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邻

精彩段落

事情起于六年前,当时何争安流年不利,创业失败变成了穷光蛋,房子抵押还债,他只好带着自己老母幼女,搬到了朋友接济的一套旧房子里。

住在对面的男孩叫萧因,因果的因。这话何争安是听他们家老太太说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还是以前中学老师说话的调调:“因果的因,那孩子眉眼长得就有那么几分意味。”

当时何争安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刚刚搬到这栋老房子里,与之前的生活环境不说云泥之别,至少倒退了二十年——是的了,二三十年前何争安被他们家老太太拉扯的时候,住的就是这样的老房子。

这么一想,他十六年寒窗苦读,十年职场商场沉浮,就无异于打了个没水花的水漂了。

总之他心情烦闷,加上生意上和搬家的烂摊子都要收,转头就忘了老太太说对面住了个什么人。

但他对楼里的邻居印象都不好。何争安现在都还记得楼下的摆裁缝摊的女人好像兼职收废品,门前堆着大堆乱七八糟的,在何争安眼里是垃圾的东西,别说消防通道,过人都得侧身。

旁边的那对当菜贩子的夫妇,每天凌晨四五点就开着三轮出门挣钱,那段日子何争安睡眠很不好,每天必被他们两口子上货开车的动静折腾醒。

所以提到邻居何争安没有好脸色,夹菜扒了口饭说:“您多看着点可诗,别让她跟着这外面的人玩儿。”

何可诗是他四岁的女儿,他算是英年早婚,刚毕业的时候他发展着实好,两年就存够了首付,虽然房子不算大地段不算绝佳,但也打动了他初恋的父母,何可诗的妈妈是他大学同学,本地人,两年前他们就离婚了,因为何争安“不安分”,裸辞了工作,出去自己创业了。

不过不得不说他前妻的眼光是准的,何争安的创业在两个月以前宣布彻底玩儿完,他身家全赔了进去,现在带着老母幼女,当穷光蛋了。

何争安停了片刻才接着说:“我这边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等稳定下来,我就重新找房子,不会在这儿长住。”

然而不会长住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短,等何争安真正见到萧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了。

他周末加班回来,正是下午五六点,老太太接何可诗下兴趣班,他没带钥匙,在夏天蒸笼一般的楼道里站着等。

萧因背着书包上楼来,何争安一看没看出眉眼间什么因果的意味,就觉得挺老实巴交的孩子,带着黑框眼镜,穿着附近中学的校服,脖子上挂着校牌,校牌上穿着钥匙。

狭窄的楼道里面,萧因要开门何争安都得退一步腾位置。不打声招呼实在太尴尬了,何争安跟他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两句,萧因有点腼腆,但得知他的处境后就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坐坐,何争安客气地没应,萧因开了门之后又转头对他道:“那,那我给你拿个冰糕吧……天太热了。”

何争安忙客气道:“不用不用,谢谢了,我不怎么吃甜的。”

萧因家门前挂了磁吸的防蚊门帘,合上的时候看不清里面,只能瞧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形,等到门帘突然从中分开,萧因不知道为什么摘了眼镜,笑起来虽然还是看得出有些害羞,却像突然出现一般,带了些闯入意味:“这个不甜,哥……你解解渴吧。”

萧因递给他的是支薄荷味的冰棍,确实不怎么甜,薄荷的凉意驱散暑热倒是一流,何争安很久没吃过冰棍了,也很久没体会过这种从内到外的清凉。

萧因家的门还是没关,等老太太和何可诗回来把何争安放进家门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平时回来的早些,对面的门好像也是不关的,他随口向老太太求证,老太太叹了口气:“通风啊,小因那孩子一个人住这儿,家里连空调都没装。”

萧因家不仅没空调,电扇也只有落地的一把。所幸他一个人住,吃饭的时候把电扇提到客厅,睡觉了又把电扇提回去。

何争安听完有点唏嘘,多问了一句萧因的家庭状况,老太太说她也没多问,就知道是父母离异,两头都再婚又有孩子了,谁也没打算把他接过去带在身边。

何争安忽然就默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都应该忘了,但没想到再听到相似,还是会不禁卡了一下,打了个颤。

他不是何老太太亲生孩子,所以他今年二十八,老太太已经快七十了,他是被生身父母抛弃的,在福利院待了几年,才被何老太太收养了。

萧因看上去要比他好些,至少父母每个月都给了十几年不涨价的生活费,但小小年纪孤零零一个人,未尝不是被抛弃的事实。

之后再见,是一天晚上何争安在巷子口的便利店买烟,外头落着夏季的阵雨,萧因下晚自习回来,额前的头发淋湿了,小跑着进来躲雨。

老板娘是认识萧因的,知道是个进来白站着不掏钱的主儿,眼睛也没抬,萧因有点小声地叫了声“姨”,很有眼色地站在门边不挡道,何争安结了账出来,和他打了声招呼,还没待萧因回话就递给他一样东西。

萧因微诧地接过,是一条薄荷糖,他有点不明就里又莫名的紧张:“这是……”

“上次你请我吃冰棍儿,今天下雨凉快就不请你吃冰的了,”何争安拆开手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对萧因晃了晃,“不介意吧?”

说了声“谢谢”之后的萧因忙摇头:“哥……你还抽烟?”

何争安对着他“嘘”了一下,眨眨眼,有点像平时哄何可诗的样子:“别去老太太面前告我的状。”

萧因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了酒气,发现何争安这个状态看起来正常,实际上可能喝了不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何争安,最后只点头“嗯”了一下,拆开手上的薄荷糖,含了一颗。

旁边的何争安看了他一会儿,萧因察觉到了,但垂着眼装不知道,神色有些呆呆的怯懦,一个人要是沾了点畏缩的气质,再清秀的眉眼也会打了折扣。何争安还是觉得那天他在门帘间笑得好看,就这么觉得着,他似乎凭空小了很多岁,伸手搭上了萧因的肩膀。

萧因没躲,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何争安另一只手夹着眼,看熟练程度是个老手,只不过吹了风酒劲确实上头,他不得不扶着萧因才站得稳。

萧因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安静地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撑着他。何争安不太满意:“你多大?”

萧因老老实实地回答:“十七,高二。”

何争安打量着他的校服校裤,松松垮垮,在少年还很单薄的身体上垮得没款没型:“看着你我就想到我的青春。”

萧因还没回话,他就抽了一口烟继续道:“我的青春可比你飞扬多了。”

萧因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他,却没等到他继续说光辉事迹,而是一声叹气:“可惜都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多少事情还得藏着掖着,免得老太太知道伤心生气,一气之下把我送回福利院,那多不合算。”

萧因不知道他的身世,更没想到他随口大剌剌地说了出来:“福利院?你……”

“嘘,”他又像哄他女儿一样眨眨眼,只不过这次竖起的手指碰了碰萧因的唇,“这算是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了。”

萧因愣住的样子真的很呆,何争安心里不无失望,抬起头看了看天:“走,雨停了。”

萧因伸手扶着他往回走,到了楼下的时候何争安忽然停住了脚步。

萧因回头望着他,何争安看上去酒醒了一些,冲他摆了一下手:“你回家吧,我就不上去了。”

萧因疑惑:“你不回家吗?”

“一声酒气,回去也是挨骂。”何争安有点想去酒店住一晚,但走着走着又回了家,只能是因为没那个经济条件豪迈,索性问萧因,“这附近有网吧吗,我去打会儿游戏。”

萧因看上去不像是会去网吧的人,想了一下才道:“挺远了,得到我们学校门口了。要不……到我家吧,我家也有电脑。”

何争安看着毫不知觉自己在引狼入室的萧因,只思量了一秒就点了头:“行。”

两个人上楼的时候很有默契,萧因轻轻地开了门,回头看着何争安,何争安脚步都放轻了,一闪身就进了萧因家的门,身后的门又轻轻地合上,何争安回过头看着萧因笑,顾及着老房子隔音效果差,轻声地对萧因说:“搞得跟偷情似的。”

萧因摁开了灯,毫不知情识趣地把偷情的气氛给破坏了:“呃……这形容好像不太恰当。”

但何争安眼尖,萧因脸红了。

何争安至今还记得萧因家的样子,上次隔着门帘看不清,这回进来才更能看出萧因家里的装修家具已经很老旧了,萧因应该是整个家里面年纪最小的,何争安自己都是好多年前在老家才见过这样的装修,沙发是很有年代感的木头硬沙发,带着个配套木茶几,木头镶玻璃柜面的电视柜上面没放该放的,只有些零散的日用品。最稀奇的电视墙装的是面画着天安门的镜子,何争安记得他小时候这种装饰风格还挺流行。

雨停之后闷热就又滋生繁殖,萧因提了电扇出来,两个人就坐在那硬沙发上吹风扇,何争安看了一眼萧因家里电脑的型号,婉拒了萧因的好意,拿自己手机打游戏。

萧因坐在木沙发另一头看书,何争安打完一局抬头,发现没摇头的电扇一直对着他,萧因缩在那角落里,压根儿接不到风。

“萧因。”何争安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坐过来些。”

萧因就跟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似的,紧张不愿但还是照做了,何争安忽然咂摸出了他这性格的滋味,有点呆……但也很乖。

萧因在做英语,书上的字迹小小的,不算好看,仅仅工整,何争安顺手就捞过了他的笔:“这句翻译错了。”

萧因的脸比刚刚还红,连耳根都烫了起来,甚至有点局促,何争安忽然就懂了,萧因躲得那么远,就是不想让何争安看到他不怎么擅长的英语。

原来小朋友还是会要面子的,何争安不知道为什么想笑,顺手在萧因的卷子上写了一句流利的花体:“呐,这么翻的。”

萧因有点愣神:“你的字真好看。”

何争安笑得很嚣张:“那是,专门练的,以前写情书用的。”

萧因忽然声音不大地问:“你上学的时候就谈恋爱吗?”

“谈啊。”何争安靠在沙发上,觉得可能是喝了酒原因,还是有点燥,“不谈大把时间怎么挥霍呢?”

萧因倒是觉得每天上课写作业哪有什么大把时间,不过他没在意这个,只是有点吞吐地接着问:“谈的……什么样的?”

“嗯……长得好看的。”何争安头靠在椅背上,眼睛却看着萧因,“你能不能把眼镜摘了?”

萧因把眼镜摘了,何争安转着他的笔:“挺好看的。”

萧因看不太清他的神色,有点不好意思,想把眼镜戴回去,却被何争安一把按住了手:“别戴。”

萧因听话地没戴,何争安转笔转得起飞:“你没谈过恋爱?没有小姑娘跟你表白过?”

萧关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没有。”

“怪你眼镜。”何争安煞有介事的点评道,“都该叫封印了,你的好看都被眼镜盖了。”

萧因的手腕在何争安的手里,似乎想抽出,却又什么也没有做,何争安心想,要不他就以己度人,认为这就是萧因的欲拒还迎吧。

萧因的初吻就让这种离奇而跋扈的态度拿走了,他的呼吸里还带着薄荷糖的清甜,让何争安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扣着他不让他躲,萧因的头发不长,但细密柔软,触感很像他本人。

何争安退开一点看着他,萧因还懵着,何争安后来回想起来自己实在是不厚道,因为他酒劲上来了,管杀不管埋地往沙发上一靠,说了句“游戏打累了,我先眯一会儿”,就真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剩下萧因一个人,不得不在内心巨震脑中空白里,戴上眼镜继续写英语卷子,然后发现笔还在那混账手里。

他们最早的开始就是那么的荒诞不经,但似乎冥冥之中又有点精妙地严丝合缝,就像在楼道里的那天,何争安恰好忘了钥匙,恰好赶上萧因周末下课,更重要的是,虽然两人年龄性格什么方面都迥异,却在那天默契地一见钟情了。

何争安天生就带着强烈的欲望和野心,从本性上来说,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不管不顾都想要,只不过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遭受了毒打的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当然不能不管不顾。那天之后,他没有再和萧因打过交道。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得到他喝醉了踌躇在家门口不想进,就迎面碰上了躲雨的萧因,还是个有点紧张,却主动引狼入室的萧因。

萧因么,何争安那时还不知道萧因老实怯懦的皮底下心思比他头发还密,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有心没胆,所幸遇上的是何争安这种顺杆就爬的,他只有胆子想和何争安多接触一点,刚一靠近事情就连锁发展,发展到他自己的设想之外……也可以说是,远超预期的进展。

那天晚上的事还没完,何争安最后还是被萧因叫醒了,他揉着眼睛发现萧因已经洗过了澡,正邀请他一起上床……准确地说,托他们家只有一把风扇的福,如果何争安执意要睡在那梆硬的木沙发上,那他们俩总有一个人得在闷热里过夜。

何争安听他磕磕巴巴但详细地解释了为什么要邀请自己上床,才回想起自己刚刚亲过他。他的酒醒了一点,回味起来开始后悔……世俗的那一半何争安已经暴跳如雷地把一堆利弊丢在他的面前,招惹什么不好偏要去拉一个还没成年的同性入歧途,但另一半只有理想和浪漫的何争安还沉醉在酒意里飘飘然,萧因没有拒绝他的亲吻,甚至在这之后紧张得磕巴,却没有逃避,也没有厌恶。

那么荒唐,却又那么巧合地碰上志同道合的人,去他妈的拉人家入歧途,至少得是一拍即合共赴黄泉……何争安一脚把最后的理智踹了,站起身问萧因:“今天周五?”

萧因不明就里地点头:“嗯对……”

“对”字尾音还没散,何争安忽然抱住他的腰把他扛到肩上往卧室走,萧因扒在他的肩上,堪堪没有惊呼出声。

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何争安撑在他的身上,扣着他的手问:“明天不上学吧?”

萧因紧张几乎拉满了,说话有点打颤:“……要,要上。”

何争安愣了一下:“周末还上课吗?”

萧因咽了口唾沫,喉结在这种场合这种姿势下很惹眼,也很诱人,但他自己并不知情:“高中周六都上……八点到。”

何争安撑着身子坐起来,第一次对现下高压的教育制度产生了强烈的批判欲望,萧因也坐了起来,好像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憋住先笑了一下,随即抬手捂住自己已经烧起来的脸,等到何争安又重新把他按到身下的时候他又有点怕:“哥……”

何争安按着萧因,如愿以偿地在喉结上磨了磨牙才往重新坐起来:“你借件睡衣给我,我去洗澡。”

第二天萧因起床上学的时候何争安还没起,他听到萧因轻手轻脚地开门的声音,半梦半醒之间还有点不爽小朋友不打声就跑了,下回应该教他什么是懂礼貌,直到他真的起来之后才发现萧因在桌上给他留了小纸条。

萧因的中文也是清清秀秀,像个姑娘的笔迹,算不得多好看,胜在工整。

萧因给他留了早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小朋友给他买了粥和豆浆,还有几种口味的包子,从左一到右一很贴心地说明口味,让他随意取用,剩的放冰箱就好。

何争安生活习惯很差,主要是懒,为了多睡几分钟已经忘了多久没吃过早饭了,他老大不小一个人,该是他照顾别人,而不是别人把他当残废伺候。

何争安和他前妻都认同这一点,成年人自己懒就自己承担,何争安突然被小朋友体贴地照顾了一回,着实是有点暖心暖胃。

仔细想起来,萧因就是他住在老楼那段时间的独一份的熨帖,萧因就是小小一份暖手宝一样的温热,毫不起眼,不甚光明,却让人感觉到舒心。

其实那天之后两人见面的时候就不多,作息不同轨迹不同,何争安也再没干出喝了酒夜不归宿的事,但糟心事也没有放过他。

萧因听说之后给他发了消息,他们加了微信但也很少联系,萧因没有直接问,但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想安慰他,却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说什么。

何争安买了一包烟,抽完一支后才回复:“你给我留个门。”

他上楼,到楼层的时候脚步放得很轻,伸手碰了碰对面的门,虚掩的门一拉便开了。

关上门后,萧因起身向他走过来,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用力地抱紧,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一般迫切地亲吻他。

萧因有点无措,却站稳并搀扶着何争安。

何可诗被她妈妈接走了,其实过了两个月才让前妻知道他们现在住在这种环境里已经是何争安刻意隐瞒的结果,前妻的态度不算咄咄逼人,只说何可诗暂时跟着她住,抚养权还挂在他这里,但坚定得依旧不容转圜,她也表示如果何争安不同意,就直接到法院去打抚养权官司。

何争安同意了,因为现在他的情况,打官司必输。

萧因回抱着他,想了很久之后也没找到合适的言辞,好在时不时地亲吻让沉默也不显得尴尬,反倒有种什么也不必说的默契。

良久之后何争安问他:“你放暑假了吧。”

有上次“是不是周五”的经验,萧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眼神有点闪烁,不敢看着何争安,却点了点头。

何争安拉着他的手腕到了床前,其实萧因青涩得一片空白,只能靠他引导,而他心烦意乱,更多想要的其实是一场发泄,唯一的准备是他买烟的时候一起买的安全套。

何争安发现忘了润滑剂的时候有点想算了,但是萧因一言不发地撑起身子拉开床头柜摸索了一下,然后不太好意思地摊开手。

何争安拧开润滑剂的盖子,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萧因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紧绷,因为他的配合情况比何争安想象得好:“……上次之后。”

何争安莫名地心情有点转好:“上次之后一直惦记着这事?”

萧因耳根有点发烫,不敢抬头:“我查了一下……怕你忘。”

确实是个心细的小朋友,会照顾人也会照顾自己,何争安奖励一般亲了亲他的额头:“以后放出去吃不了亏。”

萧因咬着牙抱着他的肩背,很快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何争安先是在他颈侧亲吻着,后来却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萧因被他抵按着靠在床头,却又可靠的支撑着何争安。

事后何争安马后炮地揉着萧因的头发,毫无诚意地感叹:“我感觉很罪恶,你好像还没成年。”

萧因躺着任他搓揉,看着他没说话,何争安意外地看懂了他的眼神:“也是,做都做了——你头发留长一点好看。”

“留长了要扣分,”萧因拨开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刘海,“不能超过五厘米,开学的时候检查特别严,纪检部会拿尺子量。”

“……”何争安实在理解不了这种严格得像吃饱了撑着的规矩,“行吧,那你开学再剪吧,你发质适合留长点。”

萧因偏头用额头抵着他的手心:“留多长?”

何争安睁着眼就又开始胡说八道:“长发及腰。”

萧因:“……那太难驾驭了。”

“你好看。”何争安歪头看着他,手指顺着他的鼻梁往下,“眼睛尤其好看,平时被眼镜遮得太狠了。”

“你也好看。”萧因被摸得睫毛打着颤,声音小小的,何争安很恶趣味地捏他的脸颊:“哪儿好看?”

萧因脸上很轻易地就被捏出了红痕,看上去有点可怜,看得何争安呼吸一置,头一次发现自己可能还有点变态的潜质,萧因浑然不知,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何争安:“……哪都好看。”

何争安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被萧因勾到,虽然萧因可能是无意的。萧因的气场还是弱弱的,还是容易紧张,但是他的真心和珍爱也随着那些藏不住的小动作和小表情露出来。

何争安自己粗枝大叶惯了,小朋友却经常照顾到他自己都忘掉的细节,很难不让人感动。

夏天的最后一场倾盆大雨,萧因到地铁口接何争安,何争安直接跑进来钻进他的伞下,伸手拒绝了萧因给他带的伞:“就这样一起走。”

萧因想要争辩:“雨太大了,一把伞遮不住。”

“无所谓。”何争安抱着他的肩,“一起淋雨也浪漫。”

一把伞确实遮不住,何况有人还在骚扰撑伞的萧因,伞东摇西晃,最后谁都免不了被淋湿。

上楼时脚步太轻,楼层的感应灯没亮,萧因屏着呼吸摸黑开门,何争安忽然从身后抱着他的腰,下巴靠在他湿漉漉的肩上。

虽然这地方太危险了,他们甚至能听到一门之隔何老太太看电视的声音。但有一瞬间,萧因不想动。

何争安的心情很好,因为他重新找到了投资,项目重启,进展顺利。

也就意味着,他可以重新接回何可诗……他要搬家了。

萧因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拉开了门,两人的克制在门再次关上后就告罄,暑假快要结束了,萧因的头发留长了,也很快又该去剪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最后的疯狂。

外面的大雨打在楼下违章扩建的雨棚上,往常这种扰人清梦的噼啪作响都会让何争安感到烦躁,今晚却让他觉得刚刚好。

他可以不必担心隔音不佳,一直反反复复地叫萧因的名字,萧因一遍遍地回答,直到带了一点哭腔。

萧因开学时何争安就开始搬家,萧因又穿回了校服,头发又短了回去,黑框眼镜继续封印颜值。只有周六没有晚自修,萧因下午回家碰上何争安,何争安换了件旧T恤搬家,搬的灰头土脸,两个人相视就笑了。

何争安抹了一把脸:“小哥,给根冰棍儿解解渴啊?”

萧因就笑着回家给他拿:“最后一根了。”

何争安接过之后坐在台阶上撕开了薄荷冰糕:“高三了?”

萧因靠在自家门边:“嗯。”

何争安咬着冰糕:“要加油啊小朋友。”

萧因“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很郑重地补充到:“会的。”

后来两个人就没有见过面了,只是偶尔在微信上不咸不淡地聊过几句。最长一次是萧因高考后,萧因的成绩何争安大概知道,他上的学校是是全区最好的中学,但他的成绩在里面只能排中游。何争安是从小到大都一骑绝尘惯了的——也正是因此养成了他现在都没有收敛下去的嚣张性格——对于萧因这样的中游选手,只能说是对小朋友要以鼓励为主。

没想到萧因高考考得比他想得好,那年高考题目偏难,很多人考完数学理综就崩溃了。但萧因很奇妙,他平时性格就有点容易紧张,然而遇到大事他的紧张程度也就是还是平时那种有点紧张,或者说平时紧张惯了,就成常态了。

总之萧因在考场上还没觉得这题有多难,反正平时做起来就磕磕巴巴的,连蒙带猜都出手感了……最后考下来居然是高中三年里排名最靠前的一次,虽然还是撵不上何争安这种市状元,但是有望985了。

何争安随口问了一句想学什么,心里回想的是当年自己的同学,许多成绩考得不差,填志愿却没个主意,有的听了父母的安排填个“好就业”的专业,结果进去根本不喜欢,读得生不如死,有的填报规则都没看懂,被调剂滑档逼得一把好牌打得稀烂……当时他都打开浏览器开始查现行的志愿填报,萧因的回复弹了出来。

萧因想得很明白,放弃了冲985的机会,而是选了一所财经大学的王牌金融专业。

何争安自己就是金融口的,更知道这里面的份量,一听就乐了:“这不错啊,这就业都不是公司选你,是你选公司。”

萧因回了一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包,何争安不知道什么眼神从兔子上看出了点萧因的影子。之后何争安说约萧因出来吃饭聚聚,没说具体的日子,就这么说说就忘了。直到后来萧因如愿被录取,暑假之后,就去了外地上学,久而久之,萧因就成了微信里只在逢年过节里会发来问候的……极普通的朋友了。

等到何争安在朋友的撺掇下和一个美女约在了下午的咖啡厅,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萧因,好像就是人生路上一条支线的奇遇,真的已经彻底告一段落了。

但那段恋爱最终没有结果,美女长相温柔,但性格却一点也不软糯,说实话何争安很欣赏这样独立有性格的女性,但他自己就是个脾气很冲的人,两个个性都鲜明的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发生摩擦,就像他跟他前妻,谁也没法说服谁,谁也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想法,那就只好分道扬镳了。

之后的几年他再也没有过恋爱相亲的想法,因为老太太病了,情况不太好,是癌。

灭顶一般的无力感再次将何争安给淹没,他上蹿下跳地蹦到了而立之年,看起来光鲜亮丽,也终于堪堪挤进了事业有、未必成的行列,却发现自己其实没让何老太太享过几天清福,反倒是老太太七十岁了,还每天替他照顾何可诗。

老太太走在三年后的秋天,这三年里何争安空出了很多时间,第一次带她去看了首都,看了大海……何争安总觉得太匆忙,还有太多好的没能给她,但老太太去世前说她很知足,很高兴这辈子能有何争安这个儿子。

何争安带着何可诗从墓地回来,在何可诗睡着之后,在客厅里无声地哭得像个孩子。

再骄傲的人,也会在无能为力前一败涂地,人生悲欢,终归不会因人的意志而转移。

接下来的冬天何争安的情绪一直都不高,却有一种从来没有过踏实感。之前的前半生,他满心壮志,心总是昂扬想飞的,而现在像是一场来得不算早不算晚的成熟,说不上好与坏,满怀浪漫的理想主义者也开始审视现实。

以至于春天的到来轻轻的,何争安没有发现,直到那天出电梯的时候看到个面生的小孩,才顺口问旁边的人:“来实习生了?”

“是啊老大,”旁边的助理总是咋咋呼呼,“就今天面试,我刚去看了一眼,里面有个小帅哥长得贼拉正,老大一定要答应我把他留下来啊!”

何争安有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那我还是赶紧放他一条生路把他刷了吧……”

话音未落,何争安就直接停了脚步。

隔着玻璃门和五年时光,穿着正装的萧因几乎让他不敢认,直到萧因如有所感,转头看向他,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就有点打回原形,小朋友不自觉地抬手擦了一下鼻尖,还是从前那副容易犯紧张的样子,旁边的助理心脏病快犯了:“老大不要刷啊!你看见没就那个小帅哥,笑起来真的好奶乖奶乖的呀,放咱公司美化环境不好吗!”

何争安两秒之后才回答她:“留下来你也没戏。”说完他快步往办公室里走,心想还是给人事打个电话,这孩子怯场的毛病似乎还没全好,要是面试过不了……啧,社会险恶,但他不想当毒打萧因的恶人。

因为……舍不得,萧因不戴眼镜了,头发留长了,发型也顺眼了,个子抽开了,穿上正装了……相比五年前没有女孩儿表白的男孩子,现在长成了让他那花痴助理嗷嗷叫的小帅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瞬间的心情跟何可诗跳舞拿了金奖的时候有点相似。

何争安心不在焉地上了半天班,终于回过了神。

哪来的什么多年重逢的狗血戏码,那小子觉得就是冲他来的,萧因的大学在千里之外,要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怎么可能把简历投到他的……规模名气都不算很大公司。

他破案一般往自己的朋友圈一翻,果然在点赞里发现了萧因的小猫咪头像,每一条,无论是他因公还是因私发的朋友圈,萧因从来没有落下过。

然后就是聊天记录,萧因每年逢年过节都发来祝福,同样是从来没落下过。

有的人,胆子小小的,又笨嘴拙舌,只好每次拿点赞、每年拿问候来找点存在感。

何争安想起来自觉惭愧,相比小朋友的长情,他似乎真的就当那个夏天是一段印象深刻的过去。

何争安在微信里给萧因发过去一个捧脸观望的表情。

萧因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面试结束了。”

何争安继续发了一个捧脸观望的表情。

萧因还是以前的说话风格,详细地跟他解释:“之前没和你说要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我在你朋友圈里看到你公司的名字,关注了你们的官网,去年看到你们的招聘信息就投了简历过来。”

何争安不自觉地勾了唇角:“什么时候开始打算来赚我的钱的?”

何争安带了点调笑的意味,但看到萧因的答案的时候却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萧因说:“高二暑假的时候。”

“就是,你快搬家的时候,我知道你不可能一直留在那儿的,那就我来找你吧。”

所以才会高三不舍昼夜地拼了一年,才会有高三一路的进步,在最后高考爆发,如愿以偿地学了何争安的同专业,虽然还是远不及何争安的学校,但进何争安的公司也应该够了。

非常感谢何争安的公司在他大学四年时间里有发展,但还没发展到他进不去的程度……一切顺利得让萧因都怀疑自己人品爆发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在入职那天给何争安一个惊喜,在面试那天功败垂成。

何争安拿着手机愣了好几分钟的神,才打字问道:“你走了吗?”

萧因回道:“刚到地铁口。”

“那你等着。”何争安抓起自己的外套,转头对助理说了一句“有事先走了”,在助理抬头前就推门出去了。

外面的员工伸脑袋和助理面面相觑,人事抱着资料走过来,习以为常:“老大又翘班了?”

“是的吧。”助理看着人事两眼放光,“亲爱的慧慧,能不能告诉我帅气的萧因小哥哥有没有顺利通过面试啊?”

“那哪儿能不通过呢?”人事自己都觉得纳闷,“X大金融啊,我最后都忍不住问小帅哥,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当时我真的差点问他为什么想不开要来我们这草台班子……虽然咱们老大牛逼,但架不住他脑子跳不靠谱啊!”

助理星星眼:“小帅哥怎么说?”

“他说,他觉得我们公司有我们那老板的带领,一定会有非常好的发展前景……”

助理的眼神逐渐幻灭,而脑子跳不靠谱却带领了非常好发展前景的老板,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抱住了萧因。

萧因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没跟你说,你没生气吧……”

何争安把他拉到车上,堪堪忍住想把他按在座椅上亲的冲动:“我很高兴。”

萧因抿着唇笑起来,少年时候的稚气褪干净了,完全演变成了温文。何争安看得直感叹:“我当年眼光可太好了,现在模样彻底长开了——在大学里祸害了多少小姑娘?”

萧因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得逞的小得意:“没有。”

何争安挑眉,萧因摊手解释道:“我平时还是戴眼镜。”

“你有那么念念不忘你的封印吗……”何争安笑着吐槽到了一半,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萧因垂着眼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又不想跟别人谈恋爱,就不去招摇了。”

原来比那个夏天的萧因更勾人的是五年后的萧因,何争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转头目不斜视地启动了车:“你去哪儿,我送你。”

“回家。”萧因停了一下又补充,“还是原来那里。”

“还住那里吗?”何争安忽然觉得百感交集,五年已经过去了,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在大片的物是人非里,有的珍贵竟还能原样找回……他知道自己是坐享其成,是萧因一直在努力和坚守着,才有今天的再见。

萧因倒不知道他心里的思潮翻涌:“嗯对,不是还没领工资吗,住家里不花钱。”

“是不是很久没回来过了?我记得你寒暑假也都在学校那边。”

“嗯,”萧因歪头看着车窗外,“……住那里也有点不方便。”

何争安点头:“那倒是,离公司那么远,你六点起床才来得及。”

“嗯……其实是因为我去上大学之后,我弟和他女朋友——现在是他老婆还有孩子就住那儿了。”萧因没什么语气地解释,“那房子是我爸的,我不住之后,我弟没读书了,成家也早,就分出来单住了。”

何争安反应了一下:“你今年也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我弟只小我一岁……我爸出轨生了他,我妈才跟他离婚的。不过确实也还没领证,孩子已经三岁了。”

何争安第一次听他提起家人,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青年里早婚早育的楷模,没想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但是我记得你家那户型不是就两个屋吗?”

“阳台那里可以夹一间屋出来,我住的时候没去弄,他们现在弄了,本来堆杂物,现在给我腾出来暂住。”萧因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我弟媳还有点不高兴我去借住,但我弟还挺知恩图报,我小时候老跑去我爸家混饭吃,为了跟他搞好关系帮他写作业,革命友情深厚,虽然不常住在一起,但是兄弟情谊还算靠作业维系住了。”

何争安听到“堆杂物”就皱了一下眉:“怎么不去你爸妈那里暂住?”

“我妈那里没地方。我爸家倒是有我弟的房间,但是如果我去和我后妈同一个屋檐和平相处,我妈会撕了我。”萧因看到了何争安明显疑惑的眼神,“别问,别和中年女人讲道理。”

何争安被这家长里短冲淡了一点重逢的喜悦,转而变成了些许心疼,话很自然而然地就到了嘴边:“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萧因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女儿呢?”

何争安叹了一口气:“小女孩快进入青春期了,她妈找我聊了很多次,最后说服了我,女孩儿跟着妈妈要合适一点。”

之前何老太太生病期间,何争安工作和照顾病人已经忙不过来,何可诗很多时候就去了妈妈家。等到何老太太过世后,家里就只有何争安一个男人了,小女孩很多引导教育,确实由妈妈来说方便些。

何争安独自住了很长时间,在外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单身生活很多时候都得过且过,他想起了久远的事情,不由地笑了起来:“记得给我买早饭。”

当天送萧因回家就变成了帮萧因搬家,萧因的弟弟不在,只有弟媳和孩子…们,萧因没说他弟都有俩大胖小子了,比何争安以为的还要更能碾压前浪一点。

萧因家已经重新装修过一遍,从前何争安记忆里的那些装潢都不见了,客厅换了软沙发和电视墙,也比从前更拥挤混乱了。萧因的弟媳听说他要走了简直喜出望外,放下二宝积极地帮萧因收拾东西,也难得表示了一下照顾不周:“家里有宝宝,猫猫只能关在笼子里,也委屈了小咪咪了。”

何争安就顺着望了过去,萧因拿了个猫包,把杂物室角落的笼子打开,捞出了一坨有点眼熟的毛团。

萧因的微信头像本尊,只是身材看起来大了几圈的,一只长毛狸花猫。

萧因的行李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倒是小狸花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收了不少,萧因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何争安,发现他弟妹正很积极地跟这个看起来很像成功人士的帅哥攀谈,但平时话唠的帅哥今天有点不想谈,低头薅着他的猫。

萧因眼睁睁地看着他最近有点自闭的儿子被薅得更自闭了,盘成个团子瑟瑟发抖,赶紧飞快地打包好来解救了它。

下楼之后何争安表情依旧有点一言难尽:“你弟妹多大了?”

萧因有点憋笑:“十九……二十吧。”

“你大侄子有三岁了吧?”何争安啧啧感叹,“你弟比我还猛。”

萧因没听懂,何争安打开后备厢把东西放了进去,在萧因耳边小声说:“比我祸害你的时候还小。”

萧因抱着猫卡了一下,脑子一抽回了一句:“我又没生……”

“说得好,”何争安戏谑地看着他懊恼地掐掉后半截话,“但你这不买一送一,也给我带了个小的来?叫咪咪?什么破名字。”

萧因在副驾驶上低头抱着猫:“哪能,她记不住名瞎叫的。”

萧因的猫大名叫萧藏星,小名叫星星,别名有星崽、胖崽、星弟弟……何争安四大皆空地开着车:“不怪弟妹。”

萧因摸着星星的脑袋无言以对。

何争安的家离公司有二十分钟车程,何可诗的房间和何老太太的房间都空着,萧因先把他的宝贝儿子放在地上,结果那窝囊废认生,喵的一声扒在萧因的拖鞋上。

何争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蹲下来伸手戳它:“胆儿有点小啊。”

萧因搂着他的宝贝儿子逃离何争安的毒手:“到新地方,有点不适应……之前又关了它一阵,容易敏感。”

何争安提着他的行李,本来还在纠结萧因到底住何老太太那屋还是何可诗那屋,本来都提着箱子往房间去了,忽然醒悟过来。

萧因又不是真的是来借住的房客,去他妈的住哪屋,他提着萧因的行李就进了主卧,然后看了一眼自己乱七八糟的卧室,冲跟进来的萧因和他儿子摆摆手:“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

萧因很善解人意的表示不嫌弃这狗窝:“不用不用,我来已经很麻烦了。”

“不麻烦。”何争安算盘打得很清楚,“我只要收拾得让你落脚,以后我就衣食无忧,你得做饭抵房租。”

萧因失笑:“好,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萧因的行李还没腾完,收拾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萧因被忍了挺久的何争安扑到了床上,星星先一步从萧因怀里窜出去,夹着尾巴逃了。

萧因任由何争安按在床上,不说话只笑着看他,纵容和撺掇的意味十足,何争安终于遵从了第一眼看到他时的冲动,想把五年的份量都亲回来。

萧因被亲得气喘吁吁,忽然说:“我特别怕……我还没有毕业你就结婚了。”

何争安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发出声音:“那怎么办呢?”

“我还是会来应聘的,”萧因还是带着笑,何争安却不忍心看,以额头抵着他额头,窝心得一塌糊涂,然后就听见萧因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板一眼地分析:“毕竟这几年你的脾气也没怎么改,说不定结婚了也会再离婚。”

何争安满心的感动还没收起来,就被堵心冲得七零八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

更离谱的是,他过了一下脑子,居然觉得萧因说的有道理。

邪了大门了,何争安愤愤地拉开萧因的皮带,伸手拿捏住他:“这几年你出息了啊。”

萧因被他碰得一激灵,伸手来拉他的手,有点哭笑不得:“你别生气……哥。”

“嗯。”这称呼真的是久违了,何争安也没了什么欺负他的心思,拍了一把他的屁股就收了手:“先起来。”

萧因看起来没明白这走向,有点懵地坐起来,何争安面无表情:“我家没有套也没有润滑剂。”

萧因的眼神有点奇妙,更奇妙的是何争安居然看懂了:“我就是那么洁身自好的人,你这什么表情,还不信?”

“我信我信。”萧因躲着他的毒手,“等一下,星崽呢?”

在出门吃饭和买东西之前,他们又花了二十分钟找萧因的宝贝儿子,屋里的门窗都是关好,但是这玩意儿实在会躲,就他们俩胡闹那几分钟,这崽子就不知道缩到哪儿去了。

最后两个人把沙发抬开,才把瑟瑟发抖的好大儿刨了出来,何争安拎着它的后颈皮啧了一声:“这灰头土脸的,扔了吧。”

萧因心塞地把星星塞进了航空箱:“回来再给它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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