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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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夜色阑珊,月色朦胧。

树影斑驳摇曳,乌鸦停在树梢,万家灯火辉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不知谁家悠悠飘来沉寂的花香,熏蒸了一夜星光。

道上一路人马拉着板车,分别敲响各家的门。

手指叩击木门的声音清脆,被敲门的那户人家大方的将人迎进来。

一匹白马拉着板车被拴在屋前的树上,脸上涂着古怪腮红的纸娃娃走进屋中。

她梳着两个总角,用红色的飘带系上,一身红衣短裤,用黑墨精致的在脸上画了两道弯弧,用来充当眼睛。

樱桃小嘴红艳似火,并不张口,却能发出声音。

“嘻嘻,许愿之人呢?”

那家主人想来也是见惯了这般场景,娴熟地拎来一个烂醉如泥的乞丐。

“这呢!”

纸娃娃似乎很满意,从颈部发出纸张折叠的“嚓嚓”声,而后伸手抹平了颈上因点头折腾出的折痕。

乞丐被她转移到板车上,纸娃娃死板的脸上似乎有了些高兴的情绪,她牵着白马,哼着歌谣,向下一户人家出发。

“伶仃人,破碎愿,圆卿梦,命还之。”

“孤苦儿郎千里会,神女心慈了心愿——”

“体完肤,发未损,感恩戴德以灵还。”

“心诚则灵,筑我修为,圆卿梦!”

一时间,街道被纸娃娃占满,细碎的歌声飘摇,每唱完一首,纸娃娃便会齐刷刷阴森森地笑起来。

村民们看起来都习惯了,甚至连孩童都会唱几句歌谣。

纸娃娃们依旧挨家挨户的敲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秩序井然,娴熟无比。

今夜繁星众多,光辉闪烁,在黑幕似的天上结出一条星光***银河,看上去璀璨又华丽。

叶无尘百无聊赖的摊在板车上,望着天上的一溜星河,眼眸里星海浩瀚,像是装下了整个宇宙。

脸庞被星光洒下柔和的光,阴森森的歌谣围绕在耳边。

纸娃娃根本分不清板车上的人是否清醒,她们只要见到像这种看起来贫苦的百姓,就高兴不已。

甚至还会开心的说一句:“神仙姐姐一定很喜欢你!”

徒弟在自己身边躺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没。

叶无尘扭头,对上一对,乌黑明亮的眸子。

叶无尘心中发凉。

……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在心里盘算怎么杀自己呢?

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继续望着天上星河灿烂。

从墨允的视角看过去,他半张脸被星光照亮,睫毛修长浓密,遮住了眼里**星海。

冷风拂过叶无尘的发梢,又像在谁的心里留下了一片荡漾涟漪。

此等好景,小白球自然不会错过,它小心的从叶无尘肩膀处钻出。

一阵绵痒。

这熟悉的感觉,叶无尘当然清楚,但是现在不宜多动,他只能看看小白球想要做什么。

小白球顺着他的脖颈往上爬,在喉结处停留了几秒,猛地跳到他的下巴上。

毛茸茸的触感就在嘴边,有些痒意。

小白球不动了,似乎只是找了个位置观看天上的**星河。

它渐渐瘫软了身子,不敢再动分毫。

牵着白马的纸娃娃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微小的动静,继续一家挨一家的敲门,板车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被抬上板车的人基本上都衣衫褴褛,都是奔着丰衣足食的愿望而来。

那妖气制造出来的幻境只对凡人有效,便是刚入门的小弟子也可轻易破解。

可惜来绵雨村许愿之人,大都是听信谣言的穷苦百姓。

他们或许为了治病,又或者为了求财,更有可能是为了丰衣足食,平平安安过一生。

可这个阴差阳错的选择,将会让他们后悔终身。

忽的,一个人被扔在叶无尘身上,应当是板车面积不够,只能将人叠起来。

那个人看起来像是喝多了,脸颊酡红,口中梦呓。

他嘴巴一张一合,一股腐烂的味道从他嘴里弥漫开来。

叶无尘差点将他推开。

好在理智将他制止,叶无尘最终无力的闭上双眼。

真是日了狗了……

墨允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因此往叶无尘那瞄了一眼。

喝得醉醺醺大汉压在叶无尘身上,头埋在他的颈部,乌色唇瓣翕动,喃喃自语。

叶无尘眉头紧皱,闭合眼眸,遮了眼中光彩。

这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墨允扭开头,心知此时不宜动作,师尊也嘱咐过这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烦闷。

看师尊的样子,似乎在忍耐,若他贸然行动,怕是会毁了师尊的计划。

耳根处传来一阵骚痒,墨允皱眉,却听到一句责怪:“愚蠢!”

墨允惊异不已,正想回嘴,却听那声音再次道:“闭嘴。”

虽然此时确实不该说话,但墨允心里还是不服,他沉住气,于心底发问:“阁下是谁?”

“我是你。”

心中疑惑来不及明说,身体忽的失去控制,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朝叶无尘靠近。

手指一寸寸攀上叶无尘的腰,一点点钻进他的怀中,将醉汉挤到一旁,发出肉体碰撞的声音。

纸娃娃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点响动,她停下板车前来检查。

星河下,少年趴在男人身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两人都闭着眼睛,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唯有少年口中呢喃:“哥哥……”

这声“哥哥”唤得绵长温柔,纸娃娃细细听了片刻,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她小心的从两人头上各分出一束发丝,将自己头上的红丝带扯下一截,把两人的头发编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

“新嫁娘,坐花轿,掀帘入新门。”

“郎君揭盖头,新妻娇羞直唤郎。”

“鸳鸯酒,交杯饮,合被相拥眠。”

“新妇扑郎身,宽衣解带颠龙凤。”

纸娃娃心智幼稚,对世间感情只有亲情与爱情之分,可又过分的“早熟”,认为两个人只要有了大面积的身体接触,就是拜过堂的夫妻。

一曲花词念完,头发也编好了,纸娃娃像是奖励自己一样,鼓了鼓掌。

这些做完后,她就心情大好的牵着白马前往目的地

叶无尘满头黑线,觉得还不如被刚才那个醉汉压着。

手被握住,一句淡淡的叫唤传来。

“师尊。”

低头一看,墨允深黑的眼眸里泛着一丝红,眼眶有些微熏,像是刚刚哭过。

由于“主角趴在自己身上哭了”的结论过于震撼,叶无尘下意识问:“怎么了?”

“师尊被别人压了。”

孩子,你这话说得有歧义啊。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的道:“没事,又没伤着。”

“伤了……”

伤了心,刚刚看自己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是真的想捶死自己,胆小、懦弱、无能。

这是因为这些,他才会失去师尊啊……

被困在身体中的墨允从狂怒到茫然再到冷静,最后在冥想空间等待那个“自己”。

沿途的路上桃花芳菲,像是一条通往仙境的道路。

空灵的声音伴着歌谣,渐渐往深处涌去。

桃花芬芳,树影摇曳,道路两旁一溜的桃树,粉嫩的花开得正盛,飘香四溢。

这条缀满花瓣的道路直通向一座幽深的林子。

往里了走,月光被枝叶遮挡,林子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纸娃娃的歌谣在这样幽静的环境中越发清晰渗人,唱到高兴处,那些纸娃娃还会齐刷刷的笑起来,阴森可怖。

马蹄踩枯叶,沙沙作响。板车蹍着并不平整的泥巴路,有些颠簸。

板车的细轮碰到了一块石头,忽的往右边歪过去,墨允趴在叶无尘的身上难免有些不稳,差点要倒到旁边人的身上去。

叶无尘没有多想,一手抱住墨允的腰,另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稳稳的把他扶住。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小徒弟也算是帮自己把醉汉推开,让他的鼻子不再受难。

身体仅隔着两层粗劣的布料,少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温暖,他耳尖微红,扭头瞄到用两人发丝结成的辫子,脸颊微热。

墨允眼见自己的身体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扒在师尊身上,慌乱中竟夹了些异样的开心。

“你干什么!”

“你眼瞎啊?”

“你、你!”

“你什么你,都说了我是你。”

墨允上辈子可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他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人进行着一番没有任何结论的斗嘴,墨允忽地听那道声音牛头不对马嘴的说:“喂,好好修炼。”

墨允快被气笑了,“这还用你说!”

“我会经常来的。”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墨允正想着怎么回应他,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妖孽!”

对面那个人有些无语,他低头看看自己有些肉肉的手,眉宇间染上了怀念。

他傲慢的指着墨允,口中吐出稚嫩的话:“对师尊好点!”

墨允抱胸:“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两个人站在墨允的精神世界,精神世界相当于修士专属的灵魂房间,只认灵魂不认脸。

墨允在心中思索面前人的来历。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灵魂都分三魂七魄,每一缕都会被精神世界打上印记。

比如自己的灵魂印记便是下颌处的一朵业火红莲。

仔细一看对面那个人的下颌处也有一朵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莲印记。

“你……”

对面的少年把下巴高高扬起,让墨允看得更加真切些,并且非常傲娇的发出了一声“哼”。

墨允嘟嘴,有些不相信这真的是自己的灵魂。

修真界中也有灵魂分裂的先例,但是原因还未可知,不过对修为影响并不大。

“墨允”傲慢的叉腰,口气带了些命令:“好好照顾师尊,我先走了。”

“走?”墨允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拉回身体,他清晰的感受到叶无尘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他连忙查看精神空间,那空无一人。

“别动。”

叶无尘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吐气。

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想爬起来,他不知道现在在干啥吗。

叶无尘无奈的拍拍他的脑袋。

墨允老实了,一动不动,身子僵硬。

前方有灯光扩散,一只只或素白或鹅黄的走马灯稀稀拉拉的摆放在一片偌大的空地上。

纸糊的扇面上用水墨刻画着形态各异的花鸟鱼虫,摆放位置虽然杂乱,但都是绕着中间那座古塔摆放的。

古塔有七层高,画栋雕梁,丹楹刻桷,门窗细雕新鲜花样,上边红瓦泥鳅脊,七层皆可凭栏而望,每层屋檐角下挂有款式相当的鹅黄花灯。

一派清雅奢华的景象。

一辆辆板车行至庙塔前,秩序井然的排队。

纸娃娃们的歌声越发喜庆热烈,欢唱着将班车上昏睡的人一个个转移到古塔中。

纸娃娃们或许都喜欢玩成亲游戏,在看到叶无尘与墨允相抱的模样时,整齐划一的拍手鼓掌。

为叶无尘墨允两人结发的纸娃娃手指在空中滑动,让这对“新婚之人”悬浮空中,进入古塔。

身后响起纸娃娃有些尖锐的声音:

“送入洞房——”

叶无尘:你们***眼瞎啊,送两个男的入洞房!

心里万般愁思道不尽,两人被安置在一处柔软的床上。

这房间不大,应是庙塔的一处隔间,床铺宽大绵软,床梁用檀木雕刻而成,床边悬玉白罗帐,帐上绣银质海棠花,床下玉石为矶,水晶玉壁为灯。

离床不远处以珍珠为帘,风起绡动,像是卷了云海雨泪。

在往外面便是一茶几,一套茶具,几张圆凳,茶几中间摆了一青花瓷色长颈瓶,内插几只嫣然桃花,壁上挂雅画文诗,好不风趣。

叶无尘微微睁眼,见到此等景象,不由得感叹:这妖怪的生活都比他一个长老过得好……

他逐渐放松身体,抱着小徒弟的时候已经有些麻了,因此他还没有轻易乱动。

墨允本来想起身,但是叶无尘还没有松开搭在他腰上的手,他思考片刻,便继续趴在叶无尘身上。

房间里点了熏香,闻着有些微微的醉意,墨允清晰的听到叶无尘缓慢的呼吸声,空气静谧,姿势暧昧,墨允回忆起自己另一半灵魂的举动,耳朵不争气的红了。

“呼……”

叶无尘活动手臂,心想这小兔崽子怎么还不从自己身上下来。

他故意做出一个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样子,成功的让小兔崽子心虚的从自己身上下来。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头皮突然一动,紧接着被墨允撞了个正着。

叶无尘捂着下巴,眼泪都快出来了。

墨允手忙脚乱的起身,又慌张的弯腰,伸手去解两人结在一起的发丝。

纸娃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个好好的辫子被它编成了极其复杂的样子。

墨允慌乱的去扯底下那根红丝带,一不留神就被扯成了死结。

叶无尘眼睁睁看着墨允笨手笨脚的把好好的一条小辫子倒腾成了狗屁不通的模样,中途还险些把他自己的头发扽下来。

心中感慨要是没有女主这小子就娶不到媳妇儿了。

低低的叹一口气,叶无尘从世外桃源抓了把小刀出来,手起刀落,干脆的把自己那缕头发割下,再帮墨允解决断发之忧。

叶无尘把那段头发随意的丢在床上,便去将角落里一直燃着的那盏熏香灭了。

这熏香有迷醉人心的效果,吸多了会产生幻觉,还是尽早灭了的好。

夜里有些冷,身上穿的乞丐装破破烂烂,露出了大半截手臂不说,布料还不紧实,漏风。

“啊嚏——”

叶无尘打了个喷嚏。

他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怕寒,没想到穿越了还是这样。

叶无尘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推开边上的一道门,外边正是用香木筑成的靠栏,廊道围塔成圈,沿此道可以去别的隔间。

看这高度,他们应该在第二层,底下的纸娃娃们还在兴奋地放声歌唱,将人一个又一个送往塔内。

叶无尘默默关上廊门,继续检查屋中陈设。

屋中装饰典雅,符合文人审美,他围着茶几转了几圈,并未发现什么门道。

所思无果,他干脆坐在圆椅上,支着下巴,不动声色的盯着呆在床上的墨允。

少年背影单薄,叶无尘看着便觉得有些冷。

“啊嚏——”

叶无尘揉了揉鼻子,继续盯。

按理说,主角这时候应该冲出去跟妖怪干一架啊,怎么就坐在床上很傻了似的。

不过,现在的主角已经重生,应该不会那么莽撞,难道他在思索对策?

左思右想,叶无尘觉得这个理由更加合适。

他煞有介事地托腮点头。

主角在自己面前装绝逼是因为要保存实力!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墨允只是在想,要怎么把被自己弄乱的两束发丝恢复成原样。

可是毛手毛脚之下,两缕发丝已经融合,分不清谁是谁。

恰好此时听见叶无尘的咳嗽,他回头一望,便发现师尊眼里带着探究,而后又释然点头。

总觉得师尊误会了什么,他连忙解释:“师尊,我怕有心人利用发丝下蛊术,所以想收起来……”

说完后,他自己都不信,明明想将师尊的发丝留下来的人是他。

蛊术是魔修的专利,他们可以用旁人的头发或衣物下蛊,监视甚至是控制被下蛊人。

叶无尘思索片刻,“有心了,我的那束头发呢?”

墨允局促地转身,手上捧着一束被打乱的发丝,尾端束有红丝带。

他脸颊飘红,心如小鹿乱撞:“师尊……”

自那个灵魂出现后,身体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叶无尘遥遥望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少年手上的是什么东西,他沉默一会儿:“无妨,你且替我收着吧。”

实际上他心里发苦:所以主角如果要对自己下蛊术的话,他一个小小配角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心疼的抱住弱弱的自己。

墨允如释重负的将那团发丝收到流云戒中。

只要是师尊的东西,真的恨不得藏起来呢。

此时的少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险,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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