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应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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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齐槿俞半途转道,渐渐远离了季执云住的小院。他身后的人哪里知道齐槿俞已经发现了自己,还在尽职尽责的“监视”着齐槿俞。

不去理会那人,齐槿俞随意捡了处路过的凉亭,唤来宫女给他盛上美酒。端的是离愁苦闷的心情,月下吟诗,自饮自酌。

因为齐槿俞答应过在宴席结束后会来找季执云,所以季执云特意一直强撑着没睡。可是他等了几乎半夜,也没见到预想中的人来找他。

心底隐隐有股失落之感,季执云只作自欺欺人,独自一人于庭中舞枪,练得累了便又找来纸墨笔砚,徒自作些孩童水平的画。

说起来作画这一能力,一直都是季执云的短板。

五岁时,他曾照着家中的鸭子作画。跟在他身边的宫女看过后,直夸他画的兔子可爱。

季执云面上接受了夸奖,结果当晚缩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十岁时,季执云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幼时的伤痛,重新执起画笔,画了据说是他哥哥的画像。

季鸿毅看着季执云满含期待的双眼,和那殷切的神情,再看看画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人”,嘴角抽搐着违心道:“画得很好。”

现在想起来,季执云大概能懂季鸿毅当时的心情了。

齐槿俞一边喝酒一边想对付宫月铃的计策,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夜。跟在他身后的人见他喝了这么久,自以为隐蔽的离开了。

确认监视他的人走了,齐槿俞自然也就不再装下去,转而疾步赶往季执云的小院。

齐槿俞在院门口踌躇半响,竟然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是他失了约,来得如此之晚。

可他就是想看到季执云,哪怕是已经睡下了的季执云。

齐槿俞终于还是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院里没有一丝亮光,看来季执云是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走进季执云的卧房,果不其然,季执云已经躺在了床上。

房内一片静谧,齐槿俞站在季执云的床榻旁边,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本是只想浅尝辄止,却因为这一碰而一发不可收拾。

季执云的脸不如女子那般柔软光滑,反而带着些边疆特有的质感,那是被风沙吹过留下的痕迹,也是经过磨砺后棱角分明的脸庞。

齐槿俞越发的不满足于只是用手触碰,慢慢伏低了身子,在季执云的脸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本该在熟睡的季执云,微微颤动了眼帘。

好在齐槿俞还留存着理智,只是印下一个吻后,就不再继续动作,只静静地伫立在床榻旁,过了一会便自行离开了。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季执云猛地睁开双眼,呼吸突然就有些急促起来。

他不过是在在齐槿俞进来之前才刚躺上床,加上有些心烦意乱,根本不能那么快入睡。齐槿俞进来的时候,他借着黑暗睁过一次眼,当他看到那人的身形时,又安心的闭上了双眸。

这种仿佛不经过大脑思考,而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再次对自己如何看待齐槿俞产生了质疑。

他与齐槿俞之间,存在的不应该只有胁迫与妥协吗?

在被齐槿俞亲吻脸颊的时候,季执云居然没有一点反感,这种出现过很多次的类似的感觉,不禁让他怀疑起自己的内心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经习惯了齐槿俞对他的触碰。

好比一个渴望得到蜜糖的孩子,翘首企盼却又装作毫不在意,接着在得到的那一刻,就会被巨大的满足感所淹没。

季执云因为这浅浅的一个吻,几乎一夜未眠。

接下来的几日中,齐槿俞来看季执云的时间越来越短,也越发的少了。

季执云也曾想问齐槿俞原因,但又不愿表现出自己对齐槿俞含有别样的感情,结果一拖再拖,就这样生生错过了问个清楚的机会。

他的生活就好像忽然之间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齐槿俞在他生活中荡起波澜。

子书墨自那晚之后,也还没有再来找过他,想来应该是还没打探到赵漂的消息。季执云还记得李太医说过,赵漂的手筋脚筋要想恢复,没有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的。

季执云的日常又变的单调无味起来,每天养鸟种花、舞枪作画。若不是身限于这小小的一方庭院,或许他还真的乐在其中。

齐槿俞既然当朝宣布过季执云重病的消息,宫月铃自然也是知晓的。她能一路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除了阴谋算计,还凭借着女人天生的直觉。

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季执云重病这件事并不简单。

可惜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消息是假的,偏偏还有李太医作证,说季执云得的病会传染,任何人都莫要靠近。她也就没有理由,直接跟齐槿俞说要自己见季执云。

宫月铃也不是没有派人打探过季执云的住处,只是这宫里大大小小的院落这么多,还有许多地方是普通人不能接近的。要在偌大的皇宫里找人,无异于雕冰画脂,枉费心力。

季执云所处的地方,普通人的确发觉不了。

后宫。没错,季执云就是被齐槿俞藏在后宫里头了。

起初,季执云是千万个不愿意,奈何齐槿俞的“淫威”,还有关于他“重病”这一事的真实性,他不得不被迫住进后宫。

这也是为什么季执云见到子书墨的时候,那么惊奇的原因了。

后宫这种地方,侍卫密探不得入内。能在里面随意进出的,也就只有宫女和太监了。

可是宫女和太监也不完全是自由的,若后宫有了嫔妃,就得注意着各个院落是哪个嫔妃的。每个嫔妃都有自己的宫女太监的,其它院里的人要是误入了,那就好比不跟人打招呼就随便进别人家里一样,非奸即盗。

现在的齐槿俞虽然没有娶任何嫔妃,但既然这后宫是给齐槿俞未来的嫔妃们住的地方,自然不会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只有每天固定的几个宫女太监来后宫清扫。

这些人当然是由齐槿俞精挑细选的,真实目的正是暗中保护季执云。即使宫月铃费尽心思去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宫月铃总相信一句话:利益才是永久存在的东西。

破天荒的,宫月铃这次回来,竟说要在宫里长住一段时日。

既然现在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齐槿俞背地里的的动作,不得不有所收敛。就连他和季执云的来往,也不再是天天相见。

宫月铃背后有主要的四大势力,首当其冲的,是在宫月铃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齐国第一大世家的宫家。所以这宫家,自然就是齐槿俞最大的阻碍。

其余几家也多是先皇器重的几大家族,除了宫家之外,还有孟丞相所在的湖州孟家,秦尚书所在的云阳秦家,和顾将军所在的定阳顾家。

这四大家受了不少宫月铃带来的好处,也帮着宫月铃一起压制他在明处的势力。这反而更合了齐槿俞的心思,他在明处的势力被打压的越狠,就说明他在暗处的势力越安全。

因为,他在暗处的势力,是表面依附于宫月铃的。

宫月铃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当初帮着她让齐槿俞登基的第一大功臣,却早已经投靠向了齐槿俞。

秦家,自始自终都是齐槿俞安插在宫月铃身边的势力。

宫月铃回来长住,有许多事情齐槿俞都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他在暗地里的动作差不多都得停了不说,明面上的各种决策也得和宫月铃一同商议过后才能决定。

所幸,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齐槿俞体会过太久。不过是重新被宫月铃“掌控”起来而已,他还不至于露出什么马脚。

齐槿俞明地里找不了季执云,暗地里总还有一干暗卫能用。

暗卫“喜鹊”,就是专门负责帮着齐槿俞给季执云传递消息的人。

喜鹊本人表示,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本来他是不叫这么名字的,可是自从季执云喜欢上养鸟之后,齐槿俞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硬是要给所有的暗卫改名。

改命就改名吧,为什么人家的都是什么“楚乌”、“归飞”这种好听又霸气的鸟名。就他,被分到了个“喜鹊”。

喜鹊很心塞。

更让他心塞的是,季执云知道他的名字之后,居然很不厚道的笑喷了口茶。尽管事后季执云强行解释了原因,但这始终是他心头的一道梗。

季执云通过喜鹊,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些齐槿俞的事,还有齐槿俞这个人。知道齐槿俞还未当上皇帝之前的事后,季执云心底有着抑制不住的怜惜。

就好像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对自己儿子成长的关……什么东西,扯远了。

总之,季执云因为这些事情,对齐槿俞有了很大的改观。至少,他贴给齐槿俞“孩童一般纯净”的标签,已经被撕掉了。

正在和宫月铃聊家常的齐槿俞,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宫月铃佯装忧心道:“俞儿可莫是要着了凉,不然,哀家可是要心疼了。”

齐槿俞面上挂着礼貌微笑道:“不劳母后忧心,孩儿无事。”

罪魁祸首、反向助攻的喜鹊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宫月铃总还以为,齐槿俞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孩子。可是齐槿俞早就成长了,成长为了宫月铃最不想看到的样子——一个真正的帝王。

天齐176年6月,湖州突患旱灾,持续了三个月仍未落下一滴雨。一时间,湖州百姓民不聊生。

丞相孟卓伟的本家,就在湖州。三个月来湖州滴雨未落,孟卓伟急不可耐呈上奏书,希望朝廷尽快开放粮仓。

虽然孟卓伟是齐槿俞的要对付的人,但他不能因为一个孟卓伟,就让湖州数万平民百姓活活饿死。

齐槿俞同意了对湖州开放粮仓,但宫月铃却否决了。

别看孟卓伟是附属于宫月铃势力,可宫月铃却不会因为一个人,就对整个湖州百姓仁慈。

宫月铃生平最会精打细算,湖州百姓众多,若要对其开房粮仓,定然会将国库挖空至少一半。

国库积蓄减少,就意味着人们的生活都要拮据一些。

宫月铃自然是不愿意的,她让齐槿俞登上皇位,为的就是享受荣华富贵。现在让她将这些东西割舍去,哪怕是一星半点,她也不乐意。

齐槿俞是齐国的皇帝,但她宫月铃不是。

两人意见不一,这事自然就耽搁了下来。饶是孟卓伟再怎么着急,也没能等到粮仓开放。

粮仓不能开放,任谁都会第一时间怪罪到齐槿俞的头上。

即便是知道齐槿俞不能擅做决定,孟卓伟也不会怀疑他依附的宫月铃,只会认为是齐槿俞翅膀硬了,敢跟宫月铃对着干。

宫月铃不同意开放粮仓有两点:其一,放不下她的荣华富贵;其二,就是让齐槿俞失去民心,同时也失去朝中一些权臣的支持。

和孟卓伟想法一致的人不在少数,而处于中立派的几个人,也有认为是齐槿俞舍不下国库积蓄的。

齐槿俞暗骂宫月铃是只老狐狸,可是他又无可奈何。他不是没有开放粮仓的能力,可一但这么做了,就势必会和宫月铃撕破脸。

现在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想要一举扳倒宫月铃是不可能的。因此,齐槿俞只能装出个有心无力的样子,守着粮仓不放。

季执云自然得到了消息,可是他现在“重病”于宫中修养,哪里能帮得上齐槿俞的忙。

朝中局势略有些动摇,而且是不利于齐槿俞的动摇。就算齐槿俞不给季执云说,季执云也能猜到个大概。

这天晚上,子书墨再次翻墙找了季执云。

季执云好笑看着子书墨道:“子书兄何必每次都翻墙来见我,既然你有属下于这里看守,何不光明正大的走正门?”

子书墨摇头叹息道:“我是有下属在这,可是这里看守的人也不全是我的下属。我要是光明正大地走了正门,指不定过一会就有人来抓我了。”

季执云了然道:“子书兄的确费心了,执云先在此谢过。”

这次子书墨来找他,多半是已经打探到了赵漂的消息。

果不其然,子书墨闲话没说两句,就说起了正事:“赵漂已经找到了,在离着极远的‘冷宫’藏着呢。他现在手脚静脉还没恢复,不过能轻轻的动了,应当是已经接好了。”

季执云听见“冷宫”两个字的时候,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齐槿俞心眼还挺小,故意把赵漂安排在那种地方。

“他可有托你带些什么话?”季执云期待道:“我的情况,子书兄可同他讲了?”

子书墨点头道:“他听到你的名字时异常激动,我便把你的情况都如实相告了。他还说,日后定会来找你,叫你切勿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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