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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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口袋里的电话震了一遍又一遍,段雁塘却看也不看,只专注陪着学妹共进晚餐。

谁叫他只是个出身山坳的穷学生呢。

老板千金的面子不能不给。

至于连环电话,不用看都知道是他的金主男朋友打来的。

无非是过了这么久终于发现了他不在学校,打来问罪的。

但他不接电话,因为他拿得准沈恪喜欢他,对他足够容忍。

送走了学妹,又抽完了两根烟,段雁塘这才拿出手机来看消息。

果然是沈恪问他退学的事。

一条条质问都饱含了怒气。

想到沈恪生气时的眉眼,段雁塘心底滋生了一种报复的痛快感。

沈恪想让他读研读博,出国深造。

他偏不,他凭什么被别人安排命运?

纵然这个人资助自己从大山里考了出来,可他也陪吃陪睡了四年。

实在没想好怎么狡辩,于是干脆装作没看见。

等段雁塘晃荡着回到家,已经收到了赵氏集团发来的offer。

看来今晚请的这顿饭还是很有用的。

段雁塘勾唇笑了笑,没什么温度,独自开了一瓶红酒庆祝,喝到见了底才去睡觉。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段雁塘被雷声惊醒,瞅了一眼时钟才发现已经快两点。

他揉了揉脑袋,不甚清醒的起了床去客厅找手机,发现这十几个小时沈恪都没给他打过电话。

真生气了?

段雁塘抿了抿唇。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个电话,一道闪电划过,段雁塘这才发现落地窗前站着个人。

“也不开灯,什么时候回来的。”

段雁塘从背后搂住沈恪,玩笑道:“瘦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沈恪任他抱着,看着窗外的雨景,平静道:“睡了一夜,想好怎么狡辩了?”

段雁塘笑了起来,胸腔直震。

“我还用狡辩吗,直接认错行不行?”段雁塘垂首,在沈恪耳边问道。

沈恪沉了一口气,看样是准备发作,段雁塘立刻将人打横抱起。

“干什么,放我下来。”沈恪皱着眉头道。

“去床上认错啊。”

段雁塘的确是拿准了沈恪的脾气。

二人在卧室荒唐了一下午。

沈恪虽然还有怒气,却没有力气发作了,只能趴床上闭目养神。

段雁塘贴心乖巧地地在家陪了沈恪两天,直到周末下午才开始坐不住。

他明天要去公司入职,可沈恪好像还没有回英国的打算。

“上次去爬山的合照我打印了两份,这次回英国别忘带。”段雁塘摆了摆手中相集。

“还有这个行李箱是chellin送来的新品,我觉得不错,替你留下了,容量大也结实,正好装相册。”

段雁塘像是只忙碌的小蜜蜂,不停地替沈恪打点。

沈恪没理会殷勤过头的段雁塘。

段雁塘不太高兴了,从沙发后俯下身去亲沈恪的额头,“什么杂志看得这么入神,连我都不看了。”

沈恪翻过一页杂志,“不用试探了,我暂时不回英国。”

段雁塘抬起他下巴,神色有些不愉。

“我试探你什么了。”

二人目光相对,沈恪平静道:“我知道你明天去入职,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反对。”

沈恪说不反对,就完全放任段雁塘去闯荡自己的事业。

只要他不提公司的事,沈恪就绝不过问。

哪怕段雁塘经常性应酬到半夜,沈恪也只是发个短信问平安,然后派司机去接他回来。

入职仅半年,段雁塘就拿下了一个大项目,顺利升了职。

庆功宴上,同级下属都来敬酒,段雁塘不免多喝了几杯。

连小赵总都特地来跟他聊了几分钟,言辞中都是欣赏。

“我妹妹推荐的人,果然是不错。”

段雁塘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笑着应酬道:“这个项目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学妹也是出力甚多。”

小赵总很满意,又多聊了几句。

等段雁塘被学妹和下属架着走出大门时,才发现沈恪站在寒风里不知等了多久。

寒风吹乱了他微卷的栗发,也吹扬了他平整的风衣。

段雁塘忽然就想起了高中时来接他下晚自习的沈恪,也是这样在路灯下,靠着车门,静静地看着他从校门走到跟前,然后说一句:“来了。”

“你怎么来了,还换了新车。”

段雁塘忍住上翘的嘴角,坐进副驾,看着沈恪靠过来给他调座椅、系安全带,忍不住对着沈恪的耳尖吹了口气。

沈恪偏偏头,躲开他的幼稚,启动了车子。

“送你的。”

“奖励我赚钱养家?”段雁塘又靠过去。

沈恪斜睨他一眼,差点把人给看酥了。“是提醒你记得回家。”

段雁塘点点头,声音里藏不住笑意,点评道:“吃醋了。那只是个学妹而已。”

沈恪没说话。

段雁塘又凑近了盯着他看,一双桃花眼笑成了弯月牙。

“不信?那检查手机?”

段雁塘作势找了半天,沈恪才慢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意的是学妹,而不是男下属呢?”

段雁塘慢慢收拢了笑意。

这个问题他怎么答都不对。

因为当初他发现沈恪是同性恋时,为了把沈恪握在手里,他撒了谎:“不是你误导了我,我是天生的弯,你不要有负罪感,更不要避开我。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会去找别人试。”

“老板的女儿,的确是不好拒绝的身份。”沈恪平视前方,语气平淡。

“应酬嘛,你也有过啊。”段雁塘侧着身子看沈恪,试图得到沈恪的认同。

可沈恪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沈恪以为他已经睡熟了,段雁塘又突然开口。

“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份工作再次献身?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下贱?”

“为了挣钱放弃学业,一点都不符合你当初资助我的初衷对不对?为了爬出那座大山自荐枕席,半点都比不上那个为了学业放弃你的前男友是不是?”

沈恪猛地刹住了车子。

车内的气氛一时无比紧张。

过了两三分钟,还是沈恪先开口:“你喝多了。”

段雁塘却不下这台阶,反而望向窗外,声音冷漠道:“网盘里你们那些合照,我已经给你删了。”

沈恪不接他这找茬的话,重新启动车子,直到回家下车前才开口:“你不用试探我的底线,过去的事情我从不会留恋。至于你说的那些只是你的看法,我从没认为我们之间是不正当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回你家?一辈子地下情?”段雁塘红着眼质问。

沉默很久,沈恪闭了眼。“非要见我家人?”

“是。”

段雁塘答得果断。

沈恪摔上了车门。

这是沈恪第一次没有等段雁塘,自顾洗漱完了便熄灯睡觉。

段雁塘站在门口,客厅暖色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进卧室,那般孤独。

“我打算搬到市里去住,这里上班太远了。”

沈恪没有回复。

段雁塘原地站了一会,转身去了客卧。

二人自此开始冷战。

头一个月的时候,段雁塘还端着,忙完了工作就发些品茶骑马的朋友圈。

好似分了手,他的生活更充实多彩了一样。

而沈恪没有动静。

第二个月的时候,段雁塘工作量骤加,压力变大,没事就去酒吧消遣,甚至有一回发了和漂亮小鸭子的合照。

当晚沈恪也有动态,转发了自己公司战略调整的报道。

段雁塘松了松领带,气得冷笑。

临近年关的时候,学妹拜托段雁塘陪自己去搞砸一场相亲。

去了才发现,对面是韩风,沈恪的大外甥。

段雁塘和韩风同级不同系,但自打开学那天起,俩人就互不对付。

“我*你*,你敢背着我小舅找女人。”韩风当场就怒了。

段雁塘的眼神也沉下了脸色。“再敢骂一句,就捣烂你这张嘴。”

毫无疑问,两个人打了一架。

韩风临走还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段雁塘冷笑了一声,毫不在意,但下午就收到了韩风的报复彩信。

短信提示音没完没了地响,段雁塘嫌吵还静了音,等他忙完了手头工作,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了,才有心情拿起手机看看韩风在搞什么鬼把戏。

韩风前前后后发了一百多张图,就一个主题:沈恪相亲。

还都是找人精修过的。

看着漂亮女生坐在专属于他的副驾上甜笑,段雁塘攥紧了手机。

叮的一声,韩风又发来了一条短信,问他是不是在嫉妒,还说他没这资格了。

呵。

“幼稚手段。”

段雁塘将手机扔在床上,啪的一声关掉了床头灯。

韩风可真是长了个猪脑子,以为发几张破图他就会信么?

沈恪要是不同意,韩风敢明目张胆地拍这么多照片么?

韩风越是给他发照片挑衅,他就越是能肯定,沈恪在意自己。

可再自信,当夜段雁塘还是断断续续地梦见了学生时代。

别人十一二岁的时候,在上学在享受大人的庇护;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街头捡垃圾养活自己。

盛夏午后的太阳那么的炽烈,仿佛能将人烤化掉。

段雁塘拖着脏不拉几的化肥袋,穿着一双快要折断的塑料凉鞋,在沥青马路上一路狂奔。

他要趁着中午人少,去乡招待所里捡瓶子卖破烂。

看门的大爷昏昏欲睡,段雁塘熟门熟路地猫着腰钻了进去,开始挨个垃圾箱里翻瓶子。

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但段雁塘却很满足,因为今天的瓶子格外多。

热得实在受不了后,段雁塘钻进了后夹巷里凉快,听见大楼里有声音,他悄悄爬上了窗户往里看。

第一眼,他就于众人当中看到了自己年年许愿能来拯救自己的天神——18岁高中刚毕业的沈恪。

沈恪笑得那般温和,身上的白衬衫那样干净,举手投足间那般贵气。

他站在那里和人说话,沈恪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乡长腆着一张讨好的脸,校长一脸激动地和他握手,还有许多孩子们给他鞠躬。

然后沈恪便要离开。

段雁塘跳下窗户就往大门奔,废品瓶子在化肥袋子里铛铛作响。

村长眼疾手快拦住了他,沈恪坐到了车上,段雁塘只能操着沙哑的声音大喊。

沈恪听见声音下了车,段雁塘激动地看着他,却因为嗓子发炎说不出成调的话。

“这小孩的嗓子怎么回事?还上学吗?”沈恪问校长。

村长抢着说:“上学上学,资助有他的份。嗓子没事,天热上火,喝两天头孢就好了。”

沈恪点头,将手里冰凉凉的纯净水塞到了他手里,道:“回去好好上学。”

段雁塘伸手想拉沈恪的手腕,却被村长一把拽回去,讪笑道:“孩子太皮了。”

段雁塘挣开村长,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想写字。

大门外却跑进来个抱孩子的保镖,一句“小少爷晕厥了”,让沈恪立刻就转身上了车。

轿车开起来那么快,段雁塘跑起来也那么快。

可他还是追不上轿车。

烈日咸汗,都让段雁塘睁不开眼。

有了沈恪的资助,段雁塘再也不会因为买不起练习本写作业被罚站,更不会因为唯一的碳素

笔用完了而没法考完试。

甚至冬天的时候,还能靠着期末的奖学金买双手套保护手指。

可他再也没见过沈恪。

直到中考前,段雁塘再一次问了校长,能不能联系到沈恪。

校长气恼道:“人家是大人物,现在资助都是有专人负责的。你把心思给我放到正路上。人家大老板是有善心,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高中后就只对优等生进行资助了。”

段雁塘懂校长的言外之意,怕自己去缠着沈恪要钱。

可段雁塘只是想见到沈恪,跟他真正的说一句话。

他玩命地学习,每天除了学习兼职就是默默地给沈恪写信。

高二时,他终于在同学的手机上看到了沈恪的采访。

他偷偷地记住沈恪的公司,借别人的手机上网查沈恪的联系方式,给沈恪的公司寄信。

高二下学期时,他终于收到了沈恪的回信。

那天他仿佛比考中了状元还高兴。

信件来往不断,每一封都被段雁塘珍藏。

高三开学那天,段雁塘和人打架了,因为对方陷害他作弊,还撕了沈恪给他的回信。

对方被他打进了医院,家长在当地有权有势不肯罢休,一定要段雁塘退学。

段雁塘提着棍子往教导办公室跑,打算让对方家长抡自己一棍子消气,然后放过自己。

他不能退学,考上大学是他摆脱山坳子的唯一办法。

可当他一只脚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却看见了沈恪。

沈恪解决了这件事,拿走了他手中的棍子。

他的头几乎抬不起来,他不敢去看沈恪失望的眼神。

可沈恪并没有斥责他,只说:“走吧,带你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沈恪好像很忙,不停地用手机发信息,一桌子菜几乎没动几口,都被他吃干净了。

段雁塘几次想要张口,见沈恪要去结账离开,才鼓起勇气开口。

“今天是我生日。你能再陪我坐一会吗?”

那是段雁塘十七年来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

很甜,甜到发腻,甜到吃苦长大的段雁塘悄悄红了眼。

沈恪问他:“你恨吗,恨你的出身,恨你吃的苦。”

段雁塘沉默片刻,道:“九岁前的事,记不着了。”

“只记着爹娘和弟弟都病死了,我在街上捡破烂。有你的资助,我才能继续读高中。”

“世间不公平的事太多了,要是都往心里拾,会把自己压死。”

“只要有一点甜头,我就能继续往下走。”

也许自己的卖惨有效,沈恪自那以后,时常会来看他,还接他放学。

甚至允许段雁塘周末放假的时候,去住他在这的房子,好让段雁塘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每一个周末下晚自习出校门的时候,段雁塘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往路灯下看,期望能看见沈恪的身影。

二模考试的前一夜,段雁塘坐立难安。

因为沈恪一个多月没有来这了。

段雁塘压力很大,他怕自己成绩不够好,沈恪会终止对他的资助。

那也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沈恪。

左思右想后,他请了晚自习的假,去了沈恪的房子,想要用座机给沈恪打个电话。

进门却发现,屋里酒气弥漫,满地都是易拉罐,而沈恪就睡在沙发上。

段雁塘走近,发现沈恪手机还亮着,他随意瞥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沈恪与男生的亲密合照。

两个人拥抱的动作和神情,怎么也不像是朋友。

段雁塘正僵站着的时候,一条备注何先生的微信弹了出来——

“小恪对不起,我们分手后你还能找到更好的人。”

段雁塘浑身的血液都跟冻住了似的,机械地走出了房子。

然后便是拼命地奔跑。

沈恪是同性恋。

沈恪喜欢男的。

段雁塘跑回宿舍,蒙着被子一夜未睡。

天亮时,他想明白了。

他要留住沈恪。

不惜一切,哪怕踏进自己最害怕的领域。

开考前二十分钟,学生们都进了考场,段雁塘却去了小卖铺,借了老板手机,给沈恪打了个电话。

他说:“沈大哥,我今天二模考试。可是有件事不给你说的话,我没法安心考试。”

沈恪用宿醉后沙哑的声音,温和地问他:“什么事。”

段雁塘说:“我喜欢你。”

沈恪以为自己听错了,段雁塘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沈恪默了片刻,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段雁塘坚定道:“我知道。我长到现在,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喜欢你。”

沈恪沉了口气,想起昨夜朦胧听见的关门声,问:“你昨天是不是回来过。”

段雁塘想了一瞬,说:“是。因为知道了你是......才敢跟你告白。”

沈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平日里不经意的举动,误导了段雁塘。

“你先去考试,考完了我再跟你说。”

“我没法安心进考场,所以站在这给你打电话。”段雁塘抹去眼睫上的飞絮,话里一股子你看着办的耍赖意味。

发卷的提示铃响彻校园,又通过手机传到了沈恪耳朵里。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疲惫道:“你可能只是没想明白,也许是我的什么行为误导......”

“不是你误导了我。”段雁塘踢走了脚下的小石头,道:“我是天生的弯,你不要有负罪感,更不要避开我。”

沈恪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知道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的爱能轰轰烈烈不顾一切。

“你先去考试吧,让我考虑一下。”

段雁塘“嗯”了一声,不想把沈恪逼得太紧。

二模考试后,沈恪来接段雁塘。

段雁塘关上车门后,便抢先开了口:“你不要有负担,我一直都清楚自己是弯的,我只是现在很喜欢你。很喜欢。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会去找别人试的。”

“沈恪,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沈恪垂下眼帘,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雨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作响。

段雁塘的指甲掐进了手心里,他在赌。

赌沈恪在意他的成绩,赌沈恪是个心软的人。

“好。”沈恪开口:“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我不喜欢成绩不好的人,如果你能超越我当年的成绩,我们再谈。”

段雁塘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机会。

沈恪真得是个很好的人,即使那时候不喜欢段雁塘,也没有因为他的莽撞而疏远,依旧允许他去住自己的房子。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沈恪忙到下午才想起这回事,正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询问的时候,秘书打来了内线电话:“沈总,楼下有个姓段的男孩子要找您。”

电梯门一开,沈恪就和一直眼巴巴等着的段雁塘对上了视线。

段雁塘长手长脚的站在那,虽然发型土气,身上的衣服也洗得发白,但是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却好像让别人都失了颜色。

段雁塘拽了拽有些短的衣摆,好像来赴一场旷世之约般郑重。“我来找你查成绩。”

段雁塘和和沈恪一起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打开了网页。

成绩刷新出来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恪的神情有些微妙,好像是没想到段雁塘真能考过自己,又好像是在琢磨找什么理由拒绝他。

总之,是挺久没说话。

段雁塘抿了抿唇,好像有些委屈,又有些试探,道:“比你高五分,我现在能追你了吗?”

“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沈恪很自然道:“但你也要知道,你可以追求,我也有拒绝的权利。”

段雁塘笑弯了眼,倒是很乖巧地应了一句:“我知道。”

吃饭的时候,沈恪问段雁塘想报考哪里。

段雁塘没有丝毫犹豫:“S大。”

“我已经看好专业了。”

报考不急在一时,但沈恪还是叫人多准备了几所大学的详细资料,让段雁塘带回去研究下。

段雁塘自然点头说好。

沈恪想了一下,道:“我替你定个酒店,你在这玩几天再回去。放松一下。”

“那你会陪着我吗?”段雁塘眼巴巴地问。

沈恪犹豫了下,如实道:“抱歉,我可能没有很多时间。我可以找个人陪着你逛一逛。”

“那还是算了吧,我先回去收拾下家里。”段雁塘失望道。

沈恪也没勉强,第二天就送段雁塘去了车站,看着他进了站以后才走。

而段雁塘看着沈恪的车离开,才敢从车站里出来,背着他的简易行李包去退了票。

沈恪忙起来不分昼夜,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经过去了一周。

他往自己平阳县的房子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到了晚上他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于是沈恪给物业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查监控后发现段雁塘一直就没回去。

沈恪这才后悔,那天忙忘了,就该先给段雁塘买个手机,也不至于联系不上人。

就在沈恪准备亲自去平阳看看的时候,一通电话,让他改道去了医院。

“段雁塘?”沈恪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

灰头土脸的段雁塘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低声喊了句:“沈大哥。”

沈恪差点没敢认,段雁塘跟刚从工地上下来似的,浑身上下连头发上都是灰土,胳膊也被绷

带吊着,脸上也都是擦伤。

段雁塘支支吾吾地解释,在工地上干活时,不小心从二楼摔了下来,身上带的钱不够医药费。

沈恪真是气得够呛,迈着长腿一点都不等人,又是补交治疗费又是去拿药,走得飞快,段雁塘只能默默地跟在后边。

沈恪砰的一声甩上车门,压着怒气问:“你做什么兼职不行,非要去工地上,你要是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段雁塘低声道:“我去各种店铺里问过,都不如工地上挣得多。”

沈恪拍了下方向盘,“我跟你说过,就算上了大学还是会对你进行资助的。”

“你在线下找不到安全高薪的兼职,你可以在网上找一份家教的工作。”

“或者你直接来问我。”

“要是没今天这事,你是不是就一直瞒着我?”

段雁塘低着头没敢反驳。

沈恪他低着头任说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又想到段雁塘连个手机都没有,网络也更是没什么条件去接触,不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也不该这般说他,瞧着就怪可怜的。

只是段雁塘这孩子太有主意太要强了,总是什么都不吱声,突然就给你来个大的刺激。

他也是一时后怕,这才没控制住情绪。

其实听着沈恪责备自己,段雁塘心里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相反,他觉得很开心,因为沈恪在意自己,所以才会着急。

“对不起,沈大哥。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回去就找个网吧,找份家教的工作。”

沈恪叹了口气,“还伤成这样了,还要找工作。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欠钱了。”

“没有,市里和省里都给了我奖金,足够学费和生活费。只是我想,”段雁塘抬起头,看向沈恪,微微有些脸红,“给男朋友买礼物的话,还是要多攒点钱。”

沈恪差点一口气没憋住,“我同意做你男朋友了吗?你就准备礼物。”

段雁塘又不说话了。

沈恪拿出手机打开网购软件,道:“喜欢什么颜色,我给你买个手机,免得又找不到人。”

“我不要。”段雁塘失落道:“我不是你男朋友,不能收你的礼物。”

沈恪一晚上被气了几遍,觉得血压有点高。

“没手机怎么联系你,等你有钱了再还我。”沈恪真是没法子了,还得悉心照顾小孩的自尊心。

段雁塘乖乖选了一个。

沈恪这才气顺了些,启动了车子,问他:“这几天你住哪?”

段雁塘答:“工地。”

说完了还又补充道:“包住包吃一顿饭。就在医院南边两个路口。”

沈恪真是要气死了,一脚油门出了车库向北开了。

“直接去住我那吧。衣服你也别要了,明天去买新的。”

沈恪气得一路都不讲话,段雁塘却悄悄翘起了嘴角。

段雁塘住进了沈恪家的客卧,简直就是近水楼台。

拿着沈恪给他买的手机,在网上搜各种教程怎么追沈恪。

又是做饭,又是饭后水果,各种刷存在和好感。

可惜沈恪就是不动声色,全然撩不动一般。

S大8月18号开学,沈恪把他送进宿舍门就一脚油门走了。

段雁塘目送沈恪的车消失,抿着嘴半天没动,心里琢磨沈恪是不是觉得自己烦了。

段雁塘每天都给主动给沈恪报告做了什么,跟小学生写作文一样,事无巨细。

沈恪倒是会回复,但是每次都很平淡,也几乎不来看他。偶尔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是鼓励他多多跟同学出去玩。

段雁塘哪能猜不出沈恪的心思,这是准备等着他主动移情别恋呢。

但他偏不,每个周末都雷打不动的回沈恪那住,谁叫也不出去,社团活动也不参加。

脸皮可是厚到了一定程度。

放寒假那天,段雁塘宿舍跟别的系在篮球场上发生了摩擦,跟他打得最凶的就是韩风。

其实两人早就互看不对眼,开学时就闹过一次矛盾,平日里也是剑拔弩张,这次更是打进了

医院。

因为韩风自己没站稳,脑袋磕到马路牙子晕过去被送进了医院。

闻讯而来的沈恪,脸色实在说不上好。

段雁塘几次想要跟他说话,都被无视了。

再看熟门熟路拿着沈恪钱包去交钱的女秘书,段雁塘心里特难受。

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着韩风,段雁塘很识趣的自己离开了医院。

当沈恪筋疲力尽回到家时,才发现段雁塘自己收拾了行礼搬走了。

等沈恪找到段雁塘时,他已经在酒吧里呆了两天。

“起来,跟我回去。”沈恪平静道。

段雁塘用一双酒汽迷蒙的眼看着他,不太清醒道:“走什么啊,我今晚上还有正事呢。”

段雁塘身旁还有个喝醉的小鸭子,一直贴在他身上跟嘴:“就是,这帅哥都答应跟我去开房了。我还陪着喝了一晚上,你说带走就带走啊。”

沈恪忙了两天,心力交瘁,现在更憋了一肚子火,也不想跟个醉鬼废话,拽着他胳膊就给拎走了。

在车上时,沈恪就觉得段雁塘身上沾染的酒味,和那只小鸭子廉价浓郁的香水味很是顶人,

所以一回到家,就把人塞进了浴室里。

“洗个热水澡醒醒酒。”

沈恪往外走,段雁塘却从后边紧紧地揽住他的腰,力气大到勒得人发疼。

“你把我的约会对象赶走了,你得赔给我。”

沈恪挣不开,转身就打开了花洒,浇了段雁塘一身的冷水。

“醒了吗?”

段雁塘抹去脸上的水,直勾勾的盯着沈恪,突然暴起,把人拉进了怀里就给亲上了。

由于用力过猛,牙齿还磕到了沈恪的嘴唇。

沈恪闷哼一声,推开段雁塘就给了一巴掌。

段雁塘转回被打偏的头,眼睛盯着沈恪嘴唇上的冒出的血珠,眼里也含了泪。

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半响,他低下头,泪珠砸在了瓷砖上。“对不起,我这就走。”

段雁塘站起来往外走,却被沈恪一把给怼到了墙上,然后嘴上便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背后是冰凉的墙面,面前是温热的呼吸。

段雁塘睁着眼看近在迟尺的沈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捧着沈恪的脸给予了更加疯狂的回

应。

......

日上三竿时,段雁塘醒了。

因为手机在震。

他闭着眼接起电话,听见大学舍长高兴地说:“雁塘,明晚上学妹在Lura过生日,你得去

啊。她都托我当说客了,你可得给人家个面子。赶紧回她个微信哈。”

段雁塘有些烦闷,坐起来呆坐了很久才压下去被吵醒的起床气。

手机屏幕一亮,他又看见了韩风的挑衅短信。

这下更来火了。

他憋着莫名的火气打开微信,果然看见学妹拉了个群,大家在群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怎么聚会。

段雁塘本不想去,但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峰一挑,把学妹的电子邀请函转发到了s大篮球队的大群里,并配文:“学妹可发话了,愿意来参加她生日的都请喝酒。”

这篮球队里有不少明恋暗恋学妹的大小伙子,整个群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段雁塘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有人圈了韩风,问他去不去。

小年这天是学妹的生日,段雁塘临出门前还特意做了个护肤。

学妹特地在Lura门口接段雁塘。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包厢走,路过一间开着门的雅间时,段雁塘看见了沈恪。

沈恪右手边坐着的,就是照片上那个女生,两个人靠得倒是真近乎;左手边坐着的,就是一脸挑衅的韩风。

“小舅,不然给你和孟小姐点个情侣套餐吧,感觉很不错的样子。”韩风扯着嗓子道。

段雁塘嗤笑一声,转过了头。

走了。

学妹今天是主角,喝了不少酒,胆子也大了些,频频向段雁塘发送秋波。

众人有心起哄,真心话大冒险时都帮着学妹赢。

学妹喝多了也是豪爽,直接就问:“你和沈总什么关系啊?”

段雁塘笑着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长辈咯,没听见韩风管他叫舅。”

学妹又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段雁塘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那淡黄的酒液道:“年轻的,不管我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亲一个”,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学妹更是羞红了脸,但是神色却很期待。

段雁塘笑着摇摇头,借口上厕所躲出了门,转头就看见了靠在墙上抽烟的沈恪。

“都听见了。”段雁塘看着一地的烟头,笑了笑,看起来好像很无所谓。

沈恪吐出了一口烟。

“不会抽就别抽了。”

段雁塘盯着沈恪的眼睛道:“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我进去了。”

沈恪还是没说话,俊朗的脸庞在烟雾中半隐半现。

段雁塘舌尖顶了顶腮帮,突然想再赌一把。

“行,我还欠着个大冒险。”

他转身进了包厢,朝着学妹就走了过去,只是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了回去。

沈恪攥着他的领带,段雁塘只向前弯倾着身子。

这个动作看似很受辱,但段雁塘却笑得肆意,还挑着眉故意问:“舅舅要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沈恪沉下眼,抬手压下他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包厢内的惊讶声此起彼伏。

段雁塘却像个连胜的赌徒,高兴着,骄傲着。

仿佛赢得了全世界。

他又赌对了,沈恪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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