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2-2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茶漏 主角：邓听南 林景盛
我叫邓听南，岁大学毕业，现在是个西装裁缝。
是个很贵很贵的、很有品位的、世世代代都从事这份工作的西装裁缝。
而今天，我遇见了我职业人生上最大的困难。
本来我以为我爸应付不了的年轻客户我一定能应付的了，可我没想到我不行。
没错，我、不、行。
男人也可以说自己不行。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上午，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店里，去了制衣间继续完成我昨天的工作。没想到我爸突然揽下了我的活，说外边儿来了两个他应付不了的客人，让我出去帮忙。
毕竟是我亲爹，所以我还是出去了。
要是我早知道我会遇到什么，我就算死外边儿、拿剪刀把自己刺死，也绝对不会出门半步。
不好意思说歪了，回到正题。
当我走到店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们店里的vvip客户，精神集团的总裁夫人。因为我妹妹就是做旗袍的，所以我和她也还算熟悉。我和她寒暄几句，问她要做什么衣服。
没想到她器宇轩昂地走出店门，拉回来一个年轻小伙子，说是要给他定做西装。
有一说一，如果是个普通小伙子的话我当然不会这么后悔，只可惜精神集团总裁的小儿子居然是个狂热的精神小伙，这让我很难受。
真的，兄弟，很难受。
穿旺仔的紧身衣七分裤豆豆鞋就算了，留手术刀砍出来的锅盖头也算了，我最忍不住的是！
量尺寸的时候他非要把店里放着的肖邦改成惊雷，弄得我满脑子都是——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杀了我吧。
我活的好悲伤，我在雨中拉肖邦。
总而言之，那天量好尺寸后，我以为我的噩梦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刚开门，一个酷炫的身影就晃了进来。
“林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得，今天好歹穿了个gucci。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衣服一定要那么短，可能这就是社会人吧。
“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他凑到我身边，问我，“你能把昨天那西装做成紧身的不？”
我摇摇头。
“不能呢。”我向他解释，“我们店的西装都是合身的。”我停顿一下，“而且......昨天您母亲和我们打了招呼，说一切都听她的呢。”
林景盛瞬间就急了，“做人呢，是该傲，但是给你脸呢，你得要！”他把手夹包拍在桌子上，“你改不改？！”
“不能改呢。”我笑着摇摇头。
见我态度坚决，林景盛突然坐到地上，表情难过，“你知道这套西装是要去干吗的？”
虽然不是很想知道，但是我还是顺着他的话问，“是干什么的呢？”
“是去参加我哥的婚礼！”他失落，“我在小时候被拐卖了，在孤儿院待到了十三岁才被林家找回来。我哥哥他从来不给我好脸色看，嫌我土，觉得我不入流。”
“所以！”他抬起头，我才发现他是圆眼，眼睛大大亮亮的，很好看。“我一定要以最帅气的形象出现在他的婚礼上！让他知道我根本就不土！”
气得都站起来了。
虽然故事很悲伤，但是我在心酸之余居然觉得好好笑。
我变坏了。
我是个坏男人。
“还是不可以改哦。”我铁石心肠，“穿上我们家的西装，你一定会非常帅的。”我突然心中涌起了一种做哥哥的柔情，摸了摸他的锅盖头，“相信我吧？”
可恶......他居然比我高，垫脚才能摸到。
我后悔了。
我后悔我当天对他那么温柔了。
就是因为那天我心软了所以现在这个家伙每天都缠着我啊！甩也甩不掉啊干！
毕竟是大客户的儿子，还能赶走咋地？只能认真伺候他这样。
不过这几天我也了解了一些他的事情。
他已经毕业了，现在是个自由职业者。他对家族企业不感兴趣，也知道继承权肯定是自己大哥的，不过他也压根没有想去争，就准备乖乖做个拿百万粉红的米虫。
我想了想我要做多少套西装才能拿到一百万，恨不得把他赶出去。
我对林景盛改观的开始，是因为他的一次帮忙。
那天他也来店里赖着，我拿他没办法，只好在大堂做衣服。他对这个还蛮感兴趣的，就在我旁边看着。
这时候店里突然进来了个满脸横肉的大叔，他把桌子一拍，喊，“做衣服！”
顾客就是上帝，虽然我不信上帝，但是顾客就是上帝。
我拿了软尺，凑过去给他量身材数据。
没料到刚量好报完价，他就甩了脸色——
“这么贵？你当你这衣服是龙皮的呢？”他上前两步推了我一把，“抢劫呢你？”
我刚想和他讲道理，就看见林景盛一把把他推开。
哎呀，没推动。
林景盛也不觉得尴尬，伸出一双手臂用力把他往前推了推，自己挡在了我面前。
“不要和我硬碰硬！”他挺起小胸板，“我受的是伤！你丢的是命！”
那男人可能是被他这初出茅庐不怕虎的气势惊到了，竟然真的离开了。
林景盛转过来冲我点点头，“路还长！他太狂！别心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人生指不定谁辉煌！”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是没绷住，拍拍他的背，“谢谢你啦。”
真可爱啊。
后来有天我加班做衣服，九点钟从制衣间出来的时候发现林景盛还没走，居然在大堂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我凑近喊他，“小林，起床啦。”
他揉揉眼睛爬起床，问我，“怎么了？”
咕噜噜。
我还没说话，林景盛的肚子就响了。
“走吧。”我把他从沙发上捞起来，“我带你去吃宵夜。”
我带他去了大排档。
做衣服的时候我穿的都很轻便，就是T恤和大裤衩。到了大排档，我熟练地点了小龙虾和干炒牛河带着他坐在椅子上。
我正准备说话呢，突然路过几个高中生，还穿着校服。他们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对着林景盛拍了几张，我最讨厌偷拍，上前去叫他们。
“拍什么呢？删了！”
领头的男孩是个胆子大的，他摸摸头发，“我们第一次真的看见精神小伙。”他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问，“哥哥，你们是在拍视频吗？”
我没理他们，看着他们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了。
“下次别偷拍啊！”
回到座位上，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小林啊。”
“怎么？”他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你为什么喜欢这样穿衣服？”
“只是我觉得好看而已啊。”林景深一脸迷惑，“就和你喜欢西装一样，我就是喜欢紧身衣七分裤豆豆鞋啊。”
他说的很坦然，“我和喜欢jk制服、lolita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身衣服罢了。”他敲敲桌子，“我知道那些人说我是土味、精神小伙，所以呢？”
他冲我笑笑，眼睛在黑夜里变得很亮。
“精神小伙精神小妹这种文化产出之大、影响之广，难道真的是因为你们口中的土味带起来的吗？”他摇摇头，“我，还有很多很多人，是真的喜欢这种文化呀。你们也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这是‘土味文化’罢了。”
“什么是土？什么是潮？不过是大众和小众罢了。”他弯着眼睛，“听男哥哥你也是做衣服的，肯定知道潮流什么的，不过就是人造出来的。服装市场什么布料多，什么就是潮流。”
“所以呀——”
正在我领悟高深道理的时候，他突然塞了一只剥好了的小龙虾到我嘴里。
“趁热吃，这才是对小龙虾的尊重！”
“这顿谁请客啊？”
“你请。”我逗他，“你可是总裁儿子，我只是个小裁缝。”
“那不行。”他正色，“拜过把子发过誓，这顿还得AA制。”
“我出门没带钱包。”
“天热脾气爆，我不微笑，你别闹！”
“说人话。”
“你可以微信发红包给我。”
“听南哥，真不能帮我改成紧身西装？”
“不能。”我冲他微笑。
“如果帮你改了，我就会面临来自你妈和我爸的双重攻击。”
我爸要是看到我把家族传承十八代的西装做法擅自改成紧身的，他第二天就会把我扫地出门让我去搞个“精神西装”。
但是......
我看了看林景盛那失落的样子。
我偷偷再做一套......应该不要紧吧。
哦，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上次我有个问题忘记问了。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正好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小林。”
“怎么了哥？”
“你摆左边还是摆右边？”
“什么？”他把手放在耳边，问我。
“你平时穿裤子，是摆左边还是摆右边？”我指了指他的裆。
“我一般缠在腰上。”他答我，“太阳不起我不起，林哥就是了不起！”
......
你是什么二缺玩意儿啊！！！哪有人类可以这么长的啊！！！！难道你那玩意儿是嫁接上去的吗？！！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可怕，他最终还是小声回答。
“左......左边。”
脸红了个透。
林景盛生病了。
我忙着做衣服没留意到。
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烧的哼哼唧唧的了。
赶忙把人送到医院，我有些愧疚。毕竟他也是为了不打扰到我才一直没和我说，就这么自己扛着。
我想到他和我说自己是被从小城市带回来的，心里愧疚更甚。
那么难受都不愿意告诉我，肯定是因为怕给我添麻烦吧？
我真不是东西！
医生给他开了吊瓶，我去申请了一张空病床，好让他安心睡一觉。
病房不是单人的，是四人间。有两个老人，隔壁床是一个年轻小妹妹。她一身都是奢侈品，但看到林景深的样子的时候明显地向后躲了一下。
看起来很嫌弃的样子。
上次林景深跟我说的一番话还是影响我颇多。我们人人嘴上都在倡导多样化，其实最逆多样化的人也恰恰是我们。我们现在所追求的“多样化”，是我们喜欢的东西的多样化，是我们所认为的潮流的多样化。
这是真的多样化吗？
潮流是人创造的，如果有天“土味”成为了潮流，他还会叫这个名字吗？
啊，我可真是个哲学家。
趁着他睡着了，我出门给林景盛买饭吃，回来的时候他刚睁开眼睛，正在用耳机刷短视频。
我把他的耳机摘掉，问他，“吃不吃？”
他抽抽鼻子，“粥？”
我点头。
“不要皮蛋。”
“没得选。”
“不要青菜。”
“没得选。”
“不要米饭。”
“都说了没得选啊！！！！而且我买的是皮蛋瘦肉粥怎么可能没有粥啊！！”
......
“那你喂我吃。”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没法吃。”
我屈服了，最后我还是喂他吃了。
事情从温馨到灾难的转变只需要一瓶水。
情况是这样的，喂他吃完饭后他说他要喝水，我就把瓶盖拧开递给他了。没想到他手一软，水就洒在了床单上。如果只是撒到自己的病床上倒也没什么，可惜牛顿发威，水还漏了一些到隔壁床小姐姐的被单上。
我和小林有些不好意思，忙声向那个女孩道歉，叫了南丁格尔小姐过来换床单。床单换好了，可那个女孩儿还是有些不开心。小林有些愧疚，又连声道歉。
“你也别跟我说话，本来生病就难受，还要和你这种人说话。”她摆摆手，“你也不用道歉了，不要外放惊雷就行。”
说罢，她就闷起头来睡觉去了。
我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又不想和她吵架。
啊！气死了！
输液一输完，我就拉着林景盛气势汹汹地走出去了。
“气！死！我！了！”
“不要生气！莫笑穷人穿破衣，虎落平阳被犬欺。冷面的社会有心机，硬着头皮笑嘻嘻。没什么怕与不怕！因为家中有老妈和老爸！不触碰我的底线，我可以笑着给你台阶下！”
“这时候就不要说社会语录了！”
“......噢。”
“什么叫你这种人！她都不了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你人这么好！”我气死了，“拿自己的观点去鄙视别人的人，才是真正的逆行者和狭隘的人！”
我越说越多，“上次和你聊了天以后我就明白了！我们的文化之所以是活的，是多样的，就是因为不同之间的碰撞。差异不会被抹去也不应该被抹去！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思想、一种审美、一种智慧，那么这就是思想、美、智慧的结束之日！”
“你别听那些人的话。”我拍拍林景深的肩膀，“爱自己爱的，坚持自己所坚持的，本身就是最酷的事情！”
穿锅盖头紧身衣七分裤豆豆鞋怎么啦？！违法了还是犯罪了？！凭什么这么被歧视啊？
不要以为外在就能决定内在，否则社会就会让你栽！你不给哥颜面，就别怪哥走在你的前面！
糟糕......我好像也......
因为生病，小林有几天没来店里。
我爹和我开玩笑，说我终于可以专心做衣服了。
可惜他不知道，我这几天日思夜想的哪里是布料啊，我脑子都是林景盛。
我大概是恋爱了吧。
化思念为动力，我连肝几天终于把他的两套西装做好了。
他重新来我店里的那一天，正好也是他试衣服的那天。
他难得戴了个鸭舌帽，我问他要不要摘下来，他摇摇头说不了。
估计是秃头了吧。
把人赶进试衣间，我坐在外边儿磕瓜子准备看热闹。
我把正常的西装和我偷摸着做的紧身西装都送进去了，他肯定要穿那套紧身的，正巧我也想看看效果......
哗啦一声，试衣间的帘子拉开了。
......
好帅。
帅哥啊。
宇宙无敌帅哥啊。
林景盛没有穿那套紧身的七分裤西装，穿的是正合适的那套。我这才发现原来他身材比例极好，腿长手长，腰窄肩宽。他把帽子摘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戴帽子的原因是因为剪了头发。现在剪了个小碎发，把他漂亮的眼睛和五官全都凸显出来了。
这样穿也太适合他了吧！
“是不是不好看？”他低下头，有些害羞。
“好看！”我感慨，“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他塞了张婚礼请柬给我，日期是后天。
“一定要来哦。”
那天改变了我的人生。
婚礼那天是个晴天，我到那里之后，林景盛拉着我和我坐在一起。
婚礼很豪华，毕竟是大公子的婚礼。
我忍不住八卦，凑到林景盛身边，“你大哥和你嫂子，是真心相爱吗？”
“不然呢？”他冲我笑，我被他的长睫毛电晕了。“我们家不兴联姻那套，只要你喜欢就好。别说是有钱没钱了——”他摸摸我的头发，“男的女的都不管。”
？
怎么感觉在暗示我？
那天林景盛抢到了捧花，下一秒就送给了我。
“听南哥，我喜欢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了。
只剩下一句话。
“好。”
在一起之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去接了个脏辫，十个手指套了二十个戒指，穿着破洞了的牛仔裤和宽大的卫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
好像出大问题了。
“你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
“yo，看的不就知道了。”他吐吐舌头，“爷现在是hiphop男孩，MC小林，skr！”
......
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
后来我才知道，他压根不是什么自由职业者，他是个行为艺术家。他也不是被拐卖的，当时那么说纯粹就是为了逗我玩儿。
只可惜我被第一眼印象蒙蔽了，没能上网去查查精神集团小儿子的资料。
林景盛，岁（没错，他叫我听南哥纯粹就是为了调戏我），国内最有名的年轻行为艺术家之一，致力于探索人类生活风格的多样性。
可恶，一不小心就被拐上贼船了。
不过也无所谓啦。
因为不管他再怎么去追求多样，追求平等，追求丰富，在面对我的时候。
他也只会单单地说“我爱你”啊。
而且......我不管他的外在是怎样的，审美风格是怎样的。
只要遇见，我肯定都会爱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