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2-08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饿龙咆哮 主角：沈霁瑕 步杀
从车厢内出来后，大街上的声音便都混杂在了一起，很难再区分开来。好在步杀听力过人，才能紧跟着主人轮椅的声音朝同一个方向行进着，且幸运的没撞到什么东西。
然而到了客栈内之后，轮椅转动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他没办法再根据声音来判断主人的具体方位，只能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我刚才在车厢外听见你是叫……步杀对吗？”
步杀赶忙应道：“是。”
主子待人向来冷漠，必定是不可能亲自去管这人的了。青黛见他一个人傻站在那儿，看上去怪可怜的，便缓步走到步杀身边，指引对方道：“客栈已经被主子包下了，你也不必时时跟着，自己找地方坐下便是。”
“等主子有需要时，我自会去叫你。”
说完这些后，她方才想起对方什么也看不见，估计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又赶忙改口说：“不如我先带你找个空房间先住下吧？”
步杀立刻感激的点了点头，“那便多谢您了。”
“不用客气，叫我青黛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客栈内院的方向领。
因为主子腿脚行动不便，所以才专门找了一家上房建在内院的客栈落脚。平时伺候得近些的下人，都是住在院子里。大部分护卫及马夫，则是住在客栈二楼。
念及主子买这人是用于贴身伺候的，青黛便将人安排在了主子寝房左侧的房间内。
如是交待道：“旁边是主子的房间，再过去便是我住的地方。你眼睛不方便，就莫要到处走动了，有什么事情来找我便是。”
安排妥当之后，青黛便准备转身离开。
“内个……”
这时候步杀却犹犹豫豫的叫住了她，小声问道：“青黛姑娘，你可否同我说说今后我需要做些什么？”
主子让他学，可如今他却连自己需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再加上无论是之前在院中与他同为奴隶的人，还是主子身边跟着的下人。其中任何一个，似乎都比他要有用的多。这一点，让步杀极其不安。
本是想等晚些时候再告诉他的，但既然人家现在都已经问了，青黛便只能委婉着组织语言道：“主子行动不便，有时需要人帮着来挪动一下。”
行动不便？
想起对方刚才在马车车厢里，让自己滚开别挡路的事情。说实在的，步杀实在是感受不出来主子哪里有行动不便，需要他来帮忙挪动的地方。
而且……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有些惭愧的小声说道：“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倘若不小心将主子给摔了可怎么办？”
“更何况……”
“主子身边有那么多人，这种事情让他们来做会不会更好些？”
“这个……”
青黛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只能半是直言、半是安慰的温笑着开口说道：“其实主子平日里并不喜欢让人贴身伺候，尤其是不喜欢让熟悉、亲近之人伺候。”
“更何况主子既然在那么多人中选择了你，便说明你身上定然有强过其他人的地方，你且放宽心便是。”
原是……不喜欢被亲近的人伺候吗？
这种感觉，步杀其实是能够理解的。他也不止一次的察觉到，主子的性子很是要强。大概是因为不想让身边的人看见自己难堪的一面，所以才会选择重新购买一个奴隶，在不便时伺候着吧？
只是……
他微微抿紧了唇，心中的彷徨之感不减反增。
不由开始在心中偷偷想着：等到熟悉、亲近起来之后，那像自己这样的废人是不是便对主子彻底没用了？
至于青黛最后说的那句话，步杀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对方是为了安慰自己，所以才会那般说的。
作为一个只会杀人的奴隶，如今还成了个瞎了眼的废人，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牵强笑了笑，对送自己到房内的人表示感谢后，便默默关上了房门。独自一人在房中闷闷不乐的反复思考着，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些……
另一头，客栈大堂内。
一行人才刚回客栈没多久，青黛先前派出去找郎中的那个护卫便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护卫：“主子，大夫已经找来了。”
沈霁瑕抬眼看了一眼那个正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白胡子老头，心情很是不好。
正巧看见青黛从院内回来了，便随口指使对方道：“青黛，将人带下去看病。”
“是。”
青黛赶忙小步走上前来，温笑着领那老郎中往后院走：“先生，病人在后头，您随我过去吧。”
“好好好……”
老郎中赶忙应道。
他早便听闻幽州城内来了个大人物，所到第一天便包下了城中最大的客栈。还寻访了幽州城内的各路名医来为自己医治褪疾，然而所有来过的大夫却都对此病束手无策。
本以为这事儿，与自己这种没什么名气的普通大夫并无关系。但却没想到，那客栈里住着的人竟派人找上门来了！
如今听闻对方要自己医治的并非是腿疾，老郎中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都还没等他走到院中。坐在大堂内正沉着脸喝茶的那位，便又一次叫住了他。
“等等。”
沈霁瑕面色晦暗不清的将手中的茶杯扣在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方才面不改色的冷声开口道：“你只需要给他医治外伤即可，至于其他的……休要多管闲事。”
虽不知是为何，但老郎中也不敢多言。
唯唯诺诺着应下后，便跟着青黛离开了。
而大堂内坐着的沈霁瑕面色虽与先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可心里却无端多了几分不自在。
又或者说是……愧疚。
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双明明能感觉得到温度、痛觉，但就是无法动弹半分的双腿，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了能医好这双腿，他已经跑遍了大半个晋国、试过了各种偏方奇药，却都效果甚微……
但步杀不一样。
步杀所患的，可能就只是一般眼疾罢了。可自己明明有能力治好他，却因为一己私利，而故意不让人帮他看病……
罢了。
沈霁瑕轻叹了一口气，垂眸闭上眼睛。
只默默在心里暗想着，大不了等自己归家不再需要步杀后，再叫人来给他医治，并好好补偿就是了……
另一头。
老郎中跟着青黛来到病人所在的房间内，简单查看了一下伤势后，便知那些伤是怎么回事了。
一道接着一道的鞭伤纵横交错，用皮开肉绽开形容都半点儿不为过。若不是因为常年习武、身体又异于常人般的强健，否则再打重些的话恐怕会伤了筋骨！
然而患者受伤后非但没有及时就医，伤口上反而还撒了些不知是什么的刺激性药物。这才导致伤口化脓浮肿，且还无法完全止血。
老郎中轻叹了一口气，暗自在感慨着外头那位看似衣冠楚楚的公子，对下人竟这般心狠！
他一边抚着长胡子提笔配药，一边摇头叹息道：“你这伤得先用刀划开，将里头的污血都清理干净了才能上药包扎。”
话音刚落，跟在门外的青黛立刻便十分体贴的笑着出言道：“客栈内常备着热水，我这便叫人抬浴桶过来。”
老郎中见状，便也起身翻找起自己带来的药箱，吩咐说：“那你且先在床上躺着，老夫去将这些乌头和曼陀罗花磨碎了煮水，等会你喝下后开刀也能好受些。”
“不必麻烦了！”
然而步杀却出言拦住了对方，笑着摇头道：“我经常受伤，不怕疼的，等会儿您直接放血便是。”
麻药虽能止疼，但用多了便会行动迟缓。
像他们这种人，出去替主子办事儿哪有不受伤的？倘若怕疼到连放个血都要用麻药，长此以往恐怕便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然而听他这么说着，老郎中心里却更发不是滋味了。却也知以自己的身份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便只能默默将东西又放回了药箱里，坐在凳子上欲言又止。
只可惜他面前的人是个瞎子，并不能看懂他脸上的表情。
事实上，步杀专门将对方叫住也是另有目的的。他攥紧了手，犹豫又心怀期盼的朝大夫所在的方位小声问道：“先生，您可否帮我看看我的眼睛可还能复明？”
听完这话后，老郎中心里越发不忍。
“孩子……”
他缓缓抬起头来，正想将门外那位公子所说的话偷偷告诉对方，让其另想办法求医。
可刚一抬头，便见门外那位才离开不久的姑娘又无声无息的回到了门边，此时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郎中顿时便怂了，趁话没说出来前立刻慌忙改口道：“老夫学艺不精，恐怕没法治得好你这眼疾。”
“……无妨。”
闻言，步杀心头虽有些失落，却也早便做好了心里准备。只苍白着脸笑了笑，便没再提及过此事。
随后便静静躺在床上，沉默着等待对方给自己开刀上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