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3-30 来源:LOFTER 分类:现代 作者:是个魔教中人 主角:简惟 白霆深
“啊?”白薇薇愣了一下,顿时手足无措,“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是不是在哪里露了马脚。
“你一直在偷偷看我。”
“……”白薇薇无力地反驳道:“你长成这样,就是不认识你也会忍不住看的吧!”
“所以你是我的粉丝吗?”
被这么问白薇薇还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承认了。
于是对方露出了她见他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只是很轻微地扬了扬嘴角,“要签名吗?”
白薇薇一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要要要!我想要TO签!”
说着飞快把手上的笔和纸递到简惟面前,好像晚了就怕人会反悔。
简惟真的快被这姑娘逗笑了,“咳……这是我的病历卡。”
“啊?!对不起对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
“白薇薇,白色的白,蔷薇的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薇薇发现简惟写完“To”写她的名字时似乎顿了顿,很快若无其事地掩饰过去。
“你的名字很好听。”
简惟在签字的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白薇薇扫了一眼,上面备注着一个“深”字,她对这个字没印象,应该不是对方的圈内好友。
铃声响了很久,简惟没有理会,也没有去接。白薇薇有点疑惑,等他签完名字,将纸笔递还给她,她忍不住提醒道:“你手机响了。”
听别人打电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在简惟终于拿起手机的时候,白薇薇就准备出去了。
在门关上之前,她听见简惟对电话那头喊了一声“白总”。语气疏离。
白霆深没有等到简惟,而是收到了一条银行的汇款通知,数额是三千万。
这笔钱没有走公司的账,反而是打款到他私人的卡里,白霆深还没来得及疑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简惟。
[今年之内,我会把剩下两千万和利息一起还给你。]
那时他正在公司开会,听下面的人给他报告下个季度的市场计划。他那么沉得住气的性格,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就阴沉下来,只是碍于众人都在,没有发作出来。
白霆深的手掌在桌面上重重压了两下,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猛然站起身。
“今天就先到这里,散会。”
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白霆深想到对方一部部接片一天到头从不空闲,从前他还以为是简惟真的喜欢演戏,现在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想好把钱还他,为了离开他,才会那么拼命。
他走到楼梯间,直接一个电话就拨给罪魁祸首,等到电话通了,两人却谁都没有开口,静静地听了几秒电流声。难以想象他们两人也会有这样相对无言的时候。
最后还是白霆深先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但简惟明白他的意思。
“是。”
他确实筹谋已久,他想把这五千万还给白霆深,这样他才有资格站在对方面前,亲口告诉他,他喜欢他。
现在看来倒没必要了。
他这点真心,对方根本看不上。
虽然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他承认,白霆深还是气笑了,“你在侮辱谁?你觉得我会缺你这点钱?”
“是我受之有愧,毕竟这三年,白总干净又体贴,在床上也挺放得开的。”
“简、惟!你他妈的——”
简惟也觉得自己能耐大了,能逼得白霆深这种从不说脏话的人出口成脏,他真的忍不住勾起嘴角,“别说脏话,白总,你不是这样的人,您的涵养去哪了?”
白霆深深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勉强维持体面和冷静。“……你听着,简惟,从来没有人能这样羞辱我。”他的声音隔着冰冷的金属显得冷酷,“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爬得那么快那么高,有多少人眼红嫉妒,没有我护着,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是死是活,也和白总……没有关系了。”
“白霆深他妈的疯了,他是真想整死你!”
张喻凡骂骂咧咧地推门进来的时候,Dale正好在给简惟削苹果,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削到手指。简惟从她手里接过削了一半的苹果,示意她“你先出去吧。”
等小姑娘出门,张喻凡才开口,这次稍微压低了嗓音,“你要和他好聚好散,他犯不着这样,你丫是不是刺激他了?”
“凡哥,吃苹果吗?”
“……”张喻凡无语,“哥!你是我哥,这什么时候了!”
“别着急,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个看吧!”说着,就把亮着屏幕的平板扔给对方,“事发突然,我已经压了不少了,可是没公司点头,我能用的公关有限。”
屏幕上赫然是几个显眼的标题——“简惟 夜店”“简惟娱乐圈贵公子人设崩塌”“知名男演员竟曾是夜店侍应生”……
简惟刚出名的时候,他当初高中大学的同学出来发声说简惟是富家大少爷出身,出入都是豪车,本人一直都是校草,谈吐不俗还会乐器,吸引了一大批“贵公子粉”。
可是这次居然有人放出了一张图片,赫然是他穿着夜店的侍应生的衣服在擦酒杯。虽然照片的光线很昏暗,不过基本上人都能认得出,这就是简惟。
下面的评论完全炸开了锅。
[有人能告诉我这是真的吗?不会最后又是为新剧宣传吧。]
[贵公子还在酒吧打工?这是什么特别的嗜好吗?]
[纯路人。u1s1简惟的脸还是能打,这种光线这种颜值,绝了]
[长得像的人那么多,光凭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啊]
[粉丝能别洗了吗?之前吹高学历,结果被打脸大学肄业,现在吹富二代,结果(呵呵)]
[这是xx那家酒吧?我去过一次,消费很高的。]
……
张喻凡许多年前就帮白霆深调查过简惟,对他的家庭情况一清二楚。简惟的爷爷那辈就是经商的,他父亲也是市内有名的企业家。虽然谈不上什么豪门,也确实比一般家庭要优越许多。
可惜后来被人骗了投资失败,反而欠了一大笔钱,简惟大四那年辍学开始打工。在夜店卖酒的确是不要求学历又来钱快的工作。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抱歉啊哥,之前答应你的,去你朋友的工作室,就暂时算了吧。”简惟将平板放在一边,冷静道,“反正我和公司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就是剧组那里……”
张喻凡不耐烦:“你少膈应我,实话实说,你觉得这事是老白做的吗?”
“未必。”简惟想了想,道:“你应该比我了解他,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但他至少选择了袖手旁观。”白霆深什么也不需要做,就足够说明星都的态度了。
在不了解真相的外人看来,星都捧红了简惟,结果他转头就要和星都解约,挺不是东西的。就他个人而言,他和白霆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白霆深这么做,他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话虽如此,简惟仍感觉心沉了下去,溺水般的窒息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笑了笑,装模作样道:“凡哥,以你们的关系,其实不用为了我和他闹起来。”
张喻凡受不了,“你以为你是电视剧女主角,还能让我们哥俩为你反目成仇?”他冷哼一声:“得了吧,我就是看不惯,一个比一个能作。”
简惟在医院了待了快一礼拜,张喻凡护自己的艺人就跟护崽一样,夜店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简惟这还是岁月静好。
虽然经纪人说“你就好好养病,什么事都别管,网上的消息也别去看。”但是简惟可不是什么乖乖听话的好宝宝,随便点开的软件都被各种艾特和留言充满了。有粉丝的鼓励——当然更多还是谩骂,无论是他的黑粉或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正义路人,此刻都同仇敌忾地攻击他,好像他犯下多不可饶恕的罪。
只有病房里那个小护士为他愤愤不平。
“这些人不知道哪里搞一张图来就开始瞎编乱造,他们见过你吗?了解你吗?咱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相信你。”白薇薇想到那些瞎说八道的低俗评论就来气。
简惟住院这么多天,她就没见着除了他经纪人和助理以外的人来过,甚至连一个家人都没有。现在因为这事,就连经纪人和助理小姐姐也不能来了,来也得偷摸着来,生怕被哪家无良媒体顺着打扰到简惟。
简惟出道以来风评一直很好,遭受这么多的谩骂和诋毁还真是第一次。但他们有一点说得还挺对的——在夜店打工是真的,被人包养也是真的。他并不无辜。
简惟觉得不值得,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粉丝们。他并不值得他们的信任,不值得为他去对抗那些恶毒的攻讦。
出了这样的事,还在拍摄的剧组也受了不小的牵连,他知道张喻凡每天都在头疼这些事,包括应对他之前各类代言的公司。简惟知道,可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糟透了。
他告诉自己,其实没什么,当他踏入娱乐圈的时候就该预想到这样的情况。哪个明星没点黑料,他可以很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情,对那些谩骂的话表现得不痛不痒,可还是开始整夜地失眠,头疼。
他不敢向医生要安眠药,张喻凡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他不想再让他的经纪人这时候还要为他的健康状况忧心。这天晚上他问白薇薇:“如果可以,能给我一杯牛奶吗?”
白薇薇一愣:“牛奶?”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简惟淡淡道。
“……不,还是不用了,谢谢。”
拉上窗帘关了灯,简惟依旧睡不着,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被拉扯进半梦半醒的幻觉里,到了半夜惊醒后就开始头疼,太阳穴连带前额和眼眶都泛起疼痛。他坐起来,手指用力抵着额头两侧,整个人不自觉地发抖,头疼让他克制不住地恶心反胃,最后冲进洗手间捧着盥洗台吐了个痛快。
他抬起脸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镜子里的人眼神冰冷淡漠,刚进剧组的时候造型师给他染了头发,现在是一种泛着幽蓝的深黑色。他抬起手指轻轻触碰镜中人的脸。
这一刻他觉得就像漂浮的灵魂装进了这副躯体,自己变得不是自己,镜子里的脸是全然陌生的。简惟想,白霆深每天对着的就是这样一张脸吗?
这张脸有什么好。
简惟的烧在住院第三天就完全退了,但正好赶上他之前夜店打工被爆,张喻凡让他在医院多住一会权当休息。
直到这天简惟接到他的电话,张喻凡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简惟,收拾东西,我过来给你办出院手续,”还没等简惟问他就解释了,“我有个娱记朋友告诉我,不知道那些狗仔哪里得来的消息,反正我们得马上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张喻凡来得很快,拉开窗帘一看,vip的出入口已经被围得严严实实,有记者也有粉丝,被医院的保安挡在外头,碍于医院这种场合倒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操,这家破医院说什么保密性好,我等会就去投诉他们!”
“算了凡哥。”
简惟想起来一件事,刚住院那会小护士经过他同意拍过他的照片,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公开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无用,他也不想让小姑娘为此丢了工作。
“你知道谁搞的?……算了,”张喻凡深吸一口气,“我打个电话,反正找人去正门那引开他们的注意就行,我们从侧门走。”
引开,怎么引?记者又不是什么小狗还能被骨头钓走不成。简惟还没问出来,张喻凡已经举着手机快步走出去了。
十分钟之后他再进来,拉起简惟就走 “时间有限,赶紧走”简惟往窗外瞥下一眼,看见乌压压的人群突然都聚拢起来,估计是哪个倒霉的前辈被张喻凡拉来做了挡箭牌。
他们避开人多的地方,从侧门出去,没想到侧门这居然还有记者。之前没看见,这十来个人刚好坐在花坛边,从楼上看被灌木挡了个严实。
这些小记者原本想着正门竞争这么激烈,左右捞不着,不如来侧门碰碰运气,谁知道还真给他们逮住了正主,顿时一个个就跟见了腥似的围上来,张喻凡一个人拦也拦不住。
“简惟,网上最近疯传的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吗?”
“关于那张照片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和星都的合约马上到期了,这时候传出这张照片,你有什么看法吗?”
“你是否曾经在夜店工作过?……”
“简惟……”
黑漆漆的话筒直直伸过来,几乎要戳到他的身上,闪光灯亮成一片,晃得人晕眩,简惟不适地偏过头闭了闭眼,张喻凡立即抬手挡住压下离得最近的摄像机镜头,“够了,详细的情况请等工作室的声明,现在我们不会回复任何问题。”
听出回避的意味,记者们立刻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拒绝回答是一种承认吗?”“简惟,那张照片是你本人吗?”“关于网友们说的‘人设崩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出道至今你从未提到自己的家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司空见惯的景象让简惟升起一股厌烦。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厌烦。一个接一个问题密密麻麻地围绕着他,将他仅存的空间变得逼仄而狭小,厌倦到极致就是疲惫。
突然的,他有了一个冲动的念头,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承认一切也好。他就是这样的人,别再维持表面的光鲜和纯洁,任何人也不必对他有什么期待。这种想法一瞬间汹涌地压倒了理智。
就当众人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简惟轻轻地推开张喻凡,“关于那张照片……”
张喻凡不可置信看他,“简惟你——”
急刹车的声音突然响起,站在最后面的记者差点被倒车镜擦到,刚转头想骂人,就看见熟悉的车牌号。
记者“……”
这个车牌号做娱记的应该没人不认识。
来的人是白霆深。
他下车后,就跟没看到那群娱记一样,直接走到简惟跟前,他维持着一向冷若冰霜的表情,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走。”
旁边一堆人暗自在心里恼火,不是说简惟不和星都续约了吗,都闹成这样了,白霆深怎么会来。还挑这种关键时候。
他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今天的采访就别想有了,就算真弄着什么新鲜料,也不会出现在第二天的头条上。
旁边的张喻凡啧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见简惟对他轻微地摇了摇头。
“……”成呗,他也别多管闲事儿了。
简惟坐上副驾驶座。
白霆深今天没带司机,是自己开车来的。一路上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地看着路况,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地掠过,行道树模糊成一片。
简惟不知道他想开去哪,也不想问,离开刚才那样的环境令他松下一口气。车速有点快,简惟忍过一阵晕眩,先开了口。
“谢谢。”
白霆深还是没看他,冷冷道:“你要和我说的只有这个?”
“白总还想听什么?”
“……”白霆深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响起,他狠狠踩住了刹车。突如其来的震动让简惟因为惯性往前一倾,被安全带勒住又倒回座椅上。他闷闷地哼了一声,用手背抵着唇难受地皱起了眉。
白霆深见状反射性伸手想去扶他,顿了顿,还是没有伸出手。
“住院为什么不告诉我。”白霆深从没想过,有一天简惟的消息,自己居然还要从外界的媒体那里得知。
他和简惟只是吵了一架,三年了,他们从来没有闹过一次矛盾,白霆深不觉得这一次会有多严重。这次照片的事他确实有放任自流的意思,只要简惟是个聪明人,这种情况下就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简惟没有说话,胃里翻搅不已他也懒得去按,只是用头靠着玻璃窗。车停在天桥边,这里望下去正好能看见宽阔的江流。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摆平,只要你一天还在星都,”克制住那些过于炽热的不够理智的情绪,白霆深偏过头看向他:“回到我身边,甚至那两千万我也可以不要。”
简惟解开安全带,语气疲惫,“我说了,两千万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白霆深冰冷地指出现实:“你信不信,只要你和星都解约,你一个角色也接不到,一个通告也别想有。”离开星都,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简惟发出极其短促的一声笑音,他靠着座椅,“我不明白你想干什么……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就那么恨我,宁可不要钱也想毁了我?”
“我想干什么?”
白霆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但他无意再纠缠这个话题,他只懂得怎样清楚明了地开出价码。“那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就帮你这一次,你还可以当你风光无限的大明星,明白吗?”
“明白。”简惟道:“可我不想。”
白霆深只当他在闹脾气,“……那天算我失言,我和你道歉,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
以前?简惟真的有点想笑了,回到哪个以前,继续当苏维替身的以前吗?可戳破了他自欺欺人的梦的罪魁祸首,不正是他吗。
“白总说笑了,谈不上分手,毕竟我们可从没交往过。”
听到这熟悉的话,白霆深眼神一暗,“简惟!别没完没了。我道过歉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没完没了的是你!”这一点也不像白霆深,他应该永远理智,永远冷静,在一段感情里永远把控全局高高在上,不该是这样纠缠不休。简惟皱着眉问道:“够了,你今天发什么疯?”
“我疯了?是,我疯了,那也是因为你!”涌上的复杂情绪好像滚烫的岩浆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白霆深侧过身逼近了他,“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或者你开价!”
简惟觉得有一瞬间呼吸都凝滞了,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渊,无边的寒冷拉扯着他,他不知道哪里疼,但真的真的太疼了,眼前这个人永远懂得怎样用最狠的方式刺伤他。“白总真是……好大方啊。”
这样的情形下,好像灵魂都被抽离了,正无悲无喜冷冷旁观着一切,他竟然还能维持面上的笑意,“可惜白总也就这副身体,不介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当炮友,你应该还没忘记我电话,想要的时候,随时找我。”
他说完就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白霆深在身后问他:“我现在真怀疑,你真的是简惟吗?”
简惟推门的手一顿,他微偏过头,眼神显得冰冷,“白总这话说的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他微勾起嘴角,“你什么时候见过真正的简惟?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了解吗?”
“我……”
“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简惟迈下车,扶着车门垂眸看了他一眼,“因为你不爱简惟。”
现在是夜里十点多,对某些人来说夜晚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舞池中间里男男女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扭动自己的身躯,五光十色的灯光来回地跟着鼓点摇曳。当然也有相对安静些的包间,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高档洋酒的高脚杯,觥筹交错间每个人脸上都是热切的笑意。
“哐”伴随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包间里的人低头去看,一瓶白兰地砸在地上,水红的酒液淌了一地,整个包间都是酒的香气。几个侍应生呆愣在旁边,眼神不安又慌乱。
“谁干的?”坐在沙发中间正抽着烟的中年男人是这里的常客,姓王,留着短胡茬,身材微胖,见状不满地皱了皱眉毛。
几个侍应生对视了一眼,没人说话。——废话,真要承认,恐怕他们这个月都白干了。
“这瓶酒多少钱?”
一个人小声回答,“六千……六千八。”
王总笑了一声,突然道:“也行。”他随手又开了一瓶轩尼诗,玻璃杯倒了满满三杯,正好将一整瓶酒倒完。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酒道。
“这里三杯酒,一杯酒抵两千,谁要能都喝了,我不仅不计较,还给他一万,怎么样?”
一万,这比他们在这里一个月工资还多。但这酒可是烈得狠的洋酒,真要一口闷,恐怕一杯下去就能把人灌醉。几人踟蹰着,谁也不敢动。
“够了王总,为难一帮小孩,未免不好看。”
说话的男人坐在角落里,身上的气质却让人难以忽视。他穿着裁剪合身的深灰色西装,解开了最下面一粒扣子,有着与喧闹的酒吧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秩序。
白霆深很少讲话,但他一开口没人敢不当回事。这个王总看出他不太喜欢他们这种作乐的把戏,连忙道:“哈哈,白总说的是,那就……”
“一万是吗?我喝。”
年轻却磁性的声线一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白霆深看着说话的人,灯光朦朦胧胧的,乍一眼看上去轮廓还有点像苏维。他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这人穿着侍应生的白衬衫与宝蓝色西装马甲,比苏维更年轻,气质也截然不同,光看脸都有点老天赏饭吃的意味。
倒是个进圈的好苗子。
简惟从几个人中间走出来,他长得俊秀挺拔,虽然面无表情,但那种清冷的气质就已经让他们眼前一亮。
他伸出手端起最面前的一杯酒,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后,他将酒杯倒过来示意了一下,淡淡道:“两千。”
“好!”王总第一个鼓起掌,旁边同行的几位也稀稀拉拉地拍起手来,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在起哄声中,简惟又端起了第二杯。灯光下格外白皙的脖颈上喉结滚动着,领口被滑落的酒液打湿,被带来的几个嫩模都忍不住目不转睛盯着他瞧。
再好的酒也架不住这样喝,在喝到第三杯的时候,酒劲已经起来了,伴随着远处的喧杂的鼓点脑袋也嗡嗡作响,从口腔到食道到胃里都像燃起了一把火,他喝的速度越来越慢,好几次险些吐回到杯子里。
索性最后还是喝完了,简惟将三个空杯整整齐齐地码在面前,眼睛被酒气熏得有点泛红,好在光线暗,倒是没人看出来。
王总满意地大笑起来,勾勾手指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似乎是助理的人从公文包拿出整整齐齐的一叠现金扔在桌面上。其他人也是满面笑容地交头接耳,说些什么简惟已经听不清了。
这些人就是爱看这种热闹,喜欢看一些地位不及他们的人为了钱不得不做一些可笑的事情,以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优越心态。
包括其他的侍应生,眼神都不算善意。有的嫉妒,可能是后悔没早点站出来,也有的不屑,看不起他这种为了钱连自尊都出卖的人。
不,还有个人不太一样。从始至终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对眼前这幕闹剧毫无兴趣。
简惟将一万块钱拿走,匆匆扔下一句“失陪”就推开包间门走了出去。他不敢多说话,生怕多一个字都会忍不住吐出来。脚步虚浮地扶着走廊的墙,踉踉跄跄地跑到尽头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对着盥洗池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
“呕……咳咳……”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简惟一手狠狠地按着胃,一手撑在台上,一万块钱就压在他的掌心,鲜艳的粉红色刺痛了眼睛。毕竟在两个月前,他还是个家境优渥的小少爷,名校的高材生,眼见光明美好的未来。
瞒着家里辍学出来找工作的行为,真的挺蠢的。可是讨债的天天找上门,父亲把家里能卖的房子车子全卖了,还是远远不够,妈妈让他在学校避一避,可是他没办法什么都不做。说他不自量力也好,他也想为父母做些什么。
简惟垂着头,胃已经吐空了,变成了灼热的绞痛,酒精开始麻痹他的神经,让他有些摇摇晃晃,他用手接一捧冷水往脸上扑,模糊间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人进来了,在他旁边洗手。简惟记得他,也是那个包厢的客人,估计也是个什么公司的老板吧。
男人洗完手,掏出一块方巾,这年代还有人随身带着这东西挺少见的,奇怪的是,男人没有用它擦手,而是放在了简惟的手边。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像是随手落下的,简惟却猛然抬头看他,刚刚吐过的嗓音有些低哑,“先生,你……”
白霆深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那块方巾放在洗手台上,转身就离开了。
这是给他的?什么意思?
简惟咬了咬下唇,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还有种不知为何的愤怒和不甘,让他的语气带了几分冷嘲热讽,“你在可怜我吗?”说完这句话他就暗自皱眉,毕竟人家只是好心,他实在没必要冲着人家发泄情绪。
白霆深顿住脚步,略微回头看着他,语气平淡地问:“你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吗?”
“……”简惟愣了一下。这段日子他见了太多同情的神色,听了太多虚伪的宽慰。说这种话的还是第一个。
男人说:“你长的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简惟张了张口,还是把那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给吞了回去。
以他现在的处境,他没有资格。
Dale拖着一个大行李箱,两个肩膀一边一个大挎包, 气喘吁吁地上了九楼。
简惟出院后住的新公寓是张喻凡的,单户电梯。据说是他以前住的地方,环境不错,保密性强。到了门口她开始喊门,叫了半天却没回应。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人还能跑去哪里。她无奈只能放下东西,自己掏出备用钥匙乖乖开门。
等到将大包小包东西安置好,正好路过卫生间,看见里面亮着灯,隐隐约约有水声。
原来是在洗澡。她松了口气,开始做起了助理的本职工作——收拾东西。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进衣柜,日用品摆放在该放的位置,剩下的东西等会去超市买新的就好。花了大半个钟头才收拾完,可这么久过去了,简惟还没出来。
Dale觉得有点奇怪,走到卫生间门前询问:“老大你在洗澡吗?”
一连问了几声,没回应,就只有水流的声响。等她小心翼翼推开门,看清了浴室里的景象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了一声“哥”就冲进去拉开了淋浴间的玻璃门。
简惟整个人半坐半倒在地上,头抵着冰冷的墙体,双眼紧闭,水流当头哗哗地往下冲,上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哥?”Dale伸手去拉他,立刻被冰得浑身一抖,居然还是冷水。
她急急忙忙把水关掉,才蹲下来扶他。简惟脸色比雪还白,漆黑的睫毛颤抖着,嘴唇全无血色 。
小姑娘哪里哪里见过他这副样子,差点没被吓哭,“哥你怎么了?”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简惟总算有了些反应,微微地睁开眼喊了声她的名字,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痛吟打断,他拧着眉仰了仰头,手握成拳狠狠抵进上腹。
“你怎么了?胃疼吗?有没有带药?”
简惟嘴唇动了动,好像轻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只能掏出手机给张喻凡打电话,手机响了老半天,可这关键时候靠谱的经纪人居然也掉链子,电话居然打不通。
她觉得简惟该是病了,又不敢贸然打急救电话,只想到了白霆深。
虽然目前看来简惟和白总似乎闹得不欢而散,可毕竟也处了三年,简惟还是星都的艺人,大老板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刚一接通那边还没说话,Dale就先喊了一声“白总!”要是平时她可不敢这么冒冒失失,现在实在是顾不上了。
“简惟在浴室晕倒了,可我现在联系不上张哥……”
“怎么回事?”Dale听见那头有一阵过于剧烈的响动,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白霆深道:“算了,直接告诉我地址。”
Dale将地址告诉对方,但白霆深过来还要点时间。她想将简惟搬到床上,可毕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哪里是她一个女孩子搬得动的。
她放弃了,可简惟的衣服都湿了,他看起来冷的厉害,一直在发抖,Dale不知道该不该动手给他换衣服,想了一下还是找来一件厚外套披到他身上。简惟意识不太清楚,他似乎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在Dale给他披衣服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又说了一句话。Dale这次凑得近听清了。
“没关系,我不疼。”
“……”有那么一瞬间。Dale挺佩服他的。毕竟完全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听到敲门声的时候Dale总算松了口气,白霆深看也没看她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在哪?”
等看到人的时候,白总果然脸色一沉,“你就让他躺这?”
小助理觉得白总对女孩子的力气似乎有什么误解,所幸白总现在没功夫兴师问罪。他快步走过去蹲下,一手托住人的背一手放在人脸侧,“简惟,醒醒。”
可是这一次没有回应,只有对方急促的呼吸,白霆深眉心紧皱,穿过人的膝弯一使劲将人打横抱起来,“再拿件外套来。”
Dale将外套拿来,按白霆深的吩咐盖在简惟身上,正好挡住他的脸。
“白总,您要带简惟去医院吗?”
白霆深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Dale不知该怎样描述他这一眼的眼神,但就是感觉和平日里凛然不可犯的总裁不尽相同。
“不,我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