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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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有罪,我不能说。

我不是个好人,但应该也不是个坏人。

我从不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虽然现今的我手握权力,占据高位,颇有资本。

正如一个上位者不会缺追求者,娱乐圈里也不会缺漂亮的可人儿。我身边从来都是莺燕环绕,热闹非凡,阿谀奉承献媚的人数不胜数,他们或笑魇如花地逗我开心,或泫然欲泣惹我怜惜,总之,各有各的路数方法。

并非所有人都对我投怀送抱,偶尔也会遇到不主动但有趣的。

不过,我总有办法扭转局面。

制造陷阱,我向来很有一套。

引他们好奇,靠近,无意识间沉沦,然后臣服于我的掌控之中而不自知。

只要,我有兴趣。

我在娱乐圈,算是比较奇怪的存在,不是艺人但却比很多艺人都有流量。于这个看脸看人设的时代,这不难解释,因为好看和霸道总裁两个标签本身就自带光环。日常生活的996让大家都苦不堪言,现实的压抑铸造了爱做梦,爱想象的大多数。因为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无忧无虑地快乐。我经营的经纪公司,只需不停地造梦,造越来越可笑荒唐却美丽绚烂的梦,便可财源滚滚来。

一个有野心的人,当然不可能仅仅满足于打造一两个罕见的美梦。我给旗下的艺人都套上了美好的戏服,让他们表演最魅惑人心的角色,他们可以是温柔深情的俊美王子,可以是专横跋扈却新鲜的健气少年,可以是离经叛道的酷拽才女,还可以是媚眼如丝的妖艳绝色。反正只要是市场需要的,大众内心渴求的,我都能造。

而至于那华丽的包装下,他们真实的模样是怎样的,他们的内心是才华横溢如李白杜甫白居易,还是赤贫如洗像萨赫勒地带的土壤,我一概不在意,一概不关心。

银幕,它只是一块布。放映机里面的人,在笑,在哭,在跳跃,在奔跑,在为友谊欢呼,为爱情高歌,为至高无上的信仰而祭献。他们的表演炉火纯青,他们什么都能演,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合理的不合理的,有剧本的没剧本的,通通都可以,是否应当如此他们不在乎。

因为,梦里根本不需要这些,做梦的人也不想要在乎这些,他们只要放映机按他们所需,识趣地在那块布上,美轮美奂地播映着,就行。

呵,你看,我是真的很懂如何制造虚无缥缈的陷阱。

当然,造梦者的我也真情实感地做过梦,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时候,我做梦做得比谁都痴,甚至一度信以为真,认为一切未来可期。

大学我读的是戏剧编剧,宿舍里,在承受能力堪忧的木板床上,我对着莎士比亚全集晨昏定省,顶礼膜拜。上床的兄弟晚上又带了个妞回来,这是他一个学期内换的第三任。他们俩齐心协力,让木板与床架在黑暗中奏起乐章,时而激昂,时而低吟,抑扬顿挫,最后在高潮迸发中归于平静。而我,窝在下铺,打起用十八块钱买的昂贵小夜灯,和夏天烦人的蚊子一起,拜读大文豪的传世名作。

幻想着,有朝一日,我写的剧一经出演,便引得万人空巷,获得鲜花无数。

我做梦的时间很短。

大二那年,我不得不自愿辍学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和有心脏病的妹妹。

明星助理的工作让我飞速成长。我变得成熟世故,变得通透玲珑,五光十色中的弯弯绕绕我越来越懂,应付起来越来越游刃有余。三个月后,我升职了,成了经纪助理,紧接着半年后是执行经纪。我的能力实在出挑,没等多久,也就是两年后,我成了三金满贯影帝陆黎的钦点经纪人。

陆黎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清楚,我也从未过问。分寸感是我身上为数不多的美德里最讨人喜爱的一个。不该问的,我从来不过问,不该说的,我也绝不会说。

给陆黎当经纪人,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牢牢地、死死地抓住这个机会。

在最初两年里,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陆黎视为至高无上、超越一切的存在,但同时,我夹带私货,暗渡陈仓培养自己的新人。这件事情,他知道,我也晓得他知道。

我们的合作良好地持续,我们都是目标明确,且不觊觎他人蛋糕的人。这样很好,优雅体面,各自安好。

所以他提出的所有事情,我全部无条件按照他的心意去办。

只要是他想演的戏,我就去接洽,去抢,去争。我不介意手段高明或是低劣,名声好听还是败坏。我只在乎他想要的戏能不能如他所期握到手里。而他不想演的人情戏,我杀伐果决,当最恶名昭著的坏人,背忘恩负义的骂名,用自己的名义给他全部推掉。

利益可以让朋友变敌人,也可以让敌人变朋友。那些讨厌我、憎恶我的人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知道,有朝一日他们会重新成为我的朋友,只要利益足够庞大,足够诱人。

陆黎在世外桃源里演他想演的戏,我偶尔从旁加塞我的新人。

他默许我的新人蹭他的红利,我为他的自由理想誓死不辞。

我们合作无间,犹如铜墙铁壁。

我们交恰无嫌,犹如金城汤池。

我们是最稳固的利益共同体。

飞升为陆黎的经纪人后,圈里逐渐有了关于我的传说,不止一版,有的说得还行,有的就假得让人出戏。不过我依旧不在乎,我明智地选择了其中颇为合理又充满看点的一个故事,告诉那些看客,瞧,我就是这样一个耀眼的传奇经纪人,一个理所应当的成功者。

故事里,我有强大的后盾,深厚的资源,强有力的手段。我叱咤风云,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在娱乐圈这个让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中,巧取豪夺。

实际上,我并没有很硬的背景,我只是有一个好脑子,一副好皮囊,外加一颗愿意向现实低头的心。

这三样武器很好使,它们让我所向披靡,让我变得有钱,变得人脉通广,甚至变得不可一世。二十八岁那年,我决定用这些赌一把,我离开了老东家,跑出来单干。

我依旧聪慧,在圈中八年的浸泡也使我更加成熟,更加识时务。于是顺理成章,很快,我的公司变成了圈内经纪公司中的翘楚。

这一场,我赌赢了。

大获全胜的我并不认为一切应该到此为止,我又开始追逐更高的目标,毕竟我是真的很有野心。

你可能会问我,是不是之前在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就等有朝一日实现曾经年少时候的理想,回去编一部好剧。

你错了,这些年我已经充分地认清了现实,现在的我只想要赚钱,赚很多很多,无穷无尽的钱。

于是我再一次,选择豪赌。我找到资本大鳄给我的公司注资三个亿,作为回报,未来三年内,我要为大鳄进贡三个亿的纯利,如若进贡不达标我要倒找给大鳄五个亿。这绝对是一场与魔鬼的博弈,但,我签了。

因为我确信,这场疯狂的对赌,我能赢。

我是如此地自命不凡。

工作上,生活中,我自命不凡。床上,我亦如此。我身下的人哭啼求饶,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夸赞我说到做到,是真的不凡。

“沈总,噢!您真是太厉害了。”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情不自禁,心潮澎湃。

他激动的时间很长,还特别敏感,我稍微的揉撮便可让他拼命地摇晃身体,尖叫着哭喊起来,唇线分明的嘴里是对我毫不吝啬地讴歌,颂扬着我给他带来的极致欢愉,与他对我的深刻爱恋。他说他是我的,他爱我,他臣服于我。

这是个知情识趣的男孩,很会讨好人,说出来的话对我很是受用,他讨巧的嘴巴使得我甚至需要稍定心神,才能不被蛊惑。

我说过,我颇有资本,也不完全是坏人。所以我给了男孩他想要的封面,开季首封,还贴心地附赠了超季新款和顶级摄影。男孩很高兴,他的付出得到了超额回报。我也很舒服,我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我们合作得还不错。

还不错和最稳固之间是有差距的,还不错代表我享受,最稳固则是我所需。在享受的关系中,我是说一不二的主宰之王,只要我乐意,有的是人可以给我走马灯地换,也多的是花样可以让我次次尝鲜。但在和陆黎的稳固合作中,我从来都不可能肆意妄为,我需要他的存在,无论是在以前的万娱,还是现在的星耀。

每个经纪公司都有所谓的一哥一姐,这似乎已经是业内共识,但在群星璀璨的星耀,最中心的王牌永远只属于陆黎,他就是断层般的存在。每年星耀百分之六十的利润,都来自于陆黎的广告代言。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有陆黎在的一天,星耀就倒不了。对这样的局面,我合乎常理的不喜欢,这让我在星耀无法毫不顾忌地惟我独尊,我需要承颜候色陆黎这位无冕之王,即便这是我的公司,而陆黎没有丁点股份。

万幸的是,陆黎对权力、金钱、股份都不感兴趣,他自始至终似乎只在乎戏的事情。

陆黎挑戏的标准是没有标准,如果记者来采访硬要说一个对付,那应该是他喜欢。可他喜欢的戏很杂,可以是曲高和寡的小众话剧,可以是阖家欢乐的喜剧贺岁片,还可以是根正苗红的献礼连续剧。去年,他不知道哪搭错线,突然决定零片酬出演一个电影学院大四学生的毕业作品。那是一部讲述男主角骤失双亲,独自卖血卖身拉扯弟妹的默剧。

故事的背景被放在了戈壁滩上,据说这样可以更好地突显男主角的身世艰难。毕业作品的剧组是可想而知的简陋,统共才五个人,甚至连打版都是临时让陆黎的助理去帮忙。

过了几天,我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大手一挥给那个毕业作品拨了两千万预算。拨款的条件是,不允许陆黎晒伤。视财如命的我不可能无缘无故花两千万保陆黎不晒伤,即使我们是多年来最稳固的合作伙伴,亦是如此。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陆黎接下来的护肤品广告,价值三千八万。

我不得已而为之。

那个简陋的剧组我去过一回,为了确定陆黎的皮肤状态是否达到护肤品广告的拍摄要求。

我在的那天,拍的是男主角刚刚知晓骤失双亲的戏,剧本里如是写道:十七八岁的少年,在那个酷暑难捱的夏,猛然跪倒在地,恸然痛哭起来,眼泪不尽地流,浸得戈壁滩都要湿了半边。

我从不插手陆黎演戏的事情,他是行家,演技出神入化。一个眼神便可让人怦然心动,一个转身就能让人潸然泪下,他连头发丝、睫毛根都会演戏。

但那天,我脑子短路一般,在旁边说了句:“不,他不会哭。”

“不哭?”,陆黎坐在旁边的板条凳上,看向我。

我不好意思地朝他讪笑,“瞎说的,我哪懂。”

我是个勇敢的人,直视过许多人的眼睛,他们里面有兴奋,有茫然,有算计,有好奇,有谄媚,形形色色什么样都有。

但陆黎的眼睛,我看不懂。

那是一双平静至极的眸子,我从来看不出来他何时是喜,何时是悲。只要是在戏外,这双眼睛永远是这么的淡然无争,如此的寂静无波。我想,可能是他把全部的真情实感都投注到戏里的缘故吧。

后面没等那场戏开拍,我就走了。这非常有投资人的风范,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圈里挺讲究这范儿的。

比起五花八门的戏,陆黎演过的角色更是千奇百怪。有好色的教父,喝酒的和尚,抠搜的富翁,善良的杀手,深情的玩家,等等。总之,他们大多自相矛盾,令人费解。一般的演员需要完美的光辉,断断不敢轻易去碰这些近乎离经叛道的角色。

但不得不承认,陆黎的眼光毒辣。他选片子,鲜有失手。甚至连那部大学生的毕业作品,也能够横扫众电影节的诸多奖项,一切的一切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即便我不希望看到星耀是陆黎一人称霸的局面,我还是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接受现实对我来说一直就不是难事,我没有高贵的头颅,我的脖子能伸能屈,很是灵活。于是,我大刀阔斧地下达了指令,星耀所有的资源都必须先从陆黎手中过一遍,他不要的才能分流给其他艺人。

我为自己的手段高明感到无比自豪,一条指令,既能揽获人心,又能财源广进,一石二鸟。

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我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再聪明的人才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毫不意外,我认为合理至极。

我只是一个优秀的造梦者,梦是假的,自始自终都是假的。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被大众发现虚假的一面,实属正常。

星耀这两年捧出了不少新人,其中数郑希乐人气最高。他是那种痞帅坏男人的路数。有言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因此他的女友粉近乎癫狂地爱慕他,痴迷他,追逐他。她们为他的新歌打榜,为他的专辑清仓,为他的演唱会买单。

其实,当红唱跳偶像郑希乐没有唱功,不会跳舞。

但是,他有脸有身材。

就凭这俩,他来星耀面试的第一面,我便当机立断签下了他。他没唱功没关系,星耀有录音棚和调音师给他修。他没舞技无所谓,星耀有伴舞天团陪他摆pose。他要做的,就是露脸露身材,当个乖巧的木偶,心甘情愿地听从公司摆弄。

他的唱片附赠精装写真集,他的演唱会屏幕比音响贵,他的MV摄像舞技超群精通摇镜,他的宣发尽心尽力,照片视频轮番上阵,人物描写更是文笔精绝。

他的女友粉因此对星耀感恩戴德,为郑希乐高唱赞歌的同时,不忘歌颂一番星耀的知冷知热,温和敦厚,善待艺人。

与陆黎相比,我的眼光毫不逊色。郑希乐第一张单曲发出去,就一炮而红。公司的投入一夜间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这使我在与陆黎的交流中底气大增,不久的将来我们或许甚至可以平起平坐。

尝到甜头的我孜孜不倦地继续陪养郑希乐。

郑希乐越来越红,开始变得不听话,不服管。于是善解人意的我,主动让他的生活助理休假,给他一个完整无缺的个人空间。两个星期后,我拿着他与人惹火激吻的电梯录像和之前他签署过的三年不谈恋爱协议书,与他闭门谈心。

“公司给你安排了坏男人的形象,是要你做一个洁身自好的坏男人。”

“不是真的要你去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坏男人。”

“懂吗?”

大众爱看的,从来都这样,多情帝王椒房专宠,风尘女子为爱从良,混蛋坏男人出淤泥而不染。

我语气柔和,表情友善,循循善诱地给他讲解规范,却始终没有提及违反协议需要赔付巨额违约金的事情。

我恩威并施,手段了得。郑希乐很快败下阵来,软下态度跪到我脚边和我说:“沈总,我错了,任凭您处置。”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跪下来低头认错,这绝对是一副刺激的画面。

嗅觉敏锐的我立刻找来编剧写了部电影,故事讲什么我不清楚,反正不重要,关键是郑希乐在里面跪下来,深切地恳求女主角爱爱他。电影投资很小,制作周期也短,各大影评人说这是标准的粗制滥造、哗众取宠。但我完全不在乎,因为票房大卖才是我的目标。只要票房好,那就是成功。

我想郑希乐一定对我心怀感恩,毕竟我不仅没有罚他违约金,还让他当电影男一号。放眼整个娱乐圈,他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像我这样心地善良的老板。

然而,在某个普通的夜晚,我收到了老东家给我发过来的一条视频,附带一段语音:“你和郑希乐无条件解约,这条视频不会曝光。”

我拿着郑希乐送给我的这份大礼,找到了他。我问他:“里面的那个男孩成年了吗?”

“大概吧,不知道。”,郑希乐无所谓地耸肩。

“他自愿的吗?”,我又问。

“和我,他还不乐意?”

我撇了眼屏幕里纹丝不动的男孩,关掉。然后示意旁边的保镖把郑希乐摁住,自己拿起手机报了警。

警方通报很快出街,我没有花钱去压热搜,没必要,郑希乐已然是一枚废子。废子没有价值,段不可能让我给他花钱。我的算盘打得精明,当然不会范这样的错误。

“又有一家品牌来索赔了。”,张敬华敲门进来和我说,他是星耀的副总,我们俩算是发小。

“按合同给他们赔。”

“已经是这星期的第八家了,郑希乐的代言有十九个,搞不好都会过来索赔。”

“过来提索赔的全部按合同办,不用再来给我汇报了。”,我的语气不太耐烦。

“这加起来可是笔巨款。”,张敬华惊呼,“那样星耀得元气大伤。要不我去走动一下,疏通疏通?”

我笑了,笑张敬华的天真幼稚,“代言人这鬼样,谁会乐意少收违约金?得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星耀还出得起。”

张敬华知道我说一不二的性子,没再继续劝我,“之初,郑希乐十九个代言违约金全部加来统共八千七百万,扣掉这一截,咱们离三亿纯利差五千万。”

“还有半年就到期了,这可是输不得的局啊。”

我深知泡泡的美丽与短暂,也懂得赌博的刺激与危险。运气是有限的,世界是公平的。我只是在为自己的贪婪无度买单。

“你要担心星耀破产,可以现在就去找新工作。”,我一如既往地不强迫人,“你的劳务合同没违约金,不用有压力。”

张敬华慌忙争辩,“我没要走,星耀怎么样我都不会走的。”

我看张敬华那慌张的模样感到好笑,他不会真以为我要炒他鱿鱼吧,我没这么闲,像他这样脑袋普通,但忠心耿耿的副手不好找。我只不过是在利用他的心理习惯,激发他的同情心,让他自己选择不离不弃地留下来。毕竟他这个人,最是烂好心,越看到我悲惨可怜,就越不会跑掉,这样做才符合他那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世界观。

“星耀前途未卜,你为自己打算,我不怪你。”,我又添把火,“真的,不用有顾虑。”

张敬华更感动了,眉头揪起来,八字眉越发明显,鼻子红彤彤的,看起来非常滑稽。我适时地递上一张纸巾,然后从桌上的烟盒拿了根烟抽起来,为自己再添一层悲凉失意的滤镜。

张敬华直接死心塌地。

“之初,你别说了,我是打死也不会走的。当初你愿意给我口饭吃,我就认定你这兄弟了。”,张敬华泪眼汪汪地擤着鼻涕说到。

我再一次达到目的,星耀的高层人事就这样被我轻而易举的稳定下来。

没花什么钱,成本不过是一根烟和一张纸巾,外加一点演技。人心真是有趣。人们为了成全自己内心向往的形象,竟然愿意被卖掉还倒过来感激你。

“有个综艺节目找过来,价格开得很漂亮。”,张敬华兴奋地在我办公室手舞足蹈。

自从那天倍受感动,并且当场哭鼻子之后,张敬华这些天都在不留余力地接洽各种各样能赚钱的项目,那干劲比之前的所有时候都足。他以前不怎么干正事,不过我也没指意他干什么成绩,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诚实地向我汇报,给我打探可靠的消息,顺便给我找点好玩的乐子。

“怎么说?”,他这么尽心尽力,我还是要给个面子姑且听听的。

“是个恋综!找一些明星上去凑对子,表演谈恋爱,给观众磕cp的那种。”

“哦。”,我兴致缺缺,真是个无聊的综艺,这种梗早就烂大街,激不起什么水花。

“他们给多少?”

“四千万!”,张敬华亢奋地叫到,“四千万!”

我抬起眼,“他们要谁去?”

张敬华瘪下来,缩了下脖子,眼睛瞥向别处,“你。”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

张敬华见我没说话,踌躇了一下,又吐出来几个字,“还有陆黎。”

“推了吧。”,我直截了当地说。

“别啊,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说着把企划书往我办公桌上一放,转身往外走。

看来这钱给得是真的不少,很诱人。张敬华还是头一回对我的决策提出异议。呵,也对,四千万呢。

只是张敬华不懂,陆黎之所以愿意待在星耀,是因为在这他可以不受任何人的管理束缚,爱演什么戏就演什么戏,想休息就休息,想工作就工作,从来不用去那些无聊透顶的节目,也无需说任何悦耳动听的场面话。在星耀,除了偶尔配合公司去拍一下代言物料,他不需要再做任何非他意愿的事情。这就是我与陆黎合作的基石,当初谈拢的条件,一旦这个界限被打破,我们的合作也会一瞬间分崩离析。

张敬华可以不懂,但我不能。

星耀要是在这个时候离了陆黎,可能还没撑到对赌协议到期,就先倒了,毕竟陆黎的代言费才是星耀目前最大头的利润来源。

功败垂成的感觉固然不好,但我不是那种会兀自神伤,自怨自艾的人。相反,我充满生命力,且信奉及时行乐。

于是我让张敬华今晚给我去找点靠谱的乐子,这段时间忙,星耀门口又总被一堆的记者围堵,做什么都不方便。

“今晚可能不行。”

我心想丫的,你个张敬华这是要造反啊。

“陆黎的航班晚上八点到,他说了,下飞机直接回公司见你。”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早上还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来着,我第三个才接上,没办法,这几天真挺忙的。

“之初,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不好,每天吃饭香睡觉好,仅有的那些惨还是演给张敬华看的,“挺好的啊。怎么了?”

“这几天拍戏的地方没信号,刚才通上网。”

“没信号?那你可得跟紧剧组的大部队,千万别丢山里。”

陆黎要是丢了,星耀的马上就要倒闭,所以陆大影帝万万丢不得。

“嗯。我五点半的飞机,大概八点落地。”

陆黎的行程很多时候是他敲定好了再告诉公司的,非常的不符合公司规定。

不过,我默许他这样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懂。

“杀青了?“

“还没,差几场。”

“那飞回来干嘛?”,机票也是要钱买的。

“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心想有什么可商量的,明知道我无权拒绝,合同里都白纸黑字签得死死的。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行,没必要来回折腾。”,我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飞来飞去多累人。”

“之初,我准备登机了,见面聊。”,陆黎总这样专横专断,临挂电话前还不忘给我发号施令一句,“下班先别走,在公司等我。”

我不喜欢被人安排的感觉,即便这个人是陆黎。

到了下班的时候,我没有留在公司,直接去了桂东。那是一家全国连锁的高端酒店,星耀和他们有合作,旗下的艺人外出工作基本上都是住那。因为要和陆黎谈事情,我没找人陪,挺无聊的,一个人干坐在吧台喝酒,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讪,我也都给打发走了。

搭讪的人里有一两个还不错,我挺有兴趣的。陆黎真是耽误我事,搞得我送上门的趣事都没能逮住。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陆黎说他快到了,我下楼去餐厅的包间等他。和陆大影帝碰面就是麻烦,非得找个没外人的地方,否则的话旁边一堆的摄像头明里暗里怼着脸拍。

“喝酒了?”,陆黎刚坐下就问。

“一小杯加冰威士忌。”,我把餐牌递给他,“天气太热,喝点冰的解暑。”

“有味道?熏着你了?”,我又问。

陆黎翻着餐牌,“没有,看你脸有些红,就问问。”

陆黎很快点好了菜,几乎没询问我的意见,不过我无所谓,反正桂东的菜单我已经翻来覆去吃了五遍。吃什么不是吃,都一样。

“喝酒吗?”,陆黎问我。

我依旧没有任何异议,“我都行,看你。”

于是陆黎点了瓶方红,味不辣带甘甜,属于好入口的白酒。还不错,我挺乐意陆黎点这酒的。当然表面上我对他点什么酒毫无异议,说了都行那就得都行,我虽不是君子,但并没有食言的坏毛病。

陆黎吃得很少,只吃了几块鸡胸肉和一点蔬菜,他最近的戏演下乡知青,那个年代的人偏瘦,所以得控制身材,不能多吃。他和我喝了两小杯白酒,要倒第三杯的时候被我制止了,“喝酒胖,别喝了,小心回去不接戏。到时郑导有意见,回头得找我算账。”

“胖了也是找我算账,找你做什么。”,陆黎理所当然地说。

我笑笑,没接茬,执著地拿开他的杯子,“这次回来找我谈什么事?”

我不想绕弯子,横竖都得答应,我宁愿来个痛快。

“综艺的事我听说了,你是不想去吗?”,陆黎那双平静淡然的眼睛直视着我。

我心里暗骂张敬华不厚道。

“我无所谓。”,我没骗他,我,是真的无所谓。

“那怎么推了?”

我顿时语塞,毕竟我总不能说是因为陆黎你只愿意演戏,不可能乐意参加综艺吧,那听起来很婊气也得罪人。

陆黎见我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推了?”

我被问得心烦气躁,“你是什么意思?”

“节目的企划案我看了,不过不失,没什么特别。”,陆黎顿了一下,眼睛盯着我看,“但录制的地方风景不错,去玩一下无妨。”

“当然,我并没有勉强你的意思,你要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节目我愿意上,你考虑自己想不想去就行。”

我别开眼睛,躲过陆黎的目光,“知道了。”

那瓶方红陆黎只喝了两杯,其他都进了我的肚子。我酒量不算好,喝到最后神志有些不清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喝这么多,可能是因为这个酒好入口,也可能是因为陆黎斟的酒我不能拒绝。

陆黎把我架进了酒店的房间,星耀在桂东有长包房,基本上是套房,有客厅、有卧室、有浴室、有衣帽间、有小露台的那种。

酒劲上头,我奇困无比,几乎是一沾床就昏睡过去,澡没洗脸也没擦。想来,我应该很臭,酒鬼都难闻。

半夜我渴醒了,睁开眼一看,陆黎睡在我旁边,手臂搂着我的肩,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我没有大惊小怪,很淡定,房间里就一张床,陆大影帝总不可能去睡沙发,那除了和我挤一张床他也没别的地方可睡。

我起身的时候,他被吵醒了,在后面拉拽住我的手腕,“去哪?”

“喝口水,嗓子太干了。”,我不知道陆黎是不是在说梦话,但我还是礼数周全地回答了他。

“嗯。”,陆黎松开我的手,“去吧,不要用烧水壶,喝旁边的矿泉水。”

连睡着也不忘对我施加限制,对此我有些生气,没应他,直接下了床。

其实即使陆黎不说,我也不可能去烧水,太折腾,现在的我头晕脑胀,昏昏沉沉,完全没那功夫去弄。黑暗里我摸索着喝完水,准备躺回去继续睡,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绊到椅腿。椅子一下子翻倒在地,我也被连带着摔了个屁股着地,所幸房间里都铺着地毯,没闹出太大声响。

陆黎开了灯,赤着脚走过来,蹲到我旁边问:“没事吧?”

我一直觉得“没事吧”是一句很奇怪的问候,因为被问的人无外乎回答没事,无论有事亦或是没事。既然答案都是一样的,问出来又有何意义?

“没事。”,我身手矫健地站起来,不过ending pose不太完美,整个人晃了一下,被旁边的陆黎眼疾手快地扶住。

陆黎一直把我扶回到床上,似乎我是个老弱病残,步履蹒跚。

“疼吗?”,躺在床上,陆黎的手摸了过来,抚在我的尾椎上,持续搓揉。

我实在太困了,模棱两可地哼哼两声,又睡了过去。我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陆黎还躺在我旁边,不过没有搂住我,正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在看。

“几点了?”,我哑着嗓子问。

陆黎看了眼床边的钟,说:“差十五分钟一点。”

我胳膊压在脸上,又合眼躺了好一会,才坐起来,“洗澡吗?”

陆黎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很明显,昨晚他也没洗澡,身上本就宽松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大半,露出一片小麦色的胸膛。他虽然最近瘦了不少,但胸肌依旧有型有廓。

“你洗吧,我先把这个看完。”

我没去问陆黎在看什么,他和许多名导很熟,多次合作,称得上是老朋友。很多时候这些老朋友会直接把剧本给他,中间完全不经过星耀。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因为过与不过星耀,区别不大。这些老朋友只是眼力过人,摸准了问题的关键,仅此而已。

我拉着拖鞋,去了浴室。头还是有些沉,漱口的时候一个没拿稳,杯子掉到洗手池里。杯子玻璃的质量出奇好,被我这样摔,也没碎。

“要我帮你吗?”,陆黎不知道什么时候斜靠在了浴室的门框上,衣服的领子更开了,连左侧的锁骨都能全部看得清清楚楚。陆黎的身材堪称完美,宽肩窄腰大长腿,但他总爱穿些松身的衣服,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那傲人的资本似的。

然而事实并不如此,这些肥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反倒衬得他放浪不羁,野性难驯,越发的引人注目。

“帮我洗澡?”

陆黎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然地看着我,“嗯,洗澡。”

“今天先不吧。”,我语气柔和,尽可能不让拒绝的话语得罪到他。

现在的我,实在开罪不起陆黎。

然而陆黎站在那岿然不动,沉默地注视着我。我怂了下肩膀,没再继续出言赶人,安静地一件件,慢慢地开始脱衣服。赤条条的我站在浴缸里,放弃反抗,我原地就位,束手就擒。

陆黎走进浴室,不过没过来,只是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

“小心点,别摔着。”,陆黎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缓慢地滑过冰冷的墙壁,蜷缩着蹲在同样冰凉的浴缸里。

还好,还好。

还好陆黎没有过来。

还好,我没有酿成大错。

在房间吃完午饭,我穿上刚送回来熨洗好的衣服,自认为恰到好处地和陆黎说:“待会让司机送你去机场吧,现在出发时间还宽裕。”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陆黎换了另外一套宽松的衣服,“让司机送你吧。”

我对陆黎的自把自为习以为常,识趣地没与他分庭抗礼,“行,那你路上小心。”

陆黎走后,我又在房间待了一会才让司机过来接我。我没回公司,而是去私人诊所做了个详尽的全身检查。因为是VIP客户,区区四十分钟后,私人医生便拿着我的体检报告,声音愉悦地宣布,我身体健康,状态良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健壮之人。对此我深表欣慰。能拥有如此一副康健华贵之躯,我真是福星高照,三生有幸。

我给张敬华打了个电话,“那个恋综,告诉他们,让能拍板的负责人亲自和我联系,我有事要和他谈。”

节目负责人二十分钟后就打来了电话,电话里我首先表明了我有意向参加节目的立场,但直言条件要谈。对方当初只是怀抱姑且一试的心态发出的邀约,现在我开门见山地表示可以谈,他们立刻是喜出望外。

“沈总,您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咱们好商量。”

我本就没打算客气,直接开口,“第一,拍摄主题和内容要提前报备,星耀确认没问题才能录制。第二,所有的成片都要给到星耀审核,审核没问题之后才能播出。第三,价格要五千万。”

负责人的态度依旧良好,只不过一直在说一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场面话,我懒得继续和他耗,不管他的顾左右而言他,直白地打断,“第三条我可以退一步,价格四千七百万,算是给你拿回去交差。其他的,没得谈。你们乐意就签合同,不乐意就拉倒,不勉强。”

我在圈子里凶名远扬,说话向来不留情面,不好沟通。关于敏感的关键问题,我更是从来不介意挑明来,摆上台面说。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谈判结果并不会因为遣词造句的好听或是不好听而改变,大家都只不过是死要脸,要展现自身的气度,不好意思掰直了说。

他们真懦弱迂腐,活该体会不到直抒胸臆的痛快。

能够担当一个综艺节目的总负责人,不会太愚蠢,即使这个综艺很烂俗。他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的强硬,当然也可能是陆大影帝的综艺首秀实在诱人,无论是因为哪一个,反正他听了之后,只是稍微沉着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有利可图的谈判,顺利是理所当然的,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无所事事,关于郑希乐的索赔处理得七七八八,赚纯利的事情也有张敬华在奔走操持,况且签了综艺之后,和目标差距瞬间缩小了一大截,其他林林总总挤一下,最后总不至于够不着协议线。

七月初,我去了趟海边,圈内的狐朋狗友请我去的,他们刚开了个超奢级别的度假酒店,里面吃喝玩乐一条龙,只要是尊贵的顾客需要,那便是应有尽有。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冲浪了,前后花了三天的时间重拾技巧,第四天才真正恢复到往昔逐浪少年的水平。我懒得擦防晒,反正我不在乎肤色,也自信自己黑点白点都一样的英俊好看。

只不过我严重低估了七月份的太阳,浪了几天下来,我的手臂和背部的皮肤都被不同程度地晒伤,皮肤一整片地泛红,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疼痛。

晚上我穿着背心和短裤,不修篇幅地坐在酒店的露天酒吧里喝酒。舞台上的女歌手暧昧地唱着爵士,不时扭动一下她那纤细的腰肢和肥美的屁股。我没看几分钟就收回目光,开始在人群里寻找真正有趣的人。

然而这些人是纯粹的无聊透顶,来来去去扫了三轮,愣是没捕捉到一个能称得上是猎物的身影。我刚想起身回去,却被后面走过来的人搭住了肩膀。

“你的皮肤晒伤了,最好处理一下。”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长得还行,算是清秀,即使在这烈日沙滩的地方还能保持皮肤白净,就是不能细看,鼻梁高挺但有些过高,加上抹了太多的发胶,精致中显得造作。

他应该是个老手,很会调情,也很直接,手在我的肩膀和肱二头肌上轻柔地来回抚摸按摩,“我房间有芦荟胶,要不帮你擦一下?对晒后修复很有好处。”

原本我还略有兴趣,但当他开始用挑逗的目光看我的时候,我一下子没了感觉。我不喜欢这种粘腻得让人窒息的眼神,好像劣质饮料里的工业糖精,很甜但齁嗓子。

一直到回去,我都没有找人,甚至没和人撩拨,一是没遇到什么真能激起我兴趣的人,二是我怕遇到不干净的,给自己惹麻烦。虽然平日里我活得并不素,但有张敬华替我盯着把关,我还是能放心的。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人聊天,只能想想事情。脑袋一思考,我就总莫名其妙地想起接下来要和陆黎录恋综的事,然后心里没来由地好一阵烦躁。最后几天我居然连酒也不想喝了,冲完浪直接回房间去睡觉。

冲了大半个月浪,我晒伤也晒黑了一些回去。一下地就去和妹妹、妹夫吃饭。妹妹十一年前做了心脏手术,之后状态一直都还可以。两年前遇到爱她的人,婚后夫妻感情恩爱无比,我这个当哥哥的总算是放下心来,没愧对父母的在天之灵。

“哥,你是明天出发吗?”,小善问我。

“嗯。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去八天。”,我给小善夹了块蒜香排骨,这是她的最爱。

“八天不短哟,有七个晚上。”,小善笑着说,“哥,旅途愉快,和黎哥玩得开心。”

我总觉得小善话里有话,在调侃我。但我抓不到证据。

第二天我不得不起了个大早,这使我一坐上节目组的车就困得不行。策划原本想在车上给我来个小采访,但看我那睡得昏天黑地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敢过来叫醒我。

在车上补了两小时觉,我总算回过神来,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下车。我是在候机室见到陆黎的,他还是穿着宽松的衬衫,露出一点点性感的胸膛。

“黑了。”,陆黎见我第一句话就说。

“刚去完冲浪回来。”,我冲他笑,“你胖了。”

“胖些好,之前有点太瘦。”,我又说。

飞机餐不好吃,我只把里面的面包给吃了,其他的都没动几口。陆黎说他不吃面包,于是我又把他那份里的面包给吃了。

我无聊但享受地看着窗外,飞早班机有个好处,可以看到美丽湛蓝的天空,和在飞机下方洁白无瑕的云。

陆黎拍拍我,然后把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和我说:“既然来了,就好好录。”

我皱了下眉,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在来的车上我睡了一路,但应该算不上耍大牌,从头到尾都允许节目组拍,我只是真的太困了。

“恋综意味着两个人得像情侣,而我们现在更像是同事。”,陆黎的嘴唇几乎要贴到我的耳朵,他应该是不想坐在斜后面的节目组听到。

“这八天你暂且忍耐一下,多少做点表面功夫,演一演。”,陆黎的声音还是很低,气息掠过我的耳朵,挠得我一阵战栗。

陆黎真真是个戏疯子,连烂俗的恋综也如此敬业。他是影帝,演技超群,演情侣那是完全不在话下,只可惜他的对手演员我不读表演专业,不会演戏。

“行,我尽力。”,虽然我不懂演戏,但我还是答应了他。

我拉起我们座椅中间的扶手,往他那边靠了过去,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借来靠靠。”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除了吃饭,我们都靠在一起,并不怎么聊天,就对着GoPro打打瞌睡或者拿平板看看电影。

吃饭的时候,我们分别要了不同的套餐,互相混着吃,把两套餐食的味道都尝了个遍。飞机餐还是不好吃,不过我吃得比早餐多。可能是隔壁饭香的缘故,我总觉得陆黎盘子里的牛肉比别的都要好吃,筷子忍不住老往那伸。最后我竟然吃光了陆黎盘子里的牛肉,没法,他只能去吃我盘子里的鸡肉。

“别吃了,这鸡肉怪难吃的,一股酸不溜秋的橙汁味。”,我不太好意思地和他说,“我去和空姐说再要一份牛肉的吧,他们一般会多备一两盒餐食。”

陆黎平静淡然的眼睛此刻正深情宠溺地看向我,“不难吃,没事。”

我的演技和陆黎有非常大的差距,很显然我没能接住他的戏。我只能慌忙找补般重新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看向窗外,“那你慢慢吃,我眯会儿。”

我这浅薄的演技,实在是有待修行。

七月份澳洲的晚上大约只有六度,一下飞机我们都穿上了外套,我的手被陆黎揣进了他的口袋里。在拍不到的地方,追求尽善尽美的陆影帝依旧没有松懈下来,他精益求精地在口袋里与我十指交扣。

陆影帝连指尖都带着精湛的演技。

之前我在飞机上睡得多,到了晚上反而不困,整个人精力充沛,神采飞扬。从机场到酒店的车上,我饶有兴致地拿着手机拍了一路,甚至对陆黎提出了越界的要求,指使他对着我的手机镜头笑着比耶。优秀的陆影帝体贴耐心地配合我,对着镜头温柔又迷人地笑。

那绝对是一个令人心神荡漾,以假乱真的笑。这个笑杀伤力太大,精明老练如我也差一点被迷惑,忘记他只不过是在演戏。

十年的默契,让我们几乎无可挑剔地在镜头前扮演着情侣,节目组感觉自己中了头奖,在摄像机后面看得笑逐颜开。

一直到进入房间,拍完两小段个人采访,节目组才心满意足、满面春风地关机离开。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陆黎从冰柜里拿了罐啤酒,走出房间,坐到小阳台上去喝。我透过阳台的玻璃推门看他,他背对着我,自然看不到我端详的目光。陆黎身上单穿一件宽松的休闲衬衫,这个角度,我仅能窥见他宽阔的肩膀、握着啤酒罐修长的指尖,和怡然自得的喝酒节奏。

“要一起洗澡吗?”,我走到小阳台的玻璃推门边,“今晚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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