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17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若无华 主角：慕凛 萧玘
萧玘的车停在了一家大排档旁边，慕凛的嗅觉很好，隔着车窗玻璃都能清晰闻道食物的诱人香味。
他回头看了一眼，萧玘已经打开车门在拿伞了，他猜想他大概是要带他去那里吃饭就也要开车门。
但萧玘面部表情地丢过来一句：“等着。”
慕凛乖乖坐着没动，看着萧玘从车门里面抽出雨伞打开，再绕到副驾驶来给他开门。
雨伞很大，两个人刚好带的下。
慕凛抬头看了一眼萧玘的侧脸，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简陋的地方，眉心起了一点褶皱。慕凛纠结要不要跟萧玘说“算了，不吃了”的时候，萧玘进去已经跟老板娘点了两碗牛肉面在扫码付钱了。
大排档附近有个工地，现在恰好是工人们下夜班的时间，小小的店铺里面挤满了人。幸好，他们运气好，刚进去就有一桌人吃好了，留下了四个大碗、两个啤酒瓶和一些纸巾，老板娘正忙还没来得及收。
萧玘抬步走过去坐下，慕凛跟着坐在了他对面。相视无言，气氛有些尴尬，萧玘兀自拿出手机看财经新闻，慕凛则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碗筷。
萧玘忽然抬头看过来，慕凛有点心慌，怯怯问：“怎么了吗？”
“没事。”萧玘看着那些油腻腻的碗，犹豫一下放下了手机也要帮着慕凛一起收拾，但是慕凛连忙制止：“你别动，我来就好啦。”
萧玘的手能弹得了钢琴，能写出很漂亮的钢笔字，但是，但凡跟厨艺有关的他就做不好，往常在家里做饭洗碗亦或是其他家务都是慕凛一手包办的。
慕凛收拾好的时候，老板娘正好拿着抹布过来，她看到碗被叠成了一摞，汤勺和筷子都斜在最上面一个碗里，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太忙了，收拾晚了，抱歉啊，还有啊谢谢这位小姑娘。”
从来没有客人会主动帮忙收拾碗筷的。
“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生。”慕凛红着耳朵把脸侧的鬓发拂到了耳后。他有一头漂亮的及腰长发，生人若是只看他线条温柔的侧脸很容易把他认成女生。
“哦，是男生啊，生得真漂亮。”老板娘把桌子擦干净，由衷地夸赞。
慕凛笑着回应：“谢谢。”
他是一只狐狸，原形并不好看。因为血统问题，他白色的身体上面有三块大大的黑色斑块。但是，他的人形非常出众，要不然他不可能在美女帅哥遍地的影视城里脱颖而出，轻松得到有台词的配角来演。
牛肉面端上来，慕凛再次向老板娘道谢后就忙不迭夹起一筷子呼呼吹着吃下去。
“好吃，你快尝尝。”慕凛自己尝过之后才敢建议萧玘下筷。
萧玘默不作声地吃起来，没有理会慕凛。
吃了一会儿，慕凛拿筷子轻轻扒拉着面条，试探着道：“明天又是礼拜天了，你有没有什么行程安排呀？”
其实他想问的是萧玘能不能陪他去一趟WSA（(World supernatural administration世界超自然生物管理局，简称WSA，职能：世界范围内，负责管理建国之前成精的妖怪等超自然生物。），一个礼拜前萧玘带着他去办理了身份登记，并且注射了基因溶解酶，这种药剂可以让他体内的灵力消散，让他的身体变得和普通人类别无二致，但是药剂的效力只是暂时的，每隔一个礼拜就得重新注射。
“没空，你自己去。”萧玘头也不抬地说道。
慕凛抿了抿唇，表现地很懂事：“哦，好的。”
他其实很希望萧玘能陪他去的，WSA是个对他很不友好的地方，基因溶解酶也很可怕。
上次去的时候，工作人员按照流程抽了他的血检验血统，报告单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指着上面的“E”问萧玘，“先生，这只狐妖的血统是最低等的‘E’，您确定要成为他的监管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眉头是皱着的。
狐妖往往修为越高，血统越纯正，修炼出来的人形就会越漂亮，为了更好的在人类的世界生活，它们会和人类中的精英缔结平等契约。
而这一只，年轻且血统低劣，却漂亮地出奇。更诡异的是，他找到了一个人类精英中的精英做自己的监管人。
“确定。”萧玘目光复杂地看了慕凛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好的，先生。”不同于对慕凛的嫌弃，工作人员对萧玘非常恭敬，而且热心地提醒一句：“如有需要，您可以随时来这里解除监管关系。”
“嗯。”萧玘淡淡应下。
工作人员很快将数据登记入库，把证件办理好——一张身份证和一个户口本。
检验报告上血统那一栏的“E”让慕凛很受伤，但是指尖轻轻抚过户口本上监管人那一栏萧玘的名字时，他感到由衷的开心。
正当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他浑身一缩。
“怎么了吗？”他缩着脑袋，看看工作人员，又看看萧玘，他们脸上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好像方才那一声不是惨叫只是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轻响。
“也是来办登记的，打个基因溶解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登记窗口的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解释。
慕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乎稍稍安心，但他还是很害怕，于是对萧玘说：“证件都办好了，我们回家吧。”
萧玘不为所动，接着就听工作人员说：“等等，你也要打。”
慕凛的心脏漏了一拍，他询问地看向萧玘，期待着他能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但是萧玘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工作人员递出来的单号，然后根据指示牌带着他去了注射室。
在注射室的门外，他听到压抑的呜咽，大概是刚刚惨叫的那只妖被堵上了嘴。
“可以不打吗？”慕凛很害怕，恐惧之中带着一点希冀。
“你说呢？”萧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为了陪慕凛来这里一趟，他推掉了两个重要会议，现在慕凛还要为这些小事扭扭捏捏，唠唠叨叨，他很烦。
慕凛最终还是走进了注射室。
四个身材魁梧的人类把他按在手术床上，医生拿着粗大的针筒靠近他，缓缓将针孔扎进了他的脖子。
很疼，但是更疼的还在后面。
妖之所以能成为妖，是因为长期的修炼是它们的身体里具备了全新的基因，基因溶解酶在注射进妖的身体之后，会将那些不同于人类的基因吞噬、清除，使妖失去灵力，变得和人类一样。
药液慢慢进入身体，慕凛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他想喊疼，但是他嘴里被塞上了毛巾，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等药液注射完，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丝缎般顺滑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他的脸上、脖子上，那都是他的冷汗。
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像搁浅濒死的鱼大口喘息着。
“‘E’级的啊，这么差的血统真是少见。”医生嫌弃地嘟囔着，似乎慕凛血统低劣是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快走吧，快走吧，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慕凛扶着床板下地，接过医生签了名盖了印章的单子之后扶着墙缓缓走了出去。
萧玘总是很忙，看见他出来，收起电脑，结束了视频会议，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凛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他只是撑着最后一点体力跟在萧玘后面。
当初修建的时候也许是为了气派，WSA大楼的前面有六十六级阶梯，每二十二级为一组，每组之间设有大约三米宽的平台以供人稍作歇息。
这个设计看着确实非常气派，但是很不人性化，不管是上去还是下来都不方便。
慕凛下了十几级就难受地停下了脚步，眼皮越来越重，明明是大中午，但是他看到的天已经发黑了，这是晕倒过去的前兆。
“阿玘……阿玘……”慕凛扶着阶梯的扶手一点一点躬身瘫坐下去，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萧玘驻足回望的脸庞。
那之后，他昏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因此，他对WSA存着深深的心理阴影。
……
慕凛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面，他知道萧玘很忙，所以他理解萧玘。
不就是打枚针吗？他自己去也没问题的。萧玘要赚钱养家已经很辛苦了，他要做一只不给萧玘添乱的小狐狸。
就这样自我安慰着，他突然注意到左前方一桌三人不时向他看过来，那目光灼热地令他不适。他把领口拢地紧了些，还把肩后的头发拨到前面来遮挡。
萧玘注意到了他的反常，扭头往自己斜后方看了一眼，默默把碗挪了个位置，自己也跟着坐着过去，这样的话他就处在慕凛对角线上，颀长的身影刚好能把慕凛挡个完全。
慕凛怔了一下，嘴角多了点笑意，其实萧玘还是很关心他的，只是平时太忙了才会没空陪他。
吃完面，把筷子在碗边上摆正放好，慕凛擦了擦嘴。萧玘拿上了雨伞，二人正准备离开，一行五人却突然闯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风衣，带着一模一样的墨镜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慕凛害怕地往萧玘身边靠，萧玘则侧身挡在了他面前。
小小的排档里面气氛一时间凝滞了，老板娘害怕地躲在厨房里面不敢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外面的情况。
五人中领头的一个拿手机对比了一下，指着刚刚看慕凛的那几人道：“就是他们！”
他身后四人立时冲了上去，再后面慕凛就没看到了，因为萧玘把他按了下去。
“躲好！”
他没有抬头，听话的缩在桌子底下。一时间，老板娘的尖叫、桌椅反倒的声响、人们的脚步声和外头的雨声混杂在一起，乱的像炖了锅大杂烩。
萧玘好像也跟着他们抓人去了，慕凛听见动静消停之后试探着站起来，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萧玘的身影，他顿时慌了，很怕萧玘又把他丢下，但是车还在门口停着，萧玘应该还会回来的。
慕凛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伞撑开跑出去，昏黄的路灯灯光照不亮幽深冗长的马路，一人、一伞、一车，这便是道路上的全部。
“阿玘！阿玘！你在哪儿呀？”他紧紧握着伞柄，立在空荡荡的道路中央翘首以盼。
有数人的脚步声过来，但都不是萧玘。
“副队长，抓到了两个！”是刚刚那伙人。
楚青山冷冷扫了一眼他们抓到的那两个，带着责难的语气问道：“还有一个呢？”
“跑……跑了……”下属低着头不敢和楚青山对视。
楚青山身上的凛冽气势一下子炸裂开，慕凛敏锐地感觉到他很生气，怕被误伤便连忙退了两步，后背倚靠到了车身上。
他的小动作使得对方注意到了他，对方拿出一个小小的仪器朝向他，大概是检测类的东西。
“嗯？狐妖？”对方一眼看穿了慕凛的身份，步步逼近，慕凛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他现在没有灵力，但是以他的能力，对付眼前的五个普通人类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怕给萧玘带来麻烦。
“离他远点，他是我的人。”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后，随之而来的是萧玘一贯冷漠的声音。
“阿玘。”慕凛低低唤了一声，忙不迭把伞带在了他身上。
萧玘手里还提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的，要不是还有呼吸，慕凛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他把人用力掼在楚青山面前，冷冷道：“这是你要的人，拿走不谢。”
把副驾驶车门打开，萧玘接过伞朝车子努了努下巴，示意慕凛上去，自己则绕到另外一边收起伞要上驾驶座。
“等等！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楚青山摘了墨镜，在后面叫他。
萧玘闻声驻足，没有回头。
楚青山咽了口唾沫犹豫道：“你是暴风……”
“不认识。”萧玘打断他的话，快速上车发动引擎离开。
慕凛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楚青山正立在雨中望着他们的车影，神情仿佛是怅然若失。
次日清晨，慕凛早早起来给萧玘做好了早餐。
冰箱里的食材已经没剩多少了，他就做了蛋炒饭，再配上温热的牛奶。刚把早餐在桌上摆好，萧玘就过来了。
萧玘的生活作息非常规律，早上六点起床，在健身房待到七点，冲澡之后换好衣服就会到餐厅来，一边看财经新闻一边吃早餐，七点半出门，八点准时到公司打卡，活脱脱一只标准的社畜。
“冰箱里又没东西了？有空去趟超市吧。”萧玘头也不抬地说。
慕凛不仅很擅长厨艺，而且非常从来不浪费食材，每次冰箱里快没东西的时候慕凛就会把剩下的所有炒成一盘“群英荟萃”的蛋炒饭，然后再去超市采购一波。
一般这个蛋炒饭是给他自己的，但是昨天他回来晚了，没来得及去超市，今天就只好让萧玘跟他一起吃普普通通的蛋炒饭了。
“哦，好的。”
慕凛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去WSA就算排队排得久一点，等到中午也能把事情办好了，回来的路上去趟超市，到家刚好给萧玘准备晚餐。
在慕凛到来之前，萧玘晚间的生活也很规律。晚上九点离开公司，九点半进家门，十点之前洗漱完毕，然后在书桌上看书直到十一点，上床睡觉。
有了慕凛之后，萧玘隔三差五就会提早下班，回家跟他一起吃晚饭，但那种温馨仅仅停留于慕凛还是小狐狸的时候。
他变成人之后，萧玘留在公司的时间变得比以往更长，他就只能在家务琐事中孤独地等待着萧玘回来。
他想不通萧玘为什么会那么反感妖，于是乎无所事事的时候便经常站在落地窗前发呆，思考这个问题，然而始终得不到答案。
萧玘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他被萧玘捡到的时候一身伤，黑白交错的皮毛上混杂着污泥和血，萧玘一点也没有嫌弃，带着他去看医生，陪着他在医院治疗，还会亲手喂他吃好吃的。
一切的温情都在他变成人之后被打破了，曾经为温柔的眼神不复，那双眼睛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叮叮咚咚！
萧玘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慕凛有些奇怪，现在才七点二十分，萧玘的手机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响起来过，而且一般的消息只是短促的一声，刚刚是好些个音符组成的一串——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会是谁呢？
萧玘没有说，他花了大约五秒钟时间把信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神色严肃地对慕凛说道：“昨晚那三个人是非法进入超自然保护区的偷猎者，他们猎杀了五只A级血统的银狐狐妖。”
“我会小心的。”
萧玘不会无端说这个，他大概也是怕他遇到危险，所以才刻意提醒。
“他们被3W最高法官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并且永远列入3W组织的黑名单。”萧玘顿了顿，接着口风一变：“但是，你的血统评定只有E，任何人伤害你亦或杀死你都不会受到惩罚。所以，藏好你狐妖的身份。”
没有约束，这就意味着敬畏二字会缺席。人心总有恶的一面，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没犯过法，更遑论恶意伤害他人，但是有几个人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从来没有踩死过蚂蚁呢？
抹杀一条生命只需要一点点的恶意，甚至可能只是小孩子一点点的好奇——想看看它们的死状。
因为人心有恶，所以世界需要条条框框的约束，而E级血统的妖和路边的蚂蚁一样，任何人都可以将之杀死，并且不受惩罚，它们是全然被排除在那些条条框框之外的存在。
慕凛想了想，迟疑道：“昨晚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能把他灭口吗？”
萧玘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双向来冷漠的眼睛显现出惊愕之色。
血统等级越低，一般灵力修炼天赋也越低。现在，慕凛——一只E级血统且灵力被禁锢的年轻狐妖，说要灭口WSUP的A级特勤人员楚青山？
简直痴妖说梦。
良久，萧玘做了个深呼吸，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下雨天没有伞可以让我来接，但是不要自己淋雨走了，脑子会进水的。”
慕凛茫然地看着萧玘，他感觉萧玘在骂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吃完早餐，萧玘出门上班，慕凛收拾了碗筷就动身前往WSA。
走路太慢，地铁和公交车的线路他搞不清楚，就只能打车前往。WSA的大楼坐落在临近郊区的地方，从市中心过去要不少路程，期间司机师傅同慕凛攀谈起来。
“哎，帅哥，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呀？”
普通民众对于3W——即WSA、WSUP、WISB并不陌生，但是认知也仅仅停留于表面，很少有人知道它们的职能。
即便好奇，也只能在外面看看，因为3W机构防守严密，闲杂人等是绝对不能入内的，当初萧玘也是出示了证件之后才能带他进去的。
“没什么，去办点事。”慕凛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司机师傅知道他不想多说，就很识趣地没再追问。
等到了地方，慕凛结账之后轻声道谢下车。随后，他脸上礼貌的微笑瞬间化作愁苦，打车过来居然花了八十多，现在余额只有不到两百块了，回去的车费又要八十多，那么能用来买菜的钱就只剩下一百左右。
算了，先撑过今天，明天再去影视城找工作吧。
按下手机电源键息屏，慕凛快步走上阶梯。
进入WSA内部，他刚拿出身份证要去窗口排队取号，突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好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萧玘的味道？
慕凛疑惑地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大厅等候椅上坐着一个人——萧玘。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腿上放了台笔记本，脊背直挺，在人群中显得尤为出挑。
四目相交，萧玘招了招手，慕凛带着满腹疑问走过去。等他走近的时候萧玘已经把笔记本收进电脑包，刚好站起身来。
“你怎么来了？是不放心我吗？”慕凛喜出望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