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3-11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不知道 主角:荀予年 司琼徽
金寒宗贵为仙道上九宗之一,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不久后,其老祖宗的千年寿诞,更可谓是仙道的一大盛会。
天下收到邀请函的大小势力都忙碌起来了,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贺礼。这些天,金寒宗门前无数礼车接踵而至,几乎全天都没个消停,大半的宗门弟子都参与了对宾客的招待。
而就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一张黑色的拜帖就犹如阎王的死亡告知一般,将所有人都打了个猝不及防,以及晕头转向。
此拜帖来自禹晖宫的宫主,司琼徽。
上面言辞诚恳地表达了对金寒老祖宗的祝福,以及自己的喜悦之情,末了表示自己就会在寿宴当日携礼亲临,恭贺金寒老祖宗千岁生辰快乐。
这消息一经传出,不少小势力就慌了,他们也顾不得是否会得罪金寒宗,已经到访的寻了个借口离去了,尚未到访的势力则是派人将贺礼送到,就撤走了。
要说这禹晖宫,虽也被列为了仙道上九宗之一,但它的情况属实特殊。
其宫主司琼徽年纪轻轻就修为封顶,成为了世间屈指可数的十阶强者,这本是仙道之幸。然而,事情在禹晖宫的副宫主荀辞去世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据说,这荀辞与司琼徽年少时相逢,相互扶持,克服无数艰险,建立了禹晖宫,后来日久生情,成为了伴侣。
然而百年前,荀辞因故去世,爱其至深的司琼徽就疯了。
起初,魔道主动挑衅,掀起了仙魔大战,还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劲,深受魔道所害的势力还对于他的出手相助深表感激。
后来仙道之间的矛盾也逐渐增多,几次大战后,终于有人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仔细一查,发现所有的矛盾事件背后都有司琼徽的影子。
然而他们察觉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各势力间的矛盾激增,就算知道是有人挑唆,也为时已晚。
与此同时,天下各地悄然盛行了一套教义,并掀起了对司琼徽的狂热信仰,其信仰者不仅囊括了仙修,还有魔修,普通人。他们将司琼徽的话视为金科玉律,可以为他的一句话出生入死——就像是被蛊惑了心智一般。
之后,某些疯狂信徒为了向司琼徽邀功,筹备了对自家宗门谋权篡位的行动——无论是仙道,还是魔道。有的只是小打小闹,有的还真叫他们成功了。
天下一片混乱,这使得大小势力都苦不堪言。
一开始,各大掌门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让司琼徽约束一下信徒,可是司琼徽通常都是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继续说些高深的言辞,意在教唆信徒变本加厉地搞事。
后来,各大掌门就逐渐看透了司琼徽疯狂的本性,便不再在劝说他上面花费时间,而是一心一意地管理自家门派。
没有人知道司琼徽想要干什么,他好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世界毁灭。可偏生一切乱子都不是他亲自为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祸源,可就是抓不到把柄和证据,加之他自身实力堪称仙道第一,而且信仰他的人数目惊人,禹晖宫势力强大,与各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纠缠,以至于时至今日,他们都没法名正言顺地将其制裁了。
如今,他竟是破天荒地要出席金寒老祖宗的寿宴,所有人都知道,这肯定没有好事。
短短一天的时间,原本喜气洋洋的金寒宗一下子被阴云给笼罩了,从接到拜帖起,高层就开起了会,讨论了五六个时辰关于该如何应对这尊瘟神,却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恰在此时,又一封红色拜帖犹如及时雨般地来了。
——来自陶沽荀家。
陶沽荀家可谓是全天下最为神秘强大的世家,其族人若非天下大乱的情况,不入世。而他们每每出现都展现出了压倒性的惊人实力,这更是给荀家增添了几分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测。
曾经有人怀疑,那导致司琼徽发疯的荀辞就是出身于陶沽荀家,而向荀家求助。然而,荀家那边却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并表示现在的情况不满足他们入世的条件,因此拒了求助者。
出乎意料的是,荀家竟然也在这时候要来人了,而且来的人居然还是荀家从未示人的少主。
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荀家少主的名讳,现在他们看了拜帖,总算是知道了——“荀予年”。
也不知道这荀家人是否有办法能够克制住那个疯子呢?
三月廿一日——拜帖上的时间,一大早,金寒宗主就亲自在山门前等候传说中的荀家少主的大驾光临。
不少对荀家感到好奇的宾客也都来到了此地,驻足等待。
眼看太阳逐渐上了杆头,天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飞驰的黑点,它们由远及近而来,靠近后才发现竟是一群御空飞行的修者,他们簇拥着一个华丽的车驾,那车驾也未见有灵兽来拉,直接是腾空飞在空中的。车身通体漆黑,绣有精致的雕花图案,车顶垂下了红色布幡,上面是九瓣火焰铸成的花朵图案,旁边写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荀”字。
在场之人都有不俗的修为,他们分明能够辨别出那群修者基本上都拥有八阶的实力——要知道,七阶修者都足以开山立派了。八阶修者都算得上是称霸一方的大能了,而这里有多少?最少二三十个是有的吧?
他们又哪里见过八阶修者跟白菜似的出现的场面,个个都瞠目结舌,视线紧盯住了那车驾的靠近。
在万众瞩目之下,车驾稳稳地落在了空地上,那群随行的修者则是训练有素地排成了两列,单膝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迎少主。”
声音震耳欲聋。
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掀开了帘子,恭敬地低下了头颅,不过片刻,一根墨色的手杖就探出了车,很快手杖的主人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那是个身姿颀长的青年,他面上覆有一金色面具,将他的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灰色眼眸。他身穿一袭白袍,衣上绣有金色的花纹,依旧是那九瓣火焰花朵。
尽管他仅有六阶的修为,但他身上的气场却是犀利凌冽得很,每一迈步都甚是有压迫感。他身后还跟有三名九阶修者,可他的气势却一点都没有被压了去,人们的视线不自觉地全落到了他的身上,反而是忽略了罕有的三名九级修者同时出现的情况。
他手上拿有墨色手杖,可它似乎只是个装饰品,他没有迟疑地大步迎向了金寒宗主,嗓音悦耳温和,“初次见面,苏宗主。在下荀予年,特来恭贺贵宗严前辈千岁大寿。”
金寒宗主看他双眼无神,又拿有手杖,原本是怀疑他眼睛有问题,但很快荀予年的眼眸就精准地落到了他的脸上,定定地看着他。瞬间,金寒宗主心中的疑虑就消失了。他拱手行礼,客气地道:“荀少主大驾光临,我宗真是蓬荜生辉。诸位里面请。”
荀予年微微颔首,示意他走在自己的前面。
不得不说,他的谦逊与和善使得金寒宗主心头大安,是以,在将他们一行人送到提前准备好的院子里后,他就直入了主题,“荀少主这次难得亲自前来,可是为了那司琼徽?”
“是,严前辈曾经对我族中长辈有恩,是以此番父亲特意派我率族内高手前来相助。必不会让司琼徽毁了严前辈的寿宴。”
尽管金寒宗主并不知道他们老祖宗什么时候对荀家人有恩了,但这也不妨碍他感激地抱拳道:“多谢荀少主仗义援手,此等雪中送炭的恩情,我金寒宗必不会忘怀。”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金寒宗主便离去了。
待房中没了外人,荀予年指腹在手杖上的纹路上摩挲了几下,杖尖在地上触了几下,找到了椅子的位置,缓缓地坐了下来。
“那苏宗主似是并未认出你来。”随行的三名九阶修者,除去两位老前辈以外,剩下一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荀奕。
荀予年淡淡地道:“这不足为怪。我之前没与他见过几次,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司琼徽负责的交流。”
荀奕瞅了瞅他没有焦距的灰色眼眸,问道:“要喝水吗?”
“恩。”
荀予年微微抬了眼睛,“看”到象征自家表哥的黑雾走到了三米外的地方,背对着他,做出了倒水的动作,他能听到水落入杯中的哗啦声响。
双目不能视,他只能勉强用识念“看”到活物的活动,却“看”不见死物。方才这一路全靠荀奕给他传音提醒。
“看”荀奕走近,他将手伸到了对方虚握的位置,摸到了硬邦邦的杯壁。他接了过去,用另一只手试探性地摸索了一下,然后捧住了杯底,喝了起来。
荀奕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道:“十阶与九阶的差距无异于天堑。说实话,我没有足够的把握能保护好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予年。”
“不管怎么说,此事也算是因我而起。是我考虑不周才酿成的后果。我自是有责任将它解决。”
荀奕知他性子执拗,便也不再劝说了,只是摇了摇头,“罢了。总归我会竭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安全。只希望,司琼徽那家伙不要太疯吧……”
世人不知的是,荀家人之所以拥有超乎常人的修炼天赋,是因为他们继承了传说中的凤凰血脉。
家主一脉的凤凰血纯度本就远高于其他族人,而荀予年的情况更加特殊。
他一出生就体温极高,皮肤上呈现了繁复的纹路,周身隐隐有火光缠绕。据族中长老所说,他这是出现了返祖的情况,体内拥有大量的先天灵力。
俗话说,物极必反。
这股来源于原始血脉的强大力量,于他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一不小心就会危急他的生命。
经过他父母与族内长辈的仔细商榷后,他们决定为他将这力量给封印起来,只是这封印也使得他双目不能视,修炼进度缓慢。
据说,当他修炼到八阶,才能尝试完全解开封印,可他五百多岁才堪堪到了六阶,八阶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不过他倒是解开过一次封印,在一百年前,他假死脱身时。
当年,他当着司琼徽的面,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充斥地狱烈火的冥焰深渊,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这传说中最毒辣的火焰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却未曾想,司琼徽那么疯,竟然敢以肉身之躯也跳了下去,一把接住了他,将他给护在了怀中。
冥焰深渊中无法使用灵力,重力是地面的十倍有余,哪怕司琼徽是至强的十阶修者也不例外。
荀予年也看不见司琼徽是何神情,只感觉到自己被抱得很紧。双目从小无法视物,使得他其它感官都格外敏锐,他的皮肤能感受到地狱烈火的热浪,亦能听到司琼徽在他耳边闷哼了一声,与此同时,他嗅到皮肤烧灼的焦糊味。
他不会被火焰所伤,受伤的人是谁自不必说。
司琼徽似乎是用身体将他护得严实,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火焰卷上自己的皮肤。而司琼徽还在利用匕首,以及山壁突起的地方,跃上深渊。
“司琼徽,放手。”
腰间的手臂勒得更紧了一些,男人嗓音暗哑地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杀了我也好……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想离开我,好,我让你走。”
荀予年疲惫地道:“你一年前就是这样说的,但你是怎么做的呢?”
司琼徽仗着他不能视物,表面答应了他提出的分手,实际上换了身份跟在了他的身边。
他以为在游历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位投契的好兄弟,后来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是他避之不及的司琼徽伪装的。
他早就该想到的。
以司琼徽的占有欲,又怎会那般轻易地放他离开呢?他意识到,大概只有“荀辞”死,自己才能彻底摆脱司琼徽的桎梏,这才出此下策。
“我这次是真心的。相信我,阿予。等我们上去,我就放你离开。只要你好好活着……”
“荀辞”是荀予年的化名,但某次喝酒时,荀予年无意间透露了自己的亲人叫自己为“阿予”,从此司琼徽也跟着这样叫起了他。
荀予年接下来没再说话,也没再挣扎,只安静地靠在了司琼徽的肩膀上,任由他将自己带了上去。
他嗅到焦糊味和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听到司琼徽的喘息声越发粗重,知道对方受的伤应是愈发严重了。男人的汗珠滴到了他的脸颊上,温度滚烫。
荀予年心想,自从司琼徽成为了威震天下的禹晖宫主,似乎对方就从未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了——除去这唯一一个异界炼狱以外,世间大抵也没有人,没有事物能够伤到实力达到“手可摘星辰”程度的司琼徽了。
他们大概是快要到地面上了,司琼徽知他看不见,宽慰他道:“别怕,阿予。就快要到了。”
荀予年轻轻地“恩”了一声,一边在心中默念起了解除封印的法咒。
就在感知到司琼徽身上重新出现灵力的一瞬间,他知道他们已经脱离冥焰深渊了,恰在此时,术成。
他体内忽然迸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一把将重伤毫无防备的司琼徽给推开了,放任自己重新坠入了深渊。
“对不起,琼徽,但是我不相信你。”
——这大抵是他身为荀辞对司琼徽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予!”
身体失重,耳边是猎猎的风声,荀予年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他人生中看到第一个东西是赤红色的熊熊火焰,它绚丽夺目,美不胜收。他亦从浓浓烈火的间隙看到有个黑色的影子奋不顾身地朝自己扑了过来,只是冲天的凤凰烈火从自己体内爆发了出来,将整个深渊洞口都给炸毁了。
无数的沙石泥土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而在接触到他周身火焰的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随即又有更多的泥石砸了下来,他再看不清上方的景象了。
深渊下,那对旁人蚀骨致命的地狱烈火仿佛化成了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接住了他坠落的身躯。它们将他柔和地包裹了起来,就像是羊水裹住了胎儿。
在温暖且舒适的滋养下,他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已是回到了家族,据说是他体内的凤凰火焰和家族的传送阵相呼应,自动将他传送了回去。
总之,他听自家父亲说,冥焰深渊下的地狱烈火全被他无意识地吸收完了,他体内的力量比之前还要强盛数倍,因此他们不得不花费心力,为他设了数道更为强劲的封印。
封印花了十年的时间,后来荀予年闭关,稳固自己的身体状况,又花了九十多年的时间——也因此修为从四阶突破到了六阶。
半个月前,他才出关。得知了当前的天下局势,他心情复杂至极。
他原本的计划是,假死一段时间后,就派人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司琼徽知道自己没死。反正他待在与世隔绝的家族中,司琼徽只怕费尽浑身解数也寻不到他。
然而,“吸收地狱烈火”这事完全出乎他意料,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和交代后续,就进入了长达百年的深度修炼。这才导致事情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过去,他从来都只是将自己与司琼徽之间的感情看作是私事,如今天下人都被牵入了其中,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
——无非是重新应对司琼徽罢。
终归,他过去已经应对了几百年。
尽管金寒宗万般小心谨慎,但还是没什么用。
荀予年来到这里的第二日,就听说了金寒宗存放贺礼的十几个仓库在昨夜都被烧了。而且两个有旧怨的大宗门弟子昨天约定下山决斗,结果在深夜被杀害了。
行凶者应该是潜伏在金寒宗宾客的魔修,因为两个弟子都死状凄惨,被暴力地砍成了碎块,附近残留着不少魔气,而他们约定决斗的地方隐蔽,若非是一路尾随,只怕不会这般精准地下手。
那两弟子都是各自宗门的天之骄子,其中一宗顾及彼此的颜面,暂且忍下来了,另一宗的受害者师父是个火爆的性子,不留情面地直接对金寒宗发难了,勒令他们务必揪出凶手。
这可是叫金寒宗愈发焦头烂额,但他们确实也怕那些魔修又伤害到其他宾客,因此也不得不行动起来了。
一大早,荀予年在客厅中喝茶时,就有下属来报,说是金寒宗的人想要进来查探。
“让他们进吧。”
“是,少主。”
不多时,荀予年就“看”见几团浅黑色的雾气朝自己走了来,他们在距离自己五米的地方站定,行了一礼,“荀少主早安。昨夜有其他宗门弟子遭魔修所害,我等奉掌门之命,前来检测。不知荀少主这边是否方便呢?”
荀予年直接偏头对近侍吩咐道:“要所有人都到这里来吧。”
“是,少主。”
“多谢荀少主的配合。”
昨日,他的车驾先行到了,之后礼车的队伍才姗姗来迟,又来了一大批高手。
他父亲也是担心他的安危,此番派来随行的族人足足有两百余人,他们个个都是家族里的精英,实力高强——也因此,叫其他宗门都见识了他们荀家底蕴之深厚就是了。
金寒宗的那几人手上似乎是拿了什么法器,将他们挨个都触碰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礼貌地告退了。
然而,他们的检测也不是都如在荀家这里一样顺利。
有相当多的宗门都十分反感他们这怀疑自家是嫌犯的态度,大部分将不满藏在了心中,表面上维持平和地配合了他们,还有一小部分则是拒绝配合,选择直接离开金寒宗。
这搞得金寒宗简直是里外不是人。分明是彰显自家宗门实力的寿宴,却是被迫惹了一身的麻烦和怨恨。
好在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了那隐藏的魔修,对方是以某世家公子侍从的身份混进了金寒宗,谋划搞砸寿宴。
严刑拷打时,他极力否认了自己是司琼徽的信徒,可当扒开他的衣服,就能看到他后背有一块新鲜的伤口,是皮肉生生地被削了下来。
众所周知,司琼徽的信徒都会往自己身上纹一个星月的图案。而此前,每个被抓住的搞事之人身上都会有这种伤,想来是他们有意在动手前就将纹身给削了去,以避免将祸水引到他们尊贵的“神明”身上。
最后,这名魔修被两名受害者的门派给一道了结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对还没完,因为司琼徽这个罪魁祸首将会在三日后的寿宴亲临,届时定然又是一场风暴。
在金寒宗的这几日,来荀家暂住的院落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不过负责接见的全是荀奕,荀予年没有再露面。
这使得想要与荀家少主搭上关系的人都败兴而归。
转瞬就到了寿宴当日。
荀奕迈步走入主屋,便见荀予年正在侍从的服侍下穿上了一件浅金色的衣袍,彼时,荀予年还未戴上面具,清绝的面容就这样展露了出来。
尽管与自家表弟从小一起长大,但荀奕还是时常会被他的美貌惊艳到。他不禁驻了足,回忆起自己曾经听说“禹晖宫副宫主荀辞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不得不说,确实如此,他这辈子再也没见过比自家表弟还要好看的人了。
荀予年浓密的眼睫扇动了几下,眼眸轻抬,“看”见他立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不动了,出声问道:“怎么了,表兄?”
荀奕回过了神来,回答道:“金寒宗负责接应的人已经在外等候了。”
“恩,我快了。”
侍从为他扣好了腰带,领他坐到了梳妆台前,为他梳理起了发丝。
“我已经提前打探好了席位的安排。我们荀家在一等席,比邻是墨家和巽风派。这两家都是名门,手下约莫不会有问题。”
“不必这般紧张,表兄。有你与两位叔伯在,等闲之辈还近不了我的身。”
侍从为他将乌黑的发丝用金色发冠给束了起来。那打造得精美华丽的冠冕衬得他愈显贵气冷冽,肤白胜雪,盛气逼人,宛若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傲王者,带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清冷与淡漠。
荀奕知道,自家表弟虽天生怀有凤凰神火,但神火的火热却半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性格。相反,他自小就性子冷,鲜少有情绪波动,好似是天生就缺少常人的感情,从来都是无悲无喜。
因此,当他得知自家表弟在外期间,居然与那司琼徽谈过恋爱,他属实是大吃了一惊,完全猜不透司琼徽究竟是怎么采到自家表弟这朵“高岭之花”的。
可他多半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了,毕竟,就算他厚着脸皮问了,恐怕以荀予年的性情,也不会告诉他。
侍从将手杖恭敬地递给了荀予年,荀予年戴上了面具,杖尖撑地,站起了身,偏头道:“走吧,表兄。”
这次的寿宴分了两个会场,各家地位崇高的前辈在主殿,随行的弟子晚辈则是在外殿。
荀予年远远地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抬了眼,只见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黑影交织在了一起。
“再直行十米就进殿了,有门槛。”
他接收到了荀奕的传音,在心中估量前行的距离,来到了门槛前,准确地抬腿,迈了过去。
在他们一行进入殿中时,殿内渐渐地就安静了下来。
他一人身后跟了三名九阶大能与五名八阶高手保护的阵仗,不可谓不高调且浩大。
他们一行面不改色地穿过了偌大的外殿,进入到了内殿。
此处的人就少了许多了,席位分别被安排到了两侧,彼此间都隔了一段距离。到场的人和和气气地在小声交谈。
荀家被安排到了非常靠前的席位,在金寒宗弟子的接引下,荀予年落了座,其余人则是立在了他的身后。
“荀少主,请用茶。”侍女恭敬地将茶杯递了过来。
荀予年没有接,淡淡地道了句:“放桌上吧。”
“是。”
侍女悄然退去,荀予年在手杖顶部的纹路上摩挲了几下,垂下了眼眸,好似是在韬光养锐,实际上是在倾听周围人的交谈,以获取有用信息。
片刻后,他向身后的荀奕招了一下手,后者矮下了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西北方向大约十四米处,声音粗犷的男人是谁?”
“那是水云派副掌门甘博达,在二等席。”
荀予年简短地道了句:“小心他。”
“好。”尽管自己没察觉出什么不妥,但荀奕是完全相信自家表弟的判断的,默默地将他的话给记了下来。
除此之外,荀予年还听到了不少熟人的声音。
他四百多年前离开家族,在外历练,用了两三百年的时间与司琼徽一道将他们的禹晖宫发展到了仙道上九宗之一的地位,其中所依仗的不仅是司琼徽强大的实力,还有荀予年独步天下的智谋以及识才的能力。
荀予年的修为算不上高,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当年仍有一批高手自愿追随于他,这靠的是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在他“去世”后,那些人大部分都受不了司琼徽的行事作风,纷纷离开了禹晖宫。
他们中有些人被其他宗门招纳了,还参加了此次的宴席。
荀予年能够感觉到有几个熟悉的目光正凝聚在自己身上,似是在打量自己。他岿然不动,宛如一棵老松,任由他们看了。
宴席在正午时分准点开席。
侍者手持菜肴鱼贯而入,将菜摆上了各桌。
身为寿星的金寒老祖宗精神抖擞地走到了主席位,高举酒杯,爽朗地扬声道:“多谢诸位赏老夫的脸,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此次的宴会。我敬大家一杯!”
说罢,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纷纷举杯,说了些祝贺语,喝下了酒。
“老夫是粗人,就不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了。总之,大家今日务必吃好喝好,有什么需求,尽可同老夫说。老夫……”
他话还没说完,一幽幽的声音就横空出现,回荡在了整个大殿内,打断了他的话,“宾客还没到齐呢,主人怎得就开席了?这可一点都不礼貌吧?”
金寒老祖宗脸上闪过了一抹恐慌,放出了神识,左右环顾了一圈,但很快他就稳定住了心神,镇定自若地道:“司宫主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紧闭的殿门前凭空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那是个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他剑眉星目,五官轮廓深刻,发丝不羁地随便绑在脑后。本是英俊的长相,但他眉宇间的邪气与阴翳却是破坏了整体的和谐,叫人不寒而栗。
他大步走了来,左右席上的宾客都大气不敢一喘。
直到他路过弟子被杀害的宗门长老前,脾气火爆的对方忍无可忍地拍桌而起,质问道:“司琼徽!我徒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了他?”
司琼徽停了脚步,斜睨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杀了你徒弟?”
“四天前,你的狗。你甭想装蒜!”
“丁长老怎么说也是仙道有头有脸的人物,没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污了我清清白白的名声。”
丁长老气得直哆嗦,指着他道:“你,你……”
与他同宗的掌门连忙拉他,低声道:“行了,老丁。今天是严前辈的生辰,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司琼徽你给我等着,我日后必杀你为我徒儿报仇。”说罢,他一甩袖子,负气重新坐了下来。
司琼徽便也不再看他,目光落到了金寒老祖宗身上,悠然说道:“贵宗这待客之道属实令人堪忧。我都来这里这么久了,居然都没人带我入席的吗?”
金寒老祖宗深吸了一口气,亲自走上了前,“司宫主,这边请。”
他们专程留了右首的第一个席位,尽管知道司琼徽来者不善,但他们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司琼徽身上时,异变突起。
殿内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惨叫声,只见是一人悄然来到了饶谷叶家的家主身后,一刀捅入了他的心脏。
这行凶者正是荀予年方才说的“要小心”的水云派副掌门甘博达。
离得近的宾客当即选择了出手制服那甘博达,可后者也不是吃素的,身形如鬼魅般地躲开了他们的攻击,或是出掌回击,一边张狂地大笑道:“五十年了!五十年了!叶宿飞仗势强占我女儿,害她性命。今日,我终于报仇了!梦儿,你看到了吗?爹爹做到了!”
金寒宗主当即下令封住殿门,并加入了战局。
而那甘博达开始骚扰其他宾客了,似是有意让更多人加入这场混战,他一路掀翻了放置菜肴的桌案,挑衅般地向他们释放了剑风。
殿内顿时乱成了一团,但好在甘博达没一会儿就被制住了。
“哈哈哈,你们这些伪君子,都没一个好东西!”甘博达被挑去了手脚筋按在了地上,面目狰狞地大喊道,“只有司光圣主才是正道!才能带领我们走向光明,让正义得到伸张。天地无情,圣主永恒!”
说完,他的肌肤就膨胀了开来,变成了鲜红色。
众人知道他这是要自爆,齐齐后退,金寒宗主立即设了数道结界罩住了他。不过瞬息的工夫,好好的一个人就在结界中炸成了血雾。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最后是金寒老祖宗沉沉地开了口,“司宫主不想说点什么吗?”
——众所周知,“司光圣主”指的就是司琼徽。
司琼徽语气不失虚伪地叹道:“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金寒老祖宗也是怒了,拍桌而起,厉声喝道:“司琼徽!你不要再发疯了。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司琼徽抱住了双臂,双腿翘上了桌案,悠然道:“我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又谈何‘发疯’呢?”
他话音刚落,外殿就传来了尖叫和喧哗声。
要知道外殿的可都是实力低微的弟子和晚辈,一下子,内殿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宾客顿时就坐不住了。
“司琼徽!”没有人能承受住大喜之日被这样捣乱的羞辱,纵然自知实力不及司琼徽,但金寒老祖宗还是忍无可忍地抬掌朝他打了过去。
司琼徽等的就是他的主动出手,嘴角勾起了一道凉薄的弧度,说道:“既然严道友动手,那就别怪我‘正当防卫’了。”
说罢,一柄黝黑的长刀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荀予年一直不动如山地静听事态的发展,司琼徽似乎也未从众多的宾客中注意到他这边。
金寒老祖宗只有九阶初级的实力,远不敌司琼徽,他节节败退,咬牙道:“司琼徽,你为什么……”
此时内殿的人所剩无几,司琼徽便也没有再装无辜。他脸上满是浓浓的戾气,语气阴森低沉,“要怪你就怪你爹娘没给你取个好名字吧。”
——金寒老祖宗名为“严立宇”,有个“宇”字。
“司琼徽,你真是个疯子!”
就在司琼徽的刀即将刺中金寒老祖宗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宛如冷冽的风划开了炙热的空气,“表兄,麻烦你了。”
司琼徽的刀骤然停滞在了半空,他倏地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