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去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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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余老板抱起沙发上那堆衣服,去阳台塞进洗衣机里,最后两件衣服几乎是硬塞进去,摄影师在旁边拍摄,一度担心洗衣机会被撑坏。

“大功告成。”余老板拍了下手,满意道,“沙发可以坐人了。”

两人回到客厅,余老板让摄影师不用一直站着,可以一起坐在沙发上拍摄,“多亏这个节目,不然我都快忘记我的沙发长什么样了。”

摄影师坐下来问,“这种情况维持多久了?”

余老板叼着烟又打开一瓶啤酒,“也没多久,大概一个月吧。”

摄影师斟酌了一下,问,“你有其他家人吗?”

余老板对这个陷入了沉思,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有。”

“好像有?”

“嗯。”余老板想了一会儿,意识到应该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自己有家人,起身走向卧室,“跟我来吧。”

镜头拍了下卧室的全景,意料之中,比客厅更乱,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床上是干净的。

余老板蹲在地上,在一堆杂物和垃圾中翻来找去,良久之后,终于在床底边缘找到一个相框,上面除了灰尘,还沾了一些碎屑,应该是饼干薯片碎之类的。

他随便从地上抽了件幸运的衣服,用来擦干净相框,又将衣服随便扔到一旁。

“看。”余老板将相框正面对准镜头展示,相框上的玻璃还有几道裂痕,他恍然大悟,“我前几天要上床的时候,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噼啪一声的,原来是踩到了这个。”

相框中站着三个人,背景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明显是在游乐场,其中一位跟现在的余老板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是短发的样子,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一眼过去就感觉很有气质的女性,另一个则是长得很帅气的小男生,大概是在上初中的年纪。

小男生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他有些烦躁和不耐烦,余老板和那位女性则一脸笑容灿烂地站在他后面,看起来像一家三口。

摄影师问,“这两位是?”

“他俩是母子关系。”余老板取出照片,将坏掉的相框随手抛到一旁,有些怀念道,“这张照片已经是十年前拍的了。”

摄影师感叹,“你一点都没变,这位女性是你的妻子吗?”

余老板愣了下,笑着摇头,“是超过三十年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心里一直把她当家人看待。”

“那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呢。”

“?”

余老板的声音渐渐冷淡了下来,“她一直都随心所欲地活着,也一直玩失踪,连自个的儿子都不管,她儿子小时候就像皮球一样在亲戚那里被踢来踢去。”

余老板转折的态度和语调,让摄影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工作只是拍摄,问问题,不会做出什么评价。

余老板伸了下懒腰,起身走出卧室,拿起桌上的啤酒,灌了一口,整个人窝在沙发上,像是想起了很多事,眼神有些涣散。

屋子一时陷入许久的静谧。

余老板忽然直起腰,“她挺过分的,对吧?生了孩子,却不好好养着,她并不是没能力。”

摄影师先将镜头转向桌上的啤酒瓶,已经有四瓶是空的,镜头再转向余老板时,余老板原本冷白的肤色有些泛红,微醺状态,且执着地盯着摄影师的镜头,像是想得到那番话的肯定。

“但是。”摄影师说,“你一直把她当家人,甚至超过了三十年,说明她一定也有值得你这样对待的地方。”

余老板静静听完,久久没有应声,他放下啤酒,举着照片仔细端详。

摄影师轻声问,“你喝醉了吗?”

余老板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盯着照片,“没有,四瓶啤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喝酒的情况下,情绪容易起伏。”

摄影师缓慢地移动摄像机,拍摄屋内杂乱无章的情况,一边问,“你现在生活的这种状态,跟她有关吗?”

“跟她无关。”余老板轻蹙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

他看起来有些头疼,接着道,“可是,跟她儿子有关。”

摄影师困惑,“怎么说?”

余老板慢慢喝着酒,“你刚才说的对,她确实值得我把她当家人,我是一时找不到谁可以埋怨,才想把所有原因归咎于她。”

十年前的余青在外面还不是一个体面的老板,就在某家夜总会当货真价实的服务生,还在端酒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通境外电话。

易曼妮失踪了两年,终于想起还有他这个朋友,许久未联系,他也早就习惯易曼妮这种联系频率,只不过没想到易曼妮这次一上来就想让他当父母。

易曼妮说,“一个姓张的亲戚,我也不知道是多远的关系,好像他的爷爷是我养父的舅舅的表哥还是表弟来着…”

余青听着非常无语,“然后呢?”

“然后,他不想养我儿子了,说我再不过去领,他直接把我儿子丢给福利社。”

“然后呢?”

“然后……你帮我养一阵?”

“……”

易曼妮开始哭,声音听起来不像真的,“我儿子好可怜,这么多年一直寄人篱下,心理创伤一定很大。”

“那你早干嘛去了?”

“他爹抛弃了我,我不能抛弃他爹的儿子吗?”

“你可以同意你那个亲戚把他丢到福利社去。”

“不行,福利社里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把我儿子放在那种地方。”

“……”

“我会给你打钱的,阿青,求求你。”

余青知道,易曼妮就是不敢面对她儿子,年轻时一时冲动扔掉的东西,纠结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勇气再捡起来。

愧疚感可以让人拼命弥补,也可以让人止步不前。

过了一个多月,余青才下定决心去找易曼妮那个姓张的亲戚,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问了半天的路,转了无数条街道,才在近乡的一条闻得到猪屎味的巷子里找到姓张的。

但没接到她儿子,姓张的说,易简舟小升初的成绩出来后,考上了市里的公立初中,还是重点的,现在正住校。

于是余青又奔波回市里,找到了那所中学,找到了年级主任,找到了易简舟的班级。

在老师办公室等待了一节课的时间。

终于见到易简舟的那一刻,余青不由暗中夸奖,小子长得真不错,成绩也好,不知道在学生时代要祸害多少女孩子的心,就是比起同龄人,瘦削了点,表情冷了点。

小男生说出的话也一样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对班主任道,“我不认识他。”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小小年纪,连背影都孤傲得很。

余青就顶着全办公室老师们怀疑的目光,尴尬地离开了学校。

感到挫败是有的,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这样对待,也恼火。

但是他回头一想,小学才六年,易简舟就转了七次学,好不容易考上市中学可以住校,稳定下来,他的出现好像意味着易简舟又得开始重蹈覆辙。

再想起姓张的那副张牙舞爪的面孔,杀猪杀出了一脸凶相,余青觉得这些年其他亲戚应该也善良不到哪里去。

美名是在亲戚间寄宿,实际情况跟吃百家饭没什么区别。

福利社挨的是打,亲戚间挨的是冷眼,一个身体不好受,一个心里不好受。

两者之间,余青一时也分不清哪种更快乐些。

他将这件事暂且搁置,继续投入到忙碌的打工生活,他一天要打三份工,没时间去同情一个小孩。

某个夜里,躺在地下室的弹簧床上,翻个身,床发出了连续不断的痛苦呻吟,有点像小时候在福利社经常听到的某种声音。

他想起了易简舟的额角有一道不浅的疤痕,像是人为的旧伤,该不会两者全占了。

余青在黑暗中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辞职信息,发给了其中一份工作的经理。

再次去找易简舟,又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余青挑了个晚自习,市里的家长对孩子都宝贝得很,特别是重点学校,生怕孩子在封闭式的教学下挨饿,晚自习经常能见到许多家长提着保温盒在班级门口等。

余青自己平时做饭都没这么奢侈,多煮些米饭,一菜一汤就能解决两顿,此刻他手中的保温盒里不仅有鱼有肉有菜,还加了学生都爱吃的烤肠。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许多饥肠辘辘的学生蜂拥而出,找到自己的父母,当场打开了五花八门的食盒,香味弥漫了整条走廊,有一些家长带了折叠椅,让自己的娃娃能坐着吃,有一些则在一旁帮小孩吹掉汤汁蔓延出来的热气,简直像对待祖宗一样伺候着。

余青透过教室的窗户,盯着其中一个动作不紧不慢、打算最后一个从后门悄然离开教室的人,余青提前绕过人群,快速走到教室后门,在易简舟刚跨出门槛的那一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易简舟怔了下,抬头看清来人,冷着脸想把手甩开,可他这个年纪,身高只到达余青的胸前,长期营养不良,连力气都只有余青一个成年人的一半。

“你等一下。”余青边说边将手中的保温盒强行塞给易简舟,“把东西吃完。”

见易简舟始终不说一句话,拒绝沟通,跟冷冰冰的雕塑似的,余青故作嘲讽,“不懂你在倔些什么,有免费的饭还不吃,只有小屁孩才会把尊严看得这么重。”

说完,易简舟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愤怒,但很快又被他抑制了下去。

余青继续激他,“吃饱了才有力气甩开我。”

两人僵持在那里,对比起其他家长与孩子,显得无比突兀,渐渐有一些目光投向他俩,隐约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余青:“不想惹人注意,就乖乖吃完,反正我脸皮厚的很,耗到天亮也没什么问题。”

第二次见面以易简舟败下阵收场,他黑着脸将保温盒打开,看到其中的菜色愣了下,眼神复杂,很快恢复冷静,站在余青面前一口一口地将饭菜咽下去。

余青用哄小孩的语气,“这样才对嘛。”

余青悄悄地偷看其他小孩端着的食盒,他们都没有烤肠,胜负心一下子上来了,他有些得意。

虽然易简舟全程像个无情的干饭机器,连头都没抬一下,但余青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上次不愉快的见面,尽管这次也不愉快。

“对了,上次你可能有点误解我,我不是来带你走的,我家就在这个市里,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三年,不用转学,高中想考哪里就考哪里。”

“还有,我不像你那些亲戚,你可以直接把我当作天使,想把你当儿子一样照顾,冠冕堂皇的话我不会讲,反正我会对你好就是了。”

“当然,我不会说话不算话,中途就把你丢了,起码在你成年前,我都会对我说出的话负责的。”

“我知道你恨你妈,觉得她的朋友也半斤八两,但你得就事论事,我是无辜的对吧,我又没有得罪过你。”

……

余青说了很多,易简舟只是静静地听着,这让余青感觉很无趣,他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易简舟,你是哑巴吗?”

易简舟依旧没有回应,他将吃完的保温盒盖好,像完成任务一样交给余青,之后就像上一次一样带着冷气离开了。

余青叹了口气,要让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孩信任自己,真不是一般的难。

走出学校,他在校门口点了根烟,仰头望向教学楼某一层楼的某间教室,思考着下次应该给小孩做什么饭。

第三次见面,比余青预料中好了很多,易简舟出了教室后见到他那一刻的表情好像没有上次那么冷,余青还没开口,易简舟就主动接过他手中的保温盒,打开。

余青看着眼前严肃干饭的脑袋,可能真的饿坏了,又扫了附近其他小男生,好像都比易简舟高一点。

从第四次开始,余青多提了瓶鲜奶过来。

“你长得太矮了,以后在食堂打饭记得多打些含钙和蛋白质高的,还有体育课一定要去打球,饮食与运动相结合,才能长高高。”

得到的依旧是无声的回应,易简舟吃完饭,打开那瓶鲜奶,一口气灌了下去。

之后的日子里,余青都是踩着点到达教室门口,偶尔提前到了,就跟着一堆家长挤在窗户,伸着脖子,探头探脑的,望着易简舟认真学习的模样。

其他家长需要操心孩子的成绩,他好像不需要。

余青原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老无所依,没想到突然多了个儿子,虽然是一厢情愿的,但现在养着这小子好像还挺不错的,将来会不会孝顺不敢保证,但只要有点良心,起码能做到给自己收尸吧。

易曼妮是不敢指望了,除了经常失踪,她还比自己大五岁,应该死得比自己早。

他站在教室窗户发呆,想一些有的没的,易简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停下手中的笔,蓦然转过头。

在众多家长中,易简舟精准地对上了余青的目光。

两人就隔着一扇窗无声地互相望着。

余青踮起脚尖,露出整张脸,举起手中的保温盒越过前面那个家长的头顶,指着保温盒,用口型说,“猜猜今天吃什么?”

易简舟大概没有看懂口型,凝视了他一会儿后,又低头继续学习。

余青站着有些累,挤出家长群,走到一旁蹲下来等,烟瘾开始犯了。

与此同时,易简舟再次抬头,刚想抬手的动作停顿住。

窗户已经少了那张好看的面容。

他低头沉默地看着手上那张全新的白纸,上面唯独写了四个大字。

番茄炒蛋。

想了一会儿,他将纸折叠好,取出抽屉一本名著,夹进《悲惨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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