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3-08 来源:常读非 分类:穿越 作者:陋巷 主角:程渝 路宴京
头痛欲裂。
浑身酸软无力。
这是程渝意识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
他只不过是拍戏的时候淋雨时间长了点,再加上这几天气温骤降,身体就撑不住晕倒了?
这操蛋的身体啊!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
程渝意识慢慢清醒,耳边也传来嘈杂声。
“已经两天了,怎么还不醒?今天可是跟路家约定好的日子,如果他们知道小鱼因为不同意这门亲事闹自杀,退婚怎么办?“
“这事谁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他!路宴京这人本来就多疑,要是让他知道小鱼是被逼的,他一定会猜到这是个阴谋,我和路五爷也会被他挖出来,他有多狠,你们不是不知道,所以,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了!“
“我们肯定不会说,谁跟钱过不去,毕竟那可是五千万呢,我们程家从此就抱上路家大腿,飞黄腾达了“
“这钱是我们本该得的,白白养了他二十多年,让我们儿子在外面受那么多苦,他有这个结局,算是便宜他了!“
“行了,都出去吧,我得想个法子骗过路家人再说。“
等到房间恢复了平静,程渝才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完全踩满他所有审美雷点的房间。
淡紫色壁纸,粉白色镶着金边的柜子,还有房间每个角落里形状各异的毛绒玩具。
身边还躺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玩具熊。
程渝感觉事情不对,迅速抬起手腕,看到上面绑着渗出血渍的白色绷带,顿时懵住了。
脑子里立即回想起刚才那些人提到的重要信息。
割腕自杀。
被逼跟路宴京联姻。
真假少爷。
这么熟悉的人物和剧情,怎么跟他几天前看的那本小说一样?
程渝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慌忙跑进浴室。
等站在镜子前看到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时,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可真是操了!
他好像穿进那本小说里了。
几天前,有个朋友介绍,网上有本耽美小说,里面有个人物的名字,跟他一模一样,就连外貌描写都跟他有些相似。
他由于好奇,就下载了那个网站APP,找到那本小说,连夜看完。
小说里跟他同名的‘程渝‘,是程家的小少爷,在一次偶然事件中,才被发现,他原来是个假少爷,真少爷被人掉包,一直在孤儿院长大。
养父母把亲生儿子受的苦全部算在’程渝’身上,以大价钱卖给路五爷当棋子,安排在路家长子长孙路宴京身边当眼线。
路宴京从小天资聪慧,有勇有谋,是晋城首府路家早就内定的接班人,可是,却在一次意外中,造成双腿残疾。
天之骄子突然跌落神坛,路宴京接受不了现实,从此性情变得偏执暴躁,冷漠无情。
他不仅被家族打压陷害,还被自己最信任的枕边人‘程渝‘背叛,他变得更加冷血,手段更加毒辣。
从此一步步走上黑化之路,成了小说中杀人如魔的最大反派。
现在剧情,应该是到了‘程渝‘被逼着跟路宴京联姻的时候。
程渝是演员,曾经演过一部穿越电视剧,他知道想要回到原来世界,有一种设定是死亡。
只有这个世界的人死了,灵魂才能穿回去。
他眼神落在缠着纱布的手腕上。
只要解开纱布,把原来的伤口再次掀开,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只是,他脑子刚有这种想法,一个奶娃音就在脑海里飘荡。
“叮!宿主你好呀,我是绑定你身体的新系统——小豆包!我和你一起穿书啦,我们没完成任务前,谁都无法回去哦!“
程渝被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吓到了,他在浴室里翻个遍,也没找到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
他着实为自己这些操蛋的遭遇感到震惊。
上一秒还处在穿书的迷惑中,下一秒就被什么狗屁系统绑定。
程渝一下子火了起来。
“你谁啊,凭什么跟我绑定?赶紧滚蛋,我要回去!“
小豆包‘咯咯’笑了起来。
“我可爱的宿主,还记得五年前大明湖畔的那次车祸吗?“
“我他么还是夏雨……“
程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五年前,他的确在一个湖边出了车祸,当时他被一辆汽车撞出去十几米,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可是,他却完好无损地从地上爬起来。
程渝情绪有些缓和:“你是当时救我的那个系统?“
“不是哦,那是我妈妈呀,我是她第五个儿子,我的任务就是跟你穿到这里,阻止路宴京黑化的哦。“
“系统也搞家族企业吗?你们这是组团忽悠我一个人是吗?”
小豆包顽皮地笑了。
“宿主,你好可爱哦!可还要完成任务才行呀。路宴京通往黑化的路上,会遇到很多可能,你每阻止他一次,系统就会奖励你生命值20,等到你生命值到了1000,就会回到原来世界啦!”
“一次才20,那我需要完成50次任务才行,那还不得猴年马月!”
“我们偶尔有加分项的哦,比如现在,你答应联姻,并跟路宴京领证,系统奖励100生命值哦。不过你要维持原来人设,不然,我们完成不了任务哒。”
程渝刚要开口,就听到小豆包慌里慌张地说:“宿主,来人了,我得走了!”
程渝刚在床上躺好,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进来一个痞里痞气的男人。
男人身材很壮,皮肤黝黑,顶着一头奶奶灰的卷卷毛,身上的纹身几乎覆盖了所有肌肤。
这长相,这气质,应该就是程家的亲儿子程柯北了。
程柯北脸上带着让人恶心的笑。
他蹑手蹑脚靠近程渝的床,粗粝的大手摸着程渝的脸。
声音里都带着不怀好意。
“路宴京那个瘸子除了有钱,他有什么好的,让你拼死为他守身如玉。
这二十多年,你可是占着我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的。
报答我一下,你他么的还觉得亏是吗?"
程渝一把抓住程柯北的手,脸上带着牲畜无害的笑,软着声音说:“柯北哥,我的脸……不是谁想、摸、就、摸、的!“
他话音还没落,就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程柯北疼得‘嗷’地一下,叫了起来。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程渝冷若冰霜的声音。
“程柯北,现在我就让你享受一下,我对你的报答!”
程柯北虽然很壮,从小也是靠着打架长大的。
可是,也抵挡不住一个跆拳道黑带选手的攻击。
程渝招招狠毒,打得程柯北连声叫着祖宗。
他的招数很隐秘,全部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却也是让人痛不欲生的部位。
程柯北躺在地上,抱着头,哭爹喊娘地求饶。
“爷爷,祖宗,求你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程渝用脚踩着他的脖子,唇角狠戾地勾着:“柯北哥,我对你的报答,你可还满意啊?“
“满意,非常满意,小祖宗,别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程柯北浑身痛得要命。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连一次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奶奶的,这个程渝不是个软柿子吗?
啥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就在程柯北以为自己会死在程渝手里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程渝刚才还阴狠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抹无辜的伤痛。
他蹲下来拉着程柯北的手,声音颤抖的要命:“柯北哥,你就放过我吧,路宴京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万一被他发现,我们程家都要遭殃的。”
程柯北顿时傻了,他瞪着程渝那双已经含满泪水的眼睛,差一点当场气绝身亡。
刚才还他么的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的,转脸就变成无辜少年了?
他刚要开口大骂,却听到父亲程望暴跳如雷的声音。
“程柯北!你这个畜生,居然敢对小鱼下手,看我不打死你!”
程望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橡胶辊,朝着程柯北身上就打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畜生!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我们程家怎么会有你这个败家玩意!”
橡胶辊应该是原主用来防身用的东西,这玩意看着软绵绵的,可是,抽在身上,一下一个血痕。
程柯北刚才已经被程渝打得动弹不了,这会又面对亲生父亲的连环棍棒,他就是想解释一下,都没有机会。
他看到生母沈淑芬进来,好像看到观音菩萨一样,哭着哀求。
“妈,快点救救我,不然,我会被他们打死的,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沈淑芬急忙上前拉住程望,看到自己刚找回来的儿子被打得这么惨,她瞬间就哭了。
“别打了,程家就绝后了!”
程望终于停下手,气喘吁吁瞪着程柯北,咬牙切齿地说:“这都是你好儿子干的好事!他居然敢对小鱼下手,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我们程家就都毁在这个孽畜身上了。”
程柯北终于逮到机会解释了,他捂着身上的伤,恶狠狠看着程渝说:“爸,你被程渝骗了,刚才要不是你进来,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程望刚停下手,听到程柯北的话,气得又要扬起棍子,却被沈淑芬拉住了。
“你别拉我,这个畜生不教训他一顿,他死不悔改!
都这时候了,还往小鱼身上泼脏水,他从小到大,从来不会打架,你居然跟我说,他打你,你当我瞎还是当我傻啊!“
在程望心里,程渝永远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也从来不会打架,他又怎么可能把那个地痞打倒在地。
程渝蹲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脸上挂着泪痕,苦苦哀求:“爸,别打柯北哥了,那天他看到我割腕,他就没再对我动手,还帮我叫了医生,他知道错了就行了。”
程望刚刚压下去的火,突然又被程渝这几句话给点燃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程渝,说:“你说什么?你割腕不是因为抵抗这门亲事,而是因为这个畜生想要侮辱你?”
不仅他感到吃惊,就连一直帮程柯北说情的沈淑芬也是被吓到了。
“小鱼,你可要说实话呀,你这么说,会害死小北的。”
程渝满脸无辜的表情,看着沈淑芬说:“妈,我不是想悔婚,我是被逼无奈,如果我不抵死反抗,被路宴京发现我脏了,他不会放过爸爸的。“
程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程渝当时答应了这门婚事,最后,还要割腕自杀。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儿子干的好事。
他不仅对他们撒谎,还制造了程渝割腕自杀的伪现场。
他差一点就把他们程家送上西天。
程望心底的怒火实在难以压制,甩手又在程柯北身上打了一下。
恶狠狠地说:“管家,把这个逆子给我关进地下室,谁敢放他出来,就滚出这个家!“
乱成一团糟的家,这会儿终于清静下来。
程渝看着程柯北被管家拖走时的惨样,心里禁不住冷哼一声。
程柯北是路宴京黑化的一个重大因素。
他做人没有底线,曾经多次想对原主下手,被路宴京撞到。
他还在背地里骂路宴京是个残疾、废物,放着这么漂亮的美人,却不能为所欲为。
路宴京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他派人把程柯北抓起来,断了他做男人的本钱。
也从那时开始,他的黑化之路越走越深。
现在,他一出场,就给程柯北一个下马威。
他就是想暗地里告诉他,他程渝不是好惹的。
处理完程柯北的事,程望心情很复杂地拍着程渝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鱼,爸爸以后还得靠你,你在路宴京那里好好表现,路五爷不会亏待你的。“
程渝很懂事地点头:“嗯,我知道,我会好好报答爸妈的养育之恩的。“
程渝坐上开往路宴京郊区别墅的车子,才慢慢从刚才乖巧人设中走出来。
他冷着眸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他对穿书这么离奇的故事有些抗拒,但对拯救路宴京黑化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期待感。
车子刚进别墅院子,程渝就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仰头望着梧桐树上的小鸟。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斑斑点点落在那张本就好看的脸上,让冰冷的容颜多了些许暖意。
这个应该就是小说里有大量外貌描写的人物路宴京了。
还别说,这长相还真的挺戳人的。
程渝拿着东西慢慢靠近,整个人状态再次进入到书里‘程渝‘的人设。
他站在路宴京身后,轻声开口:“你好,路先生,我是程渝。“
路宴京听到声音,手指在轮椅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立即转了过来。
看到脸上带着阳光般微笑的程渝,双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
路宴京看到程渝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黑亮的眸子慢慢变得暗沉,好像有股难以表达的情绪,在眸底翻腾。
过了许久,他才声线清冷,没什么温度地‘嗯’了一声,“去一楼找管家,他会给你安排房间。“
“哦,好的。“程渝欣然应道。
然后,他一低头就看到路宴京怀里有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鸟。
小鸟好像被突然闯入画面的他吓到了,脑袋一个劲往路宴京怀里扎,嘴里发出微弱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程渝终于明白,路宴京刚才为什么一直仰头望着树上的小鸟。
他一定很想把那只不小心从窝里掉下来的小东西送回家,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巴巴看着鸟妈妈在树上焦急地叫着。
一个天之骄子沦落到这种地步,就挺惨的。
程渝的同情心突然就泛滥了。
他慢慢蹲下来,双手捧起那只柔弱的小鸟,轻声说:“它好可怜哦,才出生就离开妈妈怀抱,我们把它送回家吧!”
程渝眼睛里藏着柔和的光,唇角向上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鸟放在口袋里,又仰起头,看了看鸟窝的方位。
动作娴熟地爬上树干。
路宴京不知道为何,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脑海里又出现了多年前的画面。
同样是院子里的梧桐树,同样是送小鸟回家,同样是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那时的少年很调皮,他故意脚底一滑,从树上摔下来。
吓得他不得不赶紧跑过去,接住他。
少年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他身上,两个人抱在一起,滚出去很远。
他以为少年受伤了,刚要爬起来看看,就听到少年得意的笑声。
“路宴京,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生我气,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找老师麻烦了,还不行吗?“
少年像只小奶狗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就是为了求得他的原谅。
路宴京刚才还冷漠的眸子里,这会儿却浸染了一抹暖意。
他仰着头看着树上的程渝。
看着他把小鸟送进鸟窝,看着他迎风站在树上,脸上被晚霞晕染一抹光晕。
路宴京向来冰冷僵硬的心,此刻却不知为何,渐渐有了一丝温暖。
正在他沉浸在这种美好回忆当中的时候,程渝脚底一滑,身体从树上坠落下来。
路宴京动作很快,也很精准,操纵着轮椅来到程渝即将落地的方位。
如果不是程渝回过神,双手抓住了树杈,他这个坠落,会不偏不倚地砸在路宴京身上。
还好,有惊无险。
程渝从树上下来,拍拍身上的土,笑着说:“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啊!”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路宴京是不是真的像外界传言那样,冷血无情。
可是刚刚他明明是冲过来,想要接住自己的。
看来,传言不可信,他得需要自己好好了解才行。
路宴京眼睛里充满了冷戾,唇角也狠狠地抽了一下,冷声说:“很好玩是吗?那我就满足你,今晚你就睡在这里!“
他没等程渝反应过来,就操控着轮椅离开了。
程渝以为路宴京只是生气,说说罢了。
可是,他刚要拿着行李走,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拦住。
语气很不友好地说:“宴少的话都敢违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程渝只想说,我他么真是看错他了。
刚才还以为他有点怜悯之心呢,看来是无药可救了。
他在身后,对着路宴京大喊:“路宴京,有你这么对待未婚夫的吗?你这属于家庭冷暴力!“
不管他喊什么,路宴京都像没听到一样,进了大厅,还让人把门关上了。
这个操蛋的玩意,还跟他玩真的了。
程渝没想到第一天上岗,竟然是这个样子。
他靠在树上,看着小鸟在他眼前飞来飞去,耳边再次传来系统声音。
“哈哈哈哈,宿主,你这是自作自受啊,路宴京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程渝没好气道:“给我换个任务,这人拯救不了了,浑身上下已经黑透了,无可救药了。“
系统:“任务绑定以后就要完成才行哦,宿主那么聪明,可以想个办法让路宴京原谅啊!“
想个屁办法啊!
他那人就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现在已经进了十月底,晚上的风还是很凉的。
程渝本身穿的就不多,再加上原主前两天一直昏迷,没吃什么东西。
他现在是又困又累又饿。
他坐在地上,冷得缩成一团,慢慢昏睡过去。
*
路宴京坐在书房,盯着手里画册上的人,有些黯然神伤。
脑海里再次出现了那些血淋淋的画面。
飞驰的汽车朝着那道身影狠狠撞过去,缠绵的双人画面被整个网络传遍。
被汽车碾压过后鲜血淋淋的尸体,受不了网络暴力而自杀身亡的那个人。
每一幕都像一把刀子一样戳进他的胸口。
路宴京浑身开始抖动起来,心脏也开始出现不规则的跳动。
他颤颤巍巍拉开抽屉,想从里面拿药,可是,双手好像长在别人身上,完全不听他使唤。
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在桌子上,路宴京用尽浑身力气,按了桌子上一个红色按钮。
不到半分钟,管家就冲进书房。
他甚至都没问怎么回事,直奔抽屉里的药。
白色药瓶里装着粉色的胶囊,管家从里面拿出两粒,塞进路宴京嘴里,又拿起水杯,放在他嘴边。
紧张地说:“少爷,别怕,吃了药就好了。“
路宴京就像一个植物人一样,被管家喂药,喂水,甚至连吞咽都要管家来提醒。
管家直到看见两粒药被送下去,他那口气才吐出来。
他一边帮路宴京梳理心口,一边说:“少爷,要不要喊白医生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路宴京才虚弱道:“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前后只是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路宴京的衬衣已经湿透了,他好像又从鬼门关跑了一趟。
管家很担心,拿着纸巾帮他擦汗,说:“少爷,是又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
“没有。“路宴京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画面而已。“
管家的手突然顿住,好像有一根神经被触动到一样。
他试探性问:“跟程渝有关系吗?“
路宴京没说话,只是大喘着气息。
管家好像得到答案一样,重重叹了口气:“您知道他是五爷安排在您身边的棋子,为什么还要同意这门亲事?您完全可以拒绝他的。难道就因为他长得有点像这里面的那个人吗?”
路宴京唇角微微弯了一下,眼睛有气无力地睁开,盯着手里的画册说:“何叔,这枚棋子不让他们放进来,我怎么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他们就是看准了程渝那张脸,跟里面的人有点像,才想方设法把他塞进来,目的这不很明显吗?是想用精神麻痹您。”
管家虽然不知道画册里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一定是少爷心里非常惦记的一个人。
路五爷知道,在路宴京身边安插眼线到底有多困难。
所以,他说通了老爷子,给路宴京算了一卦,大师说想要病情好转,唯有跟一个八字相合的人结婚才行。
路宴京当然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圈套,可是,当他看到程渝那张照片时,却鬼使神差的应下这门亲事。
药效很快就有了反应,路宴京身体慢慢缓和起来。
他坐起身,指尖在画册一角轻轻摩挲着。
声音有些沙哑:“何叔,有时候麻痹也是缓解疼痛的一种方法。”
*
程渝在睡梦中好像又回到了奶奶家的老房子,院子里那颗梧桐树下,好像还有一个大大的雪人。
雪人的眼睛是用黑色玻璃珠做的,鼻子用的是胡萝卜,嘴巴是红色辣椒。
程渝耳边再次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鱼,不生气了好不好?这个雪人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程渝笑着回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是,他身后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被雪覆盖住的老房子,什么都没有。
那天晚上的雪很大,没过一会儿,蹲在地上的程渝也被白雪覆盖。
他只觉得很冷,浑身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可是,他不想回屋,他想等到那个送他礼物的人出现。
管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程渝。
他立即上前,推了他一下:“程先生,您还好吗?”
程渝除了发抖,没做任何回应。
“程先生,您醒醒。”
管家这次声音有点大,手也很用力,程渝像是被启动了某个开关一样,‘噌’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眼里冒着寒气,嘴唇还在不停抖动着,声音好像被梦中的大雪浸过一样,冷得吓人。
“别碰我!”
管家着实被他吓到了,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这个人,浑身像是长满了刺,眼睛里带着逼人的杀气,哪像是刚进门那个温柔又有点可爱的人。
两个人静默了十几秒,程渝才哑声说:“对不起,刚才做梦了。”
管家这才回过神,连忙说:“您没事就好,少爷让我喊您进去。“
程渝揉了几下脸问:“他不生气了?“
“少爷担心你病了,明天没办法跟他去领证。”管家说。
程渝轻笑一下。
果然,他没那么好心!
管家带着程渝上楼,给他安排了房间,然后嘱咐说:“程先生,隔壁是少爷的房间和书房,他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
程渝没等管家说完,就把话接过来:“我知道,意思是我没事不能进去呗。”
“程先生聪明!还有,除了这两间房,楼梯口那间是所有人的禁地,这个家里除了少爷,谁都不能进去,否则……”
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
管家的话虽然没说完,但程渝已经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
书中的路宴京是个暴戾嗜血的人,只要有人敢跟他作对,最后的结局都很惨。
程渝想着自己以后要跟这样一个冷血动物生活在一起,身体禁不住颤了一下。
他收拾好行李,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休闲服,下楼吃饭。
路宴京听到脚步声,挑了一下眼皮,看到的是一个热情洋溢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笑容的程渝。
他头发还湿着,往下滴着水。
白色体恤衫已经有了一片水印。
本就冷白的肤色,因为热水澡的缘故,泛着一点点的红。
路宴京慢慢收回视线,接过管家递给他的汤,淡淡应了一句:“坐下!“
程渝乖巧地‘哦’了一声,拉开一把椅子,坐在路宴京对面。
他托着腮,看着满桌子饭菜,肚子已经开始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他最近三个月都在影视城,吃的都是剧组提供的盒饭,偶尔也会跟几个同事出去吃,可每次不是被记者追,就是被粉丝围堵,没有一次吃得消停的。
现在,看到这些美食,而且都是他爱吃的菜,他哪还忍受的住。
程渝从盘子里夹起一只虾,剥去皮,放到路宴京盘子里。
软声说:“不生气了好不好?你把我丢在外面,都要冻感冒了,我们扯平了还不行吗?”
旁边的管家听了他的话,身体突然一抖。
这到底是在道歉,还是在声讨呢?
这个程渝看着挺乖巧听话的,怎么说话总是出其不意呢?
路宴京盯着盘子里虾,愣了几秒。
他没夹起来吃,反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
程渝看着起急。
是不是这个活阎王不说话,他就不能吃饭啊!
他拿起筷子把那只虾夹回来,沾了一点料汁。
这次,他没放在路宴京盘子,而是直接递到他嘴边。
“路宴京,这只虾说,它很美味,是那种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式螺旋桨超级无敌好吃,他正等着你品尝呢!”
他黑亮的眸子里,映着灯光,薄薄的唇瓣上带着笑。
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几下,对着路宴京放电似的眨了几下眼睛。
这个样子的他,活脱脱像个心怀鬼胎的小狐狸。
趴在猎物身边,伺机出动。
管家一直站在身后,想说话,又不敢插嘴。
他知道他们家少爷从来不吃别人给夹的菜,更别说是这个上门不到仨小时的人。
路宴京垂着眸子,看着那只滚满料汁的虾,他没张嘴,只是用筷子点了一下盘子,冷声说:“放这里。”
路宴京自己夹起了这个螺旋式打滚卖萌无敌好吃的东西,放进嘴里。
程渝看到他吃了,突然松了一口气说:“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表示你已经不生气喽!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看到路宴京无声地点了一下头,小狐狸终于达到目的,脸上笑开了花。
他夹起一口鱼放进嘴里,然后,很满足地闭了一下眼睛,对着管家说:“何叔,你这个鱼绝了,酸甜可口还酥脆,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鱼了。“
何叔帮他盛了一碗米饭,放在桌子上,说:“我们少爷也最爱吃这口,我基本上隔两天就要做一次。“
“哦,那太好了,看来我俩还挺有般配的,我也喜欢吃鱼,而且是那种怎么吃都不会腻的,什么清蒸,水煮,糖醋,红烧,只要我在家的时候,奶奶给我煲的汤都是鱼汤。“
程渝着实被桌子上的美食吸引了,根本没注意到路宴京和管家对他投来的诧异眼神。
路宴京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即明白,笑呵呵问道:“程先生的奶奶,我记得多年前就过世了,不知道您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
程渝筷子正要夹菜,听到何叔的话立即顿了一下。
他这张嘴又犯了大忌,只要有好吃的,就变得没了分寸。
他怎么把自己穿书这事给忘了呢。
现在的他应该是书中的‘程渝‘。
不过他是演技派,这点尴尬很快就被他搪塞过去了。
他顺着何叔的话轻叹了口气,似乎很伤感的样子说:“是啊,自从奶奶去世,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无论是何叔,还是坐在他对面的路宴京,都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怀念奶奶的伤感。
刚才他脸上的笑,还有对美食的欣喜,这会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的只有一个端着碗,闷着头,默默地往嘴里塞东西的人。
路宴京没再追问,对于程渝的身世,在他来家里之前,他早就了解的很透彻。
自己养尊处优地活了二十几年,最后却被告知,他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一个不知道来源的野孩子。
这种从小少爷突然沦落成任人摆布的棋子的苦衷,应该也不比他的处境好到哪去。
向来性情凉薄的路宴京,不知道为何,破天荒地说了一句:“以后想吃,跟何叔说就行。“
程渝挑起眼皮,正好对上路宴京那双锐利的眸子,眸底深处,他好像看到了一丝同情。
他装作很感激的样子,低声‘哦’了一下。
然后说:“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说吧!”
路宴京放下手里的汤匙,说:“明天我们去民政局领证,然后,要去一趟老宅,爷爷想见你。”
咦惹!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程渝记得,老爷子路万恒是路家掌权者。
他为人阴狠,手段高明,年近七十还坐在路家家主位子上稳如泰山。
书中对路宴京父母提到的很少,只说他们在路宴京很小的时候,意外身亡。
那么明天,他们要去老宅,面对的就是大家长路老爷子,应该还有那几个叔叔婶婶。
很好,他也是时候登场了。
他倒想看看,这家人想用什么阴损招数,把路宴京拉入泥潭的。
程渝点头应道:“好!“
然后,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路家是不是规矩挺多的,明天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路宴京低垂着眸子,看着碗里程渝刚刚给自己剥的虾仁,顿了一下说:“称呼要改一下!“
“……哦,“程渝满不在乎地回复道,“不就叫爷爷吗?还有叔叔婶婶哥哥嫂嫂,我都没问题的。“
“不是他们。“路宴京很平静地说,”……是我。“
程渝猛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路宴京唇角勾着一抹冷笑,好像在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想看我笑话,哪有那么容易?
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你不就是想让我喊‘老公‘吗?我又不是没喊过。
里外都是演戏,怎么就喊不出口了?
他对着路宴京来了一个牲畜无害的笑。
然后说:“那我喊你老公可以吗?还是要更亲密一点的?比如,亲爱的,宝贝儿,或者官方一点的,先生,爱人之类的?”
路宴京刚才等着看戏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他没想到程渝适应能力这么强。
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冷淡地来了一句:“随你。”
程渝一边剥虾,一边得意地笑着。
随他,那他就自由发挥喽!
翌日,两人从民政局领证回来,直接去了路家老宅。
从车上下来,程渝就看到,主楼的大门口有好多人站在那里,表情各异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程渝知道,路宴京上面没有父母,在路家的势力很弱,再加上他现在又成了残疾,被同族之人排挤,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站在大门口,看着那群人,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眼睛里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他和管家帮着路宴京坐到轮椅上,又弯下腰帮他整理一下有些褶皱的衬衣和领带。
他双手按在轮椅上,趴在路宴京耳边说:“我来推你。“
两个人穿的都是白色衬衣,就连系的领带都是同一个花色的,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两张帅出天际的容颜。
一个是棱角分明,桀骜冷漠,一个是五官精致,可爱率真。
单拉一个出来,都是豪门总裁小说里的男主形象。
程渝推着路宴京,刚到主楼门口,就听到有人讥笑。
“我说爷爷找我们过来干嘛,原来是大哥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啊,只不过小嫂子恐怕要独守空房了,我大哥可能满足不了你的,哈哈哈!“
“阿宴只是腿不嫩能走路,但那方面应该还没丧失吧,可以让他漂亮媳妇脐橙啊!“
“你们几个到一块就没正经的,阿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快点进来,你爷爷等着你们呢。“
路宴京显然对这种嘲笑和侮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居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回过头看着程渝说:“小鱼,我们去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