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28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策书君 主角:元诺 李承元
元诺端起酒杯饮了下去,饮完后还砸了下嘴,说:“爹爹,这酒真的好甜我还要。”
语音刚落,他的肚子便开始一顿翻江倒海。
如元诺所料,杯子里正是一杯毒酒。他蜷缩在地上,腹部绞痛,嘴里呕吐出刚才才吃下的零嘴。
他扯着父亲的袖子,苦苦哀求,“爹爹,我好痛啊,我不要去生母哪儿了......”
元仲焕冷淡的瞧了他一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放进他的口里。
药丸入口即化,他终于好受了些。
昨日他在酒楼里露了锋芒,元仲焕怀疑他,不惜用他的性命来做试探。
见他把解药吞了下去,元仲焕便起身离开。
眼角余光里,他瞧见元仲焕的身影越来越小。
这两天他哭了很多次,但他从不觉得伤心。可此刻一颗眼泪自他眼窝落下,他的心竟微微地有些刺痛,他始终抱有幻想,或许重来一世父亲不会再这般绝情。
可他错了,他甚至比前世还要无情。
昨日之事,他若真傻倒也罢了,可他若是有意为之,元仲焕日后怕是不会放过他。
今日他会放过自己,不过是他刚被降旨责罚,元家如今尚处于风口浪尖上,他不会在这当口要他死。
而他赌的便是这个。
元仲焕在朝为官多年,权倾朝野,他这辈子最爱权势。
他原本属意太子李初临当自己的陈龙快婿,可没想到久未上朝理事的皇帝突然一道圣旨将他唯一的嫡女赐给了李承元,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圣旨难违,他心虽有不甘,也只得照办。
元诺虽吃了解药,可他身子本就不太好,这次多少伤了元气,躺了好些天才恢复。
他的院子本就狭小,如今又添了这么些人,个个站在院子里盯着他,大眼瞪小眼的,元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都是元仲焕派来监视他的,以防他再做出不利于元家的事。
他招呼这些人过来和自己玩游戏,输了便在他们的脸上画乌龟,弄得这些人每个的脸上都挂着几只小乌龟。
这样不就顺眼多了,元诺心中偷笑。
“小舅子好手艺,画的真不错。”
远处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众下人你看着我的脸,我看着你的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待他走近,元诺才开口,说:“他们就是乌龟,乌龟就是他们。”
李承元粲然一笑,自顾自的说:“听闻你病了,特意来看一下,不过看你现在这样过的还不错嘛。”
“你要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吗?可好玩了。”元诺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两人各说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今日我来下聘,好心来这看你一眼,你却不领情。”
李承元叹着气,摇着扇子路过元诺身旁时,以扇遮面又小声说了句,“有事可找。”
既然他不方便脱身,那自己便来见他。
毕竟他还是很好奇元诺的葫芦里打算卖的什么药。
不料元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不肯让他走,“不行,你得陪我玩......”
那些下人大惊失色,李承元到底是个皇子,要是让这傻子冒犯了他,上头怪罪下来他们可担不起这个罪责,便都顾不得元诺还是他们的主子,把他拉了下去。
“殿下。”楚风跟在旁边,他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去查一下梁港这个人。”方才元诺拉他手的时候,在他掌心写了这个名字。
楚风得了令,直到晚上,才有消息回禀。
原来这梁港早年乃元府幕僚,后来身体出了问题才没再替元仲焕做事,可近些来,他儿子名下莫名多了好些不知来历的房产和铺子。
而厉害之处在于,这些房产铺子均在国都繁华热闹之处,别说普通人,就是皇亲贵族也不一定能在这短时间里买下这么多套。
虽然对方动了些手脚,掩盖了真正的购入时间,可细查之下还是可见端倪。
“看来,我们今日又得去一趟元府了。”李承元再次来了兴趣。
“又去,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楚风担忧的说。
“要的就是明目张胆,小心翼翼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此时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皆挂起了灯笼,城南的夜市也开始营业,正是热闹好玩的时候。
李承元坐在马车里思忖良久,他要扳倒元仲焕就要从他身边人下手,元诺可说是最好的人选。
而元诺先是引起他的注意,后又与他暗示,说到底也不过是有求于自己罢了。
一行人来到元府前,将门拍的砰砰作响,那管事的开了门,本想呵斥几句却见是三皇子等人,立马恭敬道:“参见殿下,殿下这是?”
“我来找我小舅子玩,赶紧叫他出来。”
李承元性格阴晴不定,有时觉得他吊儿郎当好说话,有时又蛮横无理。
管事的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来找元诺的,他一边请李承元等人先去前厅歇息,一边着人去禀告元仲焕。
“这种时候了叫人出去陪他玩?”元仲焕早已下了朝正在书房内忙着。
“可不是嘛,殿下说,如今正是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好玩儿的时候。将来又是亲戚,应该多多走动才是。”
李承元是出了名的不正经,可他们也没料到,两个没有交集的人怎么会一起出去玩。
“他们两个认识?”元仲焕有些惊讶地问道。
“据说是前几日在酒楼里相识的,今日白天在府中三皇子还说少爷身子不好,过去瞧了他。”管事的回道。
“那就让他去,另外派人跟着。”元仲焕吩咐道。
元诺被李承元带着逛夜市,为了装傻,但凡瞧见好吃的新奇的东西他便吵着要买,而李承元也超大方,一路不停的在付钱。
待玩累之后,李承元牵起他的手说,“这都不算啥,姐夫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儿。”
元诺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面上却一派天真的说,“好呀。”
“你真是乖死了。”李承元故意捏了把他那天真无邪的脸。
最后,拉着他到了一家青楼前。
楚风傻了眼,那有未来姐夫拉着小舅子逛青楼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元相的面子往那放,而且元家的狗腿子就在这盯着呢。
他还没开劝,李承元已经拉着人进去了。楼中老鸨是个会来事的,招呼了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过来,李承元随便挑了两个,剩下的便都赏了下面的人。
他们在里间,楚风等人和那几个狗腿子均在外间候着,姑娘们好酒好肉伺候着,原先那几个狗腿子还有些提防,可禁不住这些姑娘们娇滴滴地叫着“爷”,几杯酒吃下肚,早已忘了自己的差事。
李承元打了个眼色,那两位姑娘便起身将门关了起来。
“想必元公子也知道,这儿都是我的人呢。”
他学着元诺,做出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殿下学的一点都不像呢。”
他虽是装的,可他本身面容本就比同龄人稚嫩许多,加上眼神清澈,许多话从他嘴里出来都给人一种真诚不做作的感觉。
而李承民平时吊儿郎当的不太正经,越是装天真越是给人一种戏谑的味道。
“本殿下甘拜下风,真想看看元公子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殿下,你看哪?”
元诺果真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李承元望着那突如其来的脸,有一刹那愣住了,他别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说:“不看了,说正事吧。”
岑氏娘家邑阳侯府,自当年站错队伍伤了元气之后,一直是岑氏在暗中贴补,才勉强撑了下来。
偏岑彧长子岑珍又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酷爱赌乐,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的烂账。
“莫非岑家的烂账已经是个大窟窿,这批房产是为了给岑彧留后路的?”
李承元架着一双修长的腿,懒洋洋地摇着扇子。
“可是据我所知,我爹爱权多过爱财,府中产业都是岑氏在打理,这些年她为了贴补娘家早已把元家掏空,那还有这么多闲钱在国都购置房产。”
元诺一边说着一边剥了个葡萄往李承元嘴里送,李承元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可他见元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又好像觉得没啥。
“你这样吊人胃口,就是想趁机喂我吃东西?该不会投了毒在上面吧?”
李承元将那葡萄吞了下去,觉得味道还挺不错。
“啊?”元诺一脸无辜,“殿下今日请了我这么多东西,我总得回报一下。”
“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元相是我未来的岳丈,我凭什么要帮你去对付元家。”
李承元故作凶狠,语气不善的说着。
元诺“哦”了一声,又剥了个大大的葡萄丢在自己的嘴里。
“殿下若要卖我,又怎会费尽心思将我从元府里接出来。而且谁都知道,元仲焕一直以来支持的人是太子,就算他把女儿嫁了给你,他也未必会倒戈相向一个无权无势对于皇位毫无胜算的皇子。”
在前世,元仲焕虽然将嫡女嫁给了李承元,可依旧是太子党的一员。
后来他奏请圣上将他其余的两个庶出女儿皆嫁给了李初临做妾室。
“说得不错,那这梁港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承元盯着那颗没到自己嘴里的葡萄,竟有些惋惜。
“这批房产确实是岑氏在暗中操控,可却不是用来救济娘家,而是给元莹莹的嫁妆。”
元诺从袖中掏出方新的帕子将手中残汁擦净,“元家年年接济岑氏一族,早已入不敷出,如今岑氏唯一的女儿要出嫁,她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撑腰,便瞒着元仲焕大肆敛财。”
“你的意思是,这批房产最终会进入本皇子府中?”
“不错。”
若此事属实,就算不能将元仲焕拉下台,对其党羽也是种不小的打击。
“此事我会派人暗中调查,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元公子是如何知道我想对付元仲焕的?又怎知道我就会相信你?”
聊了这么久,二人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总得开诚布公地谈一下。
“元仲焕近年来把持朝纲,表面上一心为民,实则暗藏私心。他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排除异己,罔顾百姓死活。三皇子您宅心仁厚,心系万民,自然是要为民除害的。”
“少给我戴高帽子,说这么多也不过是阿谀奉承罢了,没意思。”
李承元收起折扇,似乎不愿再听他这些废话。
“殿下想坐上那个至尊之位,就必须要除掉元仲焕,而我可以帮殿下达成所愿。”
元诺终于不再兜圈子。
“大言不惭,别说我一介闲散皇子无权无势,举国上下皆有目共睹,父皇偏爱太子,大哥驻守边关亦军功显著,有他们在何时轮得到我。”
李承元没想到区区一个在别人眼中是个傻子的人,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正是因为圣上的偏爱,大周崩坏就在眼前。”元诺认真的说。
大皇子李睿忠十几岁便上战场,如今战功赫赫,只因生母出身卑贱,便封了个淮王着其长年镇守边关,且无昭不得回都。
边关苦寒,其麾下各部将领早已蠢蠢欲动,有拥戴淮王之势。
如今圣上体弱,太子根基未稳,朝中党派横生,关外势力又虎视眈眈,若皇上一朝病重,淮王放弃镇守边关回都争权,天下必会大乱。
“辅国大将军林申手握十万大军,有他坐镇国都,大哥未必敢乱来。”
“富贵险中求,真到了那一日,形势之下淮王未必还坐得住。”
前世就是因为淮王入都夺权,贸然撤离边关,才导致关外的乌卑族长驱直入,屠了边关数万人。
李承元放下折扇,开始审视眼前的这个人,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
他从来就不想当什么闲散皇子庸碌一生,可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一个从没打过交道的外人竟如此了解自己,还洞悉大周将来的处境,这份心思绝非一朝一日冒出来的。
元诺隐约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他端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小心翼翼地饮着,掌心却已经开始冒汗。
外间那两个狗腿子早已经被灌得烂醉,姑娘们也已经退下,楚风等侍卫早已无声无息潜伏在四周,气氛异常安静,有那么一刹那他只听到自己饮酒的声音。
“殿下明鉴,你我各取所需,可千万不要辜负在下的一片赤诚之心。”
他搁置酒杯,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张望着眼前这个已然变了脸的男人。
“少来这套。”
李承元霍然起身,反手将他的脑袋按在桌子上,低下头俯身贴在元诺的耳边说:“你说说,这样纯净明亮的一双眼睛怎么就长在了你的身上?”
他想用他,可却不是合作的关系。
元诺想从他这里讨得好处,必须由他来掌握主动权,可若是合作的话那就意味着二人是平等的关系。
元诺耳边吹着那热气有些痒,他想挠几下,可李承元力气惊人,他根本就动不了。
关键时刻,他顾不了这么多,抱好大腿才是紧要。
“殿下,在下忠心日月可鉴,若有欺瞒天打雷劈。”
他使出他的看家本领,晶莹的泪珠从眼窝处一滴一滴的滚落在桌子上。
“你......哭了?”
虽听说他在醉月楼里哭天喊地一整天,可到底也没亲眼见着,现如今见他真当着自己的面哭了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李承元松开手,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那顺滑得毫无褶皱的袖摆。
“合作便合作,元公子可要使出浑身解数为我办事才好。”
他这话含沙射影,可即便如此,元诺还是脸皮颇厚的点了下头。
屋顶上,杨果一脸疑问:“怎么他一哭,主子就心软了。”
楚风瞅了他一眼:“这叫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懂不懂!”
这样的嘛!
他喜滋滋的想着。
原来殿下吃这套,那以后要是自己犯了错,是不是只要哭几下流几滴眼泪殿下就会宽恕自己了?
唉,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元诺醉兮兮的和那两个狗腿子一起被人送了回来。
他一回来便被苏嬷嬷伺候睡下,第二日才听说那两个狗腿子被管事的一顿教训,也不知发落到那去了。院子里又是一片风声鹤唳,下人们盯他更紧了。
调查牵出了另一个人,此人名唤李乐,是岑氏的一个表亲,早年仗着和元家沾亲带故的关系,花钱在户部底下讨了个差事,整日浑浑噩噩和岑家那败家子岑珍一样只会花天酒地。
他能力不足,又好偷奸耍滑,许多事情都丢给旁人去做,人家忌惮他的来历也只敢怒不敢言。
此人在岑珍的授意下,打着元仲焕的名号肆意收受礼品和贿赂,再将这些财物折成现银交由梁港,由他来负责打理。
到时元莹莹出嫁,只说这是岑氏早年的陪嫁,一直在由梁港打理,这批房产便可悄无声息的随着元莹莹进入李承元府中。
且这批房产真正的购入日期也已被掩盖处理,就算有人怀疑也会因忌惮元家的势力而放弃追查。
锦衣卫接到任务后,第一时间着人去了梁港府上拿人,可谁知,梁港父子早已死亡多日,其妻女等人一概不知所踪。
杨乐被收监待审,据他口供,贪赃受贿皆是自己所为,并无人指使,所得赃款皆用于玩乐与还赌债,而梁港父子与他并无关系。
证据不足,连元仲焕的皮毛都碰不到。
“你爹他们此次出手迅速,会不会是有人在给他们通信?”
月挂枝头,院子里梧桐树高大的躯干在屋顶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当中坐着两个身姿飘逸的人。
“难说。”元诺有些睡意不足,脑子一片混沌。
此次上奏弹劾的御史是李承元找的人,而锦衣卫是直接听皇上调令。
要说有问题,除了年公公等近身伺候的内宦便只有锦衣卫了。
年公公。
元诺想起前世来,觉得应该不会是他。
可究竟是谁,他暂时也还不知道。
一来前世是李承元将元仲焕拉下马的,具体过程细节他并不是很清楚,二来时间太久远,对于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物关系他已经有些记忆模糊。
“就这?你就没别的话说了?”李承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元诺不方便出门,他又不能每回都像上次那样将人带出去,便只好趁着夜里人少时来寻他,又着人将他院子里的下人给全部放倒,想不到这般劳心辛苦才得到两个字。
“如果是锦衣卫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只需等着就可以了。”
此次皇上没有下诏刑部和大理寺去查这件事,而是派出了锦衣卫,说明他对元仲焕也早已不满。
因为要通过刑部和大理寺的话人多眼杂容易走漏风声,且审理耗费时间长。
李承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元公子,要是元家真出了事,只怕你也不能独善其身,杀敌一千也得自损八百。”李承元幽幽地道。
“人间这样苦,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呢。”
元诺轻笑着说,仿佛生死对他来说毫不重要,毕竟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哦,所以你也想拉着我一起?黄泉路上好做个伴?”李承元侧眸斜睨着他。
“殿下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元诺冲着他笑,笑中带着一丝羞涩。
李承元没瞧见,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你眼光不错,只要本皇子愿意,整个国都的姑娘都会为了我争得头破血流。”
远处,杨果小声嘀咕着:“主子又开始吹牛了。”
“可惜便宜了元莹莹那个死女人,是吧殿下?”元诺配合着问道。
“没错,竟然便宜了她。”李承元摸着下巴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堂堂一表人才居然配了个这样的女人,真是越想越令人生气。
他气呼呼地瞪了元诺一眼,仿佛元诺就是元莹莹般。
次日,元诺还在睡梦中,那些昨夜睡得极好的下人们已经起来做事。
院子里没人管他,他一直睡到中午饭前。
午饭后,他照常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院子外一阵骚动,师姨娘提着个篮子盈盈跨了进来。
她是元仲焕为数不多的侍妾之一,早年因岑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便纳了元诺的娘和另一位夏姨娘,生下元诺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元仲焕再没纳过妾。
除了元诺是个男孩,另一位夏姨娘生的是两个女儿。
而她是在元诺十二岁出了意外后才纳的,进门不到三年,已经意外小产两次,现肚子里又怀了个已经将近三个月。
这座破败的小院子,只有她隔三岔五会过来坐一下。
她将手中的篮子放下,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开始絮絮叨叨:“院里添了这么多人,怪不方便的。”篮子里是一双新做的鞋子,苏嬷嬷默默地接了过去,什么话也没说,似乎早已习惯。
“这窗棂可得叫人修一下,瞧着怪不顺眼。”
“小诺,这个被褥的颜色不太适合你,改日等我手中宽裕些便给你换一床新的。”
......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向元诺,而是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和他拉着家长里短,小到一只鸟儿摔到她屋顶上,大到已经好久没见过娘家的阿爹,所有这些琐事,她都平淡地叙述着。
元诺和往常一样没有搭话。
前世,她在第三次小产后,精神恍惚,最后郁郁而终。
走之前,她将元诺拉到跟前,伸手替他擦了脸上的污泥,“这府中实在太脏了,姨娘希望你不要沾染到这些。”
岑氏垂首跪在元家书房内,元仲焕手中拿着一沓房契,他一张一张地放到案几上,“这些年打着我的旗号赚的远不止这些吧?”
“老爷,妾身再也不敢了。妾身原也是想着给莹儿多置办些嫁妆傍身,才会一时糊涂犯下此等大错,求老爷宽恕。”她心中忐忑,一时摸不准元仲焕要如何处置自己。
“这些年来你贴补娘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过问你半句,我元仲焕一不贪财二不沉溺于女色,当年是在老太太的要求下,为了传宗接代才纳了几房侍妾,而将后宅交于你原是想着你这般聪明能替我分忧,不料却是瞧错了人。”
他语气平和,可他越是这样岑氏越是害怕。
“求老爷宽恕。”她不敢再为自己辩解。
“你是该清醒一下了,管家之权先移交给师姨娘,原先说好的禁足三个月不作数,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再踏出春晖堂半步。”
岑氏瘫软在地,这是要将她无限期软禁,尽管她还是元家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