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2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瀑布 主角:赵锦辛 黎朔
赵锦辛的手在黎朔说出这些话时,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狰狞的血管,一点点地,发抖地爬上他的脖颈。
最后,手指颤抖收拢,掐紧,力道愈发狠重。
黎朔被迫微抬下巴,窒息感令他脸色更加苍白,目光也紊乱地时聚时散,他看着赵锦辛,心底只觉一片荒凉。
“哥哥……哥哥……”
二十年前,那片黑暗冰冷的树林里,小锦辛忍着痛,紧紧躲在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毛衣里,一遍一遍,带着哭腔,细碎抽噎,
“哥哥……”
“我在,别怕,”黎朔也紧紧地抱着他,感受到他的颤抖,心疼柔声,“我一直在,你别担心,我不会走的。”
“妈妈说,”小锦辛小声,“遇到危险,感到害怕时,就,一直叫她的名字,然后,她,就会出现,我就会,战胜困难。”
黎朔揉揉他的头发,轻声,“妈妈一定在来找你的路上啦,我们一起耐心等等,好不好。”
“哥哥。”
小锦辛抬起湿红明亮的眼眸,“以后,我可以,叫你吗。”
黎朔一怔。
“当我,感到害怕时,”小锦辛小心翼翼道,满目希望,“当我,难受时,被欺负时,”
“我可以,叫你吗。”
“不管,你会不会出现,让我叫你,好不好。那样,我就会,充满力量,和勇气。”
黎朔看着他,末了,鼻子一酸,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脸,替他拭了眼泪,哑声,
“好。”他笑了起来,认真地点头,“就叫我吧,如果你以后害怕的话。”
小锦辛咧嘴一笑,弯起眉毛,埋下圆乎乎的脑袋,在他毛衣里蹭了蹭,“我要,多叫几次,哥哥,哥哥,哥哥!”
“感觉叫多了,伤口,痛痛也飞走啦!”
黎朔也笑着抱住他,轻拍着他的小背,哼起了摇篮曲。
小锦辛在昏昏欲睡时,靠在他的怀里,低喃,“哥哥,你能不能……等我……长大……”
“我会……很快长大……会……努力变得强大……”
“哥哥……以后……让我保护你……好不好……你……等一等我……等我……”
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黎朔无比清晰地看见赵锦辛湿红的眼睛逐渐由狰狞变得冰冷。
明明是和儿时几乎不变的眉眼,原来可以诉说最刻骨的温柔,也可以倾覆最致命的寒冷。
最后,那双手压抑着战栗,伴随着赵锦辛近在咫尺,深重剧烈的呼吸,松开了他的脖子,慢慢地,僵硬地收了回去。
大量空气猛地灌入肺腑,黎朔偏头用力咳嗽起来,咳得头皮都在生疼,眼圈呛得烧灼。
赵锦辛狠狠闭了下眼,再次撑开,脸上已重新恢复阴冷的漠然。
“等着吧。”他低声开口,目光空洞,看着黎朔,“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更不会放了你,黎朔,你就等着吧。”
医院里,温小辉在李程秀的病房门口,焦急地徘徊不定。
邵群提着粥走来,见了他们,就跟没看见似的,错身就要进屋。
温小辉却连忙拦住他,“我有事,那个,我有事和你商量……”
“在我发飙前,”邵群轻声,整个人憔悴不堪,满眼熬的血丝,疲惫不已,“赶紧滚。”
洛羿搂着温小辉,暗暗用力,让他后退了一步。
“邵群……不是,邵总,”温小辉哀求地望着他,“我……我知道这种时候说这话很不合适,但是……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我想求你……”
“等程秀醒了,能不能请他帮忙,去向警方说明,黎朔不是凶手,他……”
邵群一僵,抬起眼,不可置信的冰寒。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是你也知道不是吗,黎朔他不可能撞程秀,他真的不可能,我相信程秀也一定会相信他,我相信……”
“为什么不可能,”邵群瞳孔一缩,神情变得阴森恐怖,“我该知道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从来就不了解黎朔我也绝对不会信他!”
“温小辉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他咬牙颤声,瞪大眼睛,“你还当程秀是朋友吗?他差点死了,他孩子也没了,你朋友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你知道吗!你在干什么?你还要逼他去给那个杀人凶手作证?你要逼着他再一次面对那个残忍的现实?你他妈恶不恶心!”
“黎朔不是凶手!”温小辉崩溃吼道,“我难道不想为程秀报仇吗!可是黎朔不该成为你借机胡乱发泄的出口,他就是无辜的!我即使是程秀最好的朋友,我也不能把这种伤心转换成对别人无端而肆意的报复!程秀也是的,我相信他也不会这样!”
“少他妈冠冕堂皇了,”邵群嗤了声,目光冰冷漠然,眼底通红,“你根本就是只一味地替黎朔讲话。程秀有你这种朋友,真是可悲。我不管黎朔给你们说了什么,我明白地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会再去调查,我也没有工夫去调查,后面我要陪着程秀养病,我没有那个心思,黎朔,他就是伤害程秀,以及害死我孩子的凶手,他害得我家破人亡,等着吧,他只有死路一条。”
温小辉急得眼睛愤红,这时病房门开,邵诺冲出来叫道,“程秀醒了!”
众人脸色一变,邵群手中的饭盒砰得摔掉在地,冲了进去。
温小辉也赶紧挤了进去,拽着洛羿。
李程秀躺在那里,面色雪白,望着他们,眼皮似乎沉重得抬不起来。
“程秀……程秀……”邵群几乎跪倒在病床前,他紧紧抓住李程秀冰冷的手,努力捂着,试图捂热,看着他,心疼担忧不已,小心翼翼地轻声,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疼啊,疼的话跟我说,程秀,程秀……”他再次克制不住地埋头哭了起来,声音哽咽混浊,“你吓死我了,程秀……我……我……我差点就被你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温小辉也上前,红了眼眶,紧紧望着李程秀,又不敢碰他,“你总算醒了,秀秀,你……你真的吓死大家了……”
李程秀却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们。
末了,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陌生地望着他们,小心开口:
“请问,你们……是谁?”
所有人猝然一僵,邵群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温小辉也惊恐地后退几步,捂住了嘴。洛羿眼睛一眯。
李程秀谨慎,迷茫地看着他们,最后看向满目仓皇的邵群,“你好,请问,是你救得我吗。”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他疼痛地闭了闭眼,“我……很不舒服,我……怎么会……在这里……”
“没事,没事程秀!”邵群上前,将他抱进怀里,颤声用力,“没事,你难受就不要去回忆,不要勉强自己,没事,我会陪着你的,我是你老公,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只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没事的,啊,我会照顾你的,我会陪你复原,没事的程秀,想不起来我们就不要想了,没事的……”
温小辉痛苦而挣扎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很想说什么,被洛羿无声用力地扯了出去。
“完了……”房间外,他失神道,“邵群一定不会让程秀恢复记忆,允许他去帮黎朔。”
“怎么办……”他痛苦地抱住头,“现在该怎么办……”
第二天。
秘书找到赵锦辛,“黎朔的家人回国了,他们坚称没有故意撞人,也找了律师团队,配合调查。还有黎朔的一些朋友,不少学法律的,也在积极帮忙。”
“目前警方调查了那晚各个途径路段的监控,行车记录仪已经被破坏,监控显示得不够清晰,看不出当时坐在驾驶座开车的,到底是不是黎朔本人。”
“即使案发现场,确实只有黎朔的指纹,这也很不寻常,似乎过于刻意。”
“根据他的同事说明,就在前一晚,他还曾搭过黎朔的顺风车。黎朔经常会顺道送朋友同事回家,按道理,他的车上,应该留有多处指纹,但是只有他的,这实在很奇怪。一个正常人,会每天还把整车的指纹擦一遍吗?”
“另外,关于打伤李先生的那根棒球棍,上面也有黎朔的指纹,这点警方认为也很蹊跷。对于黎朔为何没有立即开车逃走,也是一个疑点,总之,警方认为,这不太像是一种在醉酒意识下的犯罪。”
“我们赢的概率。”
秘书一滞,“您说什么?”
赵锦辛抬眼看他,目光冰冷,“我不在乎真相,我只想知道,我们胜诉的几率。”
秘书不解,“可是您昨天不是还说,要我们好好调查,你不是也觉得,黎朔可能不是凶手吗。”
“不,”赵锦辛低声,面无表情,“他就是凶手。不用继续调查了。”
秘书突然浑身一冷,“赵总……”
“不止李程秀的事。”赵锦辛顿了下,没再继续往下说,直接转移了话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胜诉。”
秘书严肃道,“很难,黎朔人脉很广,家庭背景也不错,他们找的律师团队也很强大,而且听说,那位温先生,一直在努力调查,他家那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区区一个人渣,”赵锦辛眼神阴冷,嗤笑寒声,“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维护……”
“所以,真的没有办法定他的罪吗。”
秘书沉默片刻,“其实……也不是没有……”
赵锦辛立刻看向他。
秘书犹豫再三,末了,屈服于他宛如蛇蝎的,阴狠挟人的注视下,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如果受害方直接指控,几乎是可以直接定罪的。”
赵锦辛的瞳孔猝然地跳动闪烁起来,随后,愈发的深不见底。
当晚,他找到了邵群,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邵群沉默了下,看着他,“想不到,你居然也这么恨他。”
“但是不管怎样,”他闭了闭眼,疲惫地叹了口气,“谢了。只有你站在我这边。”
赵锦辛没说话,只是失神地看着雪白的墙壁。
当晚,他无声地走进李程秀的病房,站在床边,看着他,慢慢地,掏出一份文件。
李程秀挂着点滴,已经陷入沉睡。
上面是邵群编辑好的,以李程秀的名义,写下的指控书。
赵锦辛拿过李程秀的手,借着他的拇指,在那纸文件上,盖了手印。
做完这一切,他收好文件,像什么从未发生一样,离开了病房。
他叮嘱邵群,“李程秀绝不能被警方发现失忆,否则,这份证词就作废了。”
“想办法,堵住所有知情人的口。还有,带他出国吧。”
“永远,永远不要让他恢复记忆。哥,我相信你也不愿他再次回想起你们从前的争吵,以及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
“为了他,更为了你自己,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邵群依然被他毫不犹豫,毫不遮掩地暴露出的,最纯粹的恶意而暗暗心惊,感到深入骨髓的,莫名的恐惧,
“虽然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恨黎朔。”
“不可能是为了我和程秀,我能感觉出来。”
赵锦辛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两天后,当律师找到黎朔,告诉他李程秀苏醒后,亲自指控了他时,后者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黎朔险些失控,整个人直接弹起身,不可置信,颤声重复,“这怎么可能,我没有撞程秀,他也不可能指控我的!他根本不是这种人!”
“邵家拿出了指控书,”律师蹙眉,“经过核对,那确实是李先生的指纹。”
“医院那边也问了,李先生苏醒后,神智完全正常,也就是说,他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
“不……不对……”黎朔颤声摇头,“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趁他睡着,替他写下的,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我们有再多合理的猜测,都没用,”律师艰难道,“没有证据。黎先生,你也知道的,没有什么比受害者的指控,更加有力的证词了。”
“而且,邵家以李先生需要安心休养为由,拒绝了警方的继续直接接触。一切,都变成由邵群邵先生代为转达了。”
“我不会认的……”黎朔用力呼吸着,强迫自己镇定,“我没有做过的事,我绝不会认。我……”
他能感到深渊在将自己拖进去,他拼命挣扎,却只是被困在沼泽,举步维艰。
另一边,与此同时,赵锦辛也得知黎朔依然不肯认罪。
秘书道,“他们不相信那份指控,邵总已经把能封的口都封了,但是,他们的律师还在找更多证据。”
赵锦辛手指盘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末了,他眼底一阴,挑眉,“不肯认,是吗。”
他抬眼,“我听说,黎朔的父亲患有心脏病,已经好多年了。”
“好像是的,”秘书点头,“听说是心脏不太好,平时都随身带着药,加上年纪又大了,因此格外注意。”
赵锦辛神情愈发阴寒,手指攒起,“放心,我保证。”
“我保证,他会自己主动认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