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

精彩段落

“到了。”

沈璟延闻言下车,关上车门前朝韩行舟点点头,“谢谢,再见。”

“再见。”

汽车很快就开走,沈璟延回头的时候只瞥见韩行舟搭在方向盘的手,衬衫往上卷,露出了戴着手表的手腕。他又想起韩行舟开车时的手,仿佛干什么都是如此地冷静沉稳。沈璟延这才低头把袖口的纽扣解开,系了一整天,紧得有点难受。

按照他们先前订好的“计划”,再多约几次,就该对父母坦白。不过这件事没个绝对,可以随时推迟,也可以随时提早。沈璟延明天晚上要回家吃顿饭,如果母亲执意要给他介绍新对象,他可能会提前坦白。

“对了。” 韩行舟估计是在等红灯,给沈璟延发了短信,“忘了把钱给你了。”

他们吃饭的钱是沈璟延先付,然后待会儿韩行舟再把自己那份转过去。沈璟延点了收款,说:“没事。”

“到家了吗?”

“到了。”

“好,回家聊。”

“嗯嗯”

沈璟延不理解,有什么好聊的,结果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韩行舟到家把东西收拾好,就像运动选手比赛完要复盘一样,他给沈璟延打了电话,问:“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呃......” 沈璟延被问到,几年来的文字功底都不能支持他找到合适的回答,“怎么这么问?”

“想看看有哪里可以改善的。”

合着是想要反馈,像个淘宝客服,沈璟延不好说太无聊,他敷衍地说:“还行。”

“真的吗?那就好。” 听上去没有对这个答案有丝毫怀疑。

“你呢?” 沈璟延也礼貌问一句。

“没有想象中的不能接受。”

沈璟延:“。” 原来在韩行舟眼里,约会还是件不能接受的事情,难怪这么好的条件,会单身到现在。情侣之前怎么做也不腻的事情,在韩行舟这里居然是负担。

“我并不喜欢和别人逛街,有什么想买的也会直接去买,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在商场毫无目的地游逛,很新奇。”

“以后还有很多次这样的经历。”

“是的,希望下次也有愉快的体验。”

沈璟延和韩行舟瞎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对韩行舟的感觉从直男变成老干部,两人之间的差距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大。就连后来买衣服,沈璟延都有种是他硬拽着韩行舟陪自己的感觉,或许对方根本不喜欢,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

居然要和这样的人继续谈恋爱、生活在一起,沈璟延叹了口气,不知道以后是他改变了韩行舟,还是韩行舟改变了他,最差的就是谁也不服谁。总有一天,喜欢独来独往和宁静的韩行舟会嫌弃他吵,他也不会因为韩行舟不喜欢而闭嘴当漂亮哑巴。

到第二天,他给韩行舟发信息:“如果我爸妈喊我相亲,我可以提前说咱俩的事吗?”

韩行舟过了一会儿回了段语音:“反正都要说的。”

语气很笃定,好像没有意识到如果沈璟延坦白了,他俩绑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沈璟延进门时,母亲正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没有抬头搭理沈璟延。根据沈璟延的经验,八成是给他找对象。他洗完手,走到母亲旁边,果然看到一群男生。

“你老是像皇帝选妃子一样给我选对象。”

沈母瞪他,“不然呢?靠你啊?”

“我要恋爱了。” 沈璟延尴尬地摸摸鼻子,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有点害羞,不过更多的是心虚。

“谁?”

这动静大得沈父也出来凑热闹,沈璟延不自然地捏紧了沙发的布料,说:“韩行舟。”

父母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如果看到,估计会以为沈璟延是害羞,并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

“不是说看不对眼吗?” 沈母惊喜地问道。

“后来出来吃了几次饭,印象挺好的,感觉可以再接触一下。”

“哎哟!” 沈母马上把手机里的相亲对象预备役相片删掉,“挑了一圈,还是行舟这孩子最好啊,彼此知根知底,也不怕你被人骗。”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倒是不假。

沈璟延看着母亲打电话给韩母,隔着话筒都能听出对方的惊喜,估计韩母很快会打电话给韩行舟,然后两家就约定一个见面的日子。

“哎呀......对对对!唉,还是要多接触才行......对啊!没想到两个孩子还是在一起了!真好!出来聚?那必须可以啊,时间你来定就好,咱家都没啥事。”

沈璟延给韩行舟发信息:“我给我爸妈说了,你妈妈可能很快就来找你。”

“知道了。”

他们的说辞都是一早对好的,一致的解释是通过几次深入的接触,发现对方不像初次见面一样,于是决定认真处一下。

“咱们周日去饭馆吃饭。” 两家很快就约好。

“哦。” 沈璟延毫不意外,只不过他和韩行舟只见了几面,连牵手都像是在掰手腕,有点担心到时候能不能骗过父母亲。双亲的眼睛都是最毒的,没有事情能够骗得过他们。

“你到时候穿正式点,别整天吊儿郎当的。” 母亲扯了一下沈璟延的衣服。

“知道啦。” 沈璟延摆摆手,打算回去跟韩行舟商量一下周日的事情。

解决完沈璟延人生大事的沈母极其高兴,下楼多打包几道菜,一边吃一边感叹:“找到行舟那孩子恋爱,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韩行舟家里称得上书卷世家,一家三口都在大学担任教授,不过父母早就退休,沈璟延那时候登门拜访,也没看见他父亲,听韩母说是出去和以前的同事吃饭去了。

“得买点礼物。” 沈父说,他转过头问沈璟延:“他们父母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伯父不知道,伯母最近喜欢画画。”

沈璟延母亲点点头,打算明天去买一套画具,其他的,送茶叶准没错。

沈璟延顺势在家里住下,他给韩行舟发信息问:“要买什么礼物给你爸妈?”

对方果然回答:“心意到了就行。”

“那我买画具和茶叶?”

“好,谢谢。”

“我们到时候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越刻意越明显,顺其自然就好。”

沈璟延说:“哦。”,他还是有点紧张,不过有韩行舟在,他也不算特别害怕。

他们约好在市内一间比较有名的饭馆见面,包了一个较宽敞的包厢,韩行舟和沈璟延约好要一起过去,显得亲密。待他们到的时候,双方父母已经在里面聊上了,气氛非常融洽。

沈璟延推开门,马上就收到来自亲妈的调侃:“哎,我儿子终于带男朋友来见我了!”

沈璟延闻言,脸红了起来,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觉得害羞。

“叔叔阿姨好。” 两人同时打招呼。

“好好好,来坐来坐。”

他们走到空着的两个座位坐下,韩母满意地笑了笑:“真的很配。”

韩行舟的手覆在了沈璟延的手背上,说:“我也觉得。”

沈璟延:“......” 要不要这么猛啊大哥!演戏也演得靠谱一点啊!他尴尬的微笑在旁人看来像是被调侃的害羞,沈母连忙打趣:“这么厚脸皮还会害羞呢!”

韩行舟顺势搂上沈璟延的肩膀,说:“璟延是害羞了。”

正在喝水的沈璟延差点呛了一下,

韩母见自己儿子不是闷葫芦了,越发满意,她说:“你们年轻人不是喊宝宝啊叠字的吗?”

沈璟延心想,阿姨,您可别了!

他感觉到韩行舟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动了一下,握得更紧,他偏过头去看韩行舟,对方也刚好看过来,问他:“那我叫你延延?”

沈璟延表面很羞涩地点了点头,在心里回复韩行舟:“那我叫你影帝?”

在参加聚会之前,沈璟延以为他和韩行舟能做到的最多是相敬如宾,不管怎么样,最后都可以以“害羞”为借口掩饰一切的反常。没想到,最大的变数居然是出在韩行舟身上。韩行舟的手和他的下巴挨得很近,好像稍微偏头就能把下巴搁在他手上。

他看着韩行舟,问:“那我叫你什么?”

“我们行舟不喜欢太黏糊的称呼,不过延延这么可爱,叫什么都好听。” 韩母也改口喊他延延了。

“我还是喜欢喊他行舟。” 沈璟延莞尔,其实是他想不到更好的称呼罢了。

服务员适时推门进来,把餐车上的菜放好在转盘上。桌上的口味都是按照韩行舟和沈璟延的口味点的,沈璟延来之前忙着改稿,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下饿得不行。如果只有他和父母在场,他可能会马上把喜欢吃的都夹到碗里。不过现在有其他人在场,他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狼吞虎咽的一面。

“来。” 韩行舟把沈璟延喜欢吃的肉球放到他碗里,“吃点。”

沈璟延没忍住,马上看向韩行舟,意思是“你居然还记得?”

“哎呀,咱们行舟还知道延延喜欢吃什么呢?”

韩行舟微笑着点头,解释说:“之前和延延出去吃过饭,就记住了。”

沈璟延一边吃肉球一边想:“你可别喊了吧。”,他把嘴里的肉吞下去之后,小声问韩行舟:“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夹。”

“不用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韩行舟给自己夹菜,“看你挺饿的。”

“哦。” 沈璟延不客气,继续自己吃自己的。

他们这点举动在双方父母看来就是在撒狗粮,随即欣慰地笑笑,开始动筷。

这顿饭吃得很顺利,沈璟延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两家喝了点酒,沈璟延和韩行舟没有喝。沈璟延扶着爸妈,问:“我们叫辆车吧?”

沈父摆手:“哎!没醉,我们自己叫,你和行舟逛会儿。”

韩家那边也附和,他们是喝了酒,但没到醉到失去意识的地步,还是可以把自己安排回家的。

“哦......好。” 说到这份上了,沈璟延不好拒绝,他坚持等到把两家人送上车,才要离开。一辆七人车缓缓驶来,双方父母挨个上车,沈璟延和韩行舟站在路边,当沈璟延正要抬起手挥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牵着。

“伯父伯母慢走。” 韩行舟说。

沈璟延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虽然没有十指紧扣,但这种亲密感还是比第一次牵手高得多。

“叔叔阿姨注意安全。”

“好好好,你们约会去吧。”

不知道是谁说:“在外面睡也没事的!”

沈璟延站在原地,尴尬得不行,倒是韩行舟很冷静地点点头,嘴角挂着笑。待车驶走后,两人默契地松开手。

“看来他们没发现什么。” 沈璟延说。

“嗯,我爸妈很喜欢你。”

“我爸妈也是。”

现在时间不算晚,路边有不少车疾风而过,他们站在大树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

“咱们.....各回各家?”

“可以。” 韩行舟点头,“晚安。”

“晚安。”

沈璟延独自走去地铁站,韩行舟自己开车回家。道别的时候,对方脸上并没有笑意,和他一样,只是把见家长当成一项任务。就那么一个人,是怎么会喊得出“延延”两字的呢?沈璟延叹了口气,上一次被人喊做延延是和他的小零朋友一起,这么亲密和暧昧的称呼,居然会出自韩行舟的嘴里。

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被其他人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唤他一声延延,沈璟延自嘲般的扯扯嘴角,又很快回答自己,不会了。

相亲与普通恋爱不一样,基本上是奔着结婚为目的去的,他们两家人还吃了饭,结婚已经是近乎百分百的事情了。结婚意味着彼此的生活要融为一体,沈璟延想,他甚至连韩行舟在哪间大学工作都不知道。

收到韩母的电话已经是一个多礼拜之后的事情,在这期间,他和韩行舟连微信都没有联系过。他忙着为新书找资料,韩行舟大概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喂?阿姨?” 沈璟延停下敲键盘的手。

“延延啊,有没有空来阿姨家里一趟?”

“有的。” 沈璟延看了看自己的规划表,该做的都差不多做完了。

“可以来帮我拿汤过去给行舟吗?我下午有事要做。”

“啊......可以。”

沈璟延打车过去韩行舟父母家里,根据韩母给他发的密码开了锁,在客厅找到一个装着汤的保温壶。他把门锁好,这才想起问韩行舟在哪里上班。韩行舟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第一句就是问他:“有什么事吗?”

“给你送汤。”

“......你熬的?”

沈璟延无语,你脸倒是挺大,“当然不是,是阿姨。”

“我说,你怎么可能会。”

沈璟延知道,自己在韩行舟那里的形象应该是没有生活能力的巨婴。

“你把地址发来,我来给你送。”

“学校有门禁,你到了打电话给我。”

“嗯。”

原来韩行舟在这么有名的大学工作.....沈璟延又打了车去韩行舟所在的大学。他抱着保温壶坐在后座,突然觉得自己和韩行舟好像提早开启了婚后生活,他担任了一个贤内助的角色。

或许这就是其他人对婚姻的看法,一起生活,互相照顾,沈璟延把手机拿出来,跟韩行舟说他上车了,估计二十分钟能到。

对方似乎在忙,只是简单回:“嗯。”

等到了门口,沈璟延打了个电话给韩行舟,那人很快就走了过来,说:“谢谢你,要来办公室坐坐吗?”

沈璟延摇头,到他办公室也没事可做,韩行舟一顿,还是跟他道了别。

在回去办公室的路上,韩行舟见到几个教过的学生,对方跟他打了声招呼,韩行舟提着保温壶,礼貌地回应了一下他。其他人发现了,连忙打趣道:“哦!是老婆送的爱心午餐!”

韩行舟没反驳,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又一个人回去了。

教授都是独立的办公室,韩行舟把保温壶搁在桌上,打算把文献看完再喝。他对感情的需求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近乎为零,可是他也曾经幻想过所谓的“婚后生活”。他并不会要求另一半成为一个住家的人,但类似于送汤送午饭的温馨小事,却偶尔会出现在他脑海中。以前他会觉得这些想法不切实际,或许是浪费时间,现在却觉得,之所以被其他人形容为“温馨”,其实不无道理。

只不过这次是个意外,未来估计也不会再有了。

这是韩行舟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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