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0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长白山 主角:余新 贺见山
“你现在状态太烂了朋友。”李宁把烟蒂用一种很不文明的姿势弹出了窗外,“关广白跟你说什么了?”
李宁以前都叫关广白学长,掰了之后就直呼其名了。
我有些反映慢半拍,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宁,半天啊了一声。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这世界上的人谁不是在以己度人,没有真的像我这么走一遭谁会相信这种只有打脸爽文里才会出现的重生剧情?
“我说了你也不会懂,而且......”我说∶“我怕你不信。”
“我信。”李宁回答得实在是快速。
“你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就信,假不假?”
“你都不告诉我是什么事你就坚信我不能理解,武断不武断?”
李宁摁了摁喇叭,前面的车却还是堵在了一起。
我想挑开话题,李宁在电话里跟我说自己在跟堂哥谈项目,我问是什么项目。
“也不算谈项目,主要是我堂哥单方面跟我吐苦水。”李宁想到这个表情不是很好看,“都是我们家里事,说出去不好听,不过跟你讲讲也就算了。”
“我堂哥那人我以前跟你提过,家里给花钱买了个学上,一出来就心气高,其实就一草包。”李宁郁闷地又点了根烟,“搞了两次小型公司都破产了,我跟你说过我姑父染了赌瘾把家都搞垮了。真不知道是不是造孽,我堂哥也碰那玩意......在澳门那会儿开着一辆林肯过去,输得一个子儿不剩不说还把车抵押在哪才脱身的。”
我知道李宁对这事是真烦,也是真无奈。
有什么办法?自己家里人,再气人也不好置之不理。
“这些都没什么,但是他不该找吴盛借钱。”
“他找吴盛借?”我说∶“吴盛的钱哪里是这么好借的?”
“就是说啊,我真操他奶奶的了......”李宁提到这个烦得拍了一下喇叭,“吴盛人精明得很,逮着我们家这事不肯撒手了一样......我爹替我堂哥把钱还了不算,吴盛那边非说是降利还的。就说我们家欠他个人情,招标的时候让我们把项目让出去。”
我觉得吴盛这人实在不是东西,毕竟赚赌场的钱最没良心,“傻逼才让,这事他就不占理。”
“他本来就不占理儿。”李宁语气缓了缓,“不过我们也没让这个项目给他,不是想跟人作对,实在是资金链等着吃这个项目的返利!这他妈断了明年上半年的工程也都废了得了。不好搞的是,我爸不是想让我堂哥戴罪立功嘛?这些日子就是他泡在工地上,但是工地人杂,总有人闹事。”
“吴盛找的痞子无赖?”我用脚后跟想了想这事都明白了个大概,“他这人就是自己吃不到肉也不会让其他人吃。”
李宁不欲深入讲这个事,就说他爹打算花钱消灾。
没办法,就当倒霉了。
我要他放宽心,吴盛本质就是个泼皮,讲不了道理,到底是在招标会上就输了才会想些旁门左道来搞花样。
我刚刚是吃了些东西的,反倒是李宁空着肚子过来。
我们在路边巷子里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
李宁点了一个全家桶和两杯可乐,我们俩上二楼找了个角落缩那吃东西。
从小到大,我跟李宁鬼混的时间比呆我妈边上的时候还要多得多。
后来念书也一直是在一块。
“你以前就爱吃快餐。”我在边上翻腾手机,“现在咋还这样?”
李宁愣了愣,原本戴着一次性手套在那吃薯宝,“也没有那么爱吃了,主要是你在我边上,我就以为自己还是念书那会儿......看到这家店忍不住就过来了。”
我被他这突然来的一记追忆往昔堵得无话可说。
“不过你倒是没什么变化,”李宁跟个大爷一样靠着身后的墙评价道∶“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觉得有意思,什么时候这货心里还能涌现出这种感慨,“吃你的。”
但是李宁并没有只是吃他的,而是眯着眼又看了我一圈,“你以前就这样,对什么东西来兴趣了压都压不住......总是能靠着让我想骂娘的疯狂去把那件事做到。”
“比如?”
“比如你高考那年一点睡六点起,比如你花了一个月就跟着魔了一样练男枪,被你妈揍得身残志坚地打比赛。”
李宁说的这个事我还有点印象,那时候是学校周边有英雄联盟的线下比赛,队伍前八都能拿上钱。我就跟李宁还有社团的人组了队。大家不是为了那点钱,单纯因为胜负欲。
打野位让给李宁了,我又不习惯玩上路,于是只能苦练男枪一个月。
但李宁还在继续说,“再比如你死活不跟贺见山分手,我当时说的时候就知道你听不进去。”
说完他瞥了一眼我的戒指。
“我就不一样了。”李宁长长地感叹一声,“我做什么都比较随便。”
李宁说他就很随便了,随便地喜欢谁,随便地生活,随便地把日子过下去。
“我有时候觉得很快我们就要老了。”他说∶“然后那时候咱俩还是最铁的铁铁。”
我说滚他妈的铁铁,好恶心,他喝了几口可乐就跟喝多了酒一样,开始感慨万分。
当然,我是喜欢和李宁呆在一起的。这种花了好几十年培养的默契是非常难得。
李宁问我晚上去不去江边开车兜风。
我说我得打个电话跟贺见山讲一声。
李宁电话响了,这边太吵,他去洗手间那边接电话。
我继续吃他没吃完的鸡翅。
李宁回来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摊,说∶“得,来活了。”
我问咋了。
他说他堂哥在工地上刚让人给揍了,那边的人逮着要钱。
“吴盛这么不收敛?扫黑除恶也没把他给扫了。”我觉得这事情棘手。
“就是往上查也未必能查到他,到时候撇得干干净净还能倒打我们一耙。”李宁说完披上外套站起来说自己得走一趟。
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往那边冲,就跟着一块去,最少到时候打起来都能有个搭把手的。
那块工地的施工范围差不多是个14万平方,有几栋荒废了的楼还立在那。
“那几栋要拆吗?”我指了一下。
“拆,那一块是打算修一个疗养中心的,那边做娱乐健身区。”李宁带着我在边上的集装箱那领了两个安全帽给扣上。
这边搞安保的大哥是个有啤酒肚的,他拿了根电棍就跟在我们后边,张嘴是南方口音,“人都在那栋楼里,凶得不行......要我们给钱,我们一个搞安保的有什么钱?还好您来得及时。”
李宁听完这话脸又黑了些,骂了声操,说吴盛那边的人做事不留余地欺人太甚。
“你没带钱就往这跑?”我说∶“能把事给平了吗?”
李宁打算先进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没有狮子大开口就花钱消灾算了。
对面要是真拎不清也没必要谈。
工地才进行到施工前期,遍地都是脚手架和刚刚混合好但还没达到硬度要求的水泥。
李宁要我走路注意点。
要进那栋烂尾楼一样的红砖水泥建筑前我拉住了他,“你说话别太冲,这种事可不比念书的时候跟校外的人打架有老师罩着......”
“他们也不敢真怎么样,法制社会,总不能直接把我摁死在地上。”李宁见我又要说什么,于是抢先又开口,“行行,我过去立马就给人跪下再叫几声爹,问问能不能把我堂哥给放了,行不行?够不够孙子?”
“够,”我被他这两句话给整乐了,“宁哥可太够孙子了。”
等真的走到里头根本没看到李宁他堂哥的影,反倒是一个没有发的刀疤脸边上跟着好几个瘦得跟得猴一样又穿皮裤的男人。
“惊呆了老铁,他们这什么审美啊。”李宁说∶“要钱我给钱就是了,我是真受不了男人穿皮裤。”
在这一点上我是完全赞同李宁的,我小时候就觉得男人穿皮裤跟死娘炮一样。
李宁上去问对面的人他堂哥在哪。他说得直接,没想跟人废话,又问了要多少钱肯放人。
对面那刀疤脸笑笑说给个五十万意思一下就成。
李宁没说话,大概在想事儿。
工程这方面我也懂一点,但不多,五十万差不多也就是个调研的钱。对于李宁他们家承包的这个项目来说算不上什么,要真是能这么一次性解决倒也没任何问题。
“你先把我哥带出来。”李宁说∶“要钱都好说,总得让我看着人了。”
刀疤脸说没问题,就在天台上捆着。
李宁听到捆这个字眼的时候表情连表面的客气都不想维持了。
等边上一个穿皮裤的男人一个人上去又一个人下来,说∶“他哥太久没喝水,昏过去了。”
刀疤脸不耐烦骂了一句,“这么脆?”
“没死吧?”
“死不了,就是晕了。”
“大哥,忒刻薄了吧。”我走过去靠近上天台的楼道口,“怎么一口水都不给喝?咱又不是不给钱。”
穿皮裤那男的骂骂咧咧地不准人往楼道那边走。
“你们那边是不是还有人啊?怎么不出来也跟兄弟们一块说说话?”我问。
“要你管呢?”皮裤男长了一副太监嗓,“这么爱管事儿要不要给你颁个奖?”
我举了一下双手说∶“开个玩笑嘛。”
“别套近乎。”
李宁呵了一声,气氛变得不太好。
依据我对李宁的了解他只有在临近爆发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那叫警察吧。”李宁说∶“一个个全他妈给老子蹲进去。”
几乎是一瞬间,对面的人全都开始笑,仿佛李宁真的说话很有意思的话。
“小少爷,在家养尊处优太久了吧?”刀疤把手上的破钢管抡了一把,然后一下下的敲击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响儿,“阳城这地儿警匪一家亲......你找谁来治得了我们?就这么跟你说吧,吴老大既然让我们来挑这个事儿,自然就不会让我出事。大家都不是傻子,你们姓李的做事不厚道在前头,我们要几个钱不是很正常?......五十万算什么?不就是你爹一块表钱?”
“拿了钱就打止了?不会花了又管我们要吧?”我在地上捡了一个没头的铁铲木柄。
我甚至觉得对面的人说话语气并没有好好说话再拿钱走人的意思,实在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哈哈哈哈我可没说这话,毕竟也只有五十万不是吗?”刀疤脸靠我近了一些,问∶“弟啊,咋还拿根棍跟你哥说话?”
那人说完拍了拍我脸,脏手给我蹭一鼻子灰。
“你要是个小姑娘也该算是好看那一批的,说不定今儿你们俩懂点事带了几个女人过来把我哄得高兴我也就答应......”
我握棍子的手恶心得有些发抖,冒汗,心里还在盘算要不要一棍子抡过去拽着李宁跑掉算了。
毕竟这群人根本不是想好好谈态度。
但我怕自己冲动之下给李宁惹了事,毕竟他堂哥还不知道被扔在了这栋楼的哪个犄角旮旯里。
再一个,这会儿子就我,李宁,然后带了个一看就虚的啤酒肚安保大哥,动起手我们仨只有被揍的份......
越想越觉得局势不行。
操。
大意了。
我跟李宁过来得实在是草率。
我心里还在盘算,谁知道藏在后背的那根棍被李宁冲过来从我身后抢了然后他往前一把砸到那刀疤脸的额头正中心。
刀疤脸被打懵了,血刷的一下就止不住,我估计是哪根血管裂了。
我靠,李宁好他娘的虎。
这种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拽着李宁这个虎逼就想跑,谁知道他还非要踹人家一脚。
“你这没有镜子也有尿吧?自己是个什么逼样子不清楚?”李宁把棍子捡起来戳到人的下巴颏上,“还带女人?笑死我祖宗我去你妈个......”
我早该知道这厮就不可能装孙子,边上那几个穿皮裤的非主流反应过来后手上都抄起了家伙。
离我们最近的皮裤非主流大概只有七八米远,我急得脑门冒虚汗。
方才我还拽不动李宁,现在这货反倒是跟脚底抹油了一样倒扯着我往外狂奔。
这边地上全是碎渣,砌体结构也摇摇欲坠似的。
我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进展成这样,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一心想着快跟李宁一块跑出去,要是被人追上了干脆跪下来求饶再让贺见山带笔钱来赎我们回去。
真是操了个大操,怎么会碰上这种流氓混子啊。
之前跟着我们在一块的啤酒肚保安好像反应迟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呆了似的攥着电棍不动了。
我把李宁往前推,然后朝那位大哥嚷嚷着,“跑啊,等菩萨救你呢搁那杵着?”
那位大哥终于握着电棍撒开腿往我们这边跑,我怕他落了单有意等了一会儿。
“来了来了......哎呦,咋要跟人吵起来嘛,瞧这事儿办的......”
我懒得废话,心里想着出了这狗日的烂尾楼似的建筑里外边的安保亭和郊区这边的国道就近了。
那一块人多,总不能青天白日的把我跟李宁脸贴地上揍。
“我......”我张嘴刚要说话被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当头砸下来。
刚开始只觉着痛,我以为是楼里边还掉砖块下来。但一阵儿高压脉冲从我身体里贯通了穿过去,然后我开始耳鸣,听不清声音,整个世界也开始发绿又发黑。
差不多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张嘴想骂人,不知道谁往死里用什么东西打了我那么一下狠的。
张了嘴但是发不出声音,我回头看到就是那个啤酒肚的安保大哥手里握着电棍冷眼看我。
我直直的往下跪,膝盖砸在邦硬的水泥地上却没什么痛觉。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脊椎骨都被电麻了,反正我失去了一些感知外部环境的能力。
李宁哭丧一样喊了我一声,他不跑了,反而往我这边冲。
啊靠,这傻逼啤酒肚安保原来跟刀疤脸是一伙的。
我才是傻逼,我怎么没看出来。
“余新!!”
李宁喊我名字的样子跟死妈了一样。
我其实感觉自己还不会死,可能快被电休克了倒是真的。
失算了,妈的。
一群穿皮裤的非主流把我围了一圈,那个刀疤脸拿手摁住额头止血,然后走过来踹我肚子一脚。
事情太不对劲了,我刚开始没意识到,也没细想,现在回过神发现这一切就跟蓄谋好了要把我们骗过来宰一样。
我脸贴在地上,失去意识前握住左手感受者那枚戒指的存在。
还好我有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