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13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阿鲮吃不胖 主角:胥明桓 相郁青
“听说了吗……隔壁专业那个男生……”
“噫,变态……恶心!”
“衣柜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裙子……还去那种场所……”
切切喳喳的低语声,如同长舌的鸟雀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不惮将最深的负面情绪倾泻于他人身上。
——不可听。
寝室的书桌上被人用记号笔画了大.大的红叉,以及各式人身攻击的污言秽语,骂他是变态、臭虫、阴阳人。密密麻麻的,一眼扫过就能看到好几句不一样的恶毒词语。
——不可视。
身形单薄的纤细学生沉默地拎起放在书桌上的米色背包,额前过长的墨发垂下,掩住了眸底神色,粗框的宽大眼镜挡掉半张脸,看不清五官长相,气质总有点阴郁。
——不可言。
相郁青独自一人走在大学校园的小路上,像每天一样低着头,路过的人以为他是卑怯,无人看见他隐于镜片之后的那双漂亮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讽刺。
这种程度的恶意,过家家一样,味如嚼蜡。
脑海中适时的响起了一道机械音,声音还打着颤,似乎是被他近乎冰冷劣质的情绪吓住。
【青青,咱们的目标很简单呀,就是活下去,以及不能崩人设,可以不用主动招惹那些小世界气运之子的!】
【那样也未免太无聊……最后能完成任务不就好了吗?】
系统019欲哭无泪的“嘤”了一声,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贪小便宜绑定这个活阎王宿主了。
谁能想得到,这看上去单薄稠艳的美人,会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洒盐的疯批性格啊!
而且据说这位还是因为得罪了主神,才会被下放到三千小世界做任务的,连记忆都被清除了个干净!
019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简直眼前一黑,感觉统生前途再无希望。
那边019还在自己脑补着被宿主连皮带骨坑个底儿掉后,耻辱回到总部会受到怎样的奚落;这边相郁青却已经走进了教室里,坐到最后一排位置上,安静地看起了书。
距离上课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偌大的教室内本来还算吵闹,可从相郁青踏进门框的那一刻起,周围就好像被按下了静止符一样安静了下来,或鄙夷或猥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连他旁边的位置也无人问津。
仿佛他是一个携带病毒的病原体,靠近就会变得不幸。
被众人孤立的男生似乎早已熟悉了这样的对待,只是木然地用指尖翻过书页,宽松卫衣下瘦削的肩膀垂下,样子有些畏缩,像是一只毛发耷拉的小狗,看上去愈发不讨人喜欢。
就在这时,一道悦耳又元气的女生声音开口,随即别了卡通徽章的白色书包放在了他旁边桌子上,“啪”的一声轻响,将他从沉浸于自我世界的状态内拖出。
“相哥,最近好少见你!是在忙什么事情吗?”
相郁青小幅度偏了偏头,抬眼看清了和他说话的女生长相。
干净的白衬衫凸显少女美好的身材、jk风的粉黑格短裙到膝盖偏上的位置,露出一双白皙的长腿;马尾高高绑在脑后,发尾俏皮的烫了几个卷,走动时晃来晃去,像是猫咪的尾巴。
她此刻正好奇看向相郁青,化了淡妆的秀美脸蛋上一双水润的杏眸,里面好像揉碎了星子,粼粼的动人。
整个人阳光又清纯,仿佛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之中。
是这个小世界的女主角——叶茗昭。
也是自小和相郁青一同在孤儿院生活的青梅竹马。
相郁青瞬间对着她露出了一抹亲近的笑,周遭的阴郁气都好像散掉一点,殷红唇瓣翘起好看的弧度,即便看不清全部长相,却也莫名勾的人心痒。
叶茗昭于是也笑了笑,唇边绽开了一枚小小的梨漩,表面亲昵地坐在他身边,心里却想到:
他怎么还没有去死啊?
这个碍眼的绊脚石!
相郁青看着叶茗昭煞费苦心的在他面前维护伪装,心下叹了口气,有些兴趣缺缺。
拙劣到令人发笑的表演,连当下酒菜的价值都没有。
在这个小世界里,女主角叶茗昭是典型的出身清贫小白花,凭借自己努力考上了名校A大,又人美心善。因出淤泥而不染的作风吸引了一众顶尖男人们的目光。
同校小狼狗、腹黑公子哥、禁欲冷霸总为她争风吃醋、打的头破血流,小白花却谁也不想伤害,最后哭哭啼啼抹眼泪,决定给每个哥哥一个家。
而他,则是叶茗昭挡烂桃花时才会搬出来的青梅竹马、所有人眼中拖累她的拖油瓶、拿来博取男人同情无往不利的底牌,也是——
她从小便嫉妒的对象。
是的,说起来可能没几个人信,但叶茗昭确实嫉妒他,嫉妒到几近发疯的程度。
嫉妒他明明也是出身孤儿院,却远比她出挑的外貌、嫉妒他聪明到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就能考上她需要彻夜苦读才能摸到门槛的学校、嫉妒他什么也不用做,阴郁的像是块石头,也有人向他抛出友善的枝条。
这种情绪是根植于心房之上的腐败剂,向下吞吃她为数不多的良知与美德,将本就不算干净的心脏染上更为秽浊的底色。
心脏一旦被污染,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叶茗昭决心要毁掉他。
相郁青有女装癖的秘密,正是她匿名发到学校论坛之上,配合几张在酒吧偷拍的暧昧图片和杜撰出的男大学生被包.养文学,瞬间抓住了大多数人的窥私欲,短短半天时间评论就堆了几万条,话题度冲到了校园榜第一。
做完一切的叶茗昭躺在床上,蒙着被滑动手机屏幕,显示屏的光映的她整张脸半明半暗,肖似一张被人胡乱涂抹的古怪画作。
她翻看着帖子内众人对于相郁青一边倒的谩骂,称得上清纯可人的漂亮脸蛋被丑陋的情绪扭曲,看上去简直不堪入眼。
看吧,你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大学霸,私底下就是这么一个喜欢穿女生衣服,还跑去酒吧勾引男人的变态!
而相郁青初到这个世界的节点,正是本就心思敏感的原主不堪周围人的冷眼与歧视,深夜独自一人站在楼顶、准备跃下的瞬间。
他才刚刚接收身体,立刻就被一种强烈的自厌情绪摄住心房,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将他抛弃,暗色的淤泥紧紧包裹着他,肮脏、粘腻,让他几乎透不过气。
唯有脚下的一片净土向他呼唤、提示他只要轻轻迈出一步,就能回归生命初始时,在母亲子房羊水内那种安逸无忧的温暖状态。
那样诱人的邀请,相郁青身子微微动了动,019刚刚连接到宿主得以看清场景,心就瞬间提到了并不存在的嗓子眼。
要命了,怎么穿到了这样的时候!这种不稳定的情况下原主情绪很容易引起宿主沉湎,别说是新人,就连老员工都很容易因为这点翻车!
就在019悲观地以为本该最简单的新手世界,就要毁于这种乌龙情况的时候,相郁青终于迟钝地做出反应。
他抬起了手。
却是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套,然后收回迈出一半的长腿,没事儿人一样转身离开了天台。
“回去了,有点冷。”
019:……?
是、是个狠人。
这样看的话,也许宿主能带领他飞黄腾达也说不定?
站在叶茗昭旁边的女生,大概是她的闺蜜,看着她主动和相郁青搭话,忙拽了拽她的袖口,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你疯了?和这个变态说什么话,还不够丢人的呢!”
叶茗昭立马瞪大了眼,很惊讶的样子,气鼓鼓反驳:“你在说什么?相哥是好人,才不是什么变态!”
她声音有些尖,也没有控制音量,于是大半个教室都听见了她那句“变态”,相郁青瞬间难堪地低下头,捏着书页的手指收紧,纸片边缘弯出了几道清晰的折痕。
闺蜜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看着周围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边,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咬着牙跺了跺脚,愤愤道:“叶子你啊,就是太单纯……算了,我不管你了,你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就在这里吧,我走了!”
而后,独自走到了班级的前排,找个了距离他们二人远远的位置坐下,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
“小昭,你没必要为了我,和朋友把关系闹僵。”
相郁青的声音中夹杂涩意,是已习惯自尊被人丢在地上践踏的落魄样子,叶茗昭看了就心情好,圆钝眼眸却看向他,腮边嘟起了一点,娇嗔道:“相哥,咱们两个一起长大,你也知道从小我就最喜欢你,别人哪有你重要?”
善意就像是就在沙漠中跋涉长久的旅人遇到的小小泉眼,即使只有能润喉的程度,对于现在的相郁青也弥足珍贵。
他于是抬起头,对着叶茗昭感激地笑了笑,垂散墨发下细长的眉与一双眼型漂亮的眸子全然软了下去,小甜糕一样,是极少会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一个男人,却长得这么好看。
叶茗昭恨得牙痒,心底的嫉妒又开始翻涌,强挤出同往日一样无害单纯的表情,脑中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她突然伸手抓起相郁青的手,亲昵地撒娇:“相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要不要今天中午……”
一句话愈说到后面声音愈小,她怔然看着相郁青因着手被她抓起的动作,深色卫衣袖口下露出一截皓白手腕上显眼的青紫绑痕,讷讷道:“这……这是什么?”
相郁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瞬间如同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人扯掉、展览在所有人眼前般失态,面色仿佛被人自心口狠狠捅了一刀、失血过多的惨白,唇瓣不自觉的发起颤。
他猛地用力甩开叶茗昭的手,不顾对方吃痛的惊呼出声,从座位上起身,捂着嘴逃离了教室。
他走的急,离开时没有注意力道,门摔着门口发出“彭”的一声巨响,像是发了脾气,惹得本就委屈揉着手背上泛红皮肤的叶茗昭,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瞬间落了下来,抽着鼻子掉眼泪,肩膀哭的直抖,样子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院花受了委屈,自然不缺护花使者前来安慰,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围了一圈人,坐在她身边哄着她、递纸巾,
“你别理他,茗昭,那么一个败坏学校风气的怪人,不值得你主动和他说话。”
“就是就是,一个男人,穿裙子还找人包.养,做那种事情,好不要脸。”
“看看我们茗昭,同样是和他一个地方出身,就这样自立还上进,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叶茗昭被人捧得心情大好,一面抽噎着用纸巾擦眼泪、小心翼翼不蹭花自己精心化的伪素颜妆,一面还劝着其他人不要对相郁青恶语相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简直身下坐的不是椅子,而是菩萨的莲花台。
安慰她的人瞬间被感化,纷纷夸她真是人美心善,相郁青修了八辈子的福分才修来她这样好的青梅竹马。
叶茗昭脸颊红扑扑的接受着众星拱月的溢美之词,纸巾下涂着淡淡唇彩的唇角翘起一个诡计得逞的阴险弧度,继续打起了算盘。
以她对相郁青的了解,心情不好想要逃避处境的时候,多半是一个人躲在厕所里面难过。
而她刚刚走进教室之前,正好看见陆杭带着他那几个小弟拐进去聚众吸烟,这样的情况被他撞见,肯定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只需要过个十分钟左右,自己拿着担心他不回来上课的借口去找他,站在卫生间门外喊他,将被他欺负到委屈哭了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一通,便足够一直在追求她的陆杭气急,做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叶茗昭擦去眼角最后一点水光,将手中的纸团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柔声说着自己没事了,叫周围人放心。
纯然柔弱的样子,却无人知晓她心底潜藏怎样歹毒的心思。
垃圾、蝼蚁、想要抢去她位置的贱人,活该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活该一辈子被她踩在脚下践踏!
不过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到她狠心。
相郁青站在洗手台前,被摘下的眼镜放在了大理石的台面上,往脸上扑了些水冷静,而后指尖插入额前的发丝,将散乱墨发推上去些许,露出一张漂亮惊艳的脸。
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细长的眉,再之下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形状像是早春初绽的桃花瓣,眸色浅淡如琉璃,此刻长且翘的鸦睫上挂了几滴干净的水珠,配合眼尾晕开的一抹红,很像是刚刚哭过。
鼻梁高挺却不突兀,他的五官线条干净又优雅,不会给人凌厉的感觉,而是很柔和、任君采撷的美,就连殷红唇角一枚小小的痣都因而变得诱人,勾的人想要在吻上那张看上去格外好亲的软软的唇时,顺便舔一舔。
【青青,叶茗昭是小世界的主角,在气运加持下很容易引起周围人对她天然的好感,你不要难过哦!】
【……我没难过。】
相郁青有019其实是个天然傻白甜的料想,却没想到它天真到有些蠢的地步,不过现在因为想到了好点子而心情不错,便愿意稍稍和对方解释:
【陆杭是个颜控,即便是直男,但我想要勾引他。】
【……欸?!】
镜子中男生眼神茫然清澈,因着没戴眼镜看不清周围而有些聚不上焦,仿若误入尘世的单纯精灵一样无辜,在脑海中说的话却恶劣如最心思叵测的冷血魔类。
【感觉会很有趣。】
019感觉自己实在摸不清这位大佬的脑回路,于是又小声“嘤”了一声,理智选择闭麦。
呜呜呜,美人宿主太可怕了,果然玫瑰都是有毒的!
相郁青洗好了脸,感觉情绪从浑噩压抑的状态里抽离了一点,轻轻吐出一口气,低下头纤长手指在洗手台面摸索着,想要拿起眼镜戴上。
可突然有一只手先他一步的从光滑台面上拿走了他的眼镜,与此同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嗨,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咱们叶院花青梅竹马的学霸哥哥,这两天全学校都出名了的小变态吗?”
相郁青瞬间僵硬了身子,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唇抿的死紧,似乎害怕极了说话的人。
陆杭身边的头号跟班何白,平常就总因为叶茗昭和他关系亲近而来找他麻烦,眼下这样的情况被碰见,可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
何白看着相郁青畏畏缩缩的样子,便知道对方胆子一直没兔子大,肯定是被自己吓住了,打定主意要在陆杭面前狠狠露一回脸,抬脚踹了踹他的腿弯,嚷嚷道:“怎么不说话啊,小变态,不转过来和我们陆哥打个招呼?”
相郁青被何白没有收力道的一脚踹的踉跄了一下,单薄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又被对方话语中隐隐的威胁吓住,于是听话的转过身,怯怯抬起头,隔着模糊的视线望向站在几个人后面,嘴里叼着烟一脸冷淡的高个子男生。
一张漂亮过甚的脸因而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何白被美颜暴击的最彻底,差点把手上拿着的眼镜掉在了地上,晕晕乎乎的在心底骂了句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白白净净的小美人会是那个阴郁不合群的相郁青。
……妈的,怎么长得好像比院花好看多了啊!
桃花眼的小美人站在原地,样子看上去有点怯弱,背脊却挺得笔直,先是小声和陆杭乖巧的问了声好,而后咬了咬唇,偏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何白,抖着声音问:“可以把眼镜还给我了吗,何同学?”
何白被那双澄澈眼眸中晃动的水光搞得有点脸热,同时心虚的看了看对方腿弯处自己的鞋印,难得有些负罪感的想:自己刚刚是不是把对方踹疼了。
不过也就是想想,相郁青虽然长的好看到超乎他的想象,但到底是个男人,一想到这件事何白就没了半点心思,目光看向陆杭,意思是听他的要不要继续为难相郁青。
陆杭掐了烟,迈步走到了相郁青的眼前,狼一样的眸子在他身上逡巡了两圈,似乎有了点兴趣,俊气逼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痞气的笑,示意何白把眼镜给自己,而后对着其他人摆了摆手。
何白于是了然的带着其他人离开洗手间,合门前还不忘同情的看了看被陆杭高大的身影挡了个彻底的相郁青。
看来陆哥是准备自己动手了,多半是因为前两天撞见他和院花一起吃饭,希望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学霸不要被欺负的太惨。
不算宽敞的空间内复只剩下了陆杭与相郁青两人。
相郁青似乎更害怕了,抖着身子往后退了退,直至后腰磕到了冰冷的台沿上,他才吃痛的皱了皱眉。
像是被天敌逼入绝路的小兔子,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只好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个毛团子,瑟瑟发起抖,企图用乖顺的外表叫天敌软下心肠,放过他一次。
陆杭莫名被自己的假想逗笑,高凸眉骨之上英挺的眉挑起一边,伸出两指掐着对方软白的腮肉,语气轻佻:“小变态,喜欢穿裙子?”
同样的称呼,在何白嘴里只能听出对相郁青的敌意与不尊重,可在陆杭口中一绕,被他用微哑的声线说出,便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觉。
像是调情。
陆杭手上力气没轻没重,相郁青被掐的疼了,秀气的眉间皱出了一个小疙瘩,推了推他结实的小臂,口齿不清的反驳:“唔不似小变态!”
不痛不痒的反抗,陆杭于是又捏了捏指尖麻薯团子一样好手感的软肉,轻笑出了声。
他确实喜欢叶茗昭。
不过那点喜欢,更多是浮于色相的好感,就像是挑剔的孩子难得碰见一个还算看的顺眼的玩具,即便不是最称心如意,好歹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而他之前针对相郁青,也不是为了叶茗昭——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远还达不到足够自己为她吃醋的程度。
单纯是看这小老鼠一样畏畏缩缩、永远在暗处不敢抬头的人不爽罢了。
结果突然间,小老鼠变成了小白兔,还意外有一副顶尖的好皮相,即便他看惯了各色的美人,刚刚有一瞬也不免被晃动了心神。
软着嗓子怯弱的和他打招呼,叫他“陆哥”的声音也很勾人。
陆杭心中像是被奶猫爪子不轻不重的抓了一把,细细密密的泛起痒。
虽然是个男人,但陪他玩玩,当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也算足够了。
陆杭眯起了眼,正准备再说两句话逗逗这脸皮薄的小兔子,忽而指尖滴落一颗温热的水珠,他愣了愣,看向相郁青的眼。
而后怔愣在了原地。
那双总似盏着清澈山泉般的琥珀色眼眸中氤氲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眨一眨就变成了小颗的珠子,沿着湿红的眼尾滑下,将蝶翼般浓密纤长的眼睫打成一绺一绺,根梢还挂着水汽。
相郁青哭了。
陆杭喉结滚了滚,眼眸霎时沉了下去。
哭起来都这么招人。
相郁青似乎委屈的狠了,也不顾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露出软弱的模样,猛地拍开他力道松了一点的手,蹲下身子,用手掌蹭着自己珠子一样滚下的泪珠,鼻尖都哭红了,单薄的肩打着颤,抽噎着发泄出连日的苦闷:
“我爱穿女装,我缺钱去酒吧打工!可我没有出卖身体!也没有做有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针对我、辱骂我?”
他仰起脸,用湿润的眸子看向陆杭,“我不明白。”
那样懵懂又可怜的样子。
陆杭素来外热内冷,对于情人表面看上去体贴,实则最厌弃哭哭啼啼的粘人类型,几乎看到就会失掉兴趣。
可眼下相郁青哭成这个样子,他却半点也不讨厌,只想叫他哭的再可怜一点。
——为自己而哭。
恶劣的想法在心底显露出雏形,陆杭一瞬间找到新的乐子。
就在他也蹲下身,准备好言安慰眼前的小可怜两句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问话声,打断他的计划。
“你在里面吗,相哥?”
是叶茗昭的声音。
相郁青抽噎的声音止住,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瞪大了眼,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才想起来回答:“在的。”
“那里面还有其他人在吗?”
他看了看面前的陆杭,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又过了一会才咬着唇,昧心道:“没有。”
陆杭于是扯起了一边唇角,很邪气的笑,却也不拆穿这个小骗子的话,而是静观其变的看着他。
叶茗昭“哦”了一声,仿佛没有看到门外陆杭几个跟班一样,单纯到信了相郁青拙劣的谎话,继续道:“相哥,我知道你刚刚不是故意把我凶哭的,我不会怪你,所以你不要躲着我了,回去上课吧。”
短短一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语气又软软的还带着鼻音,像是撒娇。
相郁青还未琢磨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陆杭却先他一步做出反应,单手撑住他旁边的墙面,身子前倾凑在了对方耳边,朝着那白皙小巧的耳垂吹了口气,压低声音询问:“小变态这么有本事,还能把女生招惹哭?”
薄薄一层雪肤自脖颈起至耳后瞬间如同煮熟的虾子般漫上一层绯色,陆杭看的有点牙痒,舌尖舔了舔尖利的犬牙,克制住想要咬一口的欲望。
相郁青难堪的撇开眼,似乎想要推开陆杭,又担心过大的响动会引起门外叶茗昭的警觉,只好尽量无视掉耳边温热的吐息,转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应对门外人的身上。
“抱歉,小昭,我刚刚没有控制好情绪。你先回教室吧,一会儿我就会回去上课的。”
叶茗昭没有听到自己预想中的打斗声,不甘心的咬了咬唇,眸底浮出阴狠的神色,继续添材加火:“是我该说对不起,相哥,我没有想到你手腕上会有那种……那种不好的印子,我太冒失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陆杭面上本还挂着的痞气的笑,瞬间消失。
他无视相郁青顾虑太多,只敢猫一样推搡他胸膛的小幅度挣扎,强行抓起对方细瘦的腕子,将宽松袖口挽到了手肘处。
白瓷一样的细腻皮肤上几道横错的青紫印记瞬间出现在陆杭眼前,像是蜿蜒的蛇形,看上去分外骇人,却又被线条轮廓恰到好处的小臂一衬,便少了可怖,只剩下凌虐的美感。
他一向洁身自好,虽然没有自己做过类似的事情,但好歹也有点见识,一眼就看出这样的痕迹会是什么情况才会出现,心情瞬间坏了下去。
原来已经是被人玩坏了的货色,亏他还能顶着这么一张不谙世事的清纯脸蛋出来勾引人。
陆杭败了胃口,心底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手上便没了轻重,引得相郁青下意识的痛呼出声。
门外叶茗昭听到了声音,心间顿时雀跃,手上却忙拧开门,声音急切:“有其他人在吗?你怎么了,相哥!”
叶茗昭故意迟了半拍推开门的时候,正撞见陆杭将相郁青从地上扯起的样子。
相郁青蹲的时间久了,小腿有些发麻到不听使唤,被陆杭太粗鲁的动作一拽,瞬间身子失掉平衡,踉跄一下倒在了对方怀中。
陆杭俊朗面容上厌恶一闪而过,却被叶茗昭及时捕捉到,她瞬间放下了开门时看清门内场景,心头冒出的违和感,而是小跑了两步走到二人面前,从陆杭手中抢过了还没回过神的相郁青,护在自己身后,怒瞪向对方,嗔道:“陆杭,你是不是又找相哥麻烦?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相哥!”
像是朵倔强的小白花,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若是在平时,陆杭不介意逗着她几句玩玩,可眼下情绪太糟糕,又因为相郁青温软的身子在自己怀中一瞬的心悸而烦闷,便少了杂七杂八的兴致,只是又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
他没有点燃烟,而是在修长指间夹着,倚着洗手台垂眸,高挺鼻梁被室内灯光在瘦削脸侧映下一小块阴影,过于出挑的外貌气质以及颀长的身材,几乎愈发显出洗手间的逼仄。
陆杭勾了勾唇,分明在和叶茗昭说话,侵略性过甚的目光却越过她,锁在了又恢复往日瑟缩模样、低垂着头看地面的相郁青身上。
“叶院花还真是大度,男朋友在外面和别人乱搞也不在乎。”
叶茗昭被噎了一下,准备再说出些什么明褒暗贬相郁青的话反驳,顺便再勾起陆杭对她更大的兴趣。
结果刚张了张口,身后的人忽然伸手拽了拽她的胳膊,嗓子中如同含了沙艰声开口:“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吧,小昭。”
叶茗昭不方便拒绝,那样只会在这里和相郁青撕破脸,只好不甘地止住了话,而是在离开前最后蹬了陆杭一眼,表情控制在足以勾起人的情绪,又不会真的因扭曲五官而惹人厌烦的阀值。
“砰”的一声关门声,空间内便又只剩下了陆杭一人。
他看着手上因对方走的急而被遗忘在自己这里的眼镜,不自觉的,又想起了相郁青哭时的一双眼。
干净的像是不染世俗凡尘的精灵,偏生身体上还有那样荒唐的痕迹,真是矛盾。
但不可否认,自己确实被这所谓的情敌勾起了兴趣。
陆杭将完整的烟随手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咧唇痞气的兀自笑了笑,隐约可见狼一样的犬牙,而后将相郁青的眼镜别在了自己衬衫胸口处的口袋上。
分外不搭的配饰,也就是陆杭人帅气质好,看上去才不会显得奇怪。
虽然被人玩过,但那双眼睛做个宠物还够格,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好好逗逗他吧。
门外。
相郁青因为眼镜落在了陆杭那里,看什么东西都像是隔着大雾朦朦胧胧,只好任叶茗昭拽着她往教室的方向走。
叶茗昭看上去余怒未消,还是气鼓鼓的样子,虽然实际上连多看相郁青一下都嫌脏了眼,嘴上却还是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相哥,陆杭那家伙就是喜欢欺负你这样胆子小的人,你下次硬气一点,直接怼回去就好啦!”
听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可惜连019都没能骗过,小系统不忿的在脑海中提醒相郁青:
【她好坏哦,青青!陆杭那种霸道性格,你如果当众忤逆他的意思,肯定会被狠狠欺负的!】
【唔,听上去不错,下次可以试试。】
019:……?
究竟是它和宿主,谁有问题?
angal酒吧内,霓虹色的灯光将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拢上了暧昧色彩。
刺耳的重金属音乐盖住了隐秘角落内唇舌交缠的水声,周围人熟视无睹,只会感慨自己怎么没有一场好运气,钓到合适的美人来亲昵。
而今天,酒吧最热闹的地方,却是正中心的演出台。
直径约有十米的圆形红色台面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半醉的常客,异口同声地喊着一样的名字:
“绮梦!绮梦!”
第一次来angal酒吧的人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瞬间以为自己误入了哪里的追星现场,感觉周围人有点傻的同时还有点好奇,忙问身边带他来的朋友:“绮梦是谁?”
他的朋友同样期待的看着台上,一脸痴迷:“angal酒吧的活招牌、勾人堕落的精灵……看,他出来了!”
幕布后,伸出了一条白皙纤长的美腿,被暗色的幕布一衬,几乎莹润的发着光,黑色漆皮面的高跟鞋随着音乐节拍踩着步子,亮银鞋跟尖利如同女王权杖上的锋芒,危险而诱惑。
就在所有人胃口被钓到了顶的时候,幕布终于全部拉起,露出了藏在其后的人的全貌。
是一个身穿黑色无袖紧身旗袍的少女。
她长直的黑发几乎及臀,将裸露在外的圆润肩头半遮半掩,盘扣的领口严实绑在了接近下巴的位置,下摆却只到了膝盖上面一点,傲人的长腿一览无余,配合侧开处的丝质绑带,仿佛被人静心包装好的礼物,展现在众人眼前。
少女半张脸被同样是黑色的镂空面具挡住,只露出挺翘的鼻尖、殷红饱满的唇瓣以及白皙精致的下巴,可偏偏面具后的一双墨眸仿佛有吸引人沉沦的魔力,黑水银一样折着剔透的光,看人时总似深情。
她跟着音乐起舞,实在太会利用自己身体的优势、展露自己的美。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好看,媚却不俗、高傲却不疏离,转身时发丝在空中划出孔雀尾羽一样的弧度、长腿仿佛能伸到台下人触手可及的面前,几乎勾走了所有观众的魂。
新来的人痴痴的看着台上的少女,喃喃自语:“那就是绮梦吗?”
真是个能叫人神魂颠倒的……小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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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郁青一身薄汗,微微气喘的来到自己的换装间时,耳边仿佛还响彻台下狂热的呼潮。
他平日里总是苍白的面上因着消耗体力的一段热舞而浮出靡丽的绯色,为那张本就稠艳的脸增添出几乎灼杀人眼的风情,垂眸换衣时发质顺亮的黑长假发丝遮住长翘眼睫,幼年时营养不良导致的过分纤瘦腰身使他远远看上去,就似位身姿窈窕的少女。
竟是同在学校时截然不同的、清冷却又勾人的矛盾气质,如同隐于云层后一轮影影绰绰的暗月,又像行踪不定身轻骨软的小巧黑猫,无端引出旁人心底隐秘的欲望。
换装间外突然响起规律的三下敲门声,相郁青拆着旗袍绑带的动作不停,却如往常温声开口:“请进。”
于是胥明桓推开门后,正看清雌雄莫辨的黑发美人站在偌大的落地镜前的样子。
对方细长白皙的手指正拆开窄腰间束缚的绑带,大半边好看的肩膀都露在外面、关节处泛着细细的好似成熟蜜桃的薄红色,分明是仿若狐精般的十成十诱惑模样,偏一双黑亮眼眸看向来人时,漾着纯然无辜的水色。
又纯又欲。
他喉结滚了滚,被金丝镜片挡去锋芒的狭长的眸子沉下去,想说的话就这样忘在了舌根下,下意识反手合紧身后的门。
相郁青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手上的动作一顿,瓷白的一张小脸上后知后觉浮出几分羞赧,忽而撇开眼,手忙脚乱地将脱了一半的领口复又遮掩上身乍泄的好风景,却还是不敢直视对方,只视线看向别处,呐呐着蚊子一样的小声开口:“抱……抱歉,胥先生,我不知道是您来。”
嗓音又干净又软,像是小奶猫的肉垫,在胥明桓心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他觉着嗓子莫名的更干渴了几分,面上却恢复了平时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温润,极绅士的站在不会令相郁青感觉警惕与不适的安全距离,而后弯了弯一双肖似狐狸的狭长眼眸。
“没关系,而且今天的表演很好,绮梦。”
胥明桓今天上身穿着一件深色衬衫,下摆被黑银交杂的卡扣腰带束进了西裤里,愈发显露出宽肩腿长的好身材,半长黑发为了方便活动在颈后简单绑起,仅有几缕发丝在瘦削白皙的脸侧,配合贵气过甚的英俊五官,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如一位贵族少爷。
这少爷发现对方似乎还是害羞到用衣襟遮遮掩掩一片泛着雪色的细腻白肤,抬手扶了扶高挺鼻梁上滑掉些许的金丝眼镜,眸光看向镜前的小美人,极斯文败类的用低沉动听的声线开口哄骗着人:“继续换衣服就好,都是男性,不必在意我。”
相郁青被他的目光看的脸热,又因为对方坦荡不掺杂一丝多余私情的语气而放下心,终于松开手,探着身子去够被自己放在化妆台上的一件白衬衫。
可在心上人面前换衣服对于在感情方面纯洁到可称得上一张白纸的男生来讲,还是过于刺激,他咬着唇忽视掉不远处人的存在,心脏跳快到砰砰响,躲闪着视线不敢多看胥明桓一眼。
是了,胥明桓——angal酒吧的老板、可与陆家抗衡的名门胥氏的长子,正是原主深深藏在心底的爱慕对象。
原剧情中,相郁青应该在前一阵被对方从醉酒后险些强行侵犯了他的客人手中救下时,被对方垂眸为他拆下束缚手腕的绑绳与耐心安抚他的温和语气打动,从未感受过的好意就这样滋润了男生干涸的心房,加之吊桥效应的催化,便在他懵懂心底开出一朵野蛮生长的爱之花。
可在这之后,便是叶茗昭将原主在酒吧时的照片发到了网上口诛笔伐,黑泥般铺天盖地的恶意将原主裹挟,不仅折断了那颗脆弱的花芽,因明知暗恋无望而累加其上的自卑情绪也成了压倒他的稻草之一。
而胥明桓,看似置身事外、干净的一塌糊涂,实则不过是一直将原主当做是拿捏在手上的小小玩具,猫捉老鼠一样的引诱、给予了对方十成的希望,却又不着痕迹的疏远,从不会真的将感情浪费在对方身上一丝一毫。
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他恶劣的趣味罢了。
坏透了。
不过……在胥明桓看不见的角度,相郁青眸中划过一瞬恶劣到让人灵魂战栗的光亮,唇角勾起,在心底叹谓道:
真是好有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