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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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齐诏垂眸,瞧了一眼身上的披风,眼底闪过一抹暖色。

他被慕容笙慢慢搀起来,语气很低,“太后跟万岁爷最近因为尚宫送的那个女官闹得不大好,若是提起此类话题,你打着哈哈避过去就是,不要接话。”

慕容笙点点头,表示明白,目光却落在他掌心捏着的帕子上。

齐诏垂眼,将染血的帕子收起来,微微一笑,“太后可能会给你赐婚,不必急着应,只说刚回来,推诿着就是。”

他身子不济,半晌缓不过来,细白的腕子仍旧一个劲发颤,慕容笙又给他输了些内力,他方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慕容笙闻言,玩味的挑了唇角,“先生不允我应赐婚,是……怎么个意思?”

这不大像齐诏的作风。

果不其然,男人抬头,缓缓开口:“我替你择了一门好亲事,有助于你登上那个位子。”

慕容笙顿时黑脸。

他推开半步,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语气敷衍:“嗯……”

“看来先生觉得,我得靠着姻亲才能达成所愿。”

齐诏愣了愣,默了片刻,不禁纳罕:“七皇子前几日可是与我说过,要拿到那个位——”

“没说靠别人。”

慕容笙懒得听他絮叨,直接打断他,“更何况,我想要什么,先生又何曾在意过?”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的如今……亦如是。

年少时的纯粹心意在时间的催化下一步步掺了杂质,逐渐发酵出怨恨和报复的心思,慕容笙知道,他这次回来,势必要夺了高位,掌了大权。

他一定要让齐诏知道,慕容笙不再是十年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少年!

齐诏沉默下去。

两人并肩而行,没再交谈,慕容笙侧耳听着他压抑的低咳,到底还是觉得揪心。

多年不见,这个人的身体状况……似乎差了太多。

还有他那一身浑厚的内力,怎么都消失了。

这其中掺着太多谜团。

旁人有内力,可能是醉心武功,亦或是自保等,但齐诏的一身内力,完全是保命的。

慕容笙目测……他至少失了半数。

在这个波诡云谲的皇城里,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旁人的陷阱,置身险境之中,丢了性命和尊荣。

慕容笙自小没有母亲庇护,虽行走的磕磕绊绊,也吃过苦头,但好在十年前离开皇城,才得了自在,避开纷争。

慈宁宫内,老太后最近身子不爽利,人也懒懒的,正靠着软榻听宫人念书,就听底下人禀报,慕容笙与齐诏一起来请安。

珠帘撩动,老太后蓦然睁了眼,面上浮出喜色,“早就听说小七回来了,快……快叫进来,咦……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一处去了……”

下头的玄袍青年跪下去,叩头请安,“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吉祥!”

齐诏却只是弯了弯身,就算行过礼了。

“起来!快些起来!”

老太后瞧着这十年不见的小皇孙,自是乐的合不拢嘴,招了招手叫上前去,嘘寒问暖起来。

慕容笙一一答了,跪在老太后身边,全然是一副乖巧又温顺的模样。

祖孙和乐之间,齐诏自然退后,沉默的伫立在一旁。

他的身子禁不住久站,胸腔内气血翻涌,喉头血气一阵接着一阵的滚上来,他不动声色的以内力压下,悉数咽下去。

慕容笙猜的不错,他确实没了内力,但不是全没有,只是失了半数罢了。

他的这副身子,全靠一身内力撑着,如若不然,早就活不下去了。

余下的半数,也只能勉强护住残损的心脉,若是妄动,反噬的严重性自然不需要说。

“小七,哀家最近瞧中了一个姑娘,觉得指给你,最为合适,”家常话过之后,老太后笑眯眯的直奔主题,“芷兰,把画像取过来。”

兴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老太后爱好又多了一样,就是指婚。

希望皇族子嗣繁盛才好啊——

慕容笙笑着打哈哈,接过画像扫了一眼,紧接着摇头,“生的太过寻常,老祖宗,孙儿不喜欢。”

老太后诧异的看了一眼画像上的美人儿,哭笑不得的点了点慕容笙的脑袋,“这还叫生的寻常?你这个小猢狲,还想要天上的仙人不成?”

慕容笙微微一笑,不经意间扫过齐诏所在,抬了抬音量,“老祖宗,孙儿肤浅,只喜欢生的好看的人,您老人家若是有心,还是多替孙儿寻寻美人吧!”

听的老太后目瞪口呆。

这……画像上的女子,可是在艳绝京都的美人,怎……怎么就入不了小七的眼呢?

老太后觉得自己大抵是眼花了,招了招手,传唤自己的贴身嬷嬷。

“芷兰,要比这样貌还好看……得生成何等样子?”

芷兰含着笑抬头,扫过逐渐后头伫立的男人,柔柔回话,“老祖宗,你瞧瞧下头站着的那位,生的如何?”

芝兰玉树,风姿绰约。

可谓是倾世之容。

老太后眯着眼瞧了半晌,忍不住纳闷,“芷兰,那……那不是个男人吗?”

男人如何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虽我朝史上亦有男子为妃,可说到底,如若娶了男子,就代表着彻底与皇位告别,皇子们个个儿精明的很,哪里肯应这等子算盘?

实在喜欢谁,送到府上当个小侍也就罢了,没有谁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争夺那滔天权柄的资格。

“那是齐先生。”

芷兰俯身,心知老太后病过这么一场,犯起糊涂,总是认不得人的,便好声好气的解释:“就是那个经常给您念书的先生,您说过,从前最喜欢他声音的。”

齐诏适时上前,含笑开口:“老祖宗怕是不记得我,也会记得我的声音才是。”

眉眼带笑,精致明朗。

这人委实生了一副好颜色!

慕容笙在一旁忍不住暗暗叹息。

“老祖宗累了,不要再叫先生念书了。”

纵使芷兰解释,老太后眼神仍旧茫然,他便自作主张扶了老太后起来,笑着与芷兰道:“姑姑扶老祖宗歇歇吧!我等也退下了。”

自始至终,慕容笙无论是与老太后讲笑话,还是为老太后捶背奉茶,余光都没离开过齐诏。

他快站不住了。

老太后近来上了年纪,时不时会犯糊涂,常常认不得人,方才瞧着齐诏半晌,都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齐诏也好脾性的任着她打量,不言不语,神色温和。

折腾了好一阵子,老太后被服侍着睡下,两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并肩出了慈宁宫。

视线明朗,触及天光的那一瞬,眼前便生出重重叠叠的暗影,齐诏脚下一软,险些栽下长阶。

还是慕容笙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先生身子可比从前差多了。”

青年似笑非笑的开口。

男人面容苍白,嘴唇淡的连半分血色也没有,气息粗重,脚步虚浮。

他缓了片刻,眼前黑雾方才散开,兀自站稳之后,便推开慕容笙的扶持。

“多谢。”

方才抬步先行。

慕容笙顿了片刻,这才跟上去,心中疑窦横生。

这人寡言的性子他领教过,清冷至极,可实际上,是最不耐缠的。

他幼时长伴于这人身侧,多方纠缠,时日久了,也会瞧见这人笑起来的模样。

兴许,可以试试?

慕容笙眯了眯眼。

锦樟宫依旧如故,自长兄过世,慕容麟就一直居住于此,读书习字,逐渐长大。

十年呀——

真的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慕容笙离宫的时候,那孩子不过是襁褓中的小不点,如今也长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小萝卜头模样。

“先生!先生!”

晃神的瞬息,就见小少年扑上前来,一脸兴奋的冲齐诏行礼。

“我把先生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

一张小脸尽是骄傲,闪着明晃晃的期待,明摆着是求夸奖。

慕容笙错愕的去看齐诏。

什……什么情况?齐诏什么会给这孩子授课,还与这孩子这般熟稔?

男人微微弯了弯唇,应了一声,半垂着眼去看那少年,语气温和,“光说完成了不行,我还得检查一二才是。”

小少年乐起来,一溜烟往殿内跑,“先生坐,我去取书!”

才不怕查呢!

慕容笙望着那小孩子的背影,又看了看齐诏,忍不住小小的抽了口气。

“你……你们……”

难不成这些年,齐诏一直在照拂着锦樟宫,还做了慕容麟的授课先生?

男人抬眼,安安静静的望过去,眉眼俊逸,清雅又贵气。

“我是他的授课先生。”

果不其然,这个答案一出,慕容笙顿时了然,“先生经常过来看他?”

那位寡居的大皇子妃据说自大皇子病故之后,就有些精神恍惚,整日里吃斋念佛,旁的什么都不过问。

慕容麟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也多亏了底下照顾的人尽心尽力。

男人不说话,慢慢扶着石桌坐下来,断断续续的低咳着。

他气血不足,站的久了,就忍不住有些发晕,方才压制的血气又有些忍不住翻涌起来,他喉结耸动,刚准备把涌上来的腥甜咽下,胸前大穴就被点了一下,一时间忍不住悉数咳了出来。

“咳……咳咳……”

淤血压的久了,有些发黑,慕容笙早有准备,用帕子接了他唇角落下的血渍,眉头逐渐蹙起。

“先生这般身体状况,不该乱跑才是。”

直到现在,慕容笙也不得不有点相信覆依那丫头的话。

即便不至于活不久了,但这个人的身体状况,委实差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齐诏今日穿了一身白袍,被血色污了,落下几滴血渍。

现下颜色已经有些发暗。

他摆摆手,抬起头来,“无碍。”

但下一瞬,他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慕容笙打横抱了起来。

体wei的骤然变动让他眼前顿时黑下来,心口受惊般急跳几下,他全然无力挣脱,只疼的弓起身子,“唔”了一声。

背心适时贴上一只温暖的手掌,柔和的内力涌进来,缓解了心口的绞痛感。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

慕容笙紧皱着眉,身上戾气止不住外散,对着跟来的侍从冷下脸来,斥了一句:“还不带路去偏殿?没瞧见先生身子不适吗?”

宫侍急急行礼应下,慌慌张张的带着人往可以休憩的偏殿去。

途中碰到抱着课业跑回来的慕容麟,那小孩子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喃喃自语了一句,“先生又生病了吗?”

慕容笙听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又生病了?这个男人总是这么病着?

慕容笙没再说什么,大步抱着齐诏跨入殿内。

这人弓着身子,脸色发白,手掌一直抵着心口,眼睛也没什么焦距,明显是尚未缓过来。

他忍不住牵了牵唇角,恶劣的心思突然漫上来,将齐诏放在榻上的时候,在他耳畔停了一瞬。

“先生可要保重身子才是,学生在外这十年流离的旧怨,可是……还没报呢!”

男人顿了顿,漆黑的眼瞳恢复了一点焦距,神色却柔软下来。

他得了慕容笙内力相助,心口舒坦许多,沉默半晌,攒了些力气,似是想说些什么,但一张口,就是剧烈的呕吐。

“咳……呕……”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慕容笙,伏在榻前,吐的天昏地暗。

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他吐了些胃液,混杂着丝丝缕缕的血丝。

猩红到刺眼。

慕容笙这么一望,目光一滞,再多的恶劣心思也生不出来了。

他再讨厌齐诏,也没想过弄死他。

这么多年下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磨着牙去骂齐诏,来表达自己恨他恨到咬牙切齿。

本来是尊荣无上的皇子,只因为对自己的先生生出那般心意,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发配到离山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学艺?呸!

简直是受尽折磨!

但这十年来,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他读书习字,学天文历法,权衡算计,帝王心术,更甚至于武功,也是在一次近乎丢了性命的历练归来后,平白无故的多了一身浑厚的内力,更令他练起武来事半功倍。

掌座说,那一身内力是一位濒死的高手给他的,也算是临死前做一桩善事。

本是养尊处优的天之贵胄,却被像个普通人一样丢到离山,拜师学艺,对他来说,可谓是受尽苦楚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拜齐诏所赐,他不恨不怨齐诏,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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