过一边,还有一点点透,衣领敞着,露出突出的锁骨,缀着一点水珠。
孟朝云清楚地听到了邱嘉赞叹的一句“这身材”。
他莫名有点不敢看吴觅,转头盯着谱子。
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只橘猫,很肥,走路走得慢条斯理的,像个老大爷。
“哟,大爷。”邱嘉乐呵呵地叫了一声,换来一句拖得很长的“喵——”。
“大爷”慢悠悠地走着,抬头看见陌生人,竟然一点也不认生,上去蹭了蹭吴觅的脚,然后就软乎乎地趴在人腿边休息。
“这猫就叫大爷?”吴觅蹲下来揉了揉它脑袋,语带笑意,“挺有个性。”
一抬头,就撞见一群人活见鬼的目光。
吴觅:?
邱嘉最先反应过来给他解释:“大爷虽然不怕生,但一般也不会这么黏着别人……它好喜欢你啊。”
孟朝云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揉着太阳穴说:“它都没黏过我。”
语气间满是幽怨。
吴觅一下乐了,一双漂亮的大丹凤飞着笑意,瞳仁都难得发着亮,但孟朝云无心美色,只觉得这人下一秒说出来的绝对是“果然猫都嫌弃你啊”这种话。
不过吴觅似乎比他想得更恶劣。
吴觅把大爷抱起来,笑着说:“正常。猫很多都不能和狗友好相处。”
孟朝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吴觅那儿已经脱了人籍,当即很不满很响亮地“啧”了一声,炸着毛说:“你说的猫是指你吗?”
吴觅挑了下眉,欣然接受。
孟朝云沉默了一下,突然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说别人是猫就像夸人,说别人是狗就是骂人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吴觅就抱着猫坐到了他们这儿:“谈正事儿吧。”
“咱合作舞台唱什么啊?”梁恳抱着贝斯站桩,开玩笑道,“觅哥你可别跟我说你没听过我们的歌。”
吴觅笑了笑,余光里看见孟朝云握着鼓棒的手攥了攥。
别是在紧张吧——吴觅挑了一下眉,耳畔突然响起上午在公交车上听见的旋律。
其实那首歌对他而言……也有不一样的含义。
于是他问: “《硝烟》行吗?我弹合成器。”
“哦,那首我也挺喜欢的。”邱嘉笑笑,拍了下孟朝云的脑袋,“云宝作的词曲。”
“不过他说中间有两句是别人送他的词。”黄崭补充道,“我们都不知道是谁,他也没在作词那儿标,就直播时候提过一句。”
吴觅盯着孟朝云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难用言语形容。
死去的十七岁雨夜记忆突然攻击我。
不过堆满乐器的训练室暂且还堆不下他突然醒来的回忆,他又转过头看着黄崭。
黄崭操着他那口不着调的京腔接着说:“我刚想的也是这首,吴觅唱《硝烟》肯定最炸,后边儿那段高音我觉着您来要比云宝有感觉。”
“不,要,踩,一,捧,一。”孟朝云用鼓棒一下一下戳着黄崭表示警告。
“你俩合唱一段吧。”邱嘉揉了几把大爷的脑瓜子,提议道,“就从……”
梁恳抄起贝斯来了一段和弦,黄崭配合着进了主旋律。
“这段开始吧。”邱嘉也拨起了吉他的弦,吴觅正感慨着他们的默契,就被和鼓声一起响起的孟朝云的声音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初日安静地靠上,城郊的火葬场。”
他音色很清朗,是理想中青年的声音,带着和架子鼓一样的力量,即使带着沉重的负面情绪也依然蓬勃而野性。
吴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侧影,歌却比模样有情绪得多,声音有点沙,迷茫挣扎的感觉把握得很准:“我想,我想,我想像它一样。”
“死亡又生长。”
两个人的声线差别很大,却带着类似的感性,隐痛的,流血的,相悖又相似的灵魂。
吴觅的沙哑中和了孟朝云的清澈,强烈的力量被蒙上了一层黑漆漆的雾,让整首歌的氛围和逻辑都更丰沛,像是强势地笼罩了世界。
架子鼓的声音穿破风和天空。
“香烟在谁身上,”两个人隔着乐器对坐,对视的时候表情都是冷漠的,像互相都不感兴趣的陌生人,却让人感觉到一种隐秘而激烈的暗潮汹涌,“硝烟如何嚣张。”
明明是问询,他们却似乎都心知肚明。
“我看到灯火勉强明亮,我听到谁在唱。”
这一句调子很高,冲击力很足,孟朝云唱得像年轻的怒吼,吴觅却唱得像古老的吟诵,像冰川上的火山,矛盾又相洽。
最后一段唱的架子鼓写得很复杂,当初创作的时候乐手们都问孟朝云为什么这么逼自己,他只笑着说,为了秀。
但他突然缄默专心打鼓,只剩吴觅坐着撑起了整个唱段的时候,围观的人都想,可能他就是在等这一天。
“大风吹出鼓响,远方长出信仰。”吴觅微微垂着眼看孟朝云打鼓,淡然的表情和令人屏息的高音形成了强对比,和孟朝云力量感爆炸的演奏动作合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足够震撼。
让人想哭,让人想笑,让人想给许久未见的人打电话,让人想起一些永生难忘的遥远岁月。
然后吴觅深吸一口气, 唱出最后一句词: “有人说你荒唐,有人说你充满希望。”
键盘,吉他和贝斯像是终于被叫醒,呐喊一般演奏,用音乐诠释绝望痛苦愤怒,也诠释爱诠释希望诠释现实主义不理解的一切,像是时隔多年又突然回想起最初的最初听到的那一张老唱片,皇后披头士或是林肯,在破旧的散发着金属味的现场跳,碰撞,喊叫。
在十几岁那年写下的摇滚不死。
在堆满乐器的训练室里,充满硝烟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