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6-11 来源:书耽 分类:古代 作者:谭天铄地 主角:陆褚云 顾宁
他从门缝望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和另外两个稍小的女童围着一名妇人。
男童哭道:“娘,你又咯血了。娘,我们去找大夫好吗?”
妇人苍白病态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们哪有钱治病?为娘无恙,放心……咳咳……”
“娘,我们有钱治病。”男孩迫不及待拿出钱袋:“你看,我们有钱了。”
他把钱袋递到妇人面前,妇人愣了愣,抢过钱袋质问:“你何处拿的?”她料到什么,猛烈咳起来:“咳咳……咳……你……咳咳……你不学好,你偷……咳咳……偷钱了。”
妇人要去打男孩,但她咳的着实厉害,眼底里有着绝望:“你……真是太……咳……咳咳……太不争气了……咳咳……”
“娘。”
此时顾宁推门而入,屋内四人听到声音望过来,那男童一时竟面如死灰。
顾宁展颜一笑:“大姐,那是我给他的。”
妇人难以置信,看顾宁穿着也不像是富裕人家的公子。
顾宁走过去,顺手安抚似的揉揉男童的脑袋,“大姐,我是一名大夫,他找我要我给你治病,这不,我就来了。”
“你真是……咳咳……大夫?”
顾宁颔首:“真,真的不能再真。你身体消瘦,痰中夹有少量血丝,夜间可是出汗多、潮热,胸闷?”
妇人忙不迭点头,竟觉得奇了,这大夫尚未号脉,便一说一个准。
顾宁这才道:“那我心中有数,你让我再把个脉确认。”
妇人此时当他神医,把手伸过去,顾宁两指搭在她脉象上。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两三个孩子也不再哭,脸上挂着眼泪直勾勾望着顾宁。
顾宁朝他们笑了笑,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脸颊边梨涡深深。三个孩子看的忘神,只觉得这大夫怪好看的,暖暖的。
顾宁把了会儿脉象,手指下脉沉细数,脉象偏快。顾宁再检查妇人手心,便道:“你肺阴亏损,干咳,声音嘶哑,手足心热,盗汗等症状为主。又阴虚火旺,咳嗽时气急,潮热,消瘦乏力。大姐,看来你是得了肺痨。”
妇人闻言微微颔首。
顾宁倒有些同情她,这肺痨拖了许久很难根治了,何况这是穷病,并非一时三刻就能痊愈的。
他扫视了屋内一圈,家徒四壁,唯一的一张床也就妇人躺的这张。
“我开付药方,让孩子去抓药。”
顾宁想写字,又发现这里连笔墨纸砚都没有。
“这样,我回去拿药箱过来。”顾宁顿了下,问那男童:“你叫什么?”
“彭程,鹏程万里。”
“好名字。鹏程万里冲上云霄,宏图大志雀鸟焉知。”顾宁又揉他脑袋:“小程,这周围一片你应该都认识,那些病重的没钱治病的,你让他们到这里,我免费给他们看诊。”
彭程被他看的脸上一红,但他面黄肌瘦,顾宁也未发现,只是觉得这孩子双眸极亮,不禁想到江衢。
……
顾宁回去拿了药箱,顾子远见他匆匆回来,又匆匆出门,连自己都顾不上看一眼,吃味道:“哥,发生何事了吗?”
顾宁这才想到答应给顾子远买好吃的,也没买回来,“我得给人治病,很快回来,等下买好吃的给你。”
他说罢,又匆匆走了,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叶箫。
“你哥去哪了?还带着药箱。”叶箫见他走远,只能问顾子远。
“去给人治病了。”顾子远跟着顾宁相依为命,多少猜到顾宁带着药箱这么急着离开去做什么。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顾宁能做。
顾子远翻了一页书,担忧道:“不知道哪个病人又让他遇上了?”
“嗯?”
“他这是多管闲事。”顾子远压不住怒意,差点把书摔了:“他以前就是多管闲事,救了一个重病的老婆子,被她儿子讹上了,说我哥害死他娘,把我哥扭送官府,要他赔钱。”
叶箫不知道他们还遇上过这种事,咋舌:“后来呢?”
“后来他救的另一些人出面求情,说那老婆子的儿子是好赌之徒,也好在那县太爷为官清廉,派人调查属实,这才把我哥放了。”顾子远愤愤道:“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还有一次他被打了二十大板。这次他又多管闲事!”
顾子远担心他最后又是吃力不讨好。
……
彭家此时被挤得水泄不通,顾宁到时就见这些人穿着简朴,面黄肌瘦,都是附近穷苦人。
“大夫。”一位大爷见到顾宁立即就哭诉着跪下:“救救老朽那老婆子。”
“大爷快起来,我来就是为你们治病。”
他扶着大爷起来,让彭程安排,病重的人都先过来。
彭程小小年纪,但安排的井然有序,没人插队捣乱。顾宁号脉,埋头写药方,又叮嘱怎么服药。他尽量给这些穷苦人开便宜有效的药方。
给这些人看完病时已是日暮时分,送了最后一位病人出去,顾宁站在门口捶着腰,一缕余晖落在他身上,暖黄的阳光照的他整个人暖融融的,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
顾宁想伸个懒腰,一只手突然捶在腰上,不轻不重很是舒服。他扭过头,看到彭程,伸手揉他脑袋。
“顾大夫,你坐诊一个下午,我给你捶捶腰。”脑袋上掌心暖热暖热的,彭程有几分享受似的眯着眼。
顾宁道:“不用了,我要回去了,你记得给你娘熬药。”
“顾大夫……”彭程顿了下,把抢来的钱袋还给顾宁:“对不起。”
顾宁缩回放在他脑袋的手,没看到彭程失落的神色。他没有接钱袋,道:“这银子给你们了,你好生照顾你娘,还有你妹妹。”
“顾大夫……”
“我要回去了。”顾宁去收拾药箱:“有空我会再过来看你们。”
他离开时彭程把他送到巷子外,直至他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依旧翘首以盼不肯离开。
顾宁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记下一笔情债。
他路过了包子摊想买两个包子给顾子远,可是一摸钱袋才想到银子都给了彭程。
他徘徊了半会,卖包子的老板笑吟吟的:“公子买个包子吗?”
顾宁叹了口气,打算回去和顾子远解释,突然几个铜板被扔在摊子上了。
顾宁回头,徐夙神色轻蔑:“给他一个包子,我施舍的。”
要是别人施舍一个包子,顾宁会厚着脸皮收下,甚至还会感谢他。
但是现在是徐夙,他就是饿死都不会吃徐夙给的一口东西。
顾宁轻笑:“徐夙这番作为不像是在给自己积阴德。”
“顾宁,你不知好歹。”
“嘘。”顾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听得见,我不怕丢人现眼,徐公子可就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徐夙听着这声“徐公子”像是讽刺。他捂着胸口气急败坏望着顾宁:“你真是臭不要脸。”
顾宁笑道:“总好过一些人要着脸面尽做缺德事。”
“徐公子,不必与这种人说什么,只会降低你的身份。”魏恒扶着徐夙开口。
顾宁此时才看到魏恒,这徐夙回到徐府,陆褚云倒让魏恒跟着给他治病了。
顾宁笑了笑,抬手拿起笼屉里的包子朝魏恒扔去:“来,魏大夫接着。”
魏恒条件反射接住,顾宁指着包子摊挂着的牌匾:“魏大夫,来,什么不理包子?”
“狗。”魏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顾宁这是骂自己是徐夙的狗,咬牙切齿扔下包子:“顾宁,你很好。”
“好,非常好。”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似乎看到这边发生口角。
徐夙看到前来的人,委屈道:“姐夫。”
万曹长得一脸凶相,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他道:“夙儿,这谁欺负你了?跟姐夫说。”
“是他。”徐夙望着顾宁:“他偷我钱。”
“青天白/日,满口胡言。”
万曹不分是非,猛地推了顾宁一把,凶恶道:“满口胡言?笑话,难道堂堂皇商家的公子还去偷你钱了?来人,把这偷钱的贼子教训一顿。”
他身边的家丁闻言,不由分说上来就毒打了顾宁一顿。
顾宁蜷缩着身体护着头,无数拳头都招呼在他的身上。
万曹揽着徐夙:“夙儿,我们走,不必理会这种人,娘正等着你去上香。”
这摊子的不远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他们一走,家丁也跟着走了。
顾宁狼狈坐在地上,身上动一下就疼,但好在护着脸,脸上没有伤。
顾宁从地上爬起来,收拾了药箱。他身上没银子,也不能给顾子远买好吃的。一瘸一拐回去时想着怎么和顾子远解释,刚进王府就被叫住了。
“顾大夫。”
是陆褚云身边的丫鬟云屏。
顾宁走过去:“云屏姐姐。”
云屏焦急道:“顾大夫,王爷受伤了,快随我过去看看。”
“不去找叶大夫吗?”顾宁问着,却随云屏走了。
“正好去,这不正好看见你了,你背着药箱,就随我先过去。”
“王爷怎么受伤的?”
“我也不清楚。”云屏道:“我只是在门外侯着就听到摔杯子的声音,想必是什么事令王爷震怒。”
二人说着,就到了书房,云屏通禀了一声,就领着顾宁进去。
陆褚云全身笼罩着一层寒意,底下跪着几名官员,噤若寒蝉。不远就是碎了的茶盏和四溅的茶叶。
陆褚云看到顾宁更没好脸色:“怎么是你?”
云屏尚未说话,顾宁先道:“能治好王爷的伤,谁来不都是一样。”
顾宁把药箱往地上一放,看到陆褚云手心里一道极深的划痕,汩汩流着鲜血,道:“王爷何事这么大动肝火?”
“治你的伤。”
顾宁只好去取了布巾,先将陆褚云手心周围的血迹擦干净,再给他上药。
陆褚云看着底下的官员,这几天他因为徐金良大寿在徐府住了几天,将之前圣上吩咐下来整治青州水灾的事交给了协作的官员,但水灾尚未治理好,又发生了瘟疫。
今早圣上就大发雷霆,命他前去青州。陆褚云把这些负责的官员找来一问,一个个都还在京城呆着,对青州瘟疫一事一无所知。
陆褚云眉间裹着冷意:“送往青州救济灾粮呢?谁负责?”
底下几名官员互相看几眼,其中一个战战兢兢道:“圣上吩咐,由户部里的仓部主事万曹协助王爷。”
他说的越来越小声,头也越低下去。
这万曹是徐夙的大姐夫,说到底和王爷沾亲带故。
陆褚云脸色青黑,忽然听到一声“哎呀”,他转头朝顾宁望去,眼神不善。
顾宁掰他的手指:“我正上药,王爷你握紧手,我如何上药?”
陆褚云把手摊开,手心里又流血了。
顾宁只能为他再清理,重新上药。陆褚云眼尖,发现他手背上的淤青,也不知道顾宁得罪谁了?
“明日启程去青州,万曹那里就由本王亲自去说。”
“是。”
书房内安静下来时,陆褚云揉着眉心。顾宁将他手心伤口上药包扎了,抬眸望着陆褚云。
他头戴玉冠,一身华服,但神情阴鸷,神色极差,眉宇间隐有倦色。
不知道是顾宁的视线太赤/裸,还是陆褚云很敏感,回头不悦道:“包扎好了出去。”
顾宁攀着陆褚云的手指不起来,柔声道:“王爷看起来很累。”
陆褚云挑了一下眉,忽然手指尖被含住。顾宁的口腔里温暖湿热,他下腹一股热流随即涌上,忽然想起昨夜狠狠在他身体里开拓的快/感。
“顾宁。”
顾宁闻言眼皮微微上抬,眼神摄人心魄。
陆褚云声音嘶哑,暗骂一声:“你他/妈是欠/干。”
他猛的伸手把顾宁从地上提起来。
顾宁微微一笑:“王爷,你轻点,我身上疼。”
陆褚云不知他又想做什么,嗤笑:“疼?昨晚本王可没凌/虐你。”
“是我走路,被不长眼的人撞了。”
陆褚云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意思,这是到自己跟前卖惨来了。
陆褚云凉凉道:“你自己不绕开,活该被撞上。”
他这是要袖手旁观不想多管闲事。顾宁笑了笑,讨好:“那王爷饶了我,我好回去搽药。”
陆褚云手指已经从他衣襟伸进去,“那可不行,你撩的火,得先灭了。”
他看到桌案上放置的核桃,随手拿过来:“不把核桃夹碎,就别走了。”
顾宁望着僵硬的核桃,欲哭无泪:“王爷,会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