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他们从教学楼下来，走到了那颗榕树前，那颗榕树没有被风吹过也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这下华涟算是明白陌夙尘的话。

这颗上百年的榕树成精了。

一名年纪颇大，个头不高的老人从地上浮了上来，他的下半身融在地面上，一看就知道修为不高。

华涟对树精有些特殊情感，看见他原本想要报仇的心思顿时就没了。

“上仙大人，恕我来迟，我法力低微许久才能幻化一次人形，见谅。”老树妖行礼道。

“无妨，你上次抓华涟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陌夙尘问道。

“是。华涟大人，得罪了。”老树妖又向华涟行了礼。

华涟摆手：“算了算了，我也没真生气。”不对，他当时确实是真生气了。

陌夙尘眼含笑意回头看了眼华涟，没说话。

“这所学校创校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在大约十几年前，那栋办公楼有天傍晚忽然起火，有两位女老师不幸离世，但学校为以后的招生考虑，就没向外界提起有女老师被火烧死的事，学校给了家属很多抚恤金，家属也答应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影响学校声誉。”

“火灾过火检查，说是电线老旧短路才起火，那任校长就把办公楼重新装修了一遍，把那间两名女老师烧死的房间用水泥封了起来。可那两名女老师的魂魄没被家属召回去，又因为还很年轻就被烧死怨气极重，时常半夜在学校游荡，就连白天学生们也都被影响。”

“当时的校长请来一名年纪大约七十多岁左右的道士，他没办法处理只能暂时先用符咒封印起来，也担心符咒会很快生效，就在我这里做了法，让所有的魂魄都无法进入学校，被封印在办公楼三楼的冤魂也就不能出来。当时我已有了形体，他能看见我，让我时刻留意着。”

“原本那两个冤魂会一直被困在里头的，没想到这学校的小孩竟然向两名冤魂祈愿，冤魂苏醒又开始搞事情，对吧？”华涟紧接着说道。

“不错！不知道是谁教学生此等邪术，而偏偏那两名女老师都很疼爱学生，最见不得打骂学生的老师，再受了学生祈愿的影响，就连白天她们都能害人。”老树妖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华涟思索了一番，忽然想通：“我明白了！那个人先是教小孩招魂，但他没想到学校这里有颗榕树结界，被招来的魂魄都挤到了防空洞里出不来，他原先应该是想让那两个厉鬼吃小孩招来的魂魄的。这个计划失败后，他打听到这所学校的师生关系并不好，所以就给了小孩道具，让小孩向两个厉鬼祈愿，一个小孩的力量可能没怎么样，但是越来越多的小孩开始向厉鬼祈愿，厉鬼从小孩哪里得到了力量，开始杀害学校老师，如果她们成功了，她们就会拿走小孩的魂魄作为交换，那个人在来收走厉鬼，为自己所用。”

陌夙尘赞同地点了下头：“不错，华涟真是聪明。”

“那当然！好歹在两千多前年我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妖怪。”虽然现在连肉身都没了，可智商还是在的。

“上仙大人，华涟大人，小孩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利用，求你们一定要救他们！”

华涟却切了一声：“无辜？就算是有人教他们可以向厉鬼祈愿，可是祈愿的内容也是他们定的，他们想杀了自己的老师，也是事实。不过这里老师也确实不怎么样，死了也活该，可真要说无辜，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谁无辜吧？”

老树妖被华涟说的竟然一时无言以对，他把目光转向了陌夙尘，却发现陌夙尘也默默地赞同了华涟的说法。

“可……可是……他们还都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孩子杀人不用负责任？我当年也还是个孩子呢，不一样被关了两千年。”华涟也觉得自己很无辜，摊手。

陌夙尘叹了口气，伸手掐了掐华涟的脸颊：“别胡说，这怎么能一样。”

华涟摸了摸自己被掐的脸颊：“对，不一样，凡人怎么有资格跟我比。”

“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陌夙尘道。

老树妖松了一口气：“多谢上仙大人。”

“不用，这么多年你也辛苦了，好好修炼吧。”

“是。”应完，老树妖就有沉回了土地里。

华涟最后撇了老树妖一眼：“一点也不像……”

“嗯？像什么？”

“没什么。那两个厉鬼你打算怎么处置？”

“超度。”

“又超度，反正都是厉鬼了，不如我……”

陌夙尘看了眼华涟，那眼神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华涟吞了吞口水，看向其他方向：“超度吧超度吧，挺好的，打打杀杀的多不文雅。”

他们回到办公楼下，陌夙尘准备上去前问道：“华涟是在这等我，还是跟我一起上去？”

“在这等你，我才不要上去，听说烧死的人特别难看，我害怕。”华涟只不过是懒得再跑一趟，而且也不喜欢上面那股臭味。

陌夙尘轻笑一声：“好吧，乖乖等我别乱跑。”

“嗯，知道了。”

陌夙尘独自上了楼，华涟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抬头望着天空，深蓝色的，在这片天空的更顶端就是天界。

华涟仔细想了想，他应该去过天界，在脑海中有零星的片段告诉他天界很漂亮。云烟缭绕，四季都有花朵盛开，而天界的神仙一个个也都长得格外很好看。

只是那里好像很安静，就像陌夙尘一样都喜欢安静。

他到底是为什么被封印了两千年呢？他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做的很不得了的事。脑海中的画面很凌乱，但充斥着凡人的哭喊恐惧的面孔。

然后他就被封印了，不过以他当时的妖力，封印他大概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其实好像也并没有，也有可能是因为很多都记不起来的关系，如果记起来了，说不定还是会生气的。

忽然，一阵风吹过了华涟的发梢，华涟警惕地转头看去，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名男人。

他的头发到肩膀，一直眼睛被刘海遮住，另外一只眼睛正盯着他看。

华涟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没来由的觉得恶心。

华涟站起身，拿出了佩剑指着他：“你是谁？”

男人勾起了嘴角：“我只是个普通人。”

华涟轻哼了一声：“你当我是瞎的？普通人？你吃过的魂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吧？一身的臭味。”

他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吃过多少魂魄，可这个男人却看不出来，他闭了闭眼睛依旧笑着：“不食魂魄你又如何有更强妖力的？”

华涟看他的目光满是不屑：“爷是天生的，你有什么资格跟爷比？”没错，他一出生妖力就异常强大，所以他也从来不会用食魂魄这种方式修炼，平常也就是说说而已。

“我知道，你叫华涟对么？跟着我吧？我们一起修炼，我可以让你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男人朝华涟伸出了手。

华涟的头忽然疼了一下，这话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从前似乎也有一个人这样跟他说过。

他想不起来了……

华涟晃了晃头：“爷现在想要你死！”说着，华涟拿着剑就冲了上前。

但那个男人很轻松地躲开了华涟的攻击。

华涟现在的妖力大概不到从前的三成，对付稍微厉害些的妖或是道士，他一定讨不到便宜。

他不傻，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普通上，他身上散发出的邪气就像是黑雾一样，缠绕在他周围，在这黑雾中，华涟甚至能看见被他吞掉的魂魄的影子。

“华涟，我觉得我们才是同道中人。”

“呸！谁跟你同道？我是妖！你个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你走什么道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华涟拿剑指着他，并没有在继续攻击他的打算。

华涟知道现在的自己跟他打一定吃亏，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男人收起了笑容：“既然说不听，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男人身旁的黑雾立刻朝着华涟袭来。

华涟拿着佩剑砍那些黑雾，可这黑雾几乎无孔不入，华涟不小心就吸了几口，他咳嗽了几声。

黑雾趁此机会束缚住了华涟的手脚。

男人得意地把华涟拉到跟前，伸手抬起了华涟的脸：“早点听话不就好了。”

“哦？是吗？”华涟睁开眼睛看着他，原本漆黑的眼睛变成血红色。

华涟瞬间就挣脱了黑雾的束缚，顺手给了男人一下，但男人立刻跳开，被他躲了过去。

刚刚被吸进去的邪气被华涟吸收了，这种感觉还真是舒畅，只是他不太喜欢自己被邪气沾染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普通的妖。

男人看着华涟被邪气缠身，红色的瞳孔带着嗜血的魅惑，修长的身影被月光穿过，被玷污的美感，让他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紧，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无法呼吸。

这才是他追求了这么多年最想要的啊！那些冤魂厉鬼，还是山精妖魅，一百个一千个也比不上一个华涟。

“华涟……”男人的声音颤抖，原本书生气俊朗的外貌现在看过去有些扭曲。

华涟看向他，觉得这个男人大概是修邪道修疯了吧。从前他也见过不少这样的凡人，没什么稀奇的。

凡人总是喜欢追求一些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最后死在了自己手上。

陌夙尘超度完厉鬼从办公楼下来，看见华涟和那个男人皱起了眉头，不到一秒就来到了华涟的身边。

那个男人有些忌讳陌夙尘，看见他立刻就离开了。

“华涟，你吸收了邪气？”陌夙尘的眉头皱的很紧。

“对啊，不过就一点，应该没关系。”华涟还笑着比划了一下。

陌夙尘叹了口气，施法驱散了华涟体内的邪气。邪气一被陌夙尘驱散，华涟立刻感受到妖力从他手上流失的失落感。

“刚刚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教小孩招魂和祈愿的人，是个修邪道的男人，一身邪气，不知道吃了多少厉鬼。”华涟把佩剑收了回去。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跟他去修炼，还有要抓我走。”华涟摊手，“可惜爷没本事，差点就让他得逞了。完了完了，爷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陌夙尘心疼地看着华涟：“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让你离我太远。有没有受伤？”

刚刚在办公楼里，因为怨气太重，他超度时必须集中精神，以至于忽略了外头的情况。

“当然没有，他还伤不到我。那边的两只厉鬼怎么样了？”

“嗯，已经超度了。”

“那些东西放着不管没关系？”华涟问道。

“如果华涟不累可以找出来，烧掉。”

“我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子。”华涟也只是好奇。

“嗯。”

陌夙尘带着华涟来到了那片空地前的铁门，在一颗树下，他们发现了许多只有拇指大小的稻草人，上面贴着纸条，有的写郑老师的名字，有的写的是陈老师的名字。

华涟捡起来看了看，做工一般，但能从指尖上感受到稻草人上传来的邪气。

“那个男人把邪气注入进稻草人上，在给小孩，让小孩下咒，这办法都能想的出来，还真挺厉害。”华涟手心燃起的火焰，把稻草人给烧成灰烬。

陌夙尘看着华涟手心的火焰是偏蓝色的，就知道他的妖力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华涟。”

“嗯？”

“我们去接花烛，一起回家吧。”陌夙尘握住了华涟的手，熄灭了他手中的火。

他们回到了保安室，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花烛卷缩在保安室的藤椅上睡着了，被陌夙尘抱起来后，它也就微微睁了下眼看了一下，又继续睡。

到家后，陌夙尘把花烛放在地上，花烛走回食盆前吃了点猫粮，又喝了水，接着继续回窝睡觉。

华涟觉得自己是真的干活了，一头栽到了沙发上，随手开起了电视机。

陌夙尘先给校长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校长沉默了一下：“抱歉，没跟你说实话，但这也是为了学校的声誉考虑，希望你也能保密。”

“没关系，事情都处理好了。在医院的老师情况如何？”

“嗯，我去看过，都不要紧，郑老师伤的比较重，医生说要留院观察。”

“校长，这次过后你或许应该提醒老师们对待学生的态度与方式。”

“我明白。这次的款项我稍后就打给你，感谢你的帮忙。”

“嗯。”说完，陌夙尘挂上了电话。

陌夙尘从阳台回到了客厅，见华涟正瘫在沙发上，而小黑小白一个在给华涟捶背，一个在给华涟捏腿。

“华涟大人您辛苦了。”在捶背的小白道。

“华涟大人是不是一下就打倒了那个男人？”小黑问道。

“这倒是没有，上仙大人教导不能随意杀生，所以我就放了他一条生路。”

“哇！华涟大人好厉害。”小黑小白异口同声道。

陌夙尘轻笑，想来华涟应该是已经把故事说的很精彩了。

“华涟。”

“嗯？干嘛？”华涟正趴着跟小黑小白吹牛，听见陌夙尘叫他，抬起头。

“今天出门跟你说过的，买车的事。”

“哦。我比较喜欢地铁，买地铁吧，今天我们坐的那辆就不错。”华涟随口说道。

“……华涟，我们还是看看车吧。地铁的事，以后再说，好吗？”陌夙尘相信，再让华涟多在人界待一段时间，他一定会明白地铁是不能买的。

华涟坐起身：“好吧。”

陌夙尘从房间里拿出了平板，也坐到了沙发上。而为了看的更方便，华涟靠在了陌夙尘的胸口，躺在他怀里。

陌夙尘用划着屏幕，把车型给华涟看。

只不过华涟乍看之下好像都差不了多少。

“这个，这个是什么？”

“这叫宝马。”

华涟皱起眉头：“这长得也不像马，为什么叫宝马？”

“……看车型就好，喜欢这个？”

华涟摇头：“不喜欢，扁扁的，跟棺材似的，太挤，下一个。”

陌夙尘又继续翻，他们看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华涟才勉强选中了一辆商务车。

“嗯，那买就这个。”

华涟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陌夙尘低头望着怀中的华涟轻声询问道：“困了？”

“嗯。”华涟又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华涟总觉得自己的精力大不如从前了，容易累，又容易困，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这或许也跟自己只剩下三成的妖力有关吧。

变得如此孱弱的自己让华涟心里不太舒服，可是……

他抬头看了眼把自己抱起来的陌夙尘，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总有一天他会恢复的，现在的他，最多的就是时间。无论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他都等得起。

“陌夙尘。”

“嗯？”陌夙尘把华涟放在床上，疑惑地看着他。

华涟撑起上半身，把嘴凑到了陌夙尘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听到后的陌夙尘瞳孔紧缩，嘴唇微启，神情很复杂。他捧起了华涟的脸颊，也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嘘，我也是。”

华涟露出了少年气的笑容，那笑容在陌夙尘看来格外灿烂，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回到了两千年前，那时的华涟也总是这样看着他，那样的笑容让原本毫无生机的天界也增添了一些趣味。

他想就这样带着华涟藏起来，不让天界发现他们的秘密。

男人从学校出来后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开着车到了一座山上。

他把车停在了半山腰，徒步往上走，来到一块石碑前。

那块石碑没有刻字，只有孤零零的一块石碑，看起来毫不起眼。

“逐苍大人。”男人跪在了石碑前。

“陆擎，事情办的如何？”

“抱歉，逐苍大人，原本要献给大人的两只厉鬼被一个道士超度了。”

“哦？”逐苍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陆擎依旧表无表情地低头道：“那名道士应该不是普通人，他身边跟着一名妖灵，名叫华涟。”说完，他抬起了头。

“华涟……你见到华涟了？他怎么样？”逐苍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呼喊过他，只有一次得到了回应，他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

“虽说是妖灵可没了肉身只有魂魄，法力在我之下，他现在没有一丝邪气，或许已称不上是妖。”

逐苍轻笑了一声：“呵，法力在你之下？那时的华涟能跟吾平分秋色呢。”很强却很单纯的家伙，在这世上他只见过华涟一个。

“逐苍大人，华涟身边的男人是谁？”

“大概是陌夙尘吧。还真是个不要脸的上仙，居然还敢来找华涟。看来华涟真的想不起从前的事了。”

“上仙……”陆擎的脸色变了变。

“做好你该做的事，想碰华涟你还不够资格。”

陆擎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逐苍是怎么知道他要抓华涟的事的，可现在如果反驳……

“抱歉，我原本只是想多一个帮手，顺便带他来见见您。”

“是吗？”逐苍当然不相信，凡人的野心比天还大，尤其是现在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男人。

“逐苍大人……”陆擎似乎还想要解释什么，但被逐苍打断了。

“好了，做好你的事，这结界困不了吾多久，待吾出去，定要给天界的神仙们一点颜色看看。”

“是。”陆擎应完起身下山。

这晚，吹过山间的风异常萧瑟，原本吵闹的虫鸣声也全部安静了下来，静到能听见落叶坠地的声音。

许久后，不知从何传来一声叹息，很轻很轻。

白天，陌夙尘到学校上课，下午两点多左右，华涟醒了过来，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呆了一会后，飘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继续躺着。

外面的阳光照在窗帘上，华涟看着总觉得外头应该很热，虽然现在魂魄状态的他还感受不到外界的温度，但大致能从其他方面感知到。

小白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冒着热气，他看了一眼没打算喝。小黑见他一起床就兴致缺缺的模样，回头看了眼小白，大概是在用眼神交流怎么样能让他打起精神。

“华涟大人，您上次给我们买的衣服我们很喜欢，您可以再给我们买一套吗？”因为就在几天前，华涟的爱好还是网购，所以他们觉得这样或许能让华涟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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