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10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拉祖米欣 主角：陈葳 杨有方
陈葳是被杨有方的闹铃吵醒的。闹铃只响了一声就被杨有方关掉了，然后他听到杨有方烦躁地叹气、翻了两个身，犹豫了一会，摸索着戴上眼镜，终于坐起来了。
陈葳在心里偷笑：真是一点没变，还是一样的起床困难。
陈葳睁开眼，但没舍得离开舒适的被窝：“你先洗。”
“你发胶在哪，一会借我用一下。” 杨有方在浴室的磨砂玻璃后面，打开了淋浴调水温，在水声里喊着问他。
“在行李箱里头，放内衣那一边！旁边还有一瓶香水！” 陈葳也喊着回答，“另一头还有两条领带，你自己挑！”
“谢了！”
陈葳又看了一眼磨砂玻璃后的身影，转身闭上了眼睛。
……非礼勿视。
好吧，他和小杨原来也不避嫌的，但是杨有方从国外回来这几年，实在变化太大了。从一个散发着理想光芒甚至于让人望而却步的五好青年、他母亲口中的“你看看人家小杨” ，好像一个象牙塔里一流的学生渐渐落了地、趟过了理想和现实的那道天堑，沾了一身泥水又自己默默洗净了，加入了社会机器的运转。杨有方一直都像一块玉，原来是一块不为瓦全的玉，握着教人硌得慌，现在好像被磨得温润而圆融，万事都是那一副笑容。
陈葳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杨有方太合他胃口了。想想自己的前男友们，一大半都是温柔稳重这一款。
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渣。
电吹风的声音响了一会。杨有方从浴室出来时已经穿好了外衣，蹲在他的箱子前翻找。陈葳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贴身衣物都和发胶放在一边。
行吧。
他趿着拖鞋去浴室，犹豫了一下，放弃了现在洗澡的想法，只洗了脸，刷了牙。杨有方也凑到镜子跟前，抓了抓头发，正了正领带，打开陈葳的香水闻了一下。
“好香。”
陈葳牙刷还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味道淡的留香不行，下午就没了。”
然后从他手里拿过香水，在空气里喷了两下。杨有方往前走了一步，在雾里转了一圈。
“你吃早饭赶趟吗，酒店送了两人份的。”
“来不及了，要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督导组不一定啥时候来。”
“那你去我背包里，” 陈葳漱口，“有一盒蛋挞，看见了吗？”
“呦，莉莲。”
“昨天在申城地铁站买的，都拿走吧，正好你爱吃。”
“给你留一个。以后再想吃，你得坐飞机去了。”
杨有方出门没多一会，他就收到发来的微信。
—— “一会带公司的人去我实验室，你想不想一起去。”
“你想让我组织他们到学校门口”
—— “看破不说破 [呲牙笑]”
“再记你一顿饭”
—— “谢了，我告诉他们十点下楼，我四十下课，送走督导组立刻去接你们。”
—— “我让李欣十点到北门。要是没看见我，不用等，直接跟她去学院。”
“OK”
陈葳洗好澡还不到七点半，慢悠悠地去吃了个早餐。期间他遇到两个研发部的人，一顿嘘寒问暖，顺带捡着杨有方的科研经历里他能记得的几件，不着声色地吹了一番。陈葳挂着职业假笑把这二位送到电梯口，在心里又记了杨有方一顿饭。
考虑到杨有方在上课，陈葳决定一会再邀功。
杨有方的课还算顺利，督导组在课后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建议，甚至憋出一句“多留作业” 。杨有方一边严肃点头，一边心里笑了一声。往校门口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大学时陈葳跟他抱怨计算机课作业太多，原因是教学督导给任课老师施压，让老师 “多留作业” 。
那会的大学生还是很刚的，陈葳的同学们在校内网把这件事挂出来了，大谈自主学习、教学自由。陈葳还兴冲冲地把截图发给他看，当时还是QQ的老界面，陈葳的恶搞版QQ秀在聊天框右边一闪一闪，夏天穿羽绒服、冬天穿半袖，脸上是个滑稽的白眼，叫人看一次，笑一次。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当年的大学生成了大学老师，督导组还是十几年前那个督导组。
还是全国统一的。
李欣确实很能干。昨天下午他在外边等客户，李欣求了楼层的保洁阿姨过来帮忙收拾实验室。他有一间实验室，一间办公室，昨天上午实验室的另一半还堆着些仪器包装箱，今天全不见了，阳光一下子盈满了房间。落满灰的实验台擦得一干二净，要灭菌的锥形瓶也都洗干净晾在水池边，灭菌锅还亮着，想必是没来得及洗的瓶子被藏在了锅里。
陈葳有些好奇地在各种仪器间穿梭，他原来只在医疗组的前同事的报告里，见过这些仪器的照片。摇床和冰箱的声音永远是实验室的背景乐，期间夹杂着离心机的轰鸣、超声仪和PCR仪的振动。桌角放着一把塑料的小管子，他有点好奇地拿起来一个。
“离心管，” 李欣跟小声告诉他。她穿着实验服，跟在这一群人后面，有点无聊。杨有方讲的那些实验室介绍她已经听了无数遍——每来一个人参观，不管是学校的、学院的、还是本科同学，都要听一遍，她已经会背了。
“这是1.5毫升的，” 她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摆着一些小盒子，有的没盖盖子，“这是2毫升的和5毫升的，大离心机那边还有15的。”
“你是农大的硕士？”
“对，我本来学化学的，在药厂上了两年班，不想上了，放产假的时候考了个研。硕士毕业正赶上学院招科研助理，我就来了杨老师这边。”
“你好厉害，放产假考研。” 陈葳道，“而且看着好年轻，像刚毕业。”
“年轻啥呀！现在娃都快上小学了。对了，你是不是杨老师常说的那个老同学。”
“什么老同学？”
“我之前说杨老师工作太累了，咱老家这边上班，哪有这么拼的呀！杨老师说他这不算啥，他有个老同学在申城做咨询，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两点睡觉。” 李欣笑道，“是不是就是你？”
“……” 陈葳无语，这都多少年了，杨有方还在这些事上跟他卷。
午饭安排在食堂顶楼的包间。他们上大学时就发现了，学校食堂总有一些这样的神奇角落。他们偶尔有机会跟着老师们上去蹭饭，但是这些地方平日里不属于他们，总是神神秘秘的。现在这里属于他们了，而且是杨有方的主场。学院里也来了两个人陪同，带客户到学院稍作休息后，就在会议室里开始了报告。实地参观这一轮，三个项目组中要有一个出局，剩下两个组下个月要去总部再报告一轮，然后等待甲方当场宣判。
陈葳觉得出局的不会是杨有方。这两天跟着走下来，他觉得杨有方准备的很好，志在必得。
报告之后，他觑着客户的脸色，发现自己的判断没错。客户没提什么为难的问题，研发组的人问了问实验细节，李欣起来稍微解释一下就结束了。第二天早上，陈葳借了李欣的车，和杨有方送公司去了机场。客户和和气气地回家，正如他们和和气气地来。
结果还要等来访的几位分别述职之后，再告知杨有方。无论如何，这次大考算是结束了。陈葳先回了酒店，杨有方把李欣的车送回学校，给李欣报销了油钱、又包了个微信红包。正值周五，他给李欣和自己放了半天假。
等电梯时，他点开了和陈葳的对话框。这几天下来，陈葳又成了 “Top Hits” 之一，其他都是单位的人，还有他妈。
“你想吃什么？还在外面吃吗？”
—— “……饭店有点吃够了”
陈葳正在酒店瘫着刷手机。
—— “去我那做饭？”
“可”
“你记不记得你妈炖的那个饼”
—— “铁锅烀饼？”
“啊对 就是下面炖豆角排骨上面是饼”
“你会不会做”
杨有方沉默：“不会，我打电话问问我妈。”
“好耶”
——“一会去晚市买菜，晚市的豆角好吃。”
“OK几点”
——“二十分钟后？”
“好”
杨有方打出一行：“你酒店是不是就订了三天？之后住哪？” ，犹豫了一下，又把后面几个字删了。
——“你酒店是不是就订了三天？”
“……”
“但我不想回我妈那”
杨有方那边一直显示输入中，陈葳回了一个“？”
——“那去我那住？”
杨有方这五个字打了删，删了又打，终于发出去了。
现在轮到了陈葳选手的表演。杨有方看着他那边开始显示“Typing…”
陈葳原本立刻打了个“好” ，发出去前一刻又删除了，变成：“我不知道要住多久” ，再删除：“那你方便吗” ，想想杨有方不会跟他客气，不必问废话，又删掉了。
—— “好”
杨有方回复的很快：“你现在换身衣服，收拾箱子。一会先把行李放我家里，我换个衣服，咱们去市场。”
——“你的车和行李都在哪？”
“托运了 行李下周三到 车要周五”
“我本来在找仓库的”
——“不用找了，我次卧空着，应该放得下。”
——“就原来在申城的公寓里那些东西吧？”
“嗯”
——“书房还可以放一部分。”
—— “你东西发到哪？我叫个搬家公司。”
“你妈经常去你那吗？会不会发现啊” 陈葳发出去，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对劲。杨有方又开始显示“输入中”
——“我去她那边勤一点就好了。”
——“没事的，她发现了也就是告诉陈姨。你还能总瞒着她吗？”
“……再说”
—— “你原来可不是这样” 杨有方好像在走路，发了一条语音，带着笑意，“你原来恨不得把五年后的事情都安排完。”
“你原来也不是这样” 陈葳也回了一条语音，“你原来最听长辈话。”
“要搁原来，我不回家在外边住酒店，你能跟我妈告状。”
“你变坏了杨小方，你会骗人了。”
——“你不是说” ，杨有方笑道，“这叫为人处世么？”
陈葳被噎了一下，回了一个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