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29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国王不死不夜城 主角：顾清平 李和瑄
顾清平带着一身伤，如往日一般跑步去郊外。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他这会儿心情好多了，也幸好他这人天性开阔，比较乐观，要不然也长不了这么大了。
他早出晚归，听赵姚声的话，每天都给脸上的伤口涂药，身上的鞭伤也渐渐要好了，只是又疼又痒的，闷在铠甲里更是难受。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又到了他休假的时候，下午回顾府，正巧遇见李和瑄送顾清甫回来。
李和瑄先下马车，年轻的王爷有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饱含深情，他站在马车边上，小心的扶着顾清甫走下马车。
快要入夏了，下午的阳光浓烈，李和瑄接过莫离递过来的油纸伞，打在顾清甫的头顶替他遮日光。
李和瑄把顾清甫送到大门口，看着顾公子进了院子才转身回马车上。
上次见到李和瑄，顾清平还想着上前去打招呼，可现在这人近在咫尺，他却只想躲得远些，高高在上的王爷原也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说上话的。
顾清平走进去时，顾夫人正迎出来和顾清甫说话，不知为何，顾夫人面带忧色，低声询问着顾清甫什么。顾清甫面色微白，睫毛乖顺的低垂着。
顾夫人心里正在烦忧着，刚一抬头，正好瞧见不远处的顾清平。
顾清平的身高和顾清甫相仿，相貌上也有三分相似，只是顾清甫气质清贵、肤色白皙，有那种小白花一般的脆弱气质，而顾清平则是眉目灵动，眉宇间有勃勃生气，就像大地里怎么除也去不干净的野草。
“夫人”顾清平弯腰行礼。
顾夫人本来是皱着眉的，看见他反而眉间一松，难得好脾气的“嗯”了一声。
顾清平独自往他的小院子走，顾夫人则低声吩咐身后的小厮：“传下去，以后再打他，避开头脸”
小厮急忙应声：“是”
顾清平一个人呆着怪无聊的，他总觉得顾夫人最后看他那一眼很奇怪，就像一个人在绝望中终于看见了希望似的，弄得顾清平心里毛毛的。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天黑了就去厨房，既可以和熟人聊天还能混些吃喝。路过小竹林，他见里面亮着灯，就往里瞧了一眼。
顾清甫披着大衣正坐在院子，就着灯火和自己对弈。
顾清平看见是他赶紧走了，若非必要，他不想和顾清甫有任何瓜葛，虽然正经论起来，顾清甫算是除了顾老夫人外，对他比较好的顾家人了。
他小时候不懂事，试图和这个比自己小了几个时辰的弟弟一起玩，每次一靠近就会被打，长大了点，每次顾清甫生病他也会挨打，有时候顾清甫病都好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久而久之，他习惯性的远离顾清甫。
顾清平进了厨房，这时候早过了饭点，屋里好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主人家的八卦事。
他们也不把顾清平当主子，他进来也不影响他们接着说。
顾清平给自己盛了点剩菜剩饭，坐在他们旁边的小板凳上听，张师傅瞧见他还给他加了个咸鸭蛋。
“夫人和老爷吵架了，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呀，你是没看见，夫人院子里全是砸的碎瓷片”去给夫人送饭的厨娘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和那位王爷有关”
“听说是那位王爷有意求娶我们公子，老爷想答应，夫人坚决反对”
顾清平没想到自己吃顿饭都能听见这么大的瓜，要是几天前，他准要难过一番的，毕竟他和李和瑄虽然接触不多，但这人也算是他年少时期的一个念想。在边关艰难时分他偶尔也会幻想，要是当初他和李和瑄走了是不是就是不一样的人生了。
但他现在想开了，甚至有心思问张师傅：“顾夫人干嘛不同意呀？”
那可是和宣王呀，当年圣上最宠爱的弟弟，权势富贵只在一人之下。
张师傅看他一眼，叹道：“夫人心疼公子呗，王爷身份再尊贵，咱们公子以男子之身嫁过去也是委屈了”
大华国允许娶男妻，只是一旦被娶，就相当于放弃了男子的身份，再也不许考取功名，不能入朝为官，从此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而且男妻的生育率极低，能不能有孩子都是讲究缘分的。所以除非是真的爱的死去活来，正经人家的公子是不会嫁给个男人的。
顾清平用筷子头戳破了咸鸭蛋，黄黄的油冒出来，他抿了一口筷子尖。
身边的人还在说着这件事，但顾清平已经没心思去细听了，吃了饭就匆匆回到小院去。
他照常早出晚归，拖着一身疲倦走回家。
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有个下人去小院找他，说是老爷和夫人要见他。
顾清平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一会儿歇歇。
他跟在下人后面，见院子里灯火通明的，青石板路上放了好些红色的大木箱子。
屋里，顾老爷和顾夫人端坐着。
顾清平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见下人都退出去，他习惯性的跪在地上等着挨罚。
“清平，从小我就告诉你，你和你娘欠了我”顾夫人说。
顾清平不敢抬头，只看见她搭在膝盖上的血红指甲。
“你自己说，你和你娘到底有没有亏欠我！”
顾清平在心底叹息，他当然知道他对顾夫人和顾清甫有所亏欠，要不然他能忍着这么多年的磋磨，事事逆来顺受？
“是”顾清平低声答道。
“那好，现在你补偿我们的机会到了”
“夫人，这样不行”顾盛游插了一句，沉声道：“和宣王不是你我能开罪的”
顾夫人冷声一笑：“圣旨上明确写着，要娶顾家长公子为正妻，谁是你顾家的长公子你不知道吗，怎么丞相大人还要违抗圣旨不成”
顾夫人出身高贵，是藩王的庶女，按辈分算起来，她还是李和瑄的姑姑，所以在顾盛游面前气势极盛。
顾清平跪在地上，这时候他听明白了，心猛地一颤。
李和瑄来求亲，他们不舍得顾清甫，竟是要拿他去替婚，
“夫人，这恐怕不妥”顾清平蹙着眉，单薄的胸口急促的起伏。
“王爷要娶公子为正妻，那就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公子，为什么不让公子和他好好谈谈？”
李和瑄贵为王爷，他愿意娶一男子也是做了极大的牺牲的。
李应在一旁站着，抄起鞭子朝着顾清平的后背一甩。
“啪”的一声，顾清平后背多了一条皮开肉绽的伤口。
顾盛游眯起眼睛道：“有你说话的份?”
顾夫人跟着一声冷哼。
顾清平被打的一抖，他抬起头道：“公子的意思呢？”
他是亲眼见到了李和瑄对顾清甫的好，他不知是顾夫人从中作梗，还是清甫当真对李和瑄没有感情。
李应又是一鞭子抽到，顾清平单薄的身子被打的一颤。
顾夫人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清甫自然是对王爷有情的，只是你钻了圣旨的空子，使了手段替清甫嫁给王爷，不仅把他气的病倒了，还害得他从此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嫁人！”
顾夫人走到顾清平身前，抬脚踩在顾清平的手，使劲的辗着，妆容华贵的脸上有些偏执的疯狂：“记住了吗？你和那个贱女人欠我的就得这么还”
顾清平疼的冒了一后背的冷汗，喘息道：“这样不行”
“李应，把他锁上关起来”顾夫人冷声吩咐道。
顾清平手脚都被捆着，躺在柴火垛子旁边。
柴房阴暗潮湿，顾清平贴着地面的脖颈和后背上起了成片的红色的疹子，又疼又痒弄得他心里面都刺挠，偏又被捆着手脚，没办法去挠一下。
他连着两天没吃东西没喝水，嘴唇干裂起皮，用舌头一舔就能尝到血腥味。
顾夫人想用食物来诱惑他就范，说：“他一日不答应她的要求，就一日不给他饭吃”
婚期将至，顾清平又不肯配合，急得顾夫人嘴角上生了两个燎泡。
最初让儿子去结交和宣王，只是为了个更好的前程，之前见清甫和李和瑄相交甚笃她还挺得意的，可没想到王爷竟是对清甫起了这样的心思。
“李应，你去把阿禾给我带来”顾夫人吩咐道。
李应领了命令就要走，在一旁坐着喝茶的顾清甫道：“慢着”
他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道：“别把清平逼急了，让我去和谈谈吧”
顾夫人嫌弃柴房阴暗肮脏，让李应把顾清平带到她院子里，屏退下人，留给顾清甫单独和顾清平说话的空间。
顾清平的手脚还被绑着，“咣当”一声就被李应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桌子腿上，疼的顾清平眼前一阵昏沉。
顾清平在眼前一片乱晃的小星星中看清了顾清甫的脸。
清俊苍白的年轻人撩起长衫下摆，蹲在他身边给解绳子。
顾清平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这样用手解不开的，得有把刀才行”
绳子系的是死扣，李应怕他跑了，是用了十分的力气打的结，顾清甫身体多病的手上也没劲儿，磨蹭半天，扣子没解开反而把他细白的手指磨得通红。
顾清甫去找了一把做针线活用的剪刀，小心的挑起麻绳剪断。
顾清平被绑的太久了，骤然松开，手脚麻酥酥的不听使唤。
“我前几日受了凉，一直在屋里躺着，刚刚才知道我娘把你关起来了”顾清甫没站起来，低垂着纤长的睫毛蹲在顾清平身边。
“啊，多谢你”顾清平撑着自己坐起来，用手背去蹭痒的不行的后背。
“清平，你也别怪我娘，她就是不忍心见我余生不幸罢了”顾清甫勉强勾唇一笑，苍白的脸颊上荡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怎么会不幸，我...我听人说王爷是真心待你的”
顾清甫一声长叹：“你真当是王爷爱我才要娶我吗？他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对他彻底放下戒心，顺边还能搭上我们丞相府”
娶个男人当正妻，就永远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顾清平心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是亲眼看见李和瑄望向顾清甫的眼神，深情又绵长，绝不像是假的。
“王爷现在待我确实有几分情意，可又能撑多久啊，清平，你是知道我的身体的，病病歪歪的不争气，恐怕也不会有子嗣，等王爷的爱意消磨殆尽，留给我还能是什么？”顾清甫站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头晕，食指抵着太阳穴静待眩晕散去。
顾清平也顾不得手脚上的麻和疼，一翻身站起来伸手护在顾清甫身侧，怕他摔了。
“你放心，我的苦难我自己承担，不会波及到你的”
顾清甫常年服药，身上有淡淡的苦药香，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让人闻见了觉得很舒服。
“你不喜欢和宣王爷吗”顾清平站在他身边，他两个人身高相仿，身形相似，从远处看就像孪生兄弟一样。
顾清甫答非所问道：“你就别怪我娘了，我这身子是她多年的心病了，遇见些有可能危害到我身体的事情她就偏激的厉害”
顾清甫说着话，从袖中抽出手帕捂住嘴轻声咳嗽。
顾清平看见他咳嗽就条件发射的后背疼，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咳的乱颤的单薄身子，有些慌乱道：“我去帮你喊人”
“没事”顾清甫声音低弱的说：“都是老毛病了”
顾清平扶着他走到椅子旁边坐下，看他咳嗽的眼眸水润，眼眉嫣红，给他仙人般的外貌上平添了三分艳色。
顾清平在心里暗暗道：“怪不得李和瑄喜欢他”，这样的绝色姿容谁不喜欢。
顾清平的手上有灰，他收回扶着顾清甫的手，才发现自己给人家月白色的锦绣广袖上留下了灰扑扑的手指印。
“公子，你心里爱王爷吗”顾清平又问了一遍。
顾清甫的目光移到别处，小声道：“我对他确实有好感，但还谈不上情爱”
顾清平的心砰砰乱跳，他明知道这样做不对，这简直就是把他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悬崖，但一咬牙开口道：“你要是真心不想嫁给他，那就我去，一切的罪责后果我都担着”
圣旨已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顾清平的声音闷闷的，他说：“我答应夫人的要求”
不管将来李和瑄要如何对他，要杀要剐他都受着，就像顾夫人说的那样，就当是他还债了。
顾清平被放回他自己那小院里，他坐在门槛上望着院里的杂草愣神。
他小时候没人理就经常幻想，也曾想着等长大了，可以离开顾家了，就去过自己想过的那种日子，他可以自由的养马养狗，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家，赚些小钱，想吃什么就可以买什么，就像别人一样活的自由自在。
少年时，李和瑄留给他的一点温柔让他念念不忘，可如今这点念想也要被打破了。
顾清平这边愁的嘴里发苦，他的好兄弟赵姚声却喜上眉梢，难得的，孔匀今日下朝路过时居然进了他的医馆。
因为大头来汇报，顾清平无故旷工两天了，孔匀顺路就来问问赵姚声。
赵姚声也好几天没看见顾清平，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天就去问问”
赵姚声倒是不着急，顾清平要是病了或者是受伤了，只要还有一口气指定会爬到他家门口的，他没来反而证明人好着呢。
孔匀点点头就要走，赵姚声一把拉住他：“来都来了，吃顿饭吧，在边关的时候，多亏了孔将军照顾我和清平”
孔匀这人心粗还没有心眼，人家一留他，他就真当是要感激他的照拂，大马金刀的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等着赵姚声上饭菜。
赵大夫的厨艺拿不出手，紧急去酒楼买了一桌子好的。
孔匀吸溜一口肥肠面，往嘴里扔了一瓣大蒜嚼着，他说：“姚声你不是当地人吧？”
“嗯，我是北方人，趁着年轻想在皇城见见世面”
孔匀点点头道：“挺好，就是你这生意太冷清了，回头我给你宣传宣传”
赵姚声笑的温和好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说：“那就多谢将军了”
孔匀一摆手，从肘子肉上夹了一块瘦肉放在赵姚声碗里。
“你别光看着我吃呀”
赵姚声被自己爱慕的人夹了菜，眼神震了震，那里还舍得吃这肉啊，只恨不得连碗一起供起来。
孔匀看他不吃，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头的豆芽。
赵姚声满脸通红，夹起一根豆芽慢慢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