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2-18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涩桃 主角：江怀鹤 谢明微
谢明微不把江怀鹤看作情敌，至少在目前是这样。梁宇没有和江怀鹤表白，他就一直把江怀鹤当好朋友。
因为从一开始，江怀鹤就没有看不起他这个谢家私生子。
他在母亲去世后被认回了家，那时候他很小，私生子不受重视，还遭到其它家里人的歧视，每天住在庭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偶尔家里的保姆想起来，回来看顾一下，其余时间都放养他。
他不敢往别处去，在别墅里乱走会挨打。他一般无聊的时候就坐在小房间门口，树荫下面乘凉。看庭院里的树长出了围墙，会幻想自己也有一天能长成两米多的个子，这样就能越过墙，看到外面的东西。
他望着墙头，直到一个遥控飞机不小心飞了进来。他不敢去捡，呆呆地坐在原地瞅着，小梁宇和小江怀鹤翻墙进来，见到他也只是愣了一下。
几个孩子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那时候他们可能以为他是保姆的孩子，并没有过多关注。
谢明微也没有想过要求救。眼神落在两人身上，猜测他们是哪家的小少爷。
梁宇二人捡完飞机要往外走，江怀鹤好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谢明微迷惑地冲他歪头。
江怀鹤就站住了，梁宇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树荫外，夏日的阳光炽烈耀眼，谢明微揉揉眼睛，再看清时，梁宇已经向他走过来。
他向谢明微伸出手，谢明微这才明白，苦日子兴许是到头了。
＊
吃完晚饭，梁宇提议打会儿电动。因为第二天是周末，江怀鹤和谢明微就留下住一晚。江怀鹤打游戏很菜，非常没有体验感，不拖后腿都是好的，谢明微和梁宇打得十分艰难，上头的时候忍不住怼几句，江怀鹤不客气地回击，你一嘴我一嘴的，三个人玩得浑然忘我，直到保姆来催，他们才放下游戏，各自去洗漱。
梁宇的卧室睡三个人是够的，但江怀鹤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谢明微也不好意思，就和江怀鹤一人一间客房。
谢明微冲完澡，想去客厅接杯水喝，正好梁宇端着杯热牛奶来敲他的门，让他喝杯牛奶再睡。
谢明微愣了一下，接过牛奶说了句谢谢。
梁宇说：“你不是一直还想长高么？多喝牛奶补补钙。”
这是之前闲聊的时候谢明微说过的，但他自己都不记得。心脏好像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谢明微舌尖浸着奶香，牛奶是微微烫的热度，喝起来很舒服，他抿抿唇，对梁宇笑了笑，几口喝完，心情很好地要把杯子拿去冲洗。不料刚走到客厅，就看见同样刚洗完澡的江怀鹤，靠在米白色的置物柜上，垂着眼睛，端着一杯牛奶在喝。
这似乎并不是特殊的关照。谢明微懂了，但他没有说什么，依旧拿着杯子要去洗。江怀鹤朝他喝空的杯子看了一眼，立即站直，跟着谢明微去了厨房。
他把没喝完的牛奶杯塞给谢明微，意思是让他一块洗了，谢明微皱着眉说：“你这还没喝完呢。”
江怀鹤：“我不太喜欢喝牛奶。”
谢明微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牛奶倒进水池里，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你还让梁宇给你热牛奶。”
江怀鹤站在一旁看他洗杯子，好像在措辞，等谢明微洗完才慢慢开口：“是我……给你热的……怕你不喝，我和他都一人一杯。”
谢明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他提出来的。
“是你说要长高的。”江怀鹤看着他，似乎很不满意他的表情，“难道你自己都忘了？”
“也是，”谢明微摇摇头，心里莫名松了口气，笑着说，“你都快一米九了吧？”
“谁一米九了？”梁宇挤进厨房，“谁？谁比我高？”
他看着江怀鹤湿漉漉的头发，不高兴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吹完头发再喝牛奶吗？我给谢明微送个牛奶的工夫，转头你就跑了。”
他推着江怀鹤出去吹头发，谢明微头也没回，一个人默默擦干杯子，在水池边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客房关灯睡觉。
谢明微有时候会难过，但更多时候还是提醒自己，不要因此疏远江怀鹤。不过也许影响他对江怀鹤态度的人并不是梁宇，而是江怀鹤他自己。
因为江怀鹤简单且笨拙的关怀，要谢明微自己去问才能问出来。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告诉谢明微“我给你热了牛奶，你一定要喝”，他会迟疑地想谢明微应该会拒绝，所以三个人要一起喝，尽管他并不喜欢喝牛奶。
＊
梁宇的外公病了，梁宇请了几天假去外地看外公。恰好这几天谢明微也因为课后辅导，放学比江怀鹤还晚，结果就变成了江怀鹤跑到高二楼下等谢明微。
高二年级有些小混混听说过江怀鹤。高三的一个怪学长，留着快及肩的长头发，长相是一种锋锐的美。他们好奇，难得见他出现在高二的地盘上，闲着无事就都围过去，语气不善地问他为什么学女人留头发。
江怀鹤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并不理他们。
这是一种蔑视，小混混被激怒了，就算你是高三学长又怎么样，校外经常参与打架围殴的混混们可不讲究这个。其中一个人朝他脚边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娘炮。”
还没等江怀鹤动手，刚刚跑过来的谢明微就脸色一变，趁他们没防备，一个过肩摔，把那个嘴脏的男生一把撂到地上，还嫌不够，又踢了一脚才算完。
踢完，谢明微十分硬气地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谁刚刚骂过他？”
江怀鹤一言不发，直接走上前去和他们打了起来。谢明微本想先兵后礼再兵，但他没想到江怀鹤是这种暴力挂的，一言不合先打再说，只好摇摇头加入混战。
这场高中生斗殴以教导主任出面拉架才堪堪结束，江怀鹤直接扭头走人，丝毫不给主任面子。谢明微只好从地上拎起满是土的书包，匆匆对教导主任说了一句“麻烦您了”，就追着江怀鹤跑了。
教导主任一个头三个大，转过身狠狠瞪了几个混混一眼：“都给我滚去办公室站着！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谁都敢惹，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骂完，气得涨红着脸，噔噔噔跑去打电话联系人处理。
江怀鹤没受什么伤，只是头发被硬扯下来好几根。等他们走远了，才捂着脑袋，低声骂了一句，又不明情况似的，问谢明微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辅导。
只有生气的时候表情才丰富。谢明微不答，拽着他说：“你低头，我看看。”
可惜谢明微真是矮了点，江怀鹤低着头他都看不清，只好拉着江怀鹤往路边的便利店走，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江怀鹤站在下面。
谢明微拨弄了几下头发，找到了那处红肿，指尖轻轻抚过，不严重，渗着点血丝。但生拽头发本来就疼，头皮脆弱的很，哪经得住这个。
谢明微凑近了点，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口气，问他：“很疼么？”
过了一会儿，江怀鹤才轻声说：“不疼。你逃课了？”
“我没有。”谢明微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这个，叹气道，“我请假了。我在楼上看到那几个人往你这边走，就跟老师说家里有事请了一次课的假。”
谢明微说：“他们很烦人，我怕惹你不高兴，就赶紧出来了。”
江怀鹤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还有点疼，你再吹吹。”
＊
谢明微一直以为，他和江怀鹤的友情蛮坚固的。江怀鹤没有看不起他，他也从不觉得江怀鹤留头发有什么奇怪的。梁宇对江怀鹤如何如何，都是梁宇的事，和江怀鹤没关系，他不会因此嫉妒和冷落江怀鹤。
他甚至为自己这种心态而感到骄傲。江怀鹤是江怀鹤，梁宇是梁宇，他分的很清。
谢明微很珍惜和江怀鹤的友情，梁宇不在的时候，他也从未感觉尴尬，和江怀鹤做朋友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他虽然比梁宇低一年级，但他们三人是同龄，只不过是入学晚了一年而已。
高二多少要比高三清闲一点，周末没有辅导的时候，谢明微都会去图书馆，看书或者睡觉，反正不是学习。最近又到了期末的时候，图书馆人流量最多。
梁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和一群人一起往图书馆里挤。
“谢明微？你在图书馆吗？”
谢明微颇为艰难地挤在两个女生中间，手都不好放，闻言叹了口气：“在图书馆门口，还在努力进去。”
“那太好了。”梁宇很高兴，“你帮我和小鹤占个座位吧？小鹤最近要准备竞赛了，我们一会儿就来。”
谢明微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人太多了，能不能占到我也不确定。”
“好，那你尽量帮忙占两个，实在不行我和小鹤就在家复习。”
话音刚落，江怀鹤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像是在和梁宇说话：“别占了，我自己复习，让谢明微自己去吧，占座很麻烦。”
“没事，占个座而已。”梁宇安慰他，转头又对谢明微说：“先挂了哈。”
谢明微“哦”了一声，手机已经响起电话挂断的一声“咚”。
他想，也许三角在数学中是稳定的，但是在人群里，永远是尖锐，摇晃，且多变的。
谢明微还是帮忙占了一个座位，因此受到了不少人的白眼。他趴在桌子上，给梁宇发信息：[你还来么？]
梁宇回得很快：[在路上了]
谢明微顿了顿，又问：[江怀鹤呢？]
梁宇：[他非要一个人复习，不想过来，我一个人来的]
梁宇：[毕竟都占了座，肯定有很多人不乐意，专盯着那个座呢]
谢明微：[你知道就好，快滚过来]
梁宇：[这就来了]
谢明微以前会专门空出一段时间，仔细想为什么自己会喜欢梁宇。单单凭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吗？
也许不是，又或者，那只是个开始。
这好比是一个进度条，那只手是最顽固的开始，后面的进度都是一点点积累下来的，比如梁宇一定要来图书馆，为了谢明微不受别人的冷眼，又比如他一定要坚持，让谢明微上学。
自从那日梁宇冲他伸出手，谢明微就被他俩带着一起玩，因着梁家江家的两位小少爷，他在家里的待遇也好了不少，至少顿顿有饭吃，住的也不是那个脏冷的小屋。可谢家人还是觉得，单纯是个玩伴而已，让他吃好喝好，陪着小少爷们玩就是了。
到了上学的年级，梁宇和江怀鹤都去上学了，谢明微就坐在屋子里等他们放了学，来别墅接他去梁宇家，晚上吃了饭再送回去。
有一天，江怀鹤问谢明微：“你没事的时候都干什么？”
这时候因为营养不良，谢明微已经比江怀鹤矮了一截，他仰着脸，很无聊地说：“坐着，等你们来找我。”
江怀鹤点头：“哦。”
梁宇“啊”了一声：“那你不能看故事，不能玩游戏么？”
谢明微瘪嘴：“不能。你们去上学了，我只能发呆。”
江怀鹤忽然转过头，谢明微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江怀鹤说没事，过了一会儿，又对低着头沉迷翻绘本的谢明微说：“没关系，其实故事也不好听，游戏也不好玩。”
谢明微嘟囔：“那是你玩过了才这么说，我还没玩过呢。”
过了几天，谢家人忽然安排谢明微上学前班，说到了秋天，就把他送到小学里上学。
谢明微不懂为什么他们忽然变卦，但他高兴，忍不住问保姆：“为什么我可以上学啊？”
保姆说，因为梁宇小少爷求了梁老爷子，让你去上学啊。
谢明微懵懂地点头：“梁宇可真是个好哥们儿！”
从那天开始，梁宇和江怀鹤上哪所学校，谢明微就跟着上哪所学校，做他们的小学弟，做三人组里的小跟班。
＊
梁宇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谢明微打算去给他挑一件礼物。
他送不出什么名贵的物件，又觉得要送就送带有纪念意义的，他想了很久想不出，问江怀鹤准备了什么礼物，江怀鹤就老实说还没买。
谢明微早就猜到了，说：“那我们一起去买吧。”
江怀鹤问：“你预算多少？”
谢明微有点窘迫地说：“嗯……一万吧。”
江怀鹤点点头：“梁宇不缺什么，今年生日叔叔送了他一台车。”
“车……那我送个牌吧？”谢明微想了想，“无事牌，去毛胚市场看料。”
江怀鹤：“行。”
其实谢明微也不太会看料，而且也不会砍价，他怀疑自己就是一颗寡韭菜，长好了就等翡翠市场来割。
满绿的无事牌比较多，谢明微不喜欢，看着太成熟，不符合梁宇的气质。走了半天，看到一块冰种白月光的料，全被做了手镯，没起货的时候就漂亮的不可思议。谢明微也只是看了看，这肯定超预算了。
江怀鹤默默陪着他，直到他看中一块春带彩，紫色不浓不淡，底子很细腻，种水也好，他拿去自然光看了看，越发觉得满意。
其实还有一块带着阳绿色的料，但实在太贵了，谢明微看了好几眼。
他不会砍价，就寻思找个会砍的人来。他们倒是认识一个，来之前就联系好了，是江怀鹤哥哥的工作助理，和谢明微他们已经很熟了。助理风风火火地来，一看料子也不错，夸了句谢明微眼光好，然后一个人单枪匹马去砍价，砍完回来说帮忙加工起货，又带着料子风风火火地走了。
谢明微摇摇头：“他肯定倒贴了钱，那块料子也不小呢，多出来的能做不少东西。”
江怀鹤直言：“他最近交了新女朋友。”
“怪不得。”谢明微点头，“不过做出来肯定好看。”
江怀鹤看着他，眼神变得很古怪。他们走出市场，外面已经摆起了路边摊，卖臭豆腐，烤冷面，小玩具，氢气球，谢明微饿了，买了个烤冷面，等待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一定很好看，我挑了这么久的。”
谢明微心里一直想着梁宇，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江怀鹤望着他的笑容，心里涌动出一种微妙的郁闷。
他不明所以，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谢明微脸上移开，落到一旁的小地摊上。
“谢明微。”他忽然开口，“你给我买个礼物吧。”
谢明微疑惑：“什么礼物？”
“那个。”江怀鹤指着地摊上的石头手串，“手串。”
谢明微十八岁的时候，给自己重金买过一条手串，用各色珍贵矿石串成，他坚信这种手串可以转运。
谢明微手串上的石头什么颜色都有，没有规律。而地摊上的那个便宜手串，乍一看，居然和谢明微的大差不差，除了有些石头在灯光下会显露出一点廉价的塑料感之外。
“你确定？”谢明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江怀鹤不说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它很便宜，你不买吗？”
就是因为便宜啊。谢明微一头雾水，这种手串哪有你一片衣服贵？
但江怀鹤的表情好像就在说：这么便宜你都不买给我吗？
谢明微妥协了。夜摊上的灯光很杂乱，江怀鹤低着头，眼神很直接，又带着不宜察觉的低落，谢明微呼吸都乱了，不敢和他对视，匆匆忙忙要去买手串，一问才知道，一条才十块钱。
摊主：“买两条吧，我这儿还有一大把呢，你和你哥们一人一条。”
这不是特殊的礼物，也不是特殊的心意，它是百十条里的其中之一，谢明微想，大概是任性吧，反正也就一条手串。
手串买回来，江怀鹤要他亲手给自己戴。
谢明微自己的手串戴在左手，便自然而然要拉着江怀鹤的左手戴，但江怀鹤不要，伸了右手给他。
他俩又在街上逛了逛，手串到底也就是个插曲，谢明微走走停停，十分享受难得的路边美食，烤鱿鱼吃了不少，还冒着被江怀鹤扔下的风险吃了一盒臭豆腐，而这一路上，江怀鹤一直走在谢明微的左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