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0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城西走马 主角：穆言 陆荀川
穆言以为他的暑假元素会是游戏、空调、可口可乐以及郊外的单车旅行，但实际上，他正站在湿哒哒的浴池更衣室里，帮着客人开锁。
老旧的柜锁上长了一圈暗红色铁锈，穆言两手捏住锁身，使劲儿往下扯，脸都有点儿憋红了，终于听见“咔哒”的一声。
“谢天谢地。”他转了下腕子，卸下柜锁，向站在旁边等候着的、一脸严肃的老大爷说道：“抱歉哈，这锁有点老化了，不过过几天就会换新的，您先将就着用。”
“何止是锁啊，你们家啊……”老大爷拽过柜子里的毛巾擦了擦身上，抬手向四周指指点点，接着说道：“这设备都有点老化了，瓷砖落了，房顶也起皮了，再不彻底翻修一下都成拆迁楼了。”
“是是是。”穆言很想摆脱大爷的唠叨，应和了两句就说道：“那大爷我先出去了，有事儿您再找我。”
老大爷朝他摆了摆手，继续环顾更衣室四周，寻找更多令他不满意的地方。
穆言转过身，甩着酸疼的手往外走，无意识地望旁边那排更衣柜瞥了一眼，目光便滞了一下。
他瞧见一个小哥正在换上衣，从上身裸露的部分来看，身材实在不错，穆言遵循着人类向往美好事物的本能，就多往那小哥的身上瞟了一眼，心中悄悄感慨了一句还挺好看的，这才攥着坏锁走出更衣室，回到前台。
把锈锁扔到前台桌面上，穆言抽出一张湿巾专心擦拭手上的铁锈。
“你好，还一下钥匙。”
身前一个声音响起，穆言猛一抬头，瞧见和他说话的人，正好就是刚才他多看了一眼的那个小哥，对方已经换好衣服，上身是一件白色短袖，干净清爽，鬓角处的头发还没完全干，软塌塌地贴着皮肤。
“哦，好的。”穆言在那小哥脸上扫了一眼后，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柜锁钥匙，随口问一句：“东西都拿好了？别落下什么。”
“拿好了。哦对了，次卡用完了，麻烦你再帮忙充几次。”对方道，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递过来。
“没问题。”穆言接过卡片，放在桌面的读卡器上，一边移动电脑前的鼠标一边道：“暑期有优惠，二十赠二，四十赠五。”
“那就先充四十次吧。”
“得嘞。”穆言操纵鼠标，很快把次数充入卡中，而后将卡片递了回去，“充好了。”
对方礼貌道：“谢谢。”将卡片收回，便转身往门外走。
穆言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对方，看着那身影走出玻璃大门，门上的风铃晃动了一下后停住，穆言才将目光收回，瞄了眼电脑屏幕，那上面显示着卡片中储存的客户信息，在客户姓名一栏上写着三个字：陆荀川。
“陆……荀川。”穆言嘀咕了一句：“真名假名啊，怎么这么拗口。”
说完他将页面叉掉，露出电脑桌面，桌面上的壁纸是一张实景照片，照片中是个单层沿街建筑，上面有一块牌子写着：光明大众浴池。
也正是穆言所在的这个地方。
在中国东北部，洗浴行业可以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偏商务的洗浴会馆。
这类会馆往往装修得金碧辉煌，里面包含洗浴、汗蒸、按摩、修脚、自助餐等项目，甚至包含放映厅、KTV、儿童乐园等娱乐设施，在里面消磨一天，是从筋骨到表皮的全方位享受。
第二类是偏旅游休闲的各类温泉小镇，大多建在市郊，毗邻青山绿水，周末和家人泡泡温泉、看看风景，是很美好的事情。
而第三类则是各种实用且实在的大众浴池。
尽管现如今各家各户都已装上热水器，大众浴池也还是居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存在，毕竟这里有更大的莲蓬头、更强的水压以及无限供应的热水。
另外，在老一辈的东北人眼中，浴池也或多或少地承担着一部分社交功能，甭管是老大爷在高温水池里吹牛逼，还是老婆婆水龙头底下打孩子，都给浴池里增添了一份人气。
所以说，作为本小区内唯一的一家大众浴池，穆言家的生意还算不错。
只是浴池已经开了很久了，很多设施都已老旧，穆言的父母就趁着他放暑假的空当，把浴池扔给他和他的妹妹管几天，父母二人则回老家找熟人联系装修队，准备把浴池翻新一番。
至于穆言那个不太靠谱的妹妹……
门口风铃又晃动了一下，发出悦耳的轻响，有个小姑娘背着手，一蹦一蹦地跳进来，靠近前台之后欣然道：“哥！你猜我在外面看见什么了？”
“大马猴。”穆言低头继续擦着手上的铁锈随口一答。
“你才大马猴。”穆念把手从背后抽出来，把一个透明塑料杯子放在桌上，并向他哥的那边推了推，笑意盈盈地说道：“外头有卖冰糕的，我给你买了一个。”
穆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塑料杯。
杯里是褐色的冰沙，上面还放着两个同样褐色的冰淇淋球，一看就是可乐口味的。
大夏天里吃到这么一杯，是件挺爽的事情，但穆言表情严肃地看着对方，问道：“几个意思啊？你又做啥亏心事了。”
“没有……”穆念也不拐弯抹角，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道：“哥，我早走一个小时行不行啊？约了同学打羽毛球。”
穆言表情依旧严肃，“在哪儿啊？”
“在新装修的体育馆，就新华路那边，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穆念鼓了鼓腮帮子，软声软语地絮叨：“哥，我的活我都干完了，垃圾倒了，地拖了，下水道也通了。女浴池那边，我也跟林阿姨打过招呼了，她会帮忙看着的。”
穆言仍然板着脸，但三秒钟后就说道：“行，去吧，早点儿回来。”
“谢谢哥！”穆念乐道，转眼就跑到门外去，撒欢般跑没影了。
这小姑娘前几天刚高考完，在学校里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考完了，正是想疯玩的时候，穆言也就没拦她。
伸手端过桌上的冰糕，穆言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嘴里，他很舒服地吐出一口气，坐下来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享受冰碴在他口中融化的感觉，他觉得这才叫做夏天。
但很快，他的幻想就破灭了。
男更衣室里有人在喊：“有人没！锁头又打不开了。”
穆言忙放下冰糕，应了一声：“来啦来啦！”
一下午帮忙开了4个锁，到晚上八点的时候穆言才离开，那个时候的大众浴池仍然开业，只是看店的换成了常年给他们家看夜班的一个员工。
穆言家就在浴池旁边的那一栋，三层。
他回到家洗了洗手后，就带着狗下了楼，边遛狗边等穆念回来。
爸妈不在家，他懒得开火，就跟妹妹说晚上去街边吃炸串。
夏天晚上的小吃街异常热闹，穆言把狗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狗叫姜姜，长得黑黢黢圆滚滚的，至于品种，穆言也不晓得，反正是狗。姜姜脾气很好，被拴住也不闹不叫，乖乖趴在树坑旁边等。
穆言穆念坐在树边的一个小矮桌旁，矮桌上夹了个小台灯用来照明，穆言边挥手赶着聚在小台灯旁的小虫子边问：“新体育馆装修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比原来大气多了，人也更多了，什么羽毛球场地啊、游泳馆啊、乒乓球场啊，都有。”穆念说道，侧头看着老板将几块鸡排放入油锅，呲啦一声，声音很馋人。
穆念小小地吞了一下口水，又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来，说道：“哥，有个事找你商量，我跟同学逛体育馆的时候去听了个试听课，挺新鲜的，讲得也很好。”
穆言把纸接过来，借着台灯的光亮看了看，发现那是一张宣传单。
“嗯……跆拳道？”
“昂！”
“想学？”
“昂！”
穆言乐了两声。
“你乐啥？”穆念撇撇嘴，“不行啊？”
“没……”穆言将宣传单推回去，“你考都考完了，爱干啥干啥，搞点体育运动也挺好的，不过学了之后，不准出去瞎得瑟。”
“我知道……”
“已经报名了？”穆言问道。
“没呢。”穆念摇摇头，“你要是同意，我明天就去报。”
穆言又问：“学费够不够？”
“够的，我自己出得起。”穆念犹犹豫豫道：“就是浴池那边……一个月六节课，我可能……”
“浴池那边本来你也没有多上心。”穆言道：“我就一个要求，每天去帮着倒好垃圾、拖好地，其他的时间你可以自己支配。”
穆念脑袋往后仰了仰，做了个很夸张的惊讶表情，接着乐道：“哥你特别好。”
“别忙着夸，我还没说完呢。”
“啊……还有啥？”
穆言指了指面前的小矮桌，“这顿你请。”
“妥，我请。”穆念爽快道：“一会儿再给你加两串肉肠！”
穆言之后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穆念第二天和同学，也是初高中时候的好闺蜜去体育馆报了名，定下来是周六晚上跟着成人班上第一节课，课程的主讲教练，姓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