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傲娇攻的整治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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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隔天徐百川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真像托词的那样去游山玩水了。

有事压在身上,徐百川很难再按照原计划的那样享受一下从缰绳里脱离的松散,游玩也不能尽兴,只要一想到他还得再见到唐近,还得再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有可能看到唐近在听说他要离开的时候露出解脱的笑容,眼前的风景再怎么难得也看不进去了。

如果徐百川的母校邀请他回去做演讲,他一定会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告诉他们:这世界上有两件事不能做,一是谈恋爱,二是轻易随便地对别人伸出援手。

唐近救徐百川之前绝对不知道他做过好几次自杀计划。

徐百川怕疼,力求将疼痛水平降到最低。他列出过一张死亡清单,抱着科学的态度搜集了部分资料,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条条地划掉了。

直到被关在了地下室里,一点一点感受着饥饿和干渴越来越强烈,徐百川渐渐明白来,他其实是不想死的。怕疼不过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的借口。

最初他将希望寄托在父母身上,后来想想觉得自己也挺搞笑,放弃幻想积极自救,将小铁尺视作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企图靠着基督山伯爵越狱一样的耐心逃脱升天。时间越久他的手越抖,心里越是绝望,身体因为恐惧紧绷到极致,好像一个冷战就能把锁骨崩断。

唐近的出现无疑如同神兵天降,把他带到自己家里住,一日三餐照应着……虽然唐近当时只是为了让他包揽全部的小组作业,但徐百川不是个计较动机的人,他只会算他从别人那里得到了多少,不管是不是别人随手扔的。

只是徐百川一直忽略了一点,唐近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扔出去多少,也从不稀罕他未说出口却身体力行的报答。

腿上忽然一阵冰凉,他猛地回神,只见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母亲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手上握着个空了的甜筒,嘴巴瘪了两下,欲哭不哭,葡萄似的眼睛里很快噙满了泪水。

年轻的母亲连忙在包里掏出纸巾想要蹲下帮徐百川擦,又觉得有些唐突,相当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走路……”

冰激凌掉到地上在烈日下已经化作一滩黏腻的粉色液体,徐百川反应过来,接过纸巾,没有先擦腿上的融化的粘液,而是就势蹲下两三下将纸巾叠成了一个软趴趴的小狐狸,递到小姑娘面前,哄道:“送你了。”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妈妈,见妈妈点头之后,吸了吸鼻子,将小狐狸接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百川,声音软软的,道:“谢谢。”

那一刻徐百川真实觉得心快要被甜化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恶毒配角,又有谁知道他有满腔柔情无处安放?

年轻母亲见徐百川心事忡忡,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又递过一张纸巾,直等徐百川擦干净小腿之后才算完。

托这个小插曲的福,徐百川得以将心里的一团乱麻按下,总算看进了一些颜色。他临时起意,干脆将周边几个江南小镇全都逛了个遍,再次回到H市时,一月期限转眼而至。

他从动车上下来,先是去手工艺坊把烤好漆的工艺品取回来,找了家快递寄往唐近家,才返回自己住的公寓。

不过不到两个星期没有住人,七十多平的屋子里一片清冷。徐百川在门口停了一瞬,随即将包往沙发上一扔,自娱自乐地哼着歌走进卧室,把许久未用的床被拎到阳台上晒,又把冰箱里坏掉的饭菜扔掉,然后在APP里点了一堆做菜的材料。

徐百川特意点了许多辣椒。他酷爱吃辣,无辣不欢,但唐近是传说中的白豆腐,吃一口辣就能喝掉好几杯水,冒汗不止还不停地咬着舌尖嘶嘶吸气。和唐近住的几年,他为了迎合唐近的口味,做菜从来不放辣椒。这样迁就了唐近七年,他的口味也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喜欢吃的仍旧喜欢,不喜欢的仍旧不喜欢。一如唐近对他和宋翊羽。

下单不久,外卖送到,他刚将东西拎进厨房不久,再一次接到了唐近的电话。

刚看到屏幕上的两个字时,徐百川一阵心慌,像是腾地燃起一片火,烧得胸口发虚。他来时确实闹得满城风雨,走的时候只想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是他认为的再好不过的退场方式。但出于补偿心理,如果唐近想看另一种谢幕,他也可以奉陪到底。

手指往右边的绿色小电话划去,徐百川声音如常,省去了唐近讨厌的废话,直接问道:“什么事?”

唐近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玩儿够了吗?”

他的语气颇为奇怪,像是不悦,但似乎又有些笑意……徐百川很快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唐近哪次和他打电话不是敷衍不耐,怎么可能会笑?

徐百川原本想定一个月的谎言结束就和唐近摊牌,越是临近越是怯场。

他一点也不想和唐近说什么“累了”、“哄不动了”、“死心了”之类的话。一切都是他自酿恶果,唐近根本没求过他什么,这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恶心模样摆不到人家面前去。再者他号称无坚不摧的脸皮全仰赖浮于表面的嬉笑怒骂,说这些话相当于把蚌壳的软肉摊在沙滩上任人践踏。这样的蠢事他已经做过一次。有些话如果第一遍不起作用,也没有说第二遍的必要了。

这么多年,他的一身戏骨快被压断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回应。他已经决定退出这场没有姓名的电影,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没皮没脸地讨好唐近,但若是说些丧气话,太过影响别人的心情,也不是他本意。

不可名状的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开。

装辣椒的包装袋只开了一半,一根辣椒拦腰搭在包装袋上,里里外外地轧了半天,啪嗒一下,掉在了流理台上。

顿时,徐百川脑子里跑过了一辆火车,轰隆隆隆——童话故事的结局应该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恶龙的戏份就此杀青。他这个反派圆满完成给主角添堵反衬主角高洁品质的任务,现在他怂了,认输了,举白旗了。

他再也不想接到唐近的电话,不想听到唐近的声音,不管他们是在美国结婚还是在瑞典结婚,也不管他们是要领养男孩还是女孩。曾经旁敲侧击、讨好他的朋友、甚至在他朋友的社交账号里顺藤摸瓜都想要了解的所有事关唐近的消息,都不想再知道了。

轰隆隆隆——

徐百川的手肘支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大抔的阳光泼洒在树叶上、柏油路上、川流的车身上还有过往的行人脸上,光斑与影子严丝合缝地相嵌,一暗一亮,界限分明。他在从高中开始的那场幻梦里踯躅老人七年,该是往前走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从光明走进黑暗,还是从夜晚走到天明。

不过无所谓了。

“够了。”

空落落的,与其说回答,不如说是叹息。

唐近完全没有注意到徐百川别于往日的语气,道:“玩够了不知道回家吗?”他像是嗓子不舒服,先是咳嗽了一声,刚说了一个“你”字,又清了一下嗓子,一句话说得颇为艰难:“你……嗯,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徐百川查了一下日期,周五。唐家的公司结构比较扁平,他这个总经理不见得有多么轻松,每周这一天都有例会要开,还有各个部门的汇报要看,是一周中最忙的时候。

这个时候唐近不在公司还能在哪里?

徐百川不以为意道:“公司?总不会来H市找我了吧。”说完自己嗤笑了一声。

唐近那边顿时像是拉了闸一样,诡异地沉默了。

徐百川拼命压了半天,仍然没按住瞬间雀跃起来的心,不由自主地直起身,侧身看向玄关,不确定道:“你该不会……真来找我了吧?”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痛了这位大少爷的心,尖刻傲慢的讥讽很快从听筒里传出:“徐百川,你做梦也该有个限度吧。你以为你是谁?我连会都不开去找你?”

复燃的死灰被一记重锤锤散,徐百川自嘲着靠回栏杆上,麻木地回应着:“是是是,是我不自量力,你快消消气,我正好有话——”

唐近忽然急促地打断他:“我明天正好到H市出差,到了给你打电话,就这样。”

徐百川:“等——”手机那头没了动静。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正看到通话界面跳转到主页——唐近那边先挂断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唐近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他有千言万语咽回肚子里。

每一次都是唐近走在前面,他落后半个身子跟在后面。

这些年的求而不得,大概就是他自以为是巧取豪夺的下场。

理智上徐百川无比知道他所有的痛苦难受都是自食恶果,甘受惩罚。情感上却难免异想天开,他把手机轻轻抛起又接住,看着玄关紧闭着的门,有一瞬间他想打开门确认一下唐近是否真的不在,挣扎半晌,仅存的羞耻心拦住了他的自取其辱。

他以为他是谁?就算唐近不在公司,要找也要找宋翊羽,再不济也是程旭,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做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徐百川将手机稳稳接住,穿过客厅回到厨房,哼自己的歌,做自己的菜,至于唐近,想也不敢再想了。

这笔烂账,也许确实需要面谈才能说清楚。

隔天早上唐近早早打来电话约定见面地点,徐百川依着以前的习惯问了一句用不用去机场接他,被他斩钉截铁地否决,顺便被扣上了一顶无事献殷勤的帽子,好言好语了半晌才让唐近消了无名怒火。

徐百川在家里无所事事地耗到中午,下楼打车,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抵达唐近定的江景餐厅。推门时他还在打腹稿,然而看清了包厢里的情况时,九个大字争先恐后地窜入了他的脑海:

鸿门宴。

修罗场。

吃柠檬。

——四人包厢里,唐近坐在一侧里面的位置,正看着窗外。一个身穿白色短袖灰色七分裤身材略瘦的男人紧挨着唐近,两只手臂搭在他外侧的肩膀上,下巴枕在手臂上微微歪头一同向外看,头发柔软蓬松,身体前倾上衣向上提起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腰……

正是七年中以各种图片视频的形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有着无比强大的存在感的, 被唐近捧在心尖的白月光。

唐近,宋翊羽,程旭。这个阵容过于豪华,以至于徐百川很想关上门重新打开一次确认一下,但已经来不及了。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包厢里的三个人,三人同时回头,六道视线刷地一下聚集到他身上,徐百川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无比后悔:早知如此,他应该穿一件防弹衣来的。

六道视线如有实质,激光一样将徐百川看了个透心凉。

怎么看都是敌方八百人,我方一条狗的差距,进去就是一个字,送。

就在徐百川愣住的短短时间里,唐近最先转头看他,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程旭一如既往一肚子坏水儿地笑眯眯向他招了招手;宋翊羽则是眼前一亮,眉眼顿时笑弯,率先站起身迎上来,一把抓住徐百川的胳膊,亲昵自然地道:“你就是那个帮忙照顾远远的徐先生吗?”

远远是唐近的小名,除去几个从小和唐近混在一起的朋友没有其他知道。自从唐近上了初中之后就很反感家里人叫他这个叠音小名,连他的爸妈都很迁就他,徐百川会知道,也是偶尔听到唐近的爷爷叫了一次。后来他觉得新奇可爱叫过唐近这个小名,唐近立时翻了脸,和他吼了一通。他向来能顺着唐近就顺着,不太想惹他不高兴,从此就把这名字丢到脑后。

徐百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唐近,发现唐近像是没听到一样,与他对视了一瞬,视线一偏,落在了宋翊羽身上。

唐宋两家都是比较传统的大家族,一年小辈们不管平时跑到哪个天涯海角,有多大的生意,年关将近时都要尽量收尾,到了除夕夜,家里的成员都要齐聚到长辈家里,一直待到初三那天。所以,宋翊羽和唐近在分别的七年里并非真空,何况最初两年两人几乎每隔几天都要视频聊天。

徐百川听得明明白白,如此多的交流时间里,唐近从来没有和宋翊羽提过他的名字,以至于宋翊羽知道他的存在还是通过唐近的父母。

徐百川:“……”

也是,白月光、朱砂痣就是要捧在心尖上,像他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在唐近那一关就被拦下了。

徐百川尽量得体地微笑:“是我。”顺便卖了个人情:“唐近常和我提起你。”

宋翊羽相当开心:“真的吗?他是不是没说我的好话?”

距离如此之近,徐百川不得不打量一遭过去七年他视为情敌的人——他一直被人夸奖皮肤白,今天才算是见到传说中白得发光的人。这么说吧,宋翊羽的颜值皮肤状态足以吊打一众娱乐圈当红小生,是真真的从小娇生惯养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王子。

而且不单外表长得像,硬件也很跟得上——不是和唐近家世相当且上一辈有些交情的人没有谁能随便随随便便叫唐近的父母伯父伯母。徐百川每每遇到两位长辈,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唐先生、唐夫人。

从前所有对唐近有意思的人都被徐百川划进妖艳贱货的范围,却不得不承认宋翊羽无论在外表、家世、内涵方面都挑不出毛病。在他面前,徐百川不仅是狗,还得是被人抛弃行走于城市垃圾箱的脏兮兮的流浪狗。

结束这段持续七年的荒谬关系,徐百川尚不清楚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对唐近来说想必是苦尽甘来,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没来得及圆刚说的谎,唐近曲起食指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将徐百川的注意力拉过去,皱眉不满道:“怎么这么晚?”

晚?徐百川下意识抬腕想要看表,宋翊羽连忙收回抓着他手臂的手,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太高兴了。”

他长得乖巧,浑身散发着上流社会的气息,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好像背景不是餐厅包厢,而是满是壁画圣洁无暇的欧洲教堂。尤其宋翊羽还带着被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的天真,像个朝气蓬勃的小太阳,这样的人肯纡尊降贵地说一句抱歉,纵使有满腔怒气,只怕也烟消云散了。

不愧是小天使,果然讨人喜欢。

可惜不管他有千般万般好,徐百川照旧烦他到底——讨人喜欢确实是种优势,被殃及的池鱼却无法苟同。光看唐近和程旭的眼神,他这个只是抬了下手腕就被道歉的反而显得太过刻薄,没眼力见儿。

好在他擅长面子活儿,装亲切装了这么多年,这种程度的戏信手拈来。虚揽了一下宋翊羽的背,顺便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没做辩解,用了个万能借口:“路上有点堵。”

大概是是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在身边,唐近今天的心情还不错,除了刚刚皱了下眉,很快云销雨霁,手搭在身边座位的椅背上向后拉了一下,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徐百川身上一扫。

徐百川相当识相地往旁边一退,坐在了程旭身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包厢里的气压陡然变低,他纳闷地去看唐近,发现唐近已经转头看向窗外了。

程旭略显讶异地挑了下眉,随即笑着道:“好久不见。”

这种处处暗示他摆正自己位置千方百计给他添堵的人,还是更久不见最好。既然谁都见不上谁,也没必要装得情深义重。徐百川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当做回应,转而问道:“你们是刚下飞机?”

宋翊羽:“我刚到,他们……”

唐近忽然打断他:“我的行程你不知道?”冷哼了一声:“玩得乐不思蜀,那干脆别回去了。”

又是这样刻薄的语气。

打开包厢门的一瞬间,徐百川就知道今天绝不是摊牌的最佳时机,已经决定推后再说,此刻却改变了主意。

去他妈的最佳时期,反派幡然醒悟,悔过己身,决定提前杀青降低剧情难度了行不行?

放在以前,徐百川是绝对受不了在宋翊羽面前丢面子的,这会儿却出奇地平静。他迎着唐近冷淡的目光,顺势道:“那我就当你批准了。”

唐近眉头微蹙:“什么?”

徐百川笑道:“辞职申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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