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6-05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天良永动机 主角:谢堂燕 方庭珩
欧阳晴绝对在报复他。
谢堂燕挠挠头,默默把锅扣到自己头上,确实怪自己心血来潮突然袭击,让欧阳晴加班好几个晚上,可不得暗搓搓地出出气。
谢堂燕: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
夜色漆黑,十个人排队在站台吹着冷冷的寒风等缆车来。
其实华山的缆车下午七点就停了,现在纯粹是加钱开后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
“晴姐,咱们的具体行程是什么?”韦宽问。
“半山腰有个酒店,我们住一晚,四点起来吃早饭,然后爬到山顶看日出。”欧阳晴瞥了谢堂燕一眼,“符合谢董的要求吗?”
“符合符合。”谢堂燕苦兮兮地搓手哈气。
方庭珩看他耍宝,将谢堂燕的手拢进手心暖着,小声问:“你是不是欺负晴姐了?”
谢堂燕凑到他耳边控诉:“怪谁?”
说话的功夫,缆车来了,一辆缆车坐四个人,员工们自觉地把最后一辆缆车让给热恋期的老板,拒绝狗粮,人人有责。
谢堂燕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没趣儿的收回视线。
黑沉沉的夜,山脉起伏的轮廓犹如巨龙盘踞,一片一片的森林渲染成大块大块深浅交杂的色斑。月如银盘,悬挂于天幕,周围星子如河流反射的光点,或汇聚或分散。时不时有云朵遮蔽,仿若小船行驶其中。
方庭珩坐在谢堂燕对面,盯着谢老板半晌没动弹。
谢堂燕警觉地说:“你别打坏主意,缆车会翻的。”
“我没有。”方庭珩一口否认。
信你有鬼,谢堂燕转移话题,讲起自己的过去:“我外婆家在岐城,小时候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清了,就记得一件事。”他抿唇,冒出一个笑,“我妈学自行车,她让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我没扶稳,差点掉下来,我妈吓了一跳。我没哭,她哭得像个花脸猫。”
方庭珩安静地听着,眼珠里是温柔的流光。
“后来我爸不得不买个蛋糕哄她。”谢堂燕的语气怀念极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方庭珩面前提起父母生前的旧时光,“我折了一颗星星送给她,她才破涕为笑。傻兮兮的。”谢堂燕捻了一下指尖,继续说,“从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让我想起我爸妈。”方庭珩说,“我妈妈是侦察兵,一次训练受伤,被送到我爸爸手底下诊治。她倔强得很,还没好全就着急出院,被我爸爸训了一顿。然后她就看上我爸爸了,类似于……”方庭珩转换语气,活灵活现地模仿,“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谢堂燕让他的语气逗得直乐:“霸道军官的俏军医。”
“差不多。”方庭珩耸肩,“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明明是你推荐给我的。”谢堂燕拽回话题,“然后呢?”
“得罪,不是,引起一个侦察兵的注意的后果挺……那啥的。”方庭珩说,“尤其是我妈突然蹿出来打退一个医闹之后,我爸简直惊呆了。他给我讲这个故事至少五遍,我妈如何神兵天降打退了两个持刀的人。”
谢堂燕听着有趣,起码比外面黑咕隆咚的景色有趣多了,他问:“然后你爸就芳心暗许了?”
“半推半就吧。”方庭珩舌尖抵着上颚发出“啧”的一声,“他是个很没有原则的人,第二天买了一束鲜花送部队去了,写了一张明信片‘南宫教官,谈恋爱吗?’,没眼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这个死缠烂打的劲儿遗传谁了。”谢堂燕说。
“什么死缠烂打,难道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方庭珩一语道破本质。
“……”谢堂燕心虚地闭上嘴巴。
缆车晃晃悠悠到达半山腰,谢堂燕忙不迭地跳出车厢,接过王代双递来的零食包:“谢谢。”
“四点半餐厅集合。”欧阳晴说。
“好嘞。”众人应道,然后四散开来各找各的房间休息。
飞机加汽车加缆车的折腾一路,饶是白天补了一觉的谢堂燕和方庭珩也有点困了。
刷卡进门洗澡,谢堂燕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湿漉漉的鸟窝头发垂下一缕,他揉揉眼睛,看着披浴巾的方庭珩走出盥洗室,漫不经心地说:“五月底,你跟我回一趟岐城吧,我想给我爸妈扫墓。”
方庭珩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下,他卡壳的脑袋缓慢重启:“……好、好啊。”
听到回应,谢堂燕一头扎进枕头里睡了过去。
方庭珩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到四点半都没睡着。
谢堂燕太可恶了,方庭珩想,怎么能这么随便就提出见家长的要求。
四点半,天际蒙蒙亮,像是把曝光调高两个点,暴露出清透的云雾蓝。
谢堂燕伸个懒腰,转头发现方庭珩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你没睡?”谢堂燕问。
方庭珩扭过脑袋发射死亡视线:“我睡得着吗?”
“你不困啊?”谢堂燕没心没肺地问。
方庭珩只想用枕头闷死这只脑袋有水的傻燕子:“你还记得你昨天说的什么吗?”
“就……五月底陪我去见家长?”谢堂燕犹豫地说。
方庭珩见他不知悔改的模样,决定以牙还牙,说:“下周你陪我回家。”
“……”谢堂燕咽了下唾沫,“这、这么快的吗?”他试图挣扎,“你不能这样,见死人和见活人能一样吗?”
“一样的。”方庭珩说,“扯平了,走吧,看日出去。”
“你妈会不会把我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啊?”谢堂燕穿上外套,嘴上不闲着,“我要知道你妈是特种兵我就多考虑俩月了。”
“那我是不是要担心一下你妈给我托梦?”方庭珩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两个大黑眼圈无语凝噎,“放心吧,我爸会拦着的。”
“哦对了。”谢堂燕脑袋上亮起一个黄色小灯泡,说,“我家这边也是有活人要见的,我姐姐和我爷爷。”
方庭珩捂住脸,京城谢家,压力好大。
“别担心。”谢堂燕哼着曲儿拍拍方庭珩的肩膀,“嫁入豪门的影帝先生。”
两人并肩走出房间,方庭珩破罐子破摔:“行吧。”
谢堂燕这时候掏出一点点身为男朋友的良心,以及京城燕少的气势:“你等着收礼收到手软吧,适当表现得冷淡一点,毕竟我的门路,不是那么好走通的。”
“好嘞。”方庭珩狗腿子似的亲亲谢堂燕的耳尖,“我的燕少。”
用完早餐,一行人一人一个帆布背包,步行上山。
自古华山一条道,是谓天险。
谢堂燕小心扶着木栈道的扶手,一步一步,将云雾和山峰踏在脚下。
晨间的风格外清爽,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天际处一条一条的云仿若鱼骨,浅淡的橙灰色和靛蓝,像粗糙的蜡笔随意的描绘,又像是精心绘制的油画。
木制阶梯发出闷沉的声音,谢堂燕第一个登上山顶,在观景台挑了个石凳坐下。
方庭珩坐在谢堂燕身边,把帆布背包放在脚边,拿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两粒:“给。”
谢堂燕拿起糖片放进嘴巴里。
工作日的游客很少,即使是繁花锦簇的春季。山里的暮春时节来的比城市晚一些,半山腰开着一团一团的不知名的粉色花朵,鸟儿成群结队扑扑棱棱地振翅掠过天际线。
谢堂燕惬意地呼出一口薄荷味的气息,他缓缓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吗?”
“怎么?”方庭珩偏头看他。
“我在想,这人是个好骗的家伙。”谢堂燕指的是他上辈子第一次见方庭珩,这个好心的笨蛋二话不说把他捡回店里,还敢让他死在旅社,“我一定要保护好他。”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方庭珩笑起来,“我在想,我要养一只燕子,把他养得胖乎乎的,让他胖得飞不动,只能在我家筑巢。”
太阳出来了。
滚圆的,磅礴的,像一艘巨轮破开云海,刹那间,金光万丈。
谢堂燕看着方庭珩的笑容,那双盛满自己倒影的弯弯的狐狸眼睛,眼睛长而宽阔,眼尾微微上挑,清澈而灵动。他伸手搂住方庭珩的腰,将唇瓣小心翼翼地印上去。
前世和今生,在谢堂燕脑海中翻滚。三十二岁的方庭珩,二十四岁的方庭珩,旅社老板,新晋影帝,他亲手铺就的星途,那些过去的黑暗的事情,疲惫和辗转反侧,在日出的光辉中消失殆尽。柔软的双唇,温热的体温,跳动的心脏,谢堂燕与方庭珩的牵绊,是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锁链,将两人紧紧的锁在一起。
一吻终了,谢堂燕的下巴蹭在方庭珩的肩窝,把大狐狸圈在怀抱里。
“我有一个问题。”方庭珩开口。
“说。”谢堂燕懒洋洋地回应。
“你摸摸我的口袋。”方庭珩说,“左边。”
谢堂燕伸手掏进方庭珩的外套口袋,摸到一个丝绒盒子,他指尖微顿:“这不会是……”
“我知道你不喜欢戴这些小玩意儿。”方庭珩局促地说,“我挑了一个不太显眼的。”
谢堂燕打开盒子,一个拧着花纹的指环立在里面,典雅细致,倒是很合谢堂燕的气质:“挺好看的。”
“我那个,不、不是给你压力。”方庭珩磕磕巴巴的解释,“我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很认真。”
“嗯。”谢堂燕伸手,“替我戴上。”
方庭珩低头,捻起指环帮谢堂燕戴上,谢堂燕正反看了看,真挺好看的,这枚指环宣告了谢堂燕的酒吧生涯正式结束,他摊开手掌:“你的呢?”
方庭珩掏出盒子,放在他手心。
谢堂燕打开盒子,将指环套在方庭珩的中指上:“等你三十岁,我们换个大点儿的钻戒,戴在无名指上。”
婚戒才会戴在无名指,谢堂燕相当于给方庭珩画了个大饼,大狐狸兴奋地叼住饼:“好。”
方庭珩三十岁那年,谢堂燕三十三岁。
谢堂燕单膝下跪向方庭珩求婚,为他戴上钻戒,并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跨越前世今生,穿过所有的龃龉蹉跎,黑羽白腹的燕子终于找到了一户合适的人家,敛翅筑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