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06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山有汐禾 主角：闻晟 春晖
闻晟搬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巨沉无比的32寸行李箱，自己一步一步走过荒僻的山路。
这里不是山就是树，连个电线杆子都看不着。山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碎石子和坑坑洼洼，行李箱轮子根本用不了，导演组开车把他送到山区口扔下，之后一点忙都不帮，十几里的路都让闻晟自己搬着东西走。
闻晟在首都一家知名的私立高中上学，他父亲是一家世界五百强的集团公司董事长，是奢侈品设计行业的领军者。闻晟作为家中长子，出生在万众瞩目下，人生每一步都要按照严格标准走。父亲安排他上私立高中，再出国学管理和设计，深造之后回国继承公司。
但闻晟不想这样做，他不想被当成一个工具人继承家业养一群废物。况且他妈妈早过世了，他爸工作忙，从小到大没管过他，闻晟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凭什么他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必须按照他父亲的意愿做这做那，当个傀儡？
闻晟被要求得各个方面出类拔萃，但脾性叛逆、暴躁，升高中之后更是逃学、打架，跟个混混头子似的。被他爸爸贴上“混账”俩字，恨铁不成钢，干脆联系了一个改造叛逆少年的成长节目，把闻晟发配到荒野山村磨炼了，希望借此能改掉他一身臭脾气，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去。
头顶的大太阳灼得闻晟眼睛都睁不开，汗水沿着下颌线往下滑，穿着的大牌T恤衫黏答答的。
他再有劲儿搬了这么久也撑不住，蹙着眉问身后的摄像师：“不能开车送我过去吗？”
得到否定答复，闻晟浮躁地咬牙，缓了两口气继续搬，赶在天黑前到了节目组安排的住址。
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墙上布满裂纹，门窗都是木质的，屋顶的红瓦片也有些破，闻晟都害怕一阵风一场雨就能把这屋子弄塌了。
一个男人在院子圈里喂鸡，旁边堆着成捆的木柴。
听到动静后，立马放下手里活计，隔着老大远迎过来。
“恁是城里来拍电视的吧？俺叫孙小草。你这几天就搁俺家住着，当自己家就成，千万别和俺客气。”
男人一口淳朴方言土味冲头，闻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
他笑出一口齐齐的白牙，看到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又收了回去，看起来很是羞赧。
孙小草看见闻晟手里提着的大箱子，热情地伸出手想接。
闻晟虽然累，但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胳膊一动，闪了过去。
孙小草还以为闻晟体贴人，不愿意麻烦他。
“你搁那大老远跑来，累坏了，俺帮你拿着，你好歇会儿。”不由分说从闻晟手里抢走了行李箱。
闻晟偏过脸吁了口气，还记得在摄像机前保持冷静。
跟在身后，孙小草把行李箱搬到门口。
“我快累死了，你家在哪呢？”闻晟四处看没找到，往屋后瞥。
“……就在这啊。”孙小草眼神懵懂茫然地看着他，指了指。
闻晟静了一下，突然勾着唇角笑了。
“你别开玩笑。”
孙小草紧张地攥着双手，有些不敢看他。
“……”
闻晟脸一下子冷下来，竟觉得荒谬。孙小草竟然说要住在这儿，荒废的马圈都比这儿强好吧！
闻晟仰头狠狠闭了闭眼睛，满身躁郁，难受得不想进去。
他想干翻节目组，从这鬼地方跑回去，跑回家再和他爹打一顿。
“俺这屋破，但还是挺干净的，你嫌弃是应该的，将就将就住一阵就过去了。”
孙小草白净的脸上有些红，轻声细语安慰闻晟。又热情照顾工作人员：“恁工作一天也累了吧，进去喝口水，俺做好了饭，恁也跟着一块儿吃点。”
工作人员回：“谢谢，不用了，我们都安排好了，一会儿回车上吃。”
孙小草点点头，脸上笑眯眯的，挺扎眼。
没见过世面的山村人，看见城里来的导演就巴结，还真以为他们是什么厉害人物，真是窝囊。
闻晟不屑地嗤笑一声。心中做了一番挣扎，提着箱子纡尊降贵地想要进屋。
这时导演却走过来提醒：“需要检查行李箱里的东西，只能留衣服，零食、钱、电子设备、化妆品保养品都得收走。”
闻晟怒视他：“来录节目之前你不收，刚下车的时候你不收，现在我搬了十几里搬到目的地了，你才告诉我要收东西，你他妈耍人玩是不是！”
闻晟一把摔开行李箱，砸到地上老大一声响，愤怒地凑上去指着导演鼻子。
孙小草惊得叫了一嗓子，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拦住闻晟。
“你可不能打人家，都是规定，咱得遵守。”
闻晟听见他的土味方言腔就烦，暴躁地推了他一把。
“闪开！”
孙小草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被闻晟暴脾气给吓着了。
闻晟表情冷硬，他现在已经没力气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
“行吧，你检查吧，让你检查。”
闻晟把箱子踹倒，拉开拉链。
零食和速食品、解闷的iPad、耳机、游戏机被拿走，导演又抓上洗发水、沐浴露。
“这些你也要收？！”
“要收的，只能留衣服。”
“那我怎么洗头洗澡？”
“他怎么洗你就怎么洗。”导演铁面无情地拿着东西走了。
孙小草在一旁安抚：“家里也有洗头的，你别生气。”
闻晟没搭理他，深吸口气，转身踏进孙小草家门。
尽管闻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但屋内的景象还是冲刷了他的认知。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地方，不对，这种地方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他不敢想象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的。
屋内地面就是起伏不平的泥土地，连一块板砖都没有，倒一杯水都能和出泥，和屋外的区别就是石子扫干净了。
陈设也是简陋无比，最边上一张炕，底下一张桌子，两个柜子，再没有了。
孙小草不安又歉疚地垂下头，偷瞄闻晟的脸。村里的几十户人都很穷，但孙小草家是格外的穷，他只有一个简陋的鸡圈和一间屋子。
他知道人家城里人会嫌弃他，但是那些洋气的大人物偏偏选中了到他家录电视。
孙小草二十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没爹没娘也没啥弟兄，一听有人住在他家和他搭伙就高兴地不得了。
他这么穷，导演们都不嫌弃，还愿意来录节目，这是看得起他。孙小草决定一定要全心全意把闻晟照顾好，绝对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
他招呼着：“先坐下吃饭吧。”
闻晟太阳穴青筋直跳，他爸竟然给安排了这么个破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跟他妈扔到荒郊野外有什么区别，多大仇多大怨能对亲生儿子干出这事来。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米粥青菜，还有几个鸡蛋，篮子里的馒头是他没见过的黄颜色的。顿时胃口全无，恶声恶气说：“我不吃！”
闻晟五官凌厉俊美，又冷又酷，只是表情特别凶，把俊气给遮掩住了。
孙小草有些怕，但还是担心他饿肚子，讷讷道：“你还是吃吧，要不晚上饿得慌。”
闻晟眼神阴鸷，像是再惹他就打人的样子。“我不饿，你管不着。”
说完拿上一把木凳，嫌他烦，独自到门口坐着去了。
孙小草沮丧地垂着脑袋，这些菜都是他精心准备的，平时他吃不了这么好，鸡蛋都是跑到别人家低三下四求来的。
可是闻晟不愿意吃，他怕糟践了，自己也没舍得动筷子。啃了一个窝窝头，把饭菜盖上篮子给闻晟留着。
天黑了，摄像组在屋内屋外安装好摄像头就回房车吃饭睡觉了。留下闻晟和孙小草尴尬杵着。
一直沉默到九点钟，孙小草说：“咱们睡觉吧。”
闻晟视线冷冷地移到他脸上：“我睡哪？”
孙小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观察他的脸色小声说：“就一张炕，你和俺一起……”
闻晟登时火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孙小草敢靠着他睡，他就气得非得揍他一顿。
闻晟起身就往外面走，孙小草连忙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被闻晟反应很大地甩开。
孙小草像做了错事地挽留：“你不想和俺睡一张炕就不睡，俺给你找褥子打地铺，给你铺得板板正正舒舒服服的。”
闻晟刚从工作人员那儿抢了个手机给他爸打电话，说自己不待了，要赶紧回去，毫不意外地又大吵了一架。
眼下他知道节目不结束他爸不会同意让他回去，只能强忍不适留在这儿。只求孙小草别烦他，让他尽快度过这艰难的几周。
孙小草拿了凉席，又挑出一床好被子，给闻晟打地铺睡。
闻晟躺在地上，苦大仇深看着丑陋的天花板。耳边是窗外蝉鸣鹰啼，枕头是有些硬的沙枕，被褥触感粗糙，远不如他惯用的柔软舒适。夏夜凉风透过纱窗吹来，不如空调冷风吹得爽。
他能清晰地闻见草芥和泥土的味道，和高级清新剂、木质香水的味道有云泥之别。
闻晟浑身难受不习惯得好像有虫子在爬，扛着行李走了半天山路，肚子饿得空荡荡的。
怎么都睡不着，翻了好几个身，闻晟回头往上瞥见孙小草白嫩清秀的脸蛋，闭着眼睛枕着，睡得一脸恬静。
他狠狠瞪他一眼，烦躁地翻回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