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道系日常

精彩段落

说来惭愧,有听说人怕爹娘的,也有听说怕老婆的,这怕徒弟的……纪随风除了自己还真没见过。

其实说起来顾云空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辈,相反,他不仅对自己克己奉礼,还任劳任怨的帮着自己打理峰门,从不让人操心。

峰门弟子们怕他可以理解,毕竟清俊峰掌事的就是这位一丝不苟的大师兄,峰主纪随风只是个闭关修炼的空壳子。

可纪随风怕他……莫说外人不解,就连纪随风也不是很理解。

思来想去,大概和季明旸一样心思:大师兄太能管事了!

上到峰门一应内外事宜,下到峰门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是顾云空说了算。

记得刚穿来时,纪随风满心都想毁天灭地,有人说他一句,他打得人满地找牙,有人上前挑衅,他差点弄得人魂飞魄散。

兴许是前世的遭遇让他压抑太久,那些温柔和洵的表象在新的世界里被彻底丢掉,纪随风想要随心所欲,所以面对一切让自己不高兴的人或事,坚决毫不退让。

但越是这样越有人要上前招惹他,今天有人来骂一句“孽种”,明天有人要来“替天行道”,烦不胜烦。

纪随风才懒得管什么低调行事,原主是什么性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若重来一世还要憋屈的活着,那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此生他才不要管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有人上门挑衅了就打出去,打不过就拼了命也要让对方浑身伤。

他想是这么想,但每次都有人上前阻止,若是旁人就算了,可这人偏偏是原身收的大徒弟。

纪随风虽然和他没什么师徒情谊,但到底还知道有些人打得有些打不得。

那些无端谩骂指责自己的人,就是打死了纪随风也不会有丝毫愧疚,可对一直任劳任怨在清俊峰打理上下的大徒弟顾云空,纪随风别说上手打了,就是骂一句也舍不得。

可顾云空不这么想,他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才让纪随风生气了就胡作非为,每每纪随风刚揍了人解气了,他就自己跑去道玄门的惩戒堂挨鞭子。

一句“代师尊领罚”能让一向对纪随风又恨又怕的宗门把人打得奄奄一息,然后通知清俊峰再把人领回去。

一开始纪随风还会生气,用各种方法把人锁在山门,可又不能捆一辈子,顾云空每次都记着数,只要有机会出去就去惩戒堂被打得血淋淋的才回来。

治不了本只能治标,纪随风只好打上惩戒堂,打得那伙欺软怕硬的家伙们惟命是从,不敢再亲自上手替人惩罚这才作罢。

顾云空听了神色淡淡,只上惩戒堂要了一道封锁自身灵力的符咒,每每纪随风对外出手过重时都会在峰门后山对自己用上符咒,在妖兽遍布的后山闭关受罚。

妖兽们可不会像惩戒堂的弟子们一般顾忌他性命,恨不得当场把人活剥了生啖血肉。

若不是符咒轻轻一揭就能灵力回笼,恐怕这清俊峰首徒会成为第一个死在自己后山妖兽嘴里的道玄门弟子。

纪随风这一次可真的被他吓到了,抱着奄奄一息的大徒弟回到山门,唉声叹气的守了人一整夜。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纪随风无奈问。

顾云空身上伤口疼得直抽气,闻言正经古板的回答道:“弟、弟子们有错,我可以责罚,但师尊做错,便应由我来承受。”

纪随风觉得好笑:“关你什么事啊?再说了,是他们来挑衅我的,又不是我主动招惹的。”

顾云空就像个背着手坚持要教导调皮学生的老夫子,闭上眼平静的说教:“他们有错在他们,但若师尊以大欺小率先动手,那就是师尊的错。”

叹了口气,纪随风抬手给他施法疗伤,想了想后道:“罢了,我今后掌握分寸就是。”

说到做到,从那以后纪随风就真的再也没出手和小辈们计较过,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很想动手打人,就是想把心中从前的一切憋闷都发泄出来。

如今算是被大徒弟治服了,开始规规矩矩认真修炼起来。

只是没有了和这些人计较的心思,日子忽然就没意思起来,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总觉得这样的生活虽然比从前平静许多,但也和从前一样,找不到一丁点活下去的兴致。

若不是季明旸还时常爱黏着自己撒娇卖乖,若不是顾云空还遵循着古代人的规矩冬温夏清,晨昏定省,纪随风还真想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这么想着,纪随风又不知在闭关中度过了多少个春秋,再次醒来就碰上小徒弟又惹事了。

若说自己这大徒弟行事古板,一举一动都要参照着规矩的话,那这小徒弟简直就和纪随风一个德行。

别人骂他要打回去,别人打他要杀回去,但纪随风揍人时以自己快乐为主,而且他多少还保留着现代教育中“生命诚可贵”的价值观,可季明旸就彻底是要把人往死里弄。

记得有一次不知是哪个峰的弟子骂了一句清俊峰就是道玄门的败类毒瘤,理应早日除去。

季明旸听了仗着自己天赋高修为高,愣是出手废了那弟子一身根基和功法,再扒了满身特殊法术的护体道服,领着毫无保暖措施的丢下昆仑雪山,若不是顾云空那日赶到得及时,那人就要成为道玄门第一个被自己同门丢下山冻死的弟子了。

为了这件事儿,顾云空恨不得把季明旸打个半死,但季明旸死不悔改,怎么说都是别人有错在先。

顾云空气急,只得又搬出那套“教育不好师弟都是自己错”的理论,跑到后山冲入妖兽群被撕咬得浑身伤痕,赔了人半条命。

纪随风头疼不已,这才意识到言传身教的重要性,从此认真听顾云空的话,再不敢逞凶斗狠,任性胡为。

其实也不光是带小孩的不得已和辛苦,有时也会觉得两个徒弟挺有意思,譬如他俩徒弟天赋根基差异之大也和性格差异一样有趣。

纪随风曾经认真问季明旸:“你也要像你大师兄一样没日没夜的拼命修炼吗?”

季明旸双眼滴溜溜直转,想了想后摇摇头,“不要,我要像师尊一样,吃饭睡觉外出游玩。”

“啧,孺子可教,”纪随风得意道:“那为师现在要去山下喝花酒,你也要去吗?”

当时尚且年幼的季明旸不知道什么是喝花酒,想也不想就点头:“要去。”

纪随风觉得好笑,正要继续逗。

“师尊!”顾云空秀气的小眉头皱得老高,把季明旸一把薅到自己身边,一本正经的对纪随风说:“喝酒伤身,修行之人辟五谷、道引身,理应清心寡欲为好,怎么能教师弟这些东西?”

“唉,”纪随风叹口气,“你说你小小年纪学得这么板正作什么?日子过得多无聊。”

顾云空据理力争:“师尊,非我行事板正,只是人活一世,就该有所敬仰,譬如修道,师尊虽功法奇高,道心却不稳,难免行差踏错,将来后悔——”

“噗,”纪随风一口茶喷出老远:“咳咳,你怎么说话总跟个老头儿似的,这话要是别人不看你称谓,兴许还以为你才是师尊呢。”

顾云空皱着眉想了一想,郑重地向他道歉:“弟子出言不逊,请师尊责罚。”

纪随风嘴角抽抽,忙拍拍小肩膀安抚道:“好啦我开玩笑呢,这么较真作什么,还道歉呢,你师尊我可不会计较这种事儿。”

原本以为这事儿到此为止,谁知道晚上顾云空愣是从道玄门惩戒堂去请了一根惩戒鞭,拿着让纪随风打。

纪随风自然不会打他,别说这么点事儿,就是这家伙欺师灭祖自己也不能用惩戒鞭打他啊。

这惩戒鞭施了特殊的咒法,鞭法威力会随着执鞭掌刑之人的修为而变,换言之,修为越高,打得越痛。

以纪随风的修为,只用一鞭子就可以把小小的顾云空抽得人神分离。

他不肯动手,顾云空就叫门下弟子动手,门下弟子自然不敢打他这个大师兄,这家伙还不肯放过自己,拿着鞭子到惩戒堂,让惩戒堂的弟子亲自动手打了自己二十鞭。

等到纪随风听说这事儿赶过去时,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晕过去了。

纪随风真是彻底怕了他了,偏偏他还不满足,深深自省后觉得清俊峰纪律散漫,便开始着手制定一套特立的门规,并向惩戒堂要了一副惩戒鞭,但凡门下弟子逾矩统统按照门规处置。

起初还以为这门规是约束门下弟子的,后来发现这规矩竟然还包括了纪随风,只是纪随风犯规矩自然无人敢打他,那就只能弟子服其劳——打顾云空。

这什么变态规矩,纪随风可算是知道,顾云空这小子就是收来克自己的!

这不,刚刚出关醒来,准备去解救爱惹事的小徒弟的,可自己走了才没几步,只要一想到顾云空万一得知消息,这心里就总七上八下的让人颤抖……

还好他暂时回不来。

既然讲规矩爱管事的大徒弟不在,那这事儿再好处理不过了。

纪随风上辈子是窝囊死的,这辈子坚决不做包子,不爽了就打到自己舒服,打到别人不得不服,人只要不怕死了,别人就会怕了。

说起来整个道玄门都不怎么看得上清俊峰,原因无非为俩:纪随风不合群,纪随风出身不详。

这第一点吧,不能完全归功于原主,纪随风自己也不是个爱合群的家伙。

至于这第二点,纪随风也只是听说过一些,但不真切。

传闻原主纪随风是虚妄崖下著名的天魔窟边被捡到的,身上沾染了天魔煞气,年幼时掌门为了给他去除体内魔气还遭受了反噬,此后多年虽消解了魔气与反噬,可却也让掌门功力衰减,炼神期渡劫失败,身死道消。

这位掌门极力保下的孩子,从此在道玄门成为了同门的公敌,说他什么的都有。

无论是骂他虚妄崖下的魔种,还是说他道玄门的灾祸,天煞孤星、害死亲友这些都是寻常的,还有指着他骂他从未见过的爹娘的都有。

直到后来纪随风修炼突飞猛进,寻常人百年才能抵达的金丹期,他不过二十年就已突破,此后巅峰停滞了五年,再次令人震惊的进阶到了融合期,而后巅峰。

世人只知道纪随风融合期后又顺当地突破至元婴期,可只有此时纪随风自己知道,原主并没有成功突破,而是提前就被自己这个冒牌货替换了内芯——虽然他也不是自愿的就是了。

然后到如今,纪随风也不记得自己在屋子里睡了多少年,一睁眼,他指尖流转间就轻而易举地到了元婴期巅峰。

实力提升,谩骂的声音就渐渐的小了下去,纪随风可太明白了,但这声音只是小了,而非消失。

例如此刻,他才带着不能御剑飞行的弟子们穿过传送阵到达碧华峰门,还没到演武场看见傻徒弟呢,就已经因为功力修为高而提前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这季明旸什么玩意,也配和我们张师兄比武?”

“就是,不过是一个被捡回来的乞丐,和他那师尊一样,竟然还是峰门亲传。”

“可不是?清俊峰上一堆废物,除了那个古怪的纪峰主外,尽是些连御剑也学不会的蠢货。”

“你也别这么说,顾云空和季明旸还是心动和开光,这俩可是会御剑的。”

“也是,毕竟人家是咱剑修“第一天才”的亲传弟子呢,不会御剑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哈哈哈,指不定给他俩吃过什么特制丹药呢,不然一个废物一个乞丐怎么可能到达心动和开光。”

再走近些,身后的弟子们虽然茫然一片,但纪随风却用神识“看”得很清楚,碧华峰演武场外围站了百多名弟子,全都在看热闹。

大徒弟不在,纪随风可不想控制自己的火气,眯了眯眼,周身灵力自动,仿佛自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压力场,每往前走一步,演武场外围的弟子就觉出一分压抑。

“怎么回事?这天压得人难受。”

“我也这样觉得,这好像要下雨一样的压抑。”

“但天空也并没有黑云压顶啊,越来越难受了。”

“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好难受……”

不过片刻光景,纪随风一走近,在场中的所有人都被压得抬不起腰,个个都低着头仿佛恭迎清俊峰众人一般的姿态,直到有人在他们眼前走过,才知道是有修为远超他们的能者在压制大家。

至于是谁,会这样无所顾忌以大欺小的能者修士,道玄门找不出第二个。

嘈杂尽去,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一些。

纪随风伸手一挥,围拢在一起看热闹的弟子们就被他袖风横扫出去,硬生生被摔出一条五丈宽的人行路来。

清俊峰跟来的弟子们从没这么在山门弟子中如此傲气过,一开始还一个个紧挨着不太习惯这么宽的路,走了两步后觉得还挺舒服,便开始像得胜的大公鸡一样,跨着大步往前走。

走到场中间,看见自己的傻徒弟在结界中端坐,表面上看着并无异样,可以纪随风的功力,一眼就能看到季明旸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

纪随风顿感丢人的捂脸嘀咕,这个傻小子,上赶着的到别人地盘来挨揍。

这家伙打不过也不肯认输,咬着牙一个劲的往前冲,再被这个叫张君直的家伙给揍回来,甚至都可以从别人脸上看上了点不耐烦的神情。

张君直……名字好熟悉,这不是传闻中原主选徒弟时被弃掉的第一名吗?

传闻中原主纪随风选徒弟时,宗门通知想要拜他为师的弟子们自行报名参与试炼,一时间竟然报名人数爆满,这些往日里对他指指点点的人,此刻又都怀揣着能被“天才剑仙”收为首徒的美好愿望,人挤人的在试炼中用尽浑身解数。

最终决出十名弟子以供纪随风选择,张君直作为此次试炼的首名弟子,既不耍赖又不偷懒,可以说是最有希望的选手。

谁知这纪随风也不知脑子在发什么抽,竟然前十名谁也不要,伸手就往门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指了个看门的低阶弟子——顾云空,做了清俊峰首席大弟子。

看客们目瞪口呆,长老们气急败坏,唯有放荡不羁的纪峰主大言不惭道:“我就要选一个没有根基,没有天赋的人做我的弟子,而且我要让他将来比你们这群自认为天赋高的人都厉害。”

桀骜不驯的纪峰主收了徒弟后一不管二不理,仍其疯长自由发展,谁知顾云空却是个死脑筋,师尊不管他就自己琢磨,每每突破身体极限险些走火入魔,又被纪随风抓回来好一顿调理。

竟然就真的让他凭借着比常人疯魔的修炼精神提升了修为,在同辈弟子中遥遥领先,甚至超过了当年千百人选举中决出的第一名——张君直。

啧,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纪随风想,打不过自己大徒弟,就来抓着小徒弟一顿暴揍……

偏偏这傻徒弟还上套,就很无奈。

二话不说,纪随风抬手就强制从外把结界打开,制作结界的张君直在结界内,当场就遭到结界破碎的反噬,从端坐中飞出去好几米。

而季明旸则直接从结界中摔出来,与端坐的入定影像重叠,顿时鼻青脸肿,摔倒在地,被清俊峰赶来的弟子连忙扶起。

季明旸用力眨了眨浮肿的双眼,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师、师虎!?”

嫌弃的瞪了他一眼,纪随风从收纳袋中唤出粒消肿化瘀的灵药到他嘴里,好让人捋直舌头再说话。

灵药入口即化,外表的伤立刻消退大半,“师父,你、你竟然出关了?!”

小徒弟一向跟他亲近,纵使多年不见也丝毫不生疏,立马跑过来抱着纪随风撒娇,“师父你怎么才出关啊,我差点都要被人给打死了!”

随手呼噜了两把季明旸毛绒绒的脑袋,纪随风撇嘴嫌弃道:“瞧你那点儿出息,这么个货色都打不过,亏你还敢叫我师父。”

“这么个货色”——张君直从台阶下爬起来,咬碎了后槽牙讽道:“纪峰主好大排场,一出关就仗着修为高欺负门内弟子吗?我道玄门建派五百年,恐怕也没出过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师尊呢!”

“嘁,”纪随风嗤笑,“仗着修为高?难道你不是仗着修为比明旸高和他比试的?否则五年来都不来找他挑战,怎么偏偏晋级了才来激他和你一战?”

“我……”张君直被他一噎,面上有些挂不去,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这点面子,反唇相讥:“我不过高他半级,我和他打也不算占他便宜,可你高出在场所有弟子四五个等级,却在此仗势欺人,是何道理?”

“仗势欺人?”纪随风挑眉,浑不在意:“本座还要倚老卖老呢!”

说完,伸手隔空向张君直拍出一掌,张君直原地被拍飞,还未落地又被纪随风隔空抓了回来摔在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道:“你可别用那套伪君子的说辞来套我就范,伪君子们受你蛊惑不好动手,可本座见一次打一次,你大可试试。”

说完,十倍于方才的灵压骤然压下,方才已经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弟子们仿佛背有千斤,顿时跪趴在地上。

修为稍高些的还能捂着胸口咬牙硬挺着不吐血,而修为低的直接口鼻喷血两眼发黑,再多一点,这群人就得死一半在现场。

纪随风自然也不想真的让人死在这里,教训一下便冷笑着撤掉灵压。

众人得以喘气,手脚发抖瘫软在地,躺在地上发出痛吟。

咿咿呀呀的,真是让人反感,纪随风皱着眉,不耐烦的说了声“吵死了”。

还没等他动手“消音”,不过话音刚落,方才还哼哼唧唧的呻吟声顿时消失。

“噗哈哈哈,”季明旸见状大笑:“我还说碧华峰有什么硬骨头呢,原来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怎么我师尊在这儿就不敢骂人了?你瞪我做什么,有本事你说话啊!”

“你要让人说什么?”一道低沉清越的声音从季明旸身后传来。

纪随风暂时没反应过来,却见眼前小徒弟顿时一个激灵,方才嚣张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像个僵尸扭脖子一样咔嚓咔嚓的转过身,嘴角抽搐的上下嘴皮颤抖着道:“大大大、大师兄……”

纪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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