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一起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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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叫姜赫,雄性,二十,身高一米八一,昨晚刚剪了个帅气精神的短发,此时此刻正沿着海滩边发足奔跑的人就是我。

我失恋了。

虽然从来也没有脱过团。

导致我失恋的那个对象,名字叫做白瑛,我不晓得他现在在哪儿,我但愿他永远不要看见我现在的模样,太man了,但也太惨了,像个疯子一样“啊啊啊啊啊”地狂喊,还不太好意思喊出他的名字,其实喊出来应该也不要紧,海浪声很大,喊什么都只是浪声而已。

代词没有用错,白瑛也是雄性,二十,身高比我高两公分,嗯,可能现在得有三公分了吧,是个看了会让人钦佩造物主的雄性,某种程度上说,撇去性别不谈,我也不敢说自己配得上他。

我跑累了,也喊累了,跪在沙滩上,喘得像头牛,如果这是一部偶像剧,这会儿应该上cast和片尾曲了,让我想想,片尾曲就放《晴天》吧。

从前从前 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 风渐渐 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拜拜

就这几句就够了。我趴在沙滩上,精疲力尽地闭上眼,感觉自己被海浪击沉了,浪声中依稀听见沙滩上的人在喊:喂,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你看起来很惨啊,哥们……

***

白瑛和我是发小,打出生就是邻居,住同一小区同一栋楼,我住九楼,他家在十一楼,我妈还保留了我俩小时候在婴儿车里的照片,婴儿车并列停在小区的林荫道上,我妈和他妈妈站在婴儿车后朝着镜头微笑,那照片很耻辱,我咬着个奶嘴儿想往他婴儿车里爬,他一拳揍我脸上。当时其实拍了不止一张,我妈偏选了这张打印出来放相框里,后来我问她你怎么不打印这几张啊。那几张里我叼着奶嘴文质彬彬地躺婴儿车里,多好看。我妈说你还是个婴儿谁管你好不好看啊,放这张当然是因为我和你宋阿姨拍得好看啊。我一看,还真是,她俩压根没管我们!

后来又和白瑛一起上了幼儿园,我那时个子矮,经常被不负责任的园工和迷糊的老师从中班拎到小班,又傻乎乎地拎回去。其实还不如待在小班呢,在班上我老被欺负,时常老师一转过背,就有人趁机猛拍我脑门,抢我东西,我双拳难敌N手,想不过味儿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儿受这份苦,就决定翻墙回家。那天我扒拉在幼儿园的矮墙上,奋斗到汗流浃背终于看到园外生机盎然的春色和劈开腿撒尿的小卖部土狗小七,眼看就要自由了,忽然觉得脚下犹如千钧,回头一看,白瑛抱我腿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我说你放开,他说我要是跑了他放学就告诉我妈,我蹬不开他,又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描述他这种令我恶心的行为,最后“哇”地一声哭出来,沿着墙头滑到了墙根,说你们都欺负我!

他拍了拍被我踹脏的毛衣,说他答应了我妈妈要照顾我。

我说我妈妈那都是说着逗你玩的,你才几岁要你照顾我,你怎么照顾我?我被人欺负了你怎么不照顾我?!

白瑛站那儿不出声,我看他那表情,他认真了。他一认真表情就非常的邪魅,是五岁的那种邪魅,我那时也才五岁,就看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觉得这人将来肯定是咱幼儿园的园霸!

我越狱未遂,第二天还得按时来这个人间地狱报道,上午发点心吃,那个总带头欺负我的王胖墩又要来抢我的点心,我愤愤不平地看向白瑛,他也看见这边了,就放下自己的点心走过来,对着比他体积大出一倍的王胖墩说:“你要再欺负他,我就告诉老师。”

我心说你怎么就会告状啊!你有没有点儿别的招啊?

王胖墩就说你去告啊,我最多挨一顿批评,下次我还抢他的你能怎样?

我就希望白瑛这时候能有点儿狠点儿的台词,例如我就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来这一类的,结果他说:

“那我就告诉你妈妈,告诉你爸爸,我还要告诉美琪,你每次大小便完不洗手就去找她玩。”

美琪是我们班的班花,王胖墩一听就傻住了。

那块点心在白瑛海拔不到一米的俯瞰下顺利地回到了我的盘子里,我却不敢吃了,总觉得那蛋糕上沾着大便。

不过这以后是再没人欺负我了,王胖墩每次尿完屎完也知道要洗手了。虽然我还是觉得告状这种行为有点那啥,但白瑛无疑是我的恩人,他直接结束了我的地狱生涯,五岁的我第一次产生了要喜欢这个人,要对他好的朴素的报恩情结。

***

白瑛在幼儿园那会儿就很优秀,游戏比赛样样拿第一,天天得小星星,我一直很羡慕,可这家伙一放学就把贴衣服上的星星给扔了,我可心疼了,捡起来追上去说你星星掉了!白瑛扭头看我一眼,说你这么喜欢你贴上吧。我说这是你的啊,你干嘛扔了啊?白瑛说我不喜欢。

我不解:“你不喜欢你干嘛要样样拿第一呢?”

白瑛说我喜欢拿第一。

“拿第一不就是为了能拿小星星吗?”

白瑛想了想问我:“你喜欢这些星星?”

我说嗯!

他说那我以后得了小星星都给你,你回家就说是你得的,你妈会很高兴的。我说那敢情好啊!他说我给你贴上吧。我挺起小胸口,他就认认真真给呼我胸口上了,一左一右各呼了一个,然后问了我一句年幼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的话。他说:

“姜赫你怎么报答我啊?”

这台词我只在电视剧里听过,我就如法炮制地说:“我以身相许!”

白瑛点点头和我拉了勾,我们就这样许下了终身。

那天我带着这一左一右两枚星星和向白瑛献身的承诺,昂首阔步地回了家。别的不说,我妈确实挺高兴就是了。

对白瑛以身相许是我做过的最蠢的事,没有之一,从此我成了白瑛的小跟班,也开始见识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白瑛对拿第一名有一种迷一样的执着,他样样比赛都要拿第一,可有时候一些比赛结果是老师说了算的,就说唱歌吧,他张着嘴咿呀乌拉地唱完,我和全班小伙伴都震惊地看向他,他还是那副小王子一样骄傲的样子,以为那颗闪亮的小星星又要飞向他的巴掌宽的小胸膛,但这次他连个第三都没摸着。

一开始小王子白瑛觉得这里面有阴谋,让我跟踪得了冠军的同学,看她和老师之间有没有贿赂,那个得冠军的女生和我们住一个小区,但跟踪这事儿白瑛干不出来,就使唤我了。我就天天跟人后面,把看到的情形都和白瑛汇报,我说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阴谋啊,白瑛反问我那我为什么不是第一。我想说你唱得确实不如她好听啊,但其实这话不对,他唱的根本就不在调子上,我都能秒杀他!但这话我不敢和他直说,我突然发现白瑛这个人很阴险,我要是说了,他没准会让人偷偷跟踪调查我,所以关于他是个音痴这件事,后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告诉他,就连吵架我都不拿这个怼他,怕一伤到他高傲的自尊,他做出什么瑛毁赫亡的事来!我就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老师听力不好吧。我撒完谎脸颊火辣辣的,白瑛看着满脸通红的我,转过身去,放弃了逼问我。

后来接连好几次,他都是在唱歌这件事上丢了小星星,自从我说老师听力不好后,他每次唱歌都跟在嚎似的,可还是没用,除了让我耳朵疼。有一回周末我跟着他溜回幼儿园,在白瑛的指示下我趴进那台立式钢琴下,把钢琴的踏板给拆了,我问他这样你就能得第一了吗?他说看着吧。

我以为我不过就是帮他得个第一,没想到踏板一坏,那一周咱们都没有歌唱了,要玩游戏搞比赛什么的也都只能比别的,这样一来能文能武唯独不能唱的白瑛又成了小星星赢家。

我心说这不对啊,他怎么能让我去搞破坏呢,这太坏了,他是个坏人啊!

但他拿到小星星的时候倒是一点没含糊,全认真贴我身上了。不但如此,碰见我妈的时候白瑛还会在我妈面前说我的好话,说我如何如何能干聪明,老师问我们知不知道澳大利亚是谁发现的,我说是英国探险家库克船长。我连忙想让他别吹了,什么库克船长我只听过杰克船长!但看我妈那表情,估计她都要以为我是爱因斯坦牛顿的转世了,我又很可耻地放任他接着吹了。

可我的心灵受着煎熬,也不知道白瑛是不是看出了我的犹豫,后来他把小星星拿给我的时候问我:“你怎么好像不喜欢小星星了?”

“天天都戴,也戴烦了。”我说,“那就这样了吧,以后小星星你丢你的,我不要了。”

我要变回那个纯洁的姜赫,我不要和他同流合污了!

白瑛说:“星星你可以不要,但别忘了你自己许下的诺言。”

“许下的诺言”五个字字正腔圆,听上去十分严重,我都快急哭了,他看起来好冷酷好冷酷啊!比我妈要打我的时候都可怕!我说我那是说着好玩的!

白瑛说我可不是说着好玩的,你要不想以身相许,那我就把你的小星星都是怎么来的告诉你妈妈,还告诉老师你拆了钢琴踏板。

“你也在!”

“但是踏板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我怔住了,吓得“哇”一声就哭了。

白瑛愣了一下,我觉得这招有效,我就可劲哭,我以为我哭得惊天动地就能把他吓住,谁想到我正哭到高潮,白瑛小嘴一撇,一颗豆大的泪珠噗通掉下来,他也开始哭了!

我满脸泪水地盯着他,目瞪口呆。

他边哭边揉眼睛,眼圈不一会儿就揉得红红的:“明明说好了要以身相许的,我对你这么好……我哪里做错了……”

这下我慌了:“你……你别哭啊,我没说不以身相许啊,我就是让你别让我做坏事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坏事了?我让你弄那个踏板只是想得第一,这是坏事吗?”

我一想确实不算:“你干嘛一定要拿第一啊?”

白瑛说拿了第一才能给你小星星啊,我答应了你的啊!

我万万没想到他拿第一是为了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我感动得无以复加,连忙说:“小星星我不要了,你以后别让我去弄那个踏板了,我就……我就还是以身相许!”

白瑛吸了吸鼻子,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不许再提不以身相许的事了!我们可是拉过勾的。

他都这么说了,这以后从小学到高中,我还真没再提过。

***

从小学起白瑛就在尖子班,我都在吊车尾班,但毕竟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片操场,我感觉那时我俩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从尖子班到吊车尾班的那两层楼梯而已,我每天抄他作业,他去哪儿我就跟他去哪儿,他玩啥我就陪他玩啥,跟班当得不亦乐乎。还记得有一次我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一个人捏着考卷不敢回家,因为班主任让交给家长过目成绩并且签字,我从一个幼儿园天才沦落到一个小学学渣,已经够让我妈心碎了,而且平时考试我最次都有倒数第五的,现在赫然考了个第一,我已经预感到我妈要怎么收拾我了。

我知道白瑛这人鬼点子多,就打了个电话给他,他听完我的诉求,吩咐我准备以前签过字的试卷若干,以及麻辣鸭脖若干。

“要麻辣鸭脖干嘛啊?”我很好奇,如果要以前的试卷是为了模仿我妈的笔迹,那麻辣鸭脖的功能是什么?

“类似汽油对汽车的功能。”

我不懂,还是按他说的买好了麻辣鸭脖,提着东西站在小区的亭子里,鬼鬼祟祟地等着接头。然后时年十一岁的白瑛小王子在一片盛开的樱花树海下姗姗而来,瞥我一眼,问:“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我左手一叠试卷,右手一袋麻辣鸭脖,展示给他看。

白瑛说:“你考倒数第一的试卷呢,我先欣赏欣赏。”

我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把卷子拿给他,他扫了一眼,露出看到樱花树下一坨狗屎的表情,又接过了麻辣鸭脖,说你记得你可又欠了我一次。我说记得记得,以后我为你做牛做马!我俩在小区的亭子里抄抄写写了好十多遍,他边学我妈的笔迹,我边用牙签喂他吃鸭脖,他居然把我妈的签字学得了有九分像!

我说写得太好了,简直一模一样!

他把卷子往后一收:“叫爸爸。”

我笑:“要叫也得叫你妈妈,你签的是我妈的名字~~”

我举着那张卷子真情实感地亲了一下签名,这下好了,我回回拿倒数第一都没事了!

白瑛啜完最后一只鸭脖,起身道:“走了,去游戏厅~”

在我记忆深处,那时候的天特别蓝,太阳特别亮,连月亮都特别圆,当然游戏也特别好玩,和白瑛在一起,天大的困难他都能帮我搞定,剩下的就是玩玩玩而已,真·无忧无虑。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初二,初中的时候我迷上了玩游戏,单机网络都玩,白瑛迷上了电脑,他有时会慷慨地邀请我去他家玩PS,还叮嘱我把自家电脑保持在待机状态,我在这边爆头僵尸的时候他就在他自个儿房间的笔记本上敲一些鬼画符的代码,偶尔我忘记了游戏攻略,在客厅大喊大叫,他也会回我一两句,好比如:

“白瑛白瑛我出巷子了该往哪边转啊?!”

“左边。”

“左边是吗——不对啊!啊啊啊啊死了死了!!”

一顿扫射后,没一枪打在BOSS身上,我干脆掉转方向冲着白瑛的房门开了最后一枪,扔了手柄靠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冲他道:“是右边……”总觉得他就是故意溜我的!

“不好意思,”他敲着代码头也不抬,“忘了是我的左边,你的右边。”

我又捡起手柄,白他一眼,这回往右拐,玩着玩着终于甩开了BOSS,过了这一段我咂么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哎不是啊,这是第一人称视角,哪里来的你的左边我的右边?你还能切换成BOSS视角啊?!”

坦白说我确实是个路痴,没多久就又认不得路了,在客厅里鬼叫:“白瑛白瑛我快没血了,上次没拿上的药草你记得在哪儿不?!我现在在大厅呢,往哪儿走?!”

“西边第二扇门。”

“什么?!西是哪边?!上北下南……左西右……我去!!啊啊啊啊啊死了死了!!”

“白瑛石头这里怎么跑啊,我怎么老是被轧死啊!”

“你跑快点儿呗。”他在房间里懒洋洋地敷衍我。

“什么啊我跑得够快了!这肯定有窍门的!白瑛!哎白瑛!再不理我绝交了啊!”

“……动不动就要绝交。”他可能是真被我吵得坐不住了,摘了黑框镜走出来,夺过我的手柄,站我跟前说,“看着。”然后从记录点重新出发,遇到几只丧尸,一通骚走位绕过,一颗子弹没浪费,一滴血没少,到石头滚下来时,气定神闲地掉头开跑。

“死死死死,撞死他……”我在沙发上怨念地碎碎念着。

他没死成,面不改色轻松跑赢了那坨虐得我生不如死的巨石,完了低头瞄我一眼:“你刚刚在咒谁死?”

我只好赔笑着伸手朝他要手柄,他把手柄扔给我又进屋了,我说你又不近视,干嘛要戴眼镜啊?

“好看啊。”

他又坐回电脑前,戴上那副黑框镜。

这人真的是……自恋到我这个发小都受不了,这儿又没别人,你好看给空气看啊?

不过我看他低下头,大黑框镜从又细又挺的鼻梁上滑了一点,那模样吧,怎么说呢……是有一种身体是唇红齿白美少年,心灵是成熟超脱的老妖精的反差魅力。

白瑛的头发比我长一些,刘海遮着眉毛非但不显得没精神,反而因为发质天生柔软,显得很精致,他睫毛也长,所以垂头低眉时那画面是挺好看的,我就不能配他的发型,我头发太有个性,又卷又翘,一留长刘海就像海带头的日系不良少年,为了不吓到姐姐妹妹花花草草,我一般都剪很短,它们还是会像一排海浪一样在我头上示威。

白瑛玩代码时偶尔会对着笔记本发出魔鬼一样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我保存了游戏,好奇地进去看他在干嘛,他在电脑后朝我招手:“姜赫,过来看看这是谁的电脑桌面?”

我凑过去一看:“这谁的桌面啊,怎么和我的一样啊?”

不单壁纸一样,连桌面上的几个程序都一样……靠!这就是我的电脑桌面!

我震惊地盯着他:“你怎么做到的?所以你才让我别关电脑啊?!你黑我电脑啊你!”

“我进你电脑怎么能叫黑呢?”他靠在椅背上,大言不惭,“你对我以身相许,你的电脑对我的电脑自然也是以身相许的。”

什么歪理邪说!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把他自己说乐了,又坐起来,饶有兴趣地点着鼠标:“哎我看看你平时上网都看些啥啊?”说着就要点开我的浏览器,我扑上去挡他跟前,差点儿一屁股坐他大腿上:“白瑛你这是犯法的你知道么?!”没等他说话我急急忙忙转身点了关机,看到windows的关机页面才松了口气。

白瑛在我背后笑出声:“你傻的啊,你里面的东西我早看光了,不就是存了几个G的爱豆资源吗,”说着眼神一飘,像在回忆,“有几个长得还不错——”

我气得指着他的鼻子:“不许染指我爱豆!”

他一脸嗤之以鼻:“别说得好像你的喜欢多高贵似的,你不就是冲着人家的欧派去的吗?”

“胡说!”

白瑛眼睛一亮:“你知道欧派是什么啊?”

我靠居然还阴我一下!“许你知道不许我知道啊?”

“知道就知道呗,喜欢欧派没什么大不了啊。”他还促狭地双手往胸前一比,我一看他那个动作不晓得怎么就脑补了很不好的东西,脸一下就滚烫了。

他盯着我,没再打趣我,说走吧,出去玩游戏去。

说来也奇怪,白瑛一坐我旁边,我玩什么游戏发挥都会挺好的,爆头丧尸的命中率都提高了,他是天才嘛,我现在就算真的被僵尸包围四面楚歌,他一来我就有底气了。

后来我们一块儿玩双人格斗游戏,我选着角色他却一直按兵不动,我选好人等他,说你选啊,他说你选自己的呗,我考虑考虑。我白他一眼,玩个游戏还玩战术!

等我选完了他一口气挑好人物,竟然选了不知火舞,跟我打头阵!

穿得十分清凉的红衣姐姐一出来,一对超标的欧派不停在屏幕里晃,我觉得白瑛就是故意的,用力瞪他,他一脸无辜地看回来,一双纯良的眼睛和屏幕里一点不纯良的波霸姐姐相映成趣,害我气血攻心发挥不佳,竟然被他一个挑了三个!

他赢了还装无辜:“怎么回事,你今天状态不佳啊。”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头假模假样的狐狸!

那年我俩十四岁,正是对欧派有着正直向往的年纪。

正直向往!!

白瑛黑客的才华展现得早,我即是他的试验品,也是他的受益者,类似于永恒的内测用户那种味道。有一回我误把盘里的东西删了,找他帮忙,他很快就给我恢复了,把我帅得不要不要的,此后我遇到任何有关电脑的麻烦都去找他,密码忘了找他,电脑死机了找他,中病毒了找他,被盗号了找……

大晚上,白瑛拉开门,一张俊俏的脸写满对我的愤怒:“姜赫我不是生来就给你修电脑的!”

“这回不是电脑,有人盗了我的游戏账号!”我惨兮兮地双手抓住他的手,他低头扫了一眼我不规矩的手,我立刻学女生撒娇一样拉着他的手来回左右地晃。

这招我用显然不好使,白瑛八风不动地抽回袖子:“有区别吗,盗号了就去找客服,指望我给你盗回来吗?”

我当时只觉得自己太惨了,就惨惨地对他点头。

他“啪”地就把门拍上了。

门板差点撞我鼻子上,我在门外抱怨:“找客服有用我还用得着找你吗?”又忍不住追加了一句,“我妈说得果然不错,嘴唇薄的男生就是薄情!”

我在外面来来回回踱了大概三十多秒吧,门就开了。白瑛板着脸咬着后槽牙盯着我:“进来!”

我就知道他不会忍心丢下我的,就屁颠屁颠跟他进了屋,熟门熟路地换鞋关门蹿进他卧室。

他没睡觉,还在捣鼓他那些代码。我想起那个盗号的人就一肚子火,我练了多久的号啊!我一屁股坐他床上,愤愤地说:“你能顺便黑他电脑不?”

“我都不知道是谁盗了你的号,怎么黑他电脑?”

“你不知道吗?你不是黑客吗?”

“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万能呢?”

“怎么是我想的呢?”我一拳打他床上,“你就是啊!”

他哑了吧唧看着我,揉了揉头发,说行吧,就坐电脑前操作起来,我其实完全不懂他要怎么入手,反正他问我什么情况我就照实回答他,他大概也是顺着我给的线索顺藤摸瓜吧。

“最后一次登录是什么时候?”

“就前天晚上,大概八点过吧。”

“你还记得那天在游戏里都接触过哪些人吗?”

我就把当天玩游戏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跟他汇报了,组队的,对战的,能记得的都说了。

白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你跟那个叫‘红尘里美’的都聊了什么?”

红尘里美是我在这个游戏里头一次遇到的小姐姐,技术过硬,声音好听,人还温柔,手把手地带我,所以就多聊了几句,其实具体也没聊什么内容,我就记得她是日本那边的交换生了。把这些情况和白瑛都说了,他听完什么也没说,良久我忍不住问他:“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她盗了我的号?”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想知道你搭讪女生时的盛况。”

“……”

他那些代码我又看不懂,等着等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在他床上睡过去了,最后是被一巴掌拍屁股上给打醒的,醒来我有点蒙,迷迷糊糊看见白瑛从床边离开,坐回电脑前,说:

“盗你号这个人和现在使用你号的不是同一个人,你要黑谁的?”

卧槽,这效率也太高了,我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才发现他把我拖鞋和袜子都脱了:“你干嘛给我脱袜子啊?”

“我还打算给你脱裤子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楼下花台坐过。”

“那你怎么不脱啊?”

“怕你告我强奸。”

我边套袜子边说:“哎呀,我们之间不存在的——怎么样,我的号能拿回来了吗?”

“嗯,给你盗回来了,设了新密码,我的生日,为了防止再被盗,绑了我的手机号。”

我高兴坏了,说:“让我登录试试!”

白瑛从桌子前滑开,我用他的电脑登录,手放键盘上忽然回头问他:“你生日多少?”

白瑛看着我不说话。

我嘿嘿一笑,又回头去敲上了,真是什么都骗不了他!

一按回车键,果然登上了!

“你怎么找到盗号的人的?那人把能改的资料都改了啊!”

“想了点儿办法,黑进游戏服务器里查的。”

……我以仰望巨人的眼光仰望了他一会儿,才兴奋地让出位置,指着电脑说:“都黑!全给我黑了!”

白瑛滑过来,瞥我一眼:“幼稚。”

“你这样,”我站他身后拍他肩膀,指示道,“你把他们的桌面壁纸换掉,换成一句话,就说盗号者人恒盗之!”

“那也要他们电脑这会儿都开着。”

“关机了就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会比较麻烦。”

我低头看他,他抬头看我,我十分识时务地给他按摩起肩膀来:“相公你辛苦了,改明儿请你吃麻辣干锅犒劳您!”

他把肩膀挪出去:“算了吧,上次请我吃干锅,回来一路上都在骂我吃太多。”

“我认错!你吃我多少都不算多,嘿嘿,自家相公吃的怎么能算多呢……”我赶忙又把他肩膀捉回来,按在椅背上强行又搓又揉。

白瑛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低声说:“贱死了——”

哎呀随便你怎么说啦,我就是贱死了你不也跟我穿一条连裆裤了吗——

那天为了黑人家电脑,白瑛还特意写了个木马,就为了换一张桌面,边搞还边自己感慨,说这种级别就跟烽火戏诸侯一样奢侈了,这个典故我都等上了高中才懂,尼玛的把我说成红颜祸水了!

完事后他回头看着我,指着自己嘴巴说:“好好看清楚,我的嘴唇并不薄。”

我笑嘻嘻凑近去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不薄!肉肉的挺性感——”

白瑛一脸被调戏的不适,严肃地瞪了我一眼。

这挺稀奇的,他居然也有在我面前严肃的时候。

那天我满意而归,临走前白瑛突然喊住我:“对了,那个红尘里美其实是个人妖号。”

他扶着门朝我笑容可掬地说了“晚安”,门关上,我僵在过道,心里一群草泥马轰隆隆地跑过。

那之后隔了一周吧,周末我从外公家回来,在车上突然看见一条本地新闻,说是有个少年黑客黑进游戏服务器被警方抓了,当时真吓得我一身冷汗都爆出来了,立马给白瑛打电话过去又没人接,我心想完了完了肯定是被警方控制了,都是我的锅啊!急三火四地冲回家,上楼猛拍白瑛家的门,还是他妈妈来给我开的门,我看见阿姨“噗通”就给跪下了,红着眼圈说阿姨对不起!!

白瑛妈妈挺莫名其妙的,赶忙拉我起来,说怎么了啊这是?

我估计她还不知道白瑛被抓的事,这下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脑子一团乱麻地试图组织语言:“白瑛他,他为了我……”不行一说我眼泪就下来了,可恶为什么要抓走我的白瑛啊!他对我那么好!我到哪儿去找第二个白瑛啊?!

然后身后就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

“姜赫?你干嘛呢?”

我愣怔地回头,看见胳膊下夹着滑板的白瑛,即惊又喜:“你……你没被抓吗?”

“抓?抓我干什么?”

在他妈妈面前我又不好直说,只好闪烁其词地暗指:“就游戏那个……那个事儿啊?”

阿姨来回看我们,问白瑛:“什么事啊?”

白瑛眼神古怪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就笑着对他妈妈说:“没事,他以为我被网吧的不良少年给揍了。漫画看多了,这小子。”说着往我脑门上攒了一把,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丈二和尚地跟他走了。

下楼后我才急忙把新闻里看到的跟他说了,他耸了耸肩:“抓不到我这儿,瞎操什么心。”

“那那个少年黑客怎么被抓的?”

“他嘛,主要是不够小心吧。”

我还是不放心:“可是——”

“没有可是,那家伙是直接攻击了人家服务器,我只是绕过服务器防火墙进去查东西,没对游戏厂商构成任何侵害,人家就是找到我了也不会报警抓我,再说,想抓也未必抓得到。”他挑眉看我一眼,“我谁啊?”

“白瑛。”我说。

“对啊~”他笑起来,阳光照在清秀的眼角眉梢,少年样的骄傲和意气风发。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白瑛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是有莫大的说服力,天大的坏消息,我总是能被他一句话安抚下来,他在我这儿就是有着堪比爱因斯坦,霍金,比尔盖茨一样天下无敌的安全感。我渐渐放下心,抚着小心脏感慨:“可吓死我了……”

他歪着脖子看我眼角的泪花:“这都把你吓哭了,姜赫你也太脆弱了。”

我心想好在他还不知道我给吓跪了呢,要不这个把柄得伴随我后半生了,我说:“我还不是担心你吗?”

他搂了搂我肩膀,像安慰女孩子一样说:“别担心了,你相公我强着呢~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的~”

我去你的!!我踹了他一脚。

***

这件事以后,我对他黑客的才能比他还自信,而且对他依赖到什么地步呢,我竟然让他帮我去偷学校的期末考试试题。只有这一个要求白瑛没答应:“偷出试题又怎样,你也不会做啊。”

我被噎了一下才又想起来:“……你会做啊!”

他合上笔记本,冷冷地说:“我的第一名向来实至名归,不会做这种会玷污我名誉的事。”

我无语凝噎,敢情你在我面前每天换着花样自毁人设你不觉得是在玷污你的名誉?帮我盗号你都涉嫌犯罪了你怎么不觉得玷污你名誉啊……

为他这虚无缥缈能屈能伸的名誉,我只得一屁股坐他床上,垂头丧气。

他转身看我:“有凳子你为什么老要坐我床上?”

确实有一把椅子,还是专门为我备置的,已经在他房里搁了一个礼拜了,但我在他床上坐习惯了,一时有点改不过来,白瑛伸手把那把椅子拉过来搁我面前,我看着它,还是不想去坐,白瑛就随我去了。

我继续唉声叹气:“我妈说我们班主任给她打了电话,说我成绩下滑了,我妈要我下次考试一定要进步三名……”

“那你就好好学习啊。”

“我现在努力也来不及了啊。”

“哦。”

那天我们的对话不了了之,我眉来眼去地看他,他压根不理我,我见他是真的不打算给我偷试题了,心如死灰。当然我也知道这不怪白瑛,他在这种事情上能守得住底线,我心底是暗暗佩服的,要我有他这样的本事,我绝对禁不住诱惑。

本来我都做好了自个儿熬夜复习到猝死的准备,没想到翻开书发现猝死都没机会,我压根就像在看天书……

两天后白瑛一个电话打给我,让我带着课本上去找他。我领命上了门,他把自己的课本笔记扔给我,说:“这些是这次考试的重点。”

我狐疑地翻着书:“你这重点哪儿来的?靠谱吗?我们老师怎么没圈重点?而且这重点好多啊……”

“你还挑三拣四,姜赫,你最好是好好背,不要让我……”

“啊?让你怎样?”

他转过身去对着电脑闭了嘴:“没什么。”

我想起手里的书:“你让我带自己的课本上来干嘛啊?”

“你的课本给我,要不然我上课翻什么?”

“哦。”

我就把自己的课本都拿给他了,他接过来瞥了一眼:“新的?”

“不是啊,开学发的啊。”

他难以置信地里里外外地翻看,满脸无语地抬头看我。

我就杵那儿给他看,看什么,没看过学渣啊?

我挺怀疑这些重点的,但除了相信白瑛也没别的办法,本来光是这些重点我都未必看得懂,但白瑛的笔记本简直就是给我量身定做的,居然把那些鬼都看不懂的题目标注得我都看得懂!太厉害了!我心里是真暖烘烘的,直到看见解题步骤末尾附着一句:

——特意用十岁以下儿童语言标注,这还看不懂就回去检查一下智力。

你为什么要画蛇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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