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许鹿攥着书包带站在教室门口惴惴不安。

这是他第三次转学。

脑袋里的思绪乱飞，嘴里的肉都让他快咬烂了。

我进去要先做什么？要不要直接在黑板上写自己是个哑巴？那他们会嘲笑我吗？

被之前同学往裤子上泼红墨水，撕作业，拽去女厕所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小哑巴心里直打突突。

不会的吧？不能转了三次学次次让我遇到坏蛋吧？

许鹿深呼口气，攥紧拳头，做好心里建设，正要敲门，突然一声巨响，门被从里面拍开了。许鹿刚刚紧贴门站着，强劲的冲击力迎面而来，他连人带书包直接飞了出去。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穿着一身球衣从班里拍着篮球走出来，声音响亮地扭着头跟他身边几个男生打闹说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拍飞出去个人。

“同学，你怎么坐地上？咋还背着包儿呢？”一群人要经过许鹿时，这打头的罪魁祸首才发现地上坐着一个人，还十分热心地询问了两句。

许鹿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可能挡了他们的路，手撑着地就要起来，结果不知是因为这群大高个儿太有威慑力吓得他慌了神，还是原本身体就缺钙骨头脆，这么一撑，手腕咔嚓一声，折了。

小哑巴疼，但他发不出声，豆大的汗水倏地从额头上冒出来，他张着嘴脸色煞白。跟前这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一群一米八五的汉子倒手足无措挠起头来。

“这怎么了？你说句话！”

“大山，不会是你把人撞倒的吧？”

“啊？不能吧？我撞着人得有感觉的啊。”

“他手腕折了，都错位了，快快快，找老赵去。”

都是打篮球的，伤病什么的都多少了解点，知道地上这小个子男生是手上的毛病，看人站不起来，刚刚把他推出去的男生上前把人扛到肩上，一溜烟冲下楼往学校大门口去了。

因为还有训练，去医院时只有那个男生和他们班主任陪着过去，小哑巴疼得浑身发软，贴在那个男生身上直不起身。

班主任在一旁看着也是心疼，这孩子是个哑巴，疼得很了也说不出话，哭都哭不来声。

“虞山，你揽好他。”一路上不平坦，颠簸一下许鹿都要粗喘好久。

好不容易挨到医院，班主任抓紧去办理各种手续，只留虞山跟许鹿在一块儿。

“同学，真对不起，把你撞成这样。我当时不知道你在门外，就，推门急了点儿。”

刚刚班主任跟他说了这场事故的缘由，虞山平时心大，可把人撞骨折这事儿怎么都多少有些愧疚，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

“疼了就喊出来，骨折不是闹着玩儿的，别忍着。”

小哑巴也想喊出来，可他嗓子使半天劲，最后还是一通粗气。

“在学校都没见你出过声，你是嗓子不舒服还是……”虞山揉着小哑巴的肩膀给他舒缓紧张，见他疼到这种地步还不吭声，一般人没这么能忍，除非他就是说不出话。

小哑巴忍着痛点了点头，痛感蔓延全身麻痹大脑，但他还是分出神去偷看了眼虞山的反应。

“哑巴？”虞山浓眉紧皱，眼睛里的惊讶转瞬即逝继而满眼都是同情惋惜。

这么漂亮的小男生不会说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后是不是都没法儿比划手语了？”虞山看着他那只已经肿成一个馒头那么大的手腕，忧心忡忡。

其实一只手也可以比划，而且伤的是左手，他还可以用右手写字来交流。

不过许鹿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男生不像恃强凌弱的人，看面相还挺善良，没准扮扮可怜，搞好关系，以后受欺负了去找他说不准对方还会保护自己。

果不其然，如许鹿所愿，虞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顿，思考片刻，郑重承诺，“那这几个月你跟我当同桌吧，有事儿跟我说就成。”说完，他又不放心，补充道：“班里有几个坏种，天天跟群苍蝇一样，那儿有屎往哪儿钻，你跟着我他们不会怎么着你。”

小哑巴感激地望向对方，大眼睛里泪光盈盈。

这种崇拜的目光对虞山来说很是受用，冲动之下，他把许鹿搂紧，用让人踏实的声音追加承诺，“你要是住校不方便我让老赵把你调我宿舍，回头上下学我跟你做伴儿。”

许鹿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从没遇见过对他这么好的同学。

“怎么还哭起来了？男子汉大丈夫，别老哭哭啼啼的。”

许鹿怕虞山烦他，掉了两颗金豆豆后立马用好的那只手把眼泪抹掉。

两人没待一会儿许鹿的爸爸就赶来了，虞山在这儿也碍事，他跟班主任打声招呼后就先回了。

打好石膏躺在病床上， 许鹿拍了拍流着两行清泪的宋宋让他看自己，然后一手比划：别哭了，我不疼。

“你现在打着麻药才不疼的，过会儿又疼了！”宋宋哭破了嗓子，圆脸红了一片。

许冬看见得骂我了。许鹿看着跟个小学生一样的爸爸十分无奈，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起来没完。

可能他遗传了宋宋发达的泪腺，到现在一遇到点事儿就忍不住掉两滴泪，他也不想这样，可眼泪不听话啊。

许鹿叹了口气，把宋宋晾在一旁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他看着他爸差不多要停了，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宋宋的肩膀，［爸，我想住校。］

过了一个礼拜，许鹿打着石膏正式到班里报道。虽然宋宋对他要住校这件事万般不情愿，可在许冬和许鹿的软磨硬泡下还是松了口。

虞山身边添了张桌子，班里人经过时总忍不住打量两眼。看得多了别说许鹿不自在，虞山都觉得这群人烦。

“看什么看？抄个作业也看？”

虞山人高马大，这一嗓子呵退不少好事之人，他手上动作不停，转头冲许鹿吐槽，“都这样，班里来了新同学就爱凑凑热闹。”

许鹿听后恳切地使劲点了点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信任。

跟只小狗一样。

虞山看小哑巴没什么芥蒂，便开始专心致志抄起作业来。许鹿见身边人不再理他，书包里的那只手攥紧又松开，纠结许久，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便当盒，放到桌上轻轻推到正在奋笔疾书的虞山旁边。

虞山许是太过专心没有看见，许鹿又鼓起勇气用便当盒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便当盒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字迹娟秀，写着“谢谢”，虞山看到后连忙接过，爽朗一笑，问他：“给我的？”

小哑巴点了点头。

虞山晃了晃，又问：“里面装的什么？”

小哑巴看向他，一脸为难，无奈虞山等着他的回答，最后无法，他拉过虞山的手放到自己腿上，细软的指尖在他掌心轻柔划过，陌生的触感激得虞山猛收回手，许鹿看着空无一物的大腿，慌乱中抬头，正好撞上虞山凌厉的双眸。

他不会是讨厌这样吧？会不会过火了？

小哑巴的腿跟手指怎么这么软，怪乎乎的。

两人各怀鬼胎，空气出现长久的凝固，突然，“啪”一声巨响，聒噪的班里瞬间安静，全班齐刷刷地看向后门，只见新来的转校生一张娃娃脸憋得通红，瞪圆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虞山则在一旁露出一副始料未及的模样。

他原是怕小哑巴多想，脑子一抽直接一巴掌拍许鹿腿上，天天拍篮球的手劲儿，许鹿一个文文弱弱体重不到一百一堪堪营养达标的青少年怎么顶得住，这一巴掌差点让许鹿回医院往腿上再打个石膏。

“卧槽，兄弟……”虞山也知道自己劲儿使大了，看着趴在课桌上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哑巴心里异常忐忑。

班里一阵轰动，议论声纷纷传来，就在这时许鹿从臂弯中抬起头，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往虞山胳膊压着的草稿纸上写下四个字，“豆乳盒子”。

“豆乳盒子？”虞山越看越觉得小哑巴的字儿写得好看，跟他人一样，秀气。

许鹿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虞山念出来后，他望向对方，眉头还皱着，眼睛里却盛满期待。

“我特爱吃，谢谢你啊。”虞山把便当盒打开，特别给面子地挖了一大勺。他本来最烦吃甜腻腻的东西，可这玩意儿嚼在嘴里竟还挺香。

“你也尝尝。”虞山也不管小哑巴嫌不嫌弃，自己吃了两口后用勺往许鹿嘴里也塞了一大块，“是不是挺好吃的？”

许鹿点点头，作为回应。

“真不错唉。”一掌大的豆乳盒子虞山一两口就消灭完了，他吧唧吧唧嘴意犹未尽，就问小哑巴，“搁哪儿买的？周末我买两盒去。”

我自己做的。许鹿往纸上写到。

“自己做的？！”虞山看了看许鹿，又看了看干干净净的便当盒，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以为只有女生送喜欢的男生礼物时才会自己动手做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