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就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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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绫罗幔帐,青烟袅袅,斗拱的屋内古色生香。

宿醉的惺忪与疲惫使得钟逸意识不甚清晰,所以这边在恍惚睁开眼睛之后,他也只是按照以往的习惯撑着身子从床上慢腾腾的爬起来。

眼前的景象随着动作的发生而一阵摇晃,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蒙了层薄纱,带着迷雾般的朦胧不清。

扫了两下没有找到鞋子,所以钟逸也就赤着脚下床,随意的抬手撩起面前遮挡的纱帘,迈步也是就要往家里的卫生间里走去,但却是在刚走出两步的位置,整个人的动作和呼吸都是猛地一滞。

……他一个独居的大男人,家里哪来的什么纱帘?

而且还是色彩这般艳丽的纱帘?

太阳穴一阵阵的发紧,钟逸扶着额头终是彻底的察觉到周围一切的不对劲,以及此刻自身的不对劲来。

迷离的目光重新对焦,钟逸低头。

于是也就看到蔓延而下的白色繁复华贵长袍,看到那木质的地板,以及地板周围逐渐清晰的杂乱。

是被随意丢弃的银色盘枝酒壶,是倾倒而出却将干未干的酒渍,是破碎的白瓷酒杯,以及一位身披轻纱,却是狼狈倒在地上,似是昏死过去的古装秀美绝色女子……

房间之中,铜色兽角香炉之中燃起的幽远轻烟与地面上倾倒的浓烈酒香相撞,再加上紧闭的门窗,更是让人很是喘不过气来。

僵持着站在原地,钟逸打量着眼前的景象,怔愣了不止一瞬,然后又迅速有些痛苦的用力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海之中各种纷杂的念头在一瞬间的全部爆炸开来。

“大周泰安二十七年,京都白门钟家,钟逸钟泊明……”

身形不稳,钟逸一个趔趄直接的倒在了地上,额头青筋暴起。

呼吸迅速的急促,钟逸紧咬着牙承受着那些浮光掠影的记忆冲击。

不知是一瞬还是良久,钟逸这才单手撑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原本应该利落束起的头发有些散乱的垂下来了一部分,甚至些许随着钟逸低头的动作而遮住眉眼。

喉咙干痛,钟逸在咽了咽口水之后,也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眼中神色复杂的再次朝周围看去。

似是熟悉,又仿佛从未见过,钟逸只觉得脑海之中那些冗杂的画面如同各色颜料的掺杂搅拌,全部都混乱的交叠在一起,有些看的清清楚楚,但有些却一味地只剩下些让人难解的模糊。

“钟泊明?”钟逸凝了凝神色,暗暗地出声。

所以,这算是什么?穿越?借尸还魂?还是什么鬼神的游戏?

还有,这大周……又是哪一个大周?

略显昏暗的屋子里,钟逸也就那样低垂着眸子站了良久,直到屋外的些许喧嚷透过窗子溜进来,他才随着这些外在鲜活冲击而逐渐的回过神来。

紧蹙着眉头,钟逸转头看向外面的日头,又听了听周围的响动,也是在片刻的思索之后,直接错开地上的种种杂乱,径直走向了那边倒在地上的秀美女子。

“镇北侯府,秦家嫡女秦月影。”

这样的信息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钟逸低头打量着那倒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弯腰就要将人扶起放到一旁的软塌上。

但是还未等他碰到那女子,眼前却是忽然寒光一闪,只见一柄小巧的匕首直直的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刀锋并未触碰到颈间的皮肤,但莫名的带着股冷兵器的锐利,让人止不住因那冰冷的感触而寒毛耸立。

钟逸的动作瞬间僵住,面上表情带着些许凝固的微微垂眸,看向眼前那挣扎着撑起身体的女子。

“你敢动手吗?”

声音带着股陌生的沙哑,再加上那干涩的刺痛,更让皱着眉头的钟逸别扭万分。

这不是他的声音……所以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体,百分之九十九也不会是他的。

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他人的身躯,套了副虚假的壳子,适应与不适应之间,又是一阵令人极度厌弃的矛盾感。

“钟泊明,你若是再进一步,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也是就在钟逸念头杂乱之时,那女子怒声的开口。

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但其中却是不乏决绝和死志。

钟逸低眉凝视着此刻在他面前正拿着刀子出口威胁的女人,又瞥了眼人明明握着刀子却止不住颤抖的手,心中之前那对于危险的预警也是逐渐的消散。

“不用担心,既然你不乐意,那我这边自然是不会动你。”

说罢,在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钟逸也便直接无视那刀子的威胁,淡然的起身离开。

避开那些酒水打湿的地方,赤脚随意扫开脚边的散乱,朝那边的桌子走去。

秦月影,秦家的嫡女,父亲为当朝镇北侯,按理来说这样的身份应该无论是放在哪里都足够的尊贵,但奈何这秦月影的生母早逝,而镇北侯后来也又续弦再娶了一位世家大族的贵女。

那新夫人倒是并未对秦月影过度的苛待,但新夫人在进门第二年所出的女儿秦慧莲却是一直的与秦月影十分的不对付。

镇北侯常年征战在外,家里的一切都由新夫人打点。

不过虽然这新夫人并不善妒,但却是对于自己子女很是宠溺和纵容。

于是,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被秦慧莲看不顺眼的嫡长女秦月影,在镇北侯府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然后,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那秦慧莲最终是不能够再容忍秦月影的存在,所以她在了解到宰相家混账二公子钟泊明垂涎于秦月影之后,也就假借他人之口撮窜这钟泊明来一场生米煮成熟饭的俗套戏码。

想要让秦月影直接进钟家的门,嫁给钟泊明这个纨绔子弟。

而这钟泊明在多方面的示意撮窜之下,也是恶向胆中来,真的就在秦慧莲明里暗里的配合之下,将秦月影掳了过来。

昨夜的时间节点,也正是钟泊明得手的时刻。

不过所幸这钟泊明到底是个不成器的,在最终快要得手的时候,直接被秦月影直接砸昏了过去,于是这才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而这一夜的时间过去过去,再出现的人,却不是那什么钟泊明了,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钟逸。

“被欺凌的貌美嫡出大小姐,心肠歹毒的同父异母二小姐,再加上钟泊明这个品行恶劣欲图谋不轨的宰相家纨绔子弟……”在桌子旁坐下的钟逸止不住摇头讪笑了一下,“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好一场大戏。”

而此刻仍旧因为手脚无力而倚在地上的秦月影,却是看着那边稳稳坐在桌子旁的钟逸,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有些难以置信这人居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

握着刀子的手无力的垂下,但是并没有松开,那柄看上去还算是具有点威力的刀子仍旧被紧紧地攥在手里,仿若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秦月影紧盯着举止形态忽然大变的钟逸,震惊之余,却是只觉得眼前的人在谋划着些更大的东西。

是了,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这相府的二公子最是荒唐无度、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她昨天晚上激烈反抗,最后还把人给直接打昏了过去,所以今天他又怎能不想着报复?

想来也肯定是心里抱了什么其他更加不好的念头,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是这般反应,才会这般轻而易举的便放过了她。

秦月影思索间也是咬着牙起身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但却是愈发的感到羞耻难堪。

这等不知廉耻的衣服,她以前的时候可是连见都不曾见过。

钟泊明这纨绔子弟,昨天竟然强行的让他人给她强行换上了这般的衣服,必是抱着羞辱她的意思……神色之中有愤恨之色,秦月影小心翼翼的抬眼,再次瞧了瞧那边此刻正在喝着早已凉透茶水的钟逸,却是更觉头皮发麻。

这等年月,一个年轻坤泽落到这种恶人手中,秦月影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接下来到底会沦落到何等的境地。

虽有心想着立即的逃离,但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却又是不住的消减。

以她现在的模样跑出去,难保会遇到更可怕的事情。

而且,她那妹妹却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她呢。

想到秦慧莲,秦月影又是心中悲愤之意疯长。

“你妒我容颜,妒我坤泽之身,我念你势大,也便百般的与你容忍退让,甚至在府中凡是你出没的地方我都会主动退让,所以你秦慧莲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女子清白的重要自不必说,更何况她坤泽之身,更是不可轻易的与外人接触,但是那秦慧莲却是要直接的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给毁掉。

如若,她昨日真的被人糟蹋,且还是与钟泊明这人……那么她秦月影也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不对,或许那秦慧莲并不希望我死,她更希望我顶着荡妇的骂名继续痛苦的活着,以便彰显出她的高贵来……”

秦月影整个人完全的被无尽的苦痛所淹没。

这般踩一抬一的手段,她在秦慧莲那里已经领教了多时,所以近些年来,她秦月影在这京城之中的名声大概的也是要被败坏的一干二净了。

面容丑陋,行为粗鄙,水性杨花……这些都是秦慧莲给她宣扬的‘好名声’。

“呵呵呵,如此想来,我倒是与同样声名狼藉的钟家二公子是天作之合的一对良人,不可谓不甚是般配。”

秦月影握紧了手中的刀子,只觉得这天下人向往的繁华京城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终归,我秦月影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抹脖子自杀下不去手也就罢了,此刻却是连逃离都做不到,也不敢做了……”

昨夜她也因为被下了迷药而力竭昏了过去,但清晨却是比那钟泊明早醒了一刻的。

想要逃离此处,但却是发现屋外由钟泊明的人守的严严实实。

钟泊明虽然不成器,但到底他是宰相钟家的二公子,身边怎么可能脱得了护卫的保护?

所以,就像是钟逸这个纨绔所说的那样——她秦月影不敢。

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依旧是不敢的,明明手中握着刀子却仍旧是不敢向如日中天的钟家二公子动手,也不敢拼死迈出这个房门一步。

只恨她秦月影明明就是秦家堂堂的嫡长女,如今却是落到如此地步!

抬手用力的抹尽脸上的泪水,秦月影死死地警惕着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的钟逸,手里的匕首紧握。

尽管心中满满的都是仇恨,且还因为虚弱而头晕眼花,但秦月影还是全力克制自己不发出丝毫的声音。

镇北侯不在的镇北侯府没有她秦月影的安生活路,这镇北侯府之外的人更是凶恶无比。

她此刻能够依仗的,便也只有她自己了。

但是,此刻的情况,她却胆怯的又拿不住半点的主意。

“为何,为何要害怕到发抖,为何就这般的不中用?!”

秦月影此刻心中满满的都是悲戚,同时又无与伦比的愤怒,为自己的软弱而愤怒,也为自己的无力挣扎而愤怒。

“你大可不必这般紧张。”却是在秦月影慌乱无助的时候,坐在那边的钟逸忽然的转头看向人说道,“你明白的,钟泊明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此刻必然是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的。”

确实是这样,钟泊明那小子喜欢秦月影的情感是绝对没有掺假的,甚至还是暗恋了好长时间的那种来着。

“呸,你个卑劣小人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秦月影听到人这话却是立即的反唇相讥,“若是你口中的喜欢,便是将我绑到这等下作的地方意图不轨,那么这世上最为混乱的地方岂不处处皆是神仙眷侣?”

“……”

嗯,这回怼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钟逸也是在听到人的话之后稍稍的挑了挑眉头。

毕竟眼下的场景,虽然钟泊明并不是主谋,但后半部分操作的部分确实都是由他带着人进行的,而且这钟泊明也确实是意图不轨了,所以似乎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但是,那钟泊明做的事情与他钟逸有什么关系?

不过此刻想来什么借尸还魂的事情是不能随意往外说的,毕竟古代似乎对于这种鬼神之事异常的忌惮。

而他虽然还没想好怎么活,但一时的也还不想死。

所以这边钟逸也就直接的转过身去,直视那边很是战战兢兢的秦月影,有些冷肃的开口道:“意图不轨?你可知道如果没有我钟泊明的图谋不轨,那么此刻的场景会是什么糟糕模样?”

没等秦月影开口,钟逸也就立即的接着自问自答。

“如果没有我钟泊明的图谋不轨,那么也便有其他张泊明、李泊明顶上,而且他们可不会让你有机会在成事之前将他们砸昏过去,更不会让你此刻还有说话的力气,甚至于一夜过去,你是否还好好活着都是问题……”

“所以,秦大小姐,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吗?”

钟逸将手中的杯子‘吧嗒’一声倒扣着放回桌面,只静静的看着人不再言语。

威胁一个弱女子似乎不是什么英雄之举,强词夺理更是显得有些小人之举,但钟逸原本也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派人物,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而此刻的秦月影却是在人的言语攻击之下通体的发寒,心中满是惧意的同时,眼泪也再止不住的在眸子中打转。

“是,我秦月影是可能陷入更糟糕的局面,但这不是你钟泊明的举动就是正义的表现,而你也别想让我感谢你分毫!”秦月影颤抖着声音朝人说道。

“嗯,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想过让你感谢我。”钟逸闻言也是自然的点头应答。

洗白这种事情在钟泊明的身上确实是行不通,毕竟他是真的干了坏事,什么浪子回头的说法在他身上也确实是有那么些不合适,且无论解释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不过秦小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毕竟是落到了我这个纨绔子弟的手里。”钟逸朝人笑了笑,也是直接的问道,显得略有深意。

他不想与人继续的掰扯,但当下的这个情况却是让钟逸不得不找个妥善的解决方法来。

钟泊明那愣头青般不管不顾的行为,在他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要知道,这秦月影虽然在镇北侯府的日子过得艰难,但那也仅仅是因为镇北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也就是说,镇北侯府的嫡女仍旧是镇北侯府的嫡女,不管她在自己家里怎样的受尽委屈,但在外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嫡女,是手上握有兵权的镇北侯嫡长女。

那钟泊明一时的鬼迷心窍将人掳了过来,丝毫的没有顾忌过后果,只想着自己终于要与心心念念的人修成正果继而长长久久。

但事实却是,有镇北侯在,即使是这件事情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还真的有可能成,但是真的要到那个时候,这钟家可是就要与镇北侯府结下难解的梁子了。

而且保不齐那镇北侯是个耐不住脾性的,直接撕破脸打上门来给他把三条腿都敲断。

钟泊明那个家伙昨天的时候似乎是直接魂归九幽了,但是他钟逸可还是在这里呢,所以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处理好的,而且不能将把柄落到他人的手上。

这般想着,钟逸也是继续的开口朝那边的秦月影说道:“我想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中有你自家妹妹的手段,所以不管怎样,今天你都出不了这个门,或者说是在你出门的一刻,你那妹妹可就要声势浩荡的带着人直接来‘捉奸’了……”

“总而言之,这有些事情总要有些章法才是。”

“我钟泊明确实是因为一时的贪念而把你掳了过来,但此刻我也想明白了,这强扭的瓜毕竟是不甜,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别人要借由我的手设计我钟家,所以这次的事情我保准也是不能够让他们成事的……

钟逸跟那秦月影对上视线,也是颇有力的跟人说道:“所以,我想秦大小姐应该是明智的人才对,嗯,最好是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你不曾在昨日见过我,我也不曾在今日见到你。”

“……我凭什么肯定你不是在骗我?”秦月影挣扎了一番之后,也是强撑着对上了钟泊明的目光。

虽然诧异此番钟泊明的表现,但秦月影却是不敢就这般轻易相信了人的话的。

“凭你此刻孤身一人,别无他选。”

钟逸也是明白的接下话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这话说得却是真的有那么几分冰冷的味道了。

就是直接跟秦月影挑明了她弱势的立场,让其好好的想一下到底是不是要冒今天这个险。

秦月影自然也是听出了钟泊明的意思,所以这边也是愤愤的看向人,一时的银牙紧咬。

但不得不说,正如钟泊明所言,此刻的她,是真的没有任何选择。

“好,我可以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不过你要送我去乌城寻我哥哥。”

镇北侯府她待下去只能是日日危机,所以只能逃出去,去找能够相信的人。

但听到人这话的钟逸却是直接的摇了摇头。

“我只能将你安稳的送回镇北侯府。”

“我不能回去,镇北侯府之中……”秦月影闻言急切的就要开口。

但还尚未等她说完,钟逸却是直接将人的话给打断。

“你不能回去是你的事情,但我只能把你安全送回镇北侯府,秦大小姐是忘了我钟泊明只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还是忘了那乌城在大周边境,单跑马就能跑上个三个月?”

“……”

良久,屋内一片的死寂,只剩下秦月影痛苦的压抑抽泣声。

双眼蓄满泪水,秦月影猛地抬头看向钟泊明。

“我不想在回到镇北侯府之后,传出任何与你的谣言来。”秦月影的声线压得极低,“我要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一样重新回到镇北侯府。”

钟逸听到人这话,也是头一次露出纯粹的笑脸来。

“看来秦大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抻了抻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钟逸格外洒脱的朝人说道,“那么约定达成,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你我就再没有半分的瓜葛,不知道秦大小姐意下如何?”

“……可以。”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此刻姿态肆意的钟逸,秦月影满脸苦涩的低垂着眉眼点头。

“行,那秦大小姐现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钟逸笑着伸了个懒腰,然后抬脚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秦月影见人要离开,也是连忙的追问。

此刻,她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去帮你找套衣服。”钟逸朝人摆了摆手,“我想秦大小姐应该不会想着就穿着这套衣服出门吧!”

秦月影闻言动作直接的僵在原地,盯着人的背影直到人拉开房门,这才瑟缩的往屋子里面退了退。

房门吱哟的打开,明亮的光亮透过来又迅速的消失,秦月影终于是有些脱力的坐在了旁边的软塌之上。

“哥哥,父亲,你们为何还不回来?”

低低的啜泣着,秦月影再也维持不住那表面凶狠的的张牙舞爪了。

明明昨夜是中秋佳节团圆之夜,但她却是被人直接打昏了掳出府,还遭遇了这般凶险的事情。

一旦出现任何的差池,那么她必然是再也不用谈什么来日了。

但偏偏这偌大的京都,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求救的人,以至于到最后她要与将她掳到这里的贼子商讨着最后该怎样收拾残局。

“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把那些害你的人给全部都收拾一遍!!”

愤怒到无以复加,秦月影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手心的软肉中,一片的鲜血淋漓,但是那眼中的软弱却是在缓慢的消褪,逐渐的坚韧起来。

既然一昧地退让只会让她陷入如今的地步,那么何须再忍!

“九月初五,乃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寿宴之日,也是太后娘娘为太子挑选正妃的时刻,到时全京城世家大族的坤泽必然是都将应邀参加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通红的眼睛中满是决绝。

大周近些年来与北阳国一直都有着争端,边境离疆也一直的都不安稳,而她父亲和哥哥被派去镇守边境,那么必然是一时的回归无望。

原来的秦月影是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等父亲和哥哥回家之后再做决断打算,但经过昨今两日的事情,想来这种忍辱偷生的日子她也是过不下去了。

所以,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我不求什么太子正妃之位,只求能够在晚宴之上见到姑母,然后向姑母求救,以摆脱当下的困境……”

在母亲去世不久之后,秦月影也就明白,即使她是坤泽之身,比一般的中庸的女子要高贵许多,但这并不代表她拥有更多的权利,也不代表着她就能够借此受到什么优待。

困于镇北侯后宅的一隅之地,她永远都是哪里都去不了,也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所以,如今的她,只能借助他人的力量脱离苦海。

而她如今在后宫中位居妃位的姑母,大概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其他的人,多少都与家里的那位母亲有着交集,她是一概不敢相信的。

日上三竿,此刻屋外金光笼罩,日头正好。

钟逸迈步走向房门之外,崭新而又陌生的世界迎面而来。

二层高的小楼,倚栏而望,便可轻易的看到周围那一处处房屋院落。

屋顶上的瓦片密如鱼鳞,排列有序而遍布古意,其间还有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纷纷点缀其间。

天高地阔而又红尘万丈,凭白让人生出股豪气来。

钟逸想着,这如果要是再登高一些,将这大周都城整个俯瞰于眼下,那应该是更为壮丽且震撼的景象。

深吸一口气,钟逸收回自己的视线,将注意力收回到身旁。

于是也就见到房门两旁有两个挎着长刀的守卫,目不斜视站的笔直,黑色的圆领劲装长袍让这两人看上去很是精神抖擞,再加上那冷酷的表情和气势凛然的模样,着实是有那么几分令人望而生畏的意思。

这是相府那边派过来的护卫。

虽然说他现在的便宜老子钟武行好像是不怎么能看得上他这个二儿子,但是该护着的还是一点都没有少,所以这每次钟泊明出行,身边都会跟着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

不过就是这护卫似乎跟他不是一条心的,全是家里人担心钟泊明在外面瞎闹腾闯出什么大祸来,所以这才找了几个面相狠的过来看着他。

“那为何昨天钟泊明还能顺利的将秦月影绑过来……”

心中疑惑了一下,随即答案就涌上心头。

“想起来了,这秦月影是被人直接送到这醉意楼的,钟泊明只是到时间直接接手而已。”

这样想着,钟逸也是忽然察觉到女人的可怕来。

“那秦慧莲还真的是够狠的啊,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这直接把自家一个爹的姐姐打包送到男人床上这种事情,也可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二公子,相爷留话,说是让您尽快回府。”

也就在钟逸不断的捋着脑海之中的记忆时,原本站在那里的一个护卫却是忽然的开口。

钟逸在记忆之中找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什么事儿?”钟逸佯装打了个哈欠的随意问了句。

平常的时候钟泊明不怎么服管教,经常的在外面与狐朋狗友厮混,所以家里除了必要的家宴时刻,也没怎么管过他。

今天这家里忽然特意的喊人回去一趟,那保准是有什么事情的。

而钟逸毕竟是拿了人家儿子身体,所以这边一时的还真的是不太想与人家家人过早接触。

嗯,说实话那就是有点虚。

而且不知道是钟泊明的记忆作祟还是怎么着,钟逸现在一想到家里的那个父亲钟武行,就止不住的两股战战,有些胆战心惊的味道。

“教训的时候下手是真的狠……”

忍不住的摇头感叹了下是亲爹,钟逸这边有些龇牙花子。

“二公子,相爷只叮嘱我等喊你回去,并未言明是何事。”一脸冷厉的李永佑开口朝人应道。

钟逸闻言思索了下,也是好朝人点了点头。

“行,那我午饭的时候回去。”

说着,钟逸往四周瞅了瞅,没见到记忆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所以也是不由得出言问道:“胡立呢?怎么没见着他?”

胡立,是钟家的家生子,也是自小就跟在钟泊明身边的人。

对钟泊明是格外的愚忠了,说让干啥就干啥,反正钟泊明干的那些坏事儿中总有这么个人,而且昨天给自家少爷成好事儿的前后,就是这胡立忙活的。

仅有的相关记忆显示,这个胡立虽然跟着一起坏事儿干尽,但绝对是可信的。

“刚刚才离开,说是……说是二公子忙了一夜必然劳累,所以他去给二公子去寻些舒适的吃食来。”

死人脸的李永佑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吞吐着有些难以启齿。

而钟逸听到人这话也是愣了愣,然后面上迅速的浮现些许尴尬之色。

身处于红楼楚馆之中,是日上三竿的时间,然后再加上一夜的劳累……真不知道那胡立是不会说话,还是太会说话。

在人略显古怪的目光注视之下,钟逸也是抬手捂嘴假意咳了咳,这才朝人吩咐道:“将我的披风拿过来,另外再寻一套良家女子的衣裳来,对了,还要一个女子用的面纱。”

“是。”李永佑没有多问,立即的也就应答转身离去,只留下另外一旁的守卫还挺拔的站在那里。

“卫恒,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房间。”钟逸转身朝那个守卫吩咐道。

“是。”卫恒也是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也是看的钟逸一脸莫名。

“这家里的护卫都是这般冷面神的模样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默默地吐槽了句,钟逸摇了摇头也是重新的回到了房间里面。

而随着钟逸的重新进入,秦月影也是立即又紧张的站了起来。

钟逸瞅了人一样也没有在意。

“等下的时候你换好衣服,我会用披风将你盖住,然后从正门里抱出去……反正你等会儿的时候直接装死就成。”

“为什么?”秦月影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既然是要送她回去,那么隐秘点行事不应该是一样的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因为你那妹妹如果没有见到她想要的结果,是必然是要带人来搅局的。”

若是钟泊明没有将事情弄成功,那么接下来秦慧莲必然是要上后手了,比如声势浩荡的来个什么捉奸活动?

钟逸相信这种事情绝对是有可能的。

甚至钟鸣都怀疑,这等下就算是他摆出样子抱着人出去,但是那秦慧莲说不定还是会在哪里等着他呢!

秦月影在听到钟逸的话后,也是沉默了起来。

很显然的,根据她对秦慧莲的了解,就算是再迟钝,也差不多是能够想到这一茬的。

于是,这边暂时达成统一的钟逸和秦月影两人也便也不再有任何交谈,直到李永佑将衣服和用遮挡的披风送过来之后,房间内也才再次有了些许的活人生气。

钟逸暂时的退出门外回避,而与此同时的,那个给他买吃食的胡立也是在此时转了回来,且在见到钟逸的时候,很是急切的凑了过来。

“哎呦我的二公子啊,你这怎么还赤着脚呢?可是会寒气入体的。”

就听到人这样夸张的喊了一声,然后手中拿着的吃食直接的塞到了旁边李永佑的手中,利落的俯下身来也就是半跪在地上要用软布将钟逸的双脚包裹起来。

钟逸被人这动作吓了一跳,所以这边也是直接的后撤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动作。

“行了,去找双鞋子回来就是了。”

“是是是,你看小的这一时的着急,竟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胡立也是弯腰躬身的立即开口说道,谄媚的神色是表露无疑。

也是因着他的这幅姿态,让他那原本应该长得很是不错的模样也变得晦暗起来。

不过钟逸这边结合脑海中的记忆来看,却是觉得这人挺有趣的。

话说的好听,而且还会来事儿。

所以这边他也就看着人在点头哈腰之后,立即的小步跑远去给他找鞋子。

屋内的秦月影仍旧没有什么动静,所以钟逸这边也是直接的将旁边李永佑怀里抱着的早点给顺手的拿了过来。

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味道十分的不错,而且丝毫不见凉。

囫囵的塞了一个,算是补充体力,其他的又重新的扔回到李永佑的怀里。

“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分吧。”钟泊明的身边是有几个人跟着的,而他这一夜没有回家,这些人自然也是守了一夜没有动弹。

“哦,对了,给胡立留一个。”

就在要转身往旁边走走的时候,钟逸也是忽然的回头跟李永佑叮嘱了一声。

多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可不能漏掉了。

李永佑闻言也是直接的点头,并不作声。

也是片刻之后,面上带着些许汗水的胡立跑了回来,手里拿着鞋子的同时,还扯了个凳子。

面上堆满笑容,胡立用袖口擦了擦板凳之后,放到了钟逸的面前说道:“二公子,您坐,我给你把鞋穿上。”

“不用,鞋子给我就成,我自己来。”

钟逸却是没有让别人给自己穿鞋的习惯,所以这边也就直接的伸手将人拿着的鞋子提了过来,顺便接过人准备的擦脚帕子,自己迅速处理完毕。

但钟逸这样的行为显然是让胡立有些不适应,或者说有些胆战心惊,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惹的自家少爷厌弃。

钟逸穿好鞋子之后瞥了人一眼,看着人暗战战兢兢的拘谨模样,也是明白人的心情。

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钟逸这边跟人说道:“行了,不是嫌弃你,是这穿鞋子的事情我还能自己干。”

胡立闻言却是直接的跪了下来。

“是奴才多事了,还望少爷千万不要怪罪。”

钟逸看着人这个模样,更是一阵的头大。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你家少爷我不兴这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真的,虽然这外人都说钟泊明嚣张跋扈,行事无所顾忌,但事实上这钟泊明的家教却是挺严的,平常的时候看着是混了点,但这品行绝对是没有太大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平易近人没有啥偏见的了。

与京城的其他纨绔子弟比,那可是优秀太多了。

也就只有这关于秦月影的事情,做的实在是太过分。

而那胡立在钟逸的示意下,也是立即的站了起来,且很是狗腿的跟在了人的身后。

钟逸这边还有事情要交代,所以自然的也是把人带着往旁边走了走。

“胡立,你去找两辆马车过来,一辆停在醉意楼门口,另一辆在荣华街备着。”钟逸寻思了下,也是转过头来小声的朝胡立吩咐了一句。

“少爷,这为什么要找两辆啊?您跟秦大小姐一辆不就行了吗?”胡立却是在听到人的话之后,很是疑惑的压低声音问了句。

钟逸则是立即的跟人板起了脸。

“你记住,我们并没有私下里见过秦大小姐,昨天我留宿在醉意楼,陪我的也只是一个不知名姓的清倌人,明白了吗?”

“少、少爷你这是……”胡立还是有些古怪的问了句。

这好不容易费了那么大的风险将人给弄到手了,结果这还给人悄摸的还回去是怎么回事儿?

且那秦大小姐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坤泽就算是性子再软,又怎么会就这么容易的妥协了?

“不要多问,反正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钟逸朝人摆了摆手,也不想过多的跟人解释什么。

“是,那小的这就去办。”

虽然满脸疑惑,但胡立这边也还是在钟逸的命令之下,立即的转头去办事。

钟逸站在原地看着胡立远去的身影,也是暗自的松了口气。

“幸好,身边还有个能用的人……”

感叹完毕,钟逸也是转过身去,重新的往原本的房间走去。

而他没看到的是,已经走过拐角消失的胡立,虽然面上仍旧是那副卑小谦微的模样,但是那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且闪现着不一样的疑惑光芒。

“为何,这次的钟逸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是哪里出现纰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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