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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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昭开元一二一年,领国乌纥来犯。

乌纥兵强马壮,来势汹汹,大将军顾白极临危受命,率兵应敌。

转眼两国交战已二年余,大昭士兵在大将军顾白极的带领下越加的骁勇善战,而乌纥国力难支,战败之局已定。

昭开元一二三年秋,乌纥得昭军内部消息,准备拼死一战,举国之兵力,以大昭边城七万百姓为质,同时攻打昭军营地,后将大昭五万兵力困于白丘,两军僵持已有月余。

昭军营地。

“将军!”属下来报,“那乌纥大将阵前叫骂,今日已是第三次了。”

“不必理会。”顾白极说完,问后勤官,“军中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回将军话,就算近月来已经缩减每日餐数,也只能坚持半月左右了。”

后勤官说着,忧道,“将军,京中再不送粮草来,咱们怕是……坚持不住了。”

“呵。”坐在下首的则安禹冷笑,“断粮已有三个月,要送早就送来了。”

顾白极没说话——功高震主,天不亡他,但人要他亡。

马革裹尸,或已成定局。

京城,皇帝寝宫前的人已跪了三日有余。

“九王爷。”萧公公走到他身边,低声劝道,“陛下这几日正恼怒着,你还如此,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萧公公。”面色苍白的九王恳请道,“劳烦你再和父皇说一声,我就一句话,说完之后,任凭处置。”

“唉!”萧公公叹息一声,到底还是进去通报了。

过了片刻,跪在石阶前的人换了个位置,跪在了皇帝的案桌前。

高高在上的皇帝半阖着眼,手指无节奏的轻敲在案几上:

“说吧!”

“父皇,儿臣恳请你,留顾白极一命。”

“阿九。”皇帝睁眼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出口成祸,是要杀头的。”

“父皇。”九王神色不变,继续道,“就算大昭胜利之局已定,顾白极若死,难保他国不趁机牟利,国内连连征战,短期内再耗不起一次战争了。而顾白极此战成名,留他,不仅能威慑四方,也能让乌纥降书下得更加干脆。”

皇帝神色莫测的看着他,半响,方才道:

“是个理由,但是不够。”

九王脸色越加的灰白,深深伏下头,缓缓道:“儿臣……还有一计,能解父皇后顾之忧。”

京郊,班师回朝的马车上,则安禹放下车帘,嗤笑道:“京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繁华锦绣,若非从边疆一路行来,看尽沿途的民不聊生,还真以为他大昭的江山四海升平,内外如一。”

顾白极道:“安之,慎言,京城不比外面。”

“没办法。”则安禹道,“拿命拼来的胜利,却原来是自己人的手下留情,一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他说着又想起战场上最后一刻姗姗来迟的,对胜利起关键作用的援军和粮草,眉头深深皱起,“将军,你说这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是想要咱们的命吗,依然都做的那么明显了,怎么最后居然还后悔了,难不成良心发现?”

则安禹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算了,与其等着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良心发现,他还不如相信对方是有了什么更加阴损的计谋。

顾白极道:“有什么计划,回京一看便知。”

则安禹远远看着露出一角的宫殿飞檐,眼里露出一丝厌恶,“这朝堂之上,宫墙之中,可真是个十足的嫌恶之地。”

顾白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底却渐渐幽深:

又是两年过去,也不知那道宫墙之后的她如今怎么样了。

两年前,乌纥准备充足来势汹汹,两年后,乌纥送来降书,割地称臣。

不得不说,此战赢得非常漂亮,班师回朝的队伍受到沿途百姓的夹道欢迎,场面堪称壮观热烈。

陛下率群臣迎出宫门外,重视程度自是非同一般。

顾白极在距离皇帝尚有些距离是便翻身下马,往前走几步之后见礼道:

“臣顾白极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上前一步将人扶起,“顾将军佑我大昭和平,劳苦功高,辛苦了,”

“臣幸不辱命!”

之后回朝述职、论功行赏,大小功臣封赏完,轮到顾白极时,皇帝笑道:

“顾将军此番功劳之高,载入史册亦不为过,不过顾将军之职已是武官之最,再往上朕也不知道给你封个什么好了。”

皇帝说着顿了一下,玩笑道:“若不然,朕就学学前朝,给将军封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何?”

皇帝言出,满朝皆惊。

“陛下过誉了,臣愧不敢当。”顾白极极为淡定,说着又道,“陛下恕罪,臣斗胆,讨一个封赏。”

“哦?”皇帝很感兴趣的问道,“顾将军且说来听听?”

朝上众臣的目光亦齐刷刷的落在顾白极身上,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顾白极不紧不慢的说道:“臣不要官职也不要金银,斗胆向陛下讨一个假期,休养一下这残病之躯。”

众臣闻言,大都颇为失望,本还等待着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来。

楚无却是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虽然知道那人是极有分寸的,心里到底还是担忧着。

“哈哈哈!”皇帝大笑,“顾将军的要求,朕准了,不过朕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无,否则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顾将军且安心等着,奖赏稍后自会送到。”

顾白极闻言,自是领旨谢恩,又借着要休养的借口,顺势交出一半兵权。如此识趣,自是让皇帝更加的满意。

翌日,将军府,皇帝的赏赐旨意终于下来了。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萧公公,圣旨乃皇帝亲书制曰。

旨意确如皇帝所说,没有再加官进爵,但金银田地一样不少,然而让大将军迟迟未接旨的,是最后那一句:

兹念大将军劳苦功高,朕心感甚慰,恪王楚无兰姿玉树,心慕将军英雄气概,朕念其痴心,特赐婚予大将军顾白极……

之后圣旨上还说了什么,顾白极只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再没听明。

来了!之前疑惑的那些皇帝后续可能会有的手段,都在这里了。

顾白极简直有些绝望的想,就算皇帝现在让他去死,也不会比这么一个堪称荒唐的赐婚更让人惊讶了。

萧公公念完圣旨,见顾白极没反应,便开口道:

“顾将军,接旨吧!”

顾白极顿了顿,半响,方才伸手接过,沉沉拜谢:

“臣顾白极,谢主隆恩!”

接着起身,神色淡漠的命管家打赏来使。

然而直到萧公公等人已经离开,顾白极还脑袋空空的站在院门处。

“顾青,方才的内容你听见了吗?”

管家顾青走过来,颔首道:“听见了,将军。”

说着大概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见顾白极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顾青重复了一遍道:

“将军,奴听见陛下将九王爷许配给你了。”

顾白极道:“楚无他是男的?”

顾青点头:“关于九王爷的性别,奴并不曾听闻有什么不确定的传言。”

言下之意,自然是男的无疑。

顾白极有些焦躁的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又回头问管家:

“楚无他堂堂王爷之尊,现在说要嫁进我将军府,顾青,你觉得这事他可能吗?”

大昭确有同性成婚的习俗,但那都在寻常人家,权贵之家此种事例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毕竟同性成婚便注定没有子嗣,家族也就少了传承。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过继,但人心都是自利的,过继来的毕竟不比亲生。

顾青简直都有些不忍心再打击自家将军了,然而圣旨上字字句句清楚明了,否认不了:

“奴也觉得不太现实,但圣旨上陛下的意思,就是如此。”

“咚”的一声,顾白极随手拔出兵器架上长枪掷在地上,怒道,“断我顾家血脉,再留一命替他楚家江山卖命,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将军!”顾青无声的叹了口气,劝道,“此时保命为上,其他,再从长计议。”

顾白极没说话,胸膛微微起伏着,显然是怒得狠了。

顾青守在一旁,等他缓了片刻,方才又接着道:“将军,大婚日期已经定下,就在七日之后,时间紧迫,若要到时候不出差错,现在便该就一切成婚事宜安排下去了。”

七天!

顾白极冷笑,皇帝这是有够迫不及待的,一点转寰的余地都不给他留下。

则安禹听见消息冲进将军府的时候,就见将军府里忙忙碌碌的,显然是正在为了七天后的婚事忙碌着,则安禹气得差点没直接脱口骂出声来。

“你家将军呢?”

“将军在练武场。”

则安禹冲了过去,就见顾白极刚结束一轮练习,反手一甩,手中长剑擦着则安禹的脑袋钉进他身后的剑鞘里。

则安禹往旁边跳了一步,“我说老大,现在京城都传遍了,说是皇上下旨,要将九王爷嫁给你,这是真的?”

顾白极抬手一指随意放在架子上的圣旨,“自是真的。”

“这皇帝脑子被驴踢了吧!”则安禹努力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道,“他这是没要你的命后悔了,打定主意想让你们顾家绝后?”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顾白极道,“他笃定我顾家无后,所以让我活,但又不想我活得畅快,所以又了这么一出。”

“那就这么认了?”则安禹急道,“将军,你那个心上人呢,都找了十多年了,显然忽然来了个莫名其妙的王爷占了这将军府正妻的位置,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算。”顾白极冷笑一声,拿起弓箭瞄准了靶心。

则安禹道:“老大你打算怎么做?”

“等。”

“等?”

“嗯。”顾白极冷笑一声,他等的,是一个皇帝彻底和他顾家撕破脸皮的机会。

则安禹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现在时机确实还不成熟,咱们也还在风口浪尖上。”

则安禹说着,还是有点不甘,“虽然这样,还是有够闹心的。”

顾白极更闹心,手上的离弦之箭猛的射出去,“咚”的一声,靶子彻底裂开了。

眨眼,七日之期就到了。

王爷成亲,就算挂了个出嫁的名头,排场自然也少不了。

而皇帝此番为了安抚将军府,是直接命礼部按照公主出嫁的礼仪,将王爷送嫁到将军府的。

至于恪王的意见,没人在乎。

成亲这天,将军府自是热闹非常。顾大将军刚刚打了胜仗,现在正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红人,他的婚礼,有身份的都来了。

而与此同时,很多人心里还有一点想法,就是都想亲眼目睹王爷出嫁这一前无古人的奇观。

许多人不敢明面上的诋毁,但心里对那自愿以男子之身出嫁的王爷,多少都是带有几分不屑的。

对于这些人想法,顾白极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他无所谓,没人逼那九王爷嫁他,他既然要嫁,这些流言蜚语就该受着。

比起将军府的热闹,恪王府却是清静许多。楚无穿着一身大红的男装喜服,无悲无喜的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鞭炮声,有人喊说将军来了。

而后喜娘走到他身边,战战兢兢的说道:

“王爷,盖上喜帕,该出门了。”

楚无闻言,抬手接过喜帕,干脆利落的盖在了自己头上。

其实不用喜娘小心翼翼的提醒,这个喜帕他也会盖上。

盖上了,就不用过早的去看那人厌弃恼怒的神色——至少在成亲这一天,他想自欺欺人的结束这个仪式。

楚无明白,这个婚姻是他自己求来的,这些可能会面临的厌恶既已有了心里准备,原本也该受着,只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的执念罢了。

出了房门,楚无没要人搀扶。恪王府他住了许多年,一花一木早已经烂熟于心。

他就这样坦然自若的走到了院门外,正要在喜娘的搀扶下上轿时,身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楚无看不见,但从旁人的惊呼声中,他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

顾白极!

顾白极原本坐在马上,一直沉默的看着那个印象中想来清贵挺拔的身影此时跟个妇人似的,盖上盖头,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几乎有些刺眼的花轿。

直到最后,到底有些烦躁的上前一步,将人拦在了花轿前。

楚无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紧了又紧。

下一秒,盖头被人掀开,眼前恢复清明。

楚无心里一紧:“将军?”

顾白极没说话,看着他简单挽起的长发,以及干干净净的面容,心里竟然莫名的松了口气——好在没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旁边喜娘惊呼道:“大将军,这不合规矩。”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顾白极语气极冷,坐在马上俯身看着楚无,冷笑道:“还是你更愿意带着这劳什子盖头跟个妇人似的入我将军府?”

楚无微微抬起头,对他的冷言冷语权当没有听见,实际上,顾白极能有如此举动,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有马吗?”楚无问。

“没有。”顾白极有些不耐烦的伸出手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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