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失去了你

精彩段落

“燕哥!”

燕与寻声望去,手里还抱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杯。保温杯用了好几年,已经很旧了,漆面上坑坑洼洼露出钢色,明显和如今名声大噪的歌手燕与身价很不匹配。更何况杯子是让他无感的颜色,装的是他不喜欢的温水,可他却不放手。

来的是他的助理小楚。

小楚年轻,比他还小上几岁,现在才二十出头,心里想的什么都挂在脸上。他向燕与跑过来,先是喜不自胜地嘚瑟:“后台有好些人等着签名呢,咱这次巡演票价一场比一场炒得高。”

燕与温温地笑了一下,跟他说让场务先把准备的周边小礼物发下去,自己马上就过去,却见小楚神色又变得犹豫,问他:“怎么了?”

小楚结结巴巴地低声说:“林在川……林哥也来了,正抱着一大捧玫瑰,跟粉丝一块儿等你呢!”

林在川。

听到这个名字,燕与的笑立马就僵了,脸上的从容被错愕取代。

小楚看着燕与跟玫瑰花瞬间枯萎一样的反应,以为两人半年前分手厮杀得惨烈,刚想提议叫安保人员把林在川请出去,就见新兴歌手像离弦之箭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拔腿跑了出去——

还不忘继续抱着那破保温杯。

燕与从通道冲出去,感觉自己已经有十年没有这么跑过,可他心跳剧烈,浓浓的思念像螺旋桨在转动,他根本停不下步伐。

他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朝思暮想几个月的那人。

那人果真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花束大得快要把他的脸都挡上。他动作有点笨拙,在热情的粉丝间被推搡得微微有点晃,像棵讷讷的凤凰木。

就是这么一个扔了花就会在人群中被轻而易举埋没的普通人,却让燕与再也挪不开眼睛。

燕与觉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林在川是他堪称“前夫”的前男友,两个人在一起五年,半年前林在川提出分手,从此他们分道扬镳。

可燕与只如愿以偿地享受了一个月没人管的自由,就被思念的痛苦反噬了。他突然发现,原来五年的时间并没有消耗掉他对林在川的喜欢,反而早已让他不自知地沉沦。

五年前燕与二十岁,还不是办得了巡演的出名歌手,只是一个为了追逐音乐梦而离家出走的富二代。梦想难求,生活所迫燕与只得白天上课,晚上到酒吧当夜场驻唱。那一年林在川二十五岁,正是满腔激情耗尽、开始在社畜生活中被压榨出痛苦的年纪,有时候加班到半夜,他就会破罐子破摔,先去喝上一杯再回合租的房子小憩几个小时。

两个人理所应当地相遇了,在酒吧暧昧的有色光晕中展开了浪漫的邂逅。

燕与长得相当漂亮,精致又惊艳,那个年纪尤甚。他至今还记得林在川委婉地说出“你还没成年,喝酒伤身体”时老实的样子,他那时笑得直打嗝,问林在川是不是从来没被搭过讪。

林在川很尴尬,他长得平凡,收入平凡,每次来酒吧身上都带着一股未老先衰的疲倦,谁会搭讪他?

他不知道在燕与眼中的自己多有魅力。林在川完全符合燕与狩猎的目标——他身材高大、肩背挺阔,一个人喝酒时不显得孤独,倒是充满沧桑沉稳的成熟魅力。他心善又老实,对燕与礼貌又体贴,这是燕与第一次被来客挡酒,让他无比心动。

燕与笑够了,脸上的梨涡还没来及敛回去。他眨了眨眼,右眼角上方的小痣像蝴蝶的触须一样颤动,随后再度抬起飓风杯对林在川说:“小哥哥,你很好。但是你拒绝了我的酒,这杯酒就错过了最佳的饮用时间。”

林在川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蛊人的男孩儿,这人长了一张柔软少年的脸,却怎么如手里的热带鸡尾酒一样,烈风般席卷了他。

林在川轻声道:“那我赔给你。”

可谁能想到,这一赔就是五年的时光。

五年前开始流行将符合自己标准的恋爱对象叫“理想型”,而林在川和燕与都将对方视为彼此的理想型。他们的热恋时间别样长,以至于理想的魅力终究掩盖了一些现实的缺憾。

比如林在川虽然全力供着燕与追逐梦想,却难掩他本身收入低微、能力有限的事实;再比如燕与虽然看着软绵绵的,事实上却怀着旁人都比不上的野心。

第二年的时候,燕与开始有些嫌弃他们出租屋的狭小,第三年的时候,燕与开始夜不归宿。

他一步步从酒吧驻唱走成了小有名气的歌手,却也逐渐陷落利锁名缰。在一个个社交场合里他意识到自己的美貌和才华原来是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轻轻松松让众人倾倒的感觉太让他沉迷。

他开始不拒绝、甚至主动发起一段暧昧,不自觉地享受利用自身的魅力成为猎人的快感,貌不惊人、性格老实的林在川和那个住了几年的破旧小窝没办法再给他激情,没办法再让他满足。

他身价渐高,所处的圈子相对于林在川而言几乎快飘上天空,林在川却还是那样普通、那样平凡,他拉不住他,只能任由男朋友徜徉在浮光掠影的世界里。

林在川从介意他的放纵到不敢再管,其实也只用了一年而已。燕与是多漂亮的天使,却在潜意识里给了他太多压力和自卑。

他知道当年那个小酒吧里和他契合的青年已经展翅高飞,而他再没有什么配得上燕与的东西可以给予,最后的礼物只剩下“自由”。

可燕与好像并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也从来不曾和哪个暧昧对象亲密超过一个月,林在川感觉出来燕与并不急于和他分开,这正合他意,他便继续如履薄冰般维持着这段苟延残喘的关系。

他还是舍不得燕与,还是舍不得他的美人、他的猫,舍不得他麻木生活中富有生命力的光。

直到半年前林在川被原来的公司裁员,又因为长期的劳累和压抑患上了神经性胃炎,事情才终于迎来结束。

他不敢和燕与提起这些难过,怕如今已经成了歌手的燕与更加嫌弃他,但他心里知道,两个人之间微弱的连接终究还是要被斩断了。

他留不住他,干脆就放手吧。

反正小与也只是被他束缚着而已。

那段日子林在川喝了不少酒,终于在某一天喝得胃快被烧烂后醉醺醺地回了家。他看到在卫生间卸妆的身影,踉踉跄跄走过去,开口只说了“分手吧小与”五个字,就难过得险些吐出来。

他怕弄脏了燕与,到底没呕出来,但眼前昏花,也错过了燕与脸上一瞬而过的震惊和慌乱。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燕与已经离开了他们住了五年的家,什么都没带走,只将钥匙留在了白色鞋柜上。

这样一个草率的分别,一下子就过了半年。燕与并不知道个中隐情,却在无数个不能寐、不得语的夜晚终于明白了两件事——

他离不开林在川,他对不起林在川。

他开始疯狂想念那个宽厚的怀抱,开始想念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衣服上的味道,他眼前开始频繁出现林在川的神情,起初还是热恋中幸福的,后来渐渐被越开越多的欲言又止和苦涩绝望代替。

他以为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可他分明将林在川一闪而过的难过都记在了心里……

可他当时怎么就忽视了呢?

不赶通告、不录歌的时候燕与便坐在他新买的公寓的阳台看外面,人们行色匆匆,除了林在川的脸,每个人都长得好陌生。他坐在那里反反复复地想自己近两三年的作为,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多次险些将绿帽子扣到林在川头上。

一个男人,要得多难多努力才能一次次吞下这口气呢?林在川不敢生他的气,私底下又要为此伤心多少回、怒极多少次呢?

而自己汲汲营营,一个月里半个月以上不和林在川见面,直到最后半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男朋友过得怎么样。

迟来的悔意排山倒海将燕与吞没,他承认他还爱林在川、还想林在川,可是这一切在他玩弄了这段感情后已经没了意义。他能想到林在川那样本分的一个人提出分手是得积攒了多厚重的失望,燕与想,也许现在的自己在林在川眼中已经是个不可救药的坏孩子了。

是一个对他一点都不好的坏蛋。

燕与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又像是做了一场美梦,直到和林在川分开后在悠悠醒转,而后幡然醒悟。他觉得有愧于林在川,又怕直面林在川的厌恶,半年来,哪怕是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也不敢主动联系分毫。

可燕与真的没想到,半年后,却是林在川主动找到了他。

燕与此刻恨不得立马扑入林在川怀里,可他毕竟已经是个公众人物,在众多粉丝和明明暗暗的长枪短炮面前总得注意形象。他有些无措,眼眶酸涩着去望林在川的方向,看到那人也在调整姿势往自己这边看。

所幸小楚很快追了上来,燕与侧身低低在他耳边吩咐他带林在川到保姆车那等自己,见小楚机灵地把那棵凤凰木领走了,才松了口气,勉强扬起了从容的笑容应对热情的歌迷。

和热情的粉丝合完影、签完名,燕与顾不上回休息室收拾一下,就一路小跑着绕到了保姆车所在的位置。

远远地他看到林在川正站在车子旁和小楚说着什么,他的前男友今天套着穿了足有三年的灰色棉服,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高高大大,和矮小的小楚说话时,便谦和地微微弯着腰。燕与看到他怀里还抱着那捧巨大的玫瑰,心里跳得像是第一次录歌时似的,连忙快步走过去。

他走近了才看到林在川双手冻得通红,现在正是腊月寒冬,北方朔风干冽,不注意防护甚至能把皮肤吹裂。

燕与皱了皱眉,忍不住责怪小助理:“怎么不让他到车里坐着,外面多冷。”

小楚委委屈屈地要开口,林在川却比他快了一步解释道:“他问过我,是我觉得不太合适。”

燕与的知名度今非昔比,而他的身份也是。

燕与愣了愣,嘴角扬起几分苦涩,旋即又掩饰下去,抬手推了推林在川的胳膊:“没什么不合适的,有什么话进里面说。”

又对小楚说:“你去休息室等我。”言罢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保温杯塞进了小楚怀里,郑重吩咐他拿好。

林在川顺着他的力道抱着玫瑰进了小面包车,燕与跟着他一并坐在了稍微宽敞些的后排,反手迅速关好了车门。

林在川个子高块头大,抱着花就基本要顶到车顶,花束也快怼到燕与脸上。他注意到了燕与关门时的谨慎,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很蠢笨,一瞬间心里有点发冷。

“……给你添麻烦了。”

车里空间狭小,两个人挨得挺近,林在川克己复礼地紧贴着车门,低着头神色莫辨,没有看到燕与殷红的双眼和微微垂落的唇角。

燕与急着反驳他:“没有!没添麻烦,川…林在川你别胡说。”

他太想念林在川了,甚至想念他的每一根头发丝儿,而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他却和他隔着过往的伤害和林在川疏离地留出来的空隙,他不得向前。

林在川低低“嗯”了一声,抬起眼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把手中的红玫瑰向燕与靠了靠:“我是来恭喜你圆满完成全部巡演的,知道你现在出名了,什么都不缺,就带了捧花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恭喜你追梦成功,努力了这么多年,你真的很棒。”

林在川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恳,眼睛里燕与的倒影都在闪光。燕与却没想到林在川再次见到他会是这幅样子,他以为自己曾经那么过分,林在川再温柔也只能做到对他漠然无视。

可林在川分明还……

燕与怔了半秒立刻将花抱到怀里,点头如捣蒜:“喜欢,我特别喜欢,谢谢你。”

他这幅样子和在台上高傲如孔雀的模样大相径庭,幸亏没有对着镜头,否则热度都得因此被炒起来。

林在川觉得这样的燕与可爱,可他却连一句夸奖都不敢说,他只是一个被抛开的旧物,过去被燕与嫌弃,如今更是对燕与高攀不起。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车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燕与抠弄花束外面塑料膜的窸窣声。

燕与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来抓住机会挽回林在川,他脑内飞速地转,却在还没来及想出结果时就听到林在川再度开了口。

“燕与,你…忙不忙?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可以占用你几分钟吗?”

燕与一瞬间扣紧了手里的花,捏得它“哗啦哗啦”地响。他凝视着林在川,紧张得呼吸都快被屏住:“我有空的,你说吧。”

于是林在川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住颤抖了一下,才说道:“我很后悔。”他说,“半年前我太幼稚了,竟然像个小孩儿一样,因为得不到关注就想用提分手的方式刺激你。”

“小与,对不起。”

燕与几乎呆愣当场,他万万想不到林在川要跟他说的是这个。

怎么可能呢?

当初明明是他沉迷声色犬马,天天夜不归宿,明明是他嫌弃林在川各方面太过普通、甚至出言责怪,明明是他一心想要红,把男朋友一个人抛下不闻不问……

甚至是他换着人搞暧昧,努力在给男朋友扣绿帽的边缘反复试探。

他以为分开对林在川而言是一场长久折磨后的解脱,却没想到林在川跟他说“后悔”。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他听到林在川叹了口气,又缓缓地开了口。

“我明知道自己会后悔……但还是那么做了。”林在川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如水的怜惜,“后来你留下钥匙就走了,我明明心疼你深更半夜一个人离开,担心你日后没人照顾,竟然都不知道自己错了,就这么把你放走了。”

“我怎么就忍心……”

闻言,燕与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一下夺眶而出。

模糊的视野里高大的男人微微缩了肩膀蜷在方寸之地,整个人的影子显得单薄又疲惫。燕与听到他说“像个孩子一样博关注”,心里就一阵钻心的疼——

林在川三十岁了,权衡利弊之类的成熟他什么不懂?可他却被逼到只能像个孩童一样,用最任性也最无力的方式去试图留住自己。

燕与知道那时候林在川心里不光是舍不得,肯定还有厚重的失望。他已经笃定通过柔和理智的方法不可能让燕与回头,那是多深的无奈啊。

此后林在川的每一句话,更是字字诛心。

“呜……”燕与动了动嘴唇,没来及说出话却先冒出呜咽,他忍了忍才哭道,“你是不是傻啊川哥。”

怎么会有人在南墙上来回撞?可一下都像撞在他心尖上。

林在川急了,抬手小心地去碰他肩头,让他不要哭。

“我错了,我错了,我打扰到你了对吗?我不说了,别哭啊小与。”

燕与狠狠摇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花束放在身边,上前勾住林在川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归乡。

“你道什么歉,你道什么歉啊,明明都是我的错。”燕与心痛到无以复加,说话也抽抽噎噎,“那个时候你说的话我觉得很对,是我,是我毁了咱们的感情,是我总在外面鬼混,我让你太失望了……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啊……”

林在川没有印象自己说过这种伤人的话,但他那时候心情极差,经常喝得神智混沌,没准就借着醉意凶了燕与。

他想到这里非常自责,忙说:“那都是醉话,是我错了,是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也是我自己太没有魅力,不值得你留下。”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几秒才谨慎地说:“可是看在你我五年的感情的份儿上,能不能给我哥机会再追求你一下?”他恳求道,“我真的离不开你。”

燕与哭得更厉害了,喉咙到好像被哽咽堵满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愤愤地攥拳一下下捶打林在川的后心,却又舍不得使劲,动作像是小猫爪子在轻轻地挠。

林在川以为他不愿意,刚要松开他,双手就被燕与反手按回了他腰上。手下那截细腰比寻常男子柔韧,隔着演出服也能摸出熟悉的触感,林在川不禁也红了眼眶。

良久之后,燕与终于说话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嫌我还不够难过吗……明明都是我的错,你……”

他从林在川颈窝中抬起脑袋,湿漉漉的桃花眼凝望到林在川眼底,犹如一对儿漂亮的猫眼石。他哆嗦可以下,才小心地问:

“川哥,你还要我吗?”

林在川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多前那个夜晚,天使降临人间,举着一杯酒让他赔,让他一醉就是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觉得自己鼻子都酸透了,眼眶瞪得发紧,短短几个字说得语不成句。

“我一辈子都要。”

林在川没想到让他忐忑了几个礼拜的求和会这样顺利,他环抱着燕与,就好像恶龙用尾巴藏着抢来的公主。

骑士什么时候会来?

林在川疲惫地圈着最后那点儿侥幸。

看小与的样子好像也没有过去那么嫌弃他了,他说了“对不起”,是不是意味着还对他有点依赖?

那么英雄能不能晚一点到来?这一次,他只是想试着多留燕与几天而已。

他是见不得光的恶龙,但这点愿望,应该也不太过分吧。

两个人以别扭的姿势相拥了一会儿,谁也不舍得放开对方,最后还是林在川率先轻柔地将人扒了下来。

燕与还在抽噎,一张漂亮如天使的脸皱巴巴红通通的,林在川看着心疼,从兜里拿出带着香味的手帕纸,沾了车里的矿泉水给燕与擦脸。

尽管燕与的妆防水,林在川还是谨慎地拿纸轻轻沾着给他慢慢地擦,等擦完了泪珠,燕与也终于捯上了气,在林在川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他深深看着林在川的双眼,半晌后才垂下眼委屈地说:“我本来早就想把你追回来……我好爱你,可我真的不敢。”他怯怯道,“我做了错事,我不乖我让你那么难过,我一想到这个,我就没脸出现在你面前。”

他察觉到林在川想反驳他,立刻以吻封缄:“我怕你讨厌我,就不敢联系你。”

他说着,觉得更加委屈了,再度轻轻用拳头捶林在川的肩后。

“你怎么这样…怎么也该是我追你啊,我应该把世界上最美的花都捧给你,求得你的原谅。”

林在川闻言无声地笑了笑,笑意很浅,只想轻风吹皱湖面一样,不达心底。他安抚性地拍着燕与的后背,说:“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我放不下,舍不得。”

燕与听得心里一动。

林在川向来都是实干派,不太擅长说那些绵绵情话,因而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也都是发自肺腑。真诚的感情最为动人,尤其是对于已经在娱乐圈有所浮沉的燕与而言,更让他感动。

燕与整个人抱着林在川不放手,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他希望神祝福他永远停在这个时刻。怀抱着爱人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过去的五年他没有珍惜,被惩罚差点儿失去林在川,所以现在一秒钟都不愿意离开他。

只是天不遂人愿,车窗外的天色渐渐地黑透了,纵使他再不愿放手,也总不能这么跟林在川抱一夜。于是他慢慢松开了林在川,双眼仍然不舍得地与他对视着,口里轻柔地恳求道:“川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林在川喉结颤动,轻轻地说:“好。”

燕与到休息室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跟小楚说明了情况并要回了保温杯,便抱着那捧巨大的红玫瑰坐上了林在川那辆已经开了六七年的小轿车。

现在已经过了晚高峰,一路畅通无阻,渐渐的久违的街道像拉开幕帘一般展现在眼前,燕与的双眼也被暖黄的路灯染得水盈盈的。

离开林在川之后,燕与在工作室附近找了一个单人公寓租住,再也没到这边来。他怕自己一脚踩入回忆的囚牢,会疯到站在路边等林在川一晚上,所以不敢来,也觉得自己没资格来。

而现在,当车辆缓缓驶入那条熟悉的林荫道,他才发现心底的思念像是棉絮,轻飘飘地要将他埋至窒息。

林在川一路上没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偶尔燕与回复微信上的工作消息,他都好像没听到一样,连个眼神都不打扰。直到两个人上了楼,他才像恍然意识到燕与在身边一样,倏然开口。

“我后来装了个电暖,这就打开,马上就能暖和了。”

他们五年来住的这套房子在老旧小区,供暖不足,一到了冬天暖气水管甚至总是“嘎啦嘎啦”响个不停。燕与从第二年开始热衷于吐槽他们这个小窝,从夏天闷说到冬天冷,其实最想嫌弃的还是面积小。

林在川都懂,可他实在租不起、更买不起大房子,只能为着这万分之一的复合的可能性,提前两个礼拜安装了电暖气,希望多少能弥补一点儿。

他俯下高大的身躯,把燕与曾经那双厚实的棉拖从鞋柜里拿出来,又熟稔地单膝跪在地上给燕与解长靴的鞋带。

燕与哪儿肯他做这些,下意识就把腿往回收,林在川的双手顿在半空中,手指蜷了蜷,到底没再动。

燕与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林在川厚实的表层都兜不住那快要溢出来的失落了,连忙补救:“你别做这些,脏……”

林在川冲他笑了笑,一边换鞋一边说:“不脏。”

他说罢便转身去开电暖,燕与这才注意到他脚上踩的是凉拖,他拉开身后的鞋柜,才发现竟然没有第二双棉拖了。

他心里一阵沮丧,他们刚搬进来时林在川明明有棉拖穿,后来鞋坏了燕与提了一嘴让他再买一双,可后来林在川买没买,他竟然再也不曾过问。

后来那两年,他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过问。林在川就像一个钟点工一样守在这个破旧的小屋里,渐渐变得与他无关。

他心里疼得指尖都跟着疼,在掌心里掐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他小心翼翼地将玫瑰花摆在门口,又把保温杯放在了鞋柜上,这才趿拉着步子跟上进了屋的身影。

那个蓝色的保温杯燕与很少离身,只因为这杯子其实是三年前林在川买给他的。可在一次关于他夜不归宿话题的争吵中他为了吓唬林在川,扬手就把杯子摔了,保温杯摔出了一个大坑,掉了一大块漆。

然而后来分手时燕与堵着气净身出户,只有这个保温杯后来被助理小楚从录音室某个犄角旮旯翻了出来。

找到杯子的时候燕与已经困在了悔意中,保温杯作为林在川留给他最后的东西被好好贴身保管,就像那次争执是林在川最后一次管他、生他的气,也被燕与牢牢地记在了脑海。

所幸的是燕与最终还是找回了曾经抛下的人,他就也不必再病态地抱着杯子不撒手了,安心地把它留在了玄关。

这套老房子格局简单,客厅非常小,基本只容两个人在原地转磨。但他们都是喜欢温馨的人,刚搬进来的时候感情又正是炽热,燕与便撺掇林在川买了个暖色的情侣沙发放在客厅,正对着不大的电视。

燕与有点儿艺术家的小情怀,不论机顶盒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唯独就喜欢看碟片,电视机边甚至立着个碟架。

他走过去,才发现最上面搁着一张碟片,没有收入包装里,上面写着影片的名字。

是那部《代价》。

燕与对这部电影印象深刻。这是个亲情主题的影片,讲述了主人公因为世俗执念走向歧途后,其父亲不顾他任性的责怪,舍身拉他回来的故事。

电影刚上映的时候两个人还如胶似漆,燕与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可能是因为他的音乐梦久久得不到家里的支持,他拽着林在川看了两遍还哭得稀里哗啦。

林在川见他这么喜欢,后来电影下架了就索性买了碟片,跟他说以后陪他在家看,想看几遍都可以。

燕与收了回忆,指尖触碰到碟片的正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林在川的生活习惯很好,总习惯将家里弄得很整洁,像这样散落在歪的碟片只能是他刚看过的,或者是经常拿出来看的电影。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他好心疼。

他知道这部电影林在川陪他看到几乎能背下来,现今再拿出来看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看着电视对面空荡荡的沙发,几乎就能想象到林在川一个人坐在里面看电影的样子。林在川并不霸道,但他在他们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却总爱搂着他的肩膀,好像电影的内容并不重要,想一块橡皮糖一样粘着他才重要。

想来他离开的这半年里,林在川已经不知道几次坐在这里,右手照旧搭在沙发上,电视机上荧荧的光照在他无波无澜的脸上,他怀里只留下过去的虚影。

燕与眨了眨眼,想象中的林在川瞬间消失了。

而现实中已经重回他身边的林在川站在他身后,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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