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24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空门 主角：周衡 栾瑾
她翻看了两页之后神色淡淡地从精致的提包里拿出一副银边眼镜戴上。
“周衡怎么评价你的作品？”她一边看一边问我。
我诚实地回答“他说他觉得还好。”
“你画得细致，精美，但内容空洞，情节乏味，观赏性勉强及格娱乐性为0。”
她继续补充道“很难相信周衡从来没有告诉你真相，当然，我并不是专业的鉴赏家，但漫画的客群本来就不完全是内行人，你的作品我作为一个普通受众也能看出很多问题。”
我抿着唇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脸颊发烫。
她葱白的手指落在了页脚的一行小字上“2020年完结？我能看看你近期的作品吗？”
“好，好的。”
她一声令下我便像个摇尾巴地小狗蹲在抽屉旁一摞一摞地翻画稿，忙活得满头大汗。
“这是一个月前完结的。”
她接过册子看了起来并继续她字字锥心的点评“难以置信，近两年时间你都没有任何长进，真是虚度光阴。”
过去我一直被周衡的溺爱包裹着确实惰性很强，不思进取，连自己热爱的画画也疏于练习，她不喜欢我，瞧不起我，其实很正常。
“叙事混乱，逻辑不通，情节也单薄，或许你应该多读书，提升一下文学素养，画面勉强能看看，你考虑过扬长避短投稿杂志插图吗？”
我声若蚊呐“有，投稿过很多家，但……没有回音。”
“把稿件拿来我看看。”
“额，可是只有电子版，要不，我发您邮箱吧？”
她递给了我一记眼刀，从提包里抽出手机“加我微信。”
“好的。”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扫码添加她为好友，把画稿转发了过去。
她戏谑地念着我的微信昵称“不是小花猪是梅花鹿”
我羞赧地蜷动手指抠了抠手心。
看完我的几页投稿插画后她取下眼镜“看起来……还不错，我会向办期刊的朋友做一些推荐，但是如果这确实是垃圾，那么神仙也没有办法。”
她很严肃地注视着我“希望你是后进生，而不是无药可救。”
我本应该对她表达感激，但我紧张讶异得身体僵直，并且对她突然的示好感觉到困惑。
“带我去别处看看。”她和周衡一样都喜欢用命令的句式。
真令我不解，她究竟为什么能这样理直气壮要求我满足她恶劣的窥私欲。
虽然我心里不满，但面上还是个好拿捏的软蛋，还是乖乖地把她领到了厨房。
厨房操作台正对着一面宽阔的窗户，窗外天空湛蓝，和风徐徐。
她站在操作台前随手打开了吊柜，若有所思地看着里面整齐排着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锅具和调理用具。
“你们经常自己做饭？”
“是的。”
“你的拿手菜是什么？”
“额，是……那个，暂时没有，但是周衡说过我做的蔬菜汤好喝。”
她不太友好地轻笑了一声“了解了，置备的烹饪工具比专业厨师还齐全，周衡大概也乐在其中。”
她慢悠悠地踱步到小吧台旁指尖敲了敲光晕中闪闪发亮的咖啡机“我来之前原本以为你俩的日子过得槽糕混乱，房子乱得像炸过的战场，现在看来还像样。”
视线扫过墙边叶色翠绿的一排金边吊兰，她目光透出些许温和“花花草草照顾得不错。”
“出差一周，他为你准备了些什么？”
在我怔愣之际，她已经打开了冰箱。
看到里面挤挤挨挨排着的满满一冰箱食物和包装上对应黏上去的写好食用日期的防水便签，她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儿子为外人操劳她心里肯定会失落，也会对抢走儿子的坏蛋更加敌视。
为了避免她与我之间隔阂愈来愈大，我连忙解释“那个……我习惯提前安排好一周的饮食。”
“别自作聪明，我认识周衡的笔迹。”
被当场戳穿，我更慌张了，简直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刻人间蒸发。
她随意看了看食物包装上的日期，突然用手指着12月2日的便签，冷着脸厉声道“你今天没有吃饭，周衡定的今日份食物你没动过。”
我急得连连摆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起床脑子不清醒，就随便拿了点水果牛奶充饥。”
“你该向周衡道歉，你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另外，下午一点才起床的话，你的生活习惯太槽糕。”
我埋下头嚅嗫“我知道错了。”
“说实话，你在我这里离及格线差很远，我想找出你的发光点真困难。”她吸了一口气“毕竟周衡花十年时间也没能向我证明你到底哪点好。”
“就这样吧，再见。”她甩上冰箱门，冷着脸拎着包走了。
直到听到“砰”的关门声我才醒神，急忙追了上去，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冲过去按住了按键。
电梯门开了，我急忙迈进去，“我想来送送您。”
她没好气地把脸转向一边。
我面向电梯门站在了她左侧，看到门上反映出的我俩的形象我感到自惭形秽，她精致优雅每一件配饰都颇具品味，然而我土色睡衣搭大号短裤还及拉着狗头拖鞋，和她站在一起显得画面很不和谐。
我慢慢地跟在她身后到地下车库找到她的保时捷，看到她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后，我默默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她的车窗摇了下来，“过来。”
我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她递给我一只缠着暗金蕾丝缎带的靛蓝礼盒。
“差点忘了来意，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什……什么？我生日还没到。”
“我可不认为你生日那天会想看到我，所以，提前给你。”
她这是在和我示好吗，我脑子懵懵的，眼底有点泛酸。
“你别误会，我没有表达喜欢你的意思，十年了你都没有进行任何尝试，我想如果我不主动找你，大概我俩永远没机会互相了解。”
“我真羡慕你，永远不会体会到为人父母规劝逆子回头却无果的无力感。”
我呆呆地看着的车尾越来越远，她是专程来给我送礼物的是么？她不知道自己儿子出轨了？
我傻愣愣的目送被他的来电打断了，他的语气照旧冷冰冰“你出门干什么？”
大概他又发现共享地图上我的位置小红点移出了5号楼。
“我在地下车库。”
他不回话，在等我继续解释。
我原本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阿姨来过的消息，但看样子我没得选。
“嗯……阿姨刚刚离开，我送送她。”
他大概在家里同步监控视频中早就看到了，对此显得一点不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周到，她为难你了？”
“没有，她送了我生日礼物。”我没出息地兴奋得尾音上挑。
“别磨蹭，快点回去。”
“哎你先别挂电话！”
“怎么了？””
“我觉得阿姨有可能，会接受我……”我话越说越小声。
“挂了，我还有个会。”
屏幕显示通话结束，尽管被他冷漠地推开千万次，我还是会感觉到难受，那些和他一直通话到耳朵发烫也不愿意挂断的日子似乎真的修复不了了。
在等电梯时，令我印象很深的12楼住户站在了我的右前侧。
有机蔬菜餐厅外的黑外套男人留下的阴影刚刚变浅淡点，现在又再度碰见12楼的男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好累。
他手腕上还戴着那只周衡同款的蓝墨深海系列腕表，也许这和我其实毫无关系，但莫名地刺痛了我。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无名指上铂金戒流动着微光，随意慵懒地捏着一封质感奢华的百年校庆邀请函。
磨砂感墨色纸面上烫金的logo我再熟悉不过，国内顶尖的高等学府，就在我就读的艺术学院同一个大学城，也是周衡的母校。
我看到那个logo不由得脑袋空白了数秒。
两个青年才俊就读同一所学校，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而且是上下层，戴着同一款腕表，如果这也是巧合的话那简直荒诞至极！
或许我才是周衡的那个意外，既鄙贱又多余，我居然还奢望着周衡的母亲接受我，如此悬殊的差距摆在眼前的时候，我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自己。
“你不进来吗？”他站在电梯里伸手帮我按着开门键。
我醒过神，拖着承重的脚步挪进电梯里。
电梯门会很快合上，性能先进的电梯会高速上升，我试探的机会稍纵即逝……
我问他：“T大计算机科学系？”
“不是，我学心理学。”尽管观察别人的行为很失礼，我问得也没头没尾，但是他仍然很温和地回答。
我试探地补充“我有个朋友也是T大毕业的。”
“朋友？”他转头视线落在我脸上，很浅地笑了一下或许这笑里还藏有轻蔑的成分。
大概在他眼里我是个虚枸“朋友”、惯爱吹嘘和攀扯关系的人精。
“是的，我…朋友是09届的。”
电梯稳稳停住，他走出电梯门，背着身向后挥了挥手中的邀请函回答我“那太巧了，我也是09届。”
不同系也可能会走在一起，即使不同学校也可能，就像我和周衡一样，因缘际会是很神奇的事情。
所以周衡总是很忙周末不在家是因为他，感到放松、自由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他们一起喝咖啡，有好多共同话题，品味身材都相似今后在一起可以混穿对方的衣服……
我曾经觉得奇怪周衡没开车的下雨天也不会被淋湿，其实是因为他俩就住楼上楼下吧，会有人载着周衡直到地下车库不让他外套沾一滴雨，他俩也许还会在下午七点前在12层抓紧时间亲热缠绵一会儿，而那时候我还在家里哼哧哼哧煮那些最终会被倒进垃圾桶的蔬菜汤，周衡为我带回来的甜皮鸭、鲜花饼……也许未必是想哄我开心而是因为心里愧疚或者觉得我可怜。
我甚至怀疑周衡现在不是在开会而是就待在12楼，我心情复杂地登陆微博小号准备看看他有没有像以前那样晒他甘之如饴的偷情日常。
还好，他并没有，我默默地长疏一口气，感谢他饶我这只笨鸵鸟一命。
我切回原账号，意外地发现罕见地收到来自一个黄v“青空书生”的一连串私信。
“不是小花猪是梅花鹿先生您好。”
“我是青空出版社的编辑，请问您有将画稿商业出版的意向吗?”
“看过您很多作品，尤其喜欢生命树和月宫，您描绘的画面很美，如果没能让更多人看到实在太可惜……”
“我们出版社和止雨美术院有合作，现在正在筹备教材，很希望能把您的作品收录进去……”
难道我的画其实会被人喜欢?并不是不堪得一文不值?
我有些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但就冲他打对了很少人能打对的我的昵称，我选择相信他。
我现在比过去的每一刻都渴望能得到认可，渴望抓到机会在自己身上添一处闪光点。
我立刻回他“我！非！常！愿！意！”
青空书生几乎秒回“太好了！可以加个微信我们详聊吗?”
我简直受宠若惊，被戴绿帽的郁闷都淡了两分。
加了好友后，聊了一会儿我发现他对我发布在微博上的画稿如数家珍，几乎算是了如指掌，不仅如此他居然还夸我坑掉的连载漫画情节非常精彩，他熬夜反复看过好几遍，并且一直在等我更新。
“可是有人说我的漫画情节枯燥，逻辑混乱。”
青空书生：“???怎么会！简直胡说八道！我一直在等艾德重生，然后复仇去砍掉尼欧爷爷的殷桃树……”
我有些心虚，有点自我怀疑，但更多的是莫名奇妙的终于有人懂我、遇到伯乐的畅快。
我伸出食指冲着周衡的微信头像戳了戳，小声嘀咕“你不喜欢，阿姨不喜欢，但自然会有人喜欢。”
“商业出版的话，我会收到版权费吧？”
青空书生：“当然，保守估计我们会印刷大概2万本，今后大概率会不断再版，至少可以给到您六位数！不过您还有存稿吗，目前来看您发布的作品数量还不够填满教材里的范例展示版块。”
我有种预感：情场失意，事业得意，我马上会靠自己的画笔赚得第一桶金，让周衡和周衡母亲对我另眼相看。
拿到版权费，我设想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