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23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冰糖糯米小麻花 主角：顾珏 顾瑾
顾珏醒来时，天花板的灯似乎坏了。它微弱地明灭闪烁着，与监视器冰冷的嘀嗒声和着音。
他想开口叫人，随即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声流经过气道时如同刀锋撕裂开肉质，痛得他急忙噤声，手忙脚乱地在周身寻找呼叫铃。
“他醒了。”一道女声随着推门的吱呀声渐近：“您可以进来了。”
皮鞋贴地的脚步声，沉重、凌乱并毫无章法。
顾珏动不了，他的眼珠子望向门边，只见父亲神色悲痛，手臂上戴着黑纱。
顾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逆子！”父亲冲过来扑向顾珏的床沿，歇斯底里地抓住顾珏的肩膀。
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被带动，顾珏痛得几乎要再度昏迷过去。模糊的意识里，他看到父亲双目赤红。
那是向来温文尔雅的顾院长，从未暴露过的凶狠神情。
护士用尽力气在一旁拉住顾天忠：“顾院长！院长！患者刚刚才苏醒，请您保持镇定！”
顾珏说不出话，他张着嘴，只能发出可怜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顾天忠痛不欲生，憔悴颓废得如同熬了四五天的大夜，涕泗纵横在他似乎一夜间生出了皱纹的脸上：“你这畜生，你开的什么车，开的什么车啊！——你把你哥哥害死了！”
那位护士面部涨字，艰难地将顾天忠拉开了一些距离：“顾院长！患者声道受损，现在也没办法说话。您先冷静一点！！”
顾珏呆呆地望着顾天忠，以及顾天忠手臂上，那条刺眼的黑纱。
顾瑾，死了？
他的孪生哥哥，顾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死了？
病房中突然响起监控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护士大喊：“抢救、抢救！——”
医疗器械碰撞发出的尖锐声音，就好像被层层棉花隔绝在了天外。
顾珏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梦境。
顾珏梦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他曾读于江平市最昂贵的私立高中，学校里皆是高官子女，富商后代，学者后人。
不学无术，天生反骨的顾珏身处其中，本就是一个异类。
不仅如此，他的分化也来得异常迟缓。顾瑾十四岁时便已明确自己的第二性，霍景延比他早两天。
而顾珏，始终没有分化。直到十七岁，他在毫无征兆地一节化学课上发了情，才知道自己是个omega。
更不幸的是，那天和他一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之后的学校生涯，每一天对顾珏来说都是地狱。
他不喜欢那些人看他的样子，不喜欢那些人开的肮脏而龌龊的玩笑，更不喜欢那些人把他堵在洗手间里，强迫他闻alpha身上恶心的信息素。
顾珏什么也不喜欢，他只想吐。
顾瑾成绩优异，与吊车尾的顾珏从来不在一个班级，甚至都不在一栋楼里。
但顾瑾只要收到消息，就总是会来救他。
唯独有一次，顾瑾因故没来学校，所以霍景延来了。
他穿着干净而清爽的白色衬衫，高大而强壮。在那时已经有了不输成年alpha的身形，在其他alpha之中，也已初初显露如头狼一般的气场。
霍景延的性格比顾瑾暴躁得多。而且他是霍氏直系唯一的继承人，那时的霍家当家霍岚，是霍景延的小叔。
没有人会得罪霍家。
就是在那刻，顾珏闻到了霍景延的信息素。
烟草的酸苦味混合着香草的甜，复杂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是一种具有强烈侵略性，令人上瘾的气味。
顾瑾先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他后在一个派对中，从一捧燃烧的烟草中捕获到了类似的味道。
香草曼陀罗，一种可以提炼出成瘾物质的草植。
顾瑾没有办法抵抗这个味道。一股焦灼的热从腺体处流窜往他的四肢百骸，他脱力地倒在洗手台前。
他的面色潮红，虚汗将他的衣衫浸得透湿。
“喂，你没事吧？”霍景延走近了两步，想要扶着顾珏的手臂将他拉起来，碰到他的一瞬间，便触电般地松开了手。
顾珏颤抖得身体都在发烫。他无地自容，却也不能任由自己这样下去。
他从唇缝中溢出几个零碎的字：“包……里……”
霍景延迅速地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一支抑制剂。
那是顾珏的第二次发情——在他哥哥的恋人面前。
那之后的事情，顾珏记不清了。
记忆中霍景延的脸扭曲成一道模糊的光影，随后气味消散，顾珏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捧空气。
顾瑾……霍景延……
“滴——滴——滴……”
顾珏再度睁开眼睛。
床边的身影先是重叠而模糊的，很快合而为一。他抬眼看去，是之前那位拦住顾天忠的护士。
护士在病床边替顾珏调节着输液速度。见到顾珏醒了，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命大。”
顾珏看着天花板出神，片刻后，他拉扯着嘶哑的嗓音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重大车祸。”护士回答：“你被抢救回来了。”
“副驾驶上的人呢？”顾珏不死心地追问。
护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怜悯一览无余：“对不起，请节哀。”
顾珏：“车呢……”
护士在报纸上见过新闻：“烂得不成样子，应该已经销毁了吧。”
顾珏清楚地记得他踩不住刹车的那个瞬间。
顾珏接着问：“今天是……第几天？”
护士说：“距离事发已经一周了。你来的时候内脏和四肢几乎全碎掉了，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
护士离开了病房，走之前在他的脸两侧掖了纸。她怕这个重伤患者的眼泪会流到伤口上，引发感染。
顾珏躺在病床上，无声地痛哭着。
每一次呼吸时，他的肺部都会隐隐作痛，可他忍不住哭。
他无法接受。如果那天没有去别院，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顾珏昏迷的这一周中，霍景延来过很多次。他原本在国外，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安排了私人飞机回来。
他赶到迎光医院的总部时，被严密的安保拦在了楼下。
霍景延眼下有一道青色，显得风尘仆仆。即便被拦在医院外，他也并未失风度：“我是霍景延。”
“抱歉。”安保负责人自然认得出这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们也联系不上顾院长，还请霍先生海涵。毕竟……出事故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两个？”霍景延皱眉回忆了片刻，的确记得前些日子顾瑾开心地告诉自己，弟弟要回来参加婚礼。
对这个一直在海外生活的顾珏，霍景延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了。
“是的，都在尽力抢救中。”安保负责人说。
霍景延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过国内所有的医疗机构，迎光医院的外科专家已经是顶尖人选了。
他并没有崩溃，甚至也没有伤心。他的性格向来如此，从不为没有到来的事情付出多余的情绪。距离事发已经有两天，顾瑾此时还在抢救，也许是一个好消息。
霍景延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顾天忠早已焦头烂额。这几年间，顾氏集团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
迎光医院是顾氏集团最能够创收的产业，他们疯狂地扩张，连锁遍布全国，但依然入不敷出。半年前，他们的资金链就已经断了。
顾天忠每日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但心中总有一线曙光。
因为顾瑾就要和霍景延结婚了。
原本顾天忠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顾瑾是家里唯一的alpha，他的能力和性格都那么出类拔萃，顾天忠夫妇对他寄予了厚望。
他们希望顾瑾能够和一个出身豪门的omega缔结婚约，两个家族进行资源整合，可以让顾氏集团再上一层楼。
顾瑾跟霍景延在一起，实在是一种资源浪费。
三个月前，霍景延突然上门提亲。并且承诺顾瑾进霍家第一日，顾氏集团短缺的资金链就会被补上。
顾天忠松口了。可是现在，顾瑾死了。
除了顾瑾，还有谁能挽大厦之将倾？顾珏？顾天忠冷笑起来——那是个废物。
但随即，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对兄弟是双胞胎，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因为是同卵双胞胎，所以他们的DNA和血型完全一致。
换句话说，一对兄弟，一死一伤。
谁知道死的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