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成了钢琴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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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虞白的父亲是青市寰宇科技的创始人,二十三年前因车祸而死,他的妻子无法接受现实,不幸得了抑郁症,渐渐到了生活无法自理的地步,自然也照顾不了一个连路都走不顺的小娃娃。

等到虞白的大伯在公司勉强处理好了因负责人离世而出现的各种问题后,挤出时间和妻女去关心弟妹时,才发现虞白早就走丢了。

女主人终日浑浑噩噩,孩子只能给保姆带。丢了小孩后,保姆鬼迷心窍,没有报警,将女主人送进医院,自己收拾行李逃之夭夭了。

因为发现得太晚,直到虞白的母亲因病离世,虞白都没有找回来。

——这是虞家给出来的官方版本,充满了春秋笔法,比如虞白走丢后很快住进了孤儿院,被一对没有子女的夫妇收养,档案齐全,他们当时找到了,却没有声张。

虞白的大伯接手了弟弟的财产,却不想养一个碍眼的、长大后可能和自己的儿女争家产的侄子,好在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孩子下手的地步……他使了点小计谋,让收养虞白的人家远远地搬走了,眼不见为净。

一年多前,对身世一无所知的虞白回到青市,在琴行做钢琴教师,正值虞家因为资金链断裂而苦恼,急于寻找联姻对象,达成利益同盟,借此分担资金压力,无奈虞大伯的亲生女儿多年来流连花丛,名声不好,无法成为其他家族继承人的理想伴侣。

虞大伯焦头烂额下,想起了数年来被他遗忘的小侄子。手下一查,侄子正好在青市。然而,得知了当年真相的虞白坚持和虞家断绝了关系,阴谋破产的虞大伯怒火中烧,将虞白的行踪告知了宿临池的竞争对手。

接着,一场爆炸案将虞白的记忆进度条一下子拉回起点。

“你编的故事也太离谱了,什么年代了还玩灰姑娘那一套,虞白能信?”徐潜知想到事实真相,感觉就像喝了一口甜腻腻的过期果汁,恶心得胃都皱起来了,“他就是现在脑子不好使,等到一恢复思考能力,就会意识到以自己的行事作风,绝对干不出这么玛丽苏的事儿!”

宿临池在电话那头说:“到时间再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靠你使美人计?”徐潜知想到虞白被他一张脸迷得丢了魂的样子就来气,话说的很不好听,“你还没修炼出让他烽火戏诸侯的能力呢!”

宿临池反将他一军:“你想怎么办?”

徐潜知一滞,无言以对。

“以虞白现在的状态,短时间内不适合再接触外界了——他连自己得罪了哪些人,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怀好意都不知道。”宿临池说,“如果说了实话,以虞白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躲在别人背后,肯定会和他们接触,你能放心吗?”

“你的意思是?”徐潜知问。

“先稳住他一段时间,等到林知山落网,再把事实慢慢告诉他。”

徐潜知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得挂掉电话,把经宿临池修改过的记忆告知虞白。

虞白咔擦咔擦啃着院长朋友给削好的苹果,对他口中讲述的豪门恩怨感到又好奇又刺激,哪怕是亲身经历过的,也没有丝毫熟悉感,听完后,很诚实地评价道:“你好像在说故事。”

徐潜知的脸顿时僵住了。

虞白没有留意到徐潜知的表情变化,啃了两口苹果,忽的忧郁起来:“你说的那些像发生在陌生人身上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徐院长,我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

“不一定,看情况。”徐潜知的回答很保守。

“宿临池当时用了多长时间?”虞白就近找了一个参照物。

“两个半月,”徐潜知面无表情,“去年三月底到六月。”

“那还是很有希望的。”虞白乐观地说。

今天是虞白出院的日子,他一个苹果啃完,宿临池也准时赶到了。他推来一个轮椅,将虞白抱了上去。

他的胳膊收在平整的衬衫里,看起来并不像那些肌肉勃发的壮汉,但却意外地坚实有力,无论是抱还是放都是轻轻的,好像虞白是一株需要细心呵护的名花。

“我们走了。”宿临池对徐潜知友好地点点头,推着虞白走进地下停车场,将他安置在后座,驱车离开。

天公作美,室外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踩中了早高峰的尾巴,不得不随着长龙般的车流一步一停,缓慢前行。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左右无事,虞白想在医院里和徐潜知相处一样,用聊天来打发时间。

徐潜知是个很健谈的人,虽然人有点暴躁和碎嘴,但给他讲述了很多有钱人家的不为人知的奇怪癖好——在医院,秘密和谎言是存在时间最短的东西。

不过宿临池这人一看就寡言少语,虞白不确定他有没有那个兴致陪他侃大山,于是委婉地提前问了一句。

“可以。”徐潜知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好脾气地说。

虞白把握时机,抓紧问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救过我的命。”宿临池说。

虞白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他们走的原来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路子,真是古色古香。

“你是在那次失忆的吗?”虞白问,“我收留了你?”

宿临池微微颔首:“是。”

他的有问必答极大地助长了虞白的信心,他接着问:“上次和这次搞事的人,是不是都是你的小舅舅,叫……林知山?”

宿临池:“徐潜知和你说的?”

虞白坦然道:“是啊,他还把林知山的照片给我看了,让我尤其小心这个人,他这次逃到海外去了,但难保有一天会不会卷土重来。”

在宿临池回到青市前,林知山就是默认的接班人,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宿临池后来者居上,怎么能叫人甘心。

宿临池回国的那一天,因为不清楚老先生的打算,林知山就叫了几个小流氓,要给外甥“一点教训”,一棍子把宿临池的脚步推迟了四个多月,可还是拦不住老先生的心意和宿临池的本事,眼睁睁看外甥把自己排挤出了万物,顺带附赠手铐,按照量刑标准要吃二十年牢饭,立刻逃了。

逃到一半,他可能是想再拉个人垫棺材,于是在虞白的必经之路上埋了炸弹,自个儿跑出海不知所踪了。

“我给你配了保镖。”宿临池说。

“我现在这样子能去哪儿?他总不能闯进我家里行凶吧!”虞白大咧咧弹了一下自己小腿上的石膏,动作和蹲在田埂上推销西瓜的大爷如出一辙。

宿临池说:“还是要小心。”

驶过拥堵路段,余下的车程就舒服多了,宿临池开得稳而快,虞白被太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窝在后座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能看到别墅的围墙。

宿临池将他抱上轮椅,刚一进门,就有一只奶牛猫喵喵叫着凑过来,嗅一嗅虞白的裤脚,温顺地跳到了他怀里。

“他叫绒布。”宿临池介绍说。

绒布估计认识虞白,一跳上轮椅,就拼命地往他怀里钻。宿临池将别墅里的房间介绍了一遍,安排他住进了一楼的客房。

“家里有管家、菲佣和保镖,等会我叫他们来见你。”宿临池补充一句,“你想要什么,就让他们帮你做,不要随便出门。”

虞白没多想,实际上他也想不了什么,“嗯嗯”地应了下来。他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明白,宿临池是想把他彻底关在这栋别墅里。

夜很深了,街面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辆出租车,惊鸿一瞥地窜过街角。

当熬夜修仙的小年轻也顶不住困意,纷纷败给床铺时,宿临池的别墅里却灯火通明。

陈管家上了年纪,按照他平时生物钟来说,此刻应该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进入深睡眠,可今夜陈管家坐立难安,等在别墅门口不愿挪窝,一直到凌晨,才把宿临池给盼了回来。

“小少爷!”陈管家焦急地迎上去,刚要告诉他虞白跑路的事情,就见当事人慢悠悠从宿临池背后踱步出来,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道:“管家大叔,晚上好呀。”

陈管家见逃犯自投罗网,惊讶到暂时失去了言语:“这……”

陈管家最近半年受到了很多惊吓。

他是林家的老人了,年轻时为宿临池早逝的母亲服务,宿临池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按理说该是了解的,不过在对方外出读书的几年里,陈管家重新回了老宅工作,缺席了宿临池的少年时期,直到去年年底,宿临池住进了这栋别墅,他也随之换了个工作地点。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自己从小照顾大的小少爷了。

从幼小的孩童成长为肩膀宽阔的青年,当然是变化巨大的。工作上,宿临池独当一面的能力让陈管家想到了已逝的林家大小姐,感到十分欣慰,可另一方面,在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后,陈管家发现宿临池的私生活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洁身自好”。

那是在去年十一月,陈管家刚开始为这栋别墅提供服务的时候,有一次司机临时请假,陈管家驱车去接留在公司加班的宿临池。在公司停车场等待时,曾经看到一个提着蓝色保温桶的omega走进了公司大楼,两个小时后出来了,却换了另一套衣服。

陈管家正暗暗脑补是哪个员工玩得这么野,不久后,就见到自家提着蓝色保温桶的小少爷坐了进来,手里还有一个衣物收纳袋——如果陈管家没记错的话,里面装的衣服赫然就是刚离开的那位omega的。

陈管家:“……”

他只好当成没看见。

万万想不到的是,宿临池似乎有许多个情人。

他有次听到他打电话,称呼对面的人为“音乐老师”,然后拿了安全套出门去了。

再有一次,宿临池和龙溪的某个管理人视频通话,商量后续的合作事宜,陈管家为了避嫌躲得远些,再次亲耳听到宿临池和合作的“某先生”约定了晚上见,视频时脸绷得严肃得很,一副要面谈公事的正经面孔,结果出门前又拿了一盒安全套,又是彻夜未归。

对于一个老人家来说,服务对象的私生活着实太开放了,陈管家恕难接受,只默默添置某些计生用品,防止哪天小少爷领回来一个小小少爷。宿临池发现后,还曾委婉地对陈管家表达了谢意。陈管家尴尬得要死。

更过分的在后面——三月份,宿临池带回来一个漂亮的omega到别墅里养伤,必备品的存货也不再减少,陈管家一度以为他是收心了,不料宿临池竟然安排了保镖,名曰“保护”,实则就是看管。

宿临池要求陈管家看住虞白,不要让他踏出别墅一步,还特地收走了所有通讯和联网工具,加高围墙,拉了高压电网,一系列的动作简直是在陈管家的道德底线上蹦迪。

与之相比,他的监视对象虞白就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年轻omega了,哪怕后来意识到自己被监视起来,也没有大吵大闹,或者提出让陈管家为难的请求,比如帮助自己逃跑什么的。

——陈管家原来是这么想的,这个观念在昨天日落后,两个倒地不醒的保镖面前破碎了。

保镖一时大意,错估了虞白的身手,让他逃走了,此刻正跟在陈管家后面认错。

宿临池把视线投向虞白,后者很无辜地冲他笑了一下。

“他想跑,你确实拦不住。”宿临池知道这人白皙文弱的外表隐藏着怎样一个小疯子,没和保镖计较,轻拿轻放道,“绕着别墅跑三圈。陈叔,你看着他们跑。”

陈管家和保镖应了是,宿临池又说:“今天太晚了,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说吧。”

他往楼上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忘了问虞白从哪里跑出去的,便停下来问陈管家:“他走哪条路跑的?钥匙没被他扔到下水道吧?”

“我哪有!”虞白根本没费事翻找别墅钥匙,主动交代道:“我是从围墙上翻出去的。”

围墙上有高压电,是宿临池特地拿来吓唬人的。

宿临池听清他的话,差点没控制住表情:“你——”

幸亏,陈管家及时补充,并隐去了虞白的恶劣行径:“电闸受潮了,得请师傅修理一下。”

哪怕他人现在平平安安站在这里,宿临池依然惊出一身冷汗。

有那么一瞬,虞白几乎以为宿临池忍无可忍,要朝他发火了,可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终究没说出一句重话,撂下一句:“别管了!”就头也不回地迈上楼梯,砰地甩门进屋,余下管家和保镖们面面相觑。

还是虞白打破了客厅里凝固的气氛,神情自若地说:“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陈管家和保镖见眼下确实没有他们能做的事,只好各自回去了。

别墅慢慢安静下来。

浴室里热气蒸腾,宿临池围上浴巾,伸手将蒙上一层水雾的镜子擦干净,对着镜中的自己,很深、很慢地呼出一口气。好像要把肺里积郁已久的焦躁和不甘,所有的负面情绪,通通顺着这次呼吸吐出去。

宿临池的别墅地理位置优越,远离闹市区,又不至于远到外卖不能送外卖,屋后有一大片草坪,一块湖泊和连绵的矮山,空气清新,风景秀美。

他曾经和虞白说过新居附近的风景,邀请他有空来看,虞白爽快地答应了。不过等虞白真的住了进来,宿临池却将他安置在了视野欠佳的一楼客房。一个原因固然是因为虞白腿伤了不方便,另一个原因就是从露台往下看,视线所及,恰好将那间客房外的一块绿茵茵的青草地包括在内。

每晚临睡前,宿临池都会来到阳台,如果虞白还没睡,灯光就会透过玻璃,照亮那一小片草地,宿临池就能悄悄地,不引起他反感地多关注他一点。

宿临池今晚再次走上露台,意外地发现亮灯的地方从客房换到了厨房。他想起对方过去有时会煮夜宵吃,迟疑了一瞬,还是换上家居服,走下楼去。

虞白原本只想简单下袋方便面,慰劳一下出逃一夜饥肠辘辘的自己,哪知翻翻找找,这装潢过度的鬼地方高级得连一袋红烧牛肉面都没有,只得退而求其次,磕两颗荷包蛋尝尝。

其余人都睡了,别墅里静得很,因此虞白清楚地听到宿临池从主卧下了楼梯,脚步越来越近,一下一下敲击着木地板,最后停在了厨房门口。

说来奇怪,明明当初一意孤行,把虞白困了起来的人是他,敢做不敢当怕招来虞白厌恶的人依旧是他,风格十分地自相矛盾。

因为不愿激化冲突,宿临池现在每日里早出晚归,尽量不到他跟前碍眼,偶然遇见了,也绝对会保持三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如同古时候迂腐刻板的老学究,虞白不喊他过来,从不擅自靠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用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

——那样沉默专注的视线,好像在他记忆里停留过很久很久似的。

或许放松下来后就不容易再恢复戒心,或许是他本来也不讨厌宿临池,虞白语气平静地招呼对方说:“还没睡?”

宿临池走过来,看了眼锅里沉浮的两颗荷包蛋,询问道:“只吃鸡蛋吗?”

虞白忽然说道:“我想吃水饺。”

宿临池以为他不知道,提醒说:“在冷冻室。”

“我想吃羊肉胡萝卜馅的,你家没有,”虞白说。

宿临池居然说:“那就现在包。”

虞白不过想为难一下他,没想到宿临池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倒把他给难住了,因为虞白并不会包饺子,见宿临池摆开案板,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忙问:“真要包饺子啊?”

“不是你要吃的吗?”宿临池问。

虞白骑虎难下,被迫承认道:“可我不会包。”

宿临池却说:“我会,我给你包。”

饺子皮是现成的,各种馅料厨娘也在冷藏室放了一份,准备之齐全,恐怕就是为了应付虞白这种突发奇想,偏要半夜体验手工乐趣的麻烦主雇。

宿临池熟练地挽起袖子,将羊肉、胡萝卜、葱、调味品等搅拌在一起,挑起一块馅料放在饺子皮中央,指尖一并,就捏出一溜漂亮整齐的褶皱。让白吃饭不干活的某位米虫看得新奇又佩服。

宿临池把馅料用完,包了六十多只饺子,下了锅里的有四十多只——虞白心情很好地将荷包蛋分享给宿临池一个,并将剩余二十只饺子静心装入保鲜袋,放进冰箱,作为自己手工巅峰的见证。

虽然他从始至终只帮忙递了调料。

“咕噜咕噜……”饺子漂在热水上,被气泡推得撞来撞去。宿临池用一个月白色的大瓷盘盛好饺子,一并调好了醋碟,两人在餐桌前坐定。

虞白显见得胃口大开,动了筷子就没下来过,出力最多的宿临池倒是吃得不快不慢,还有空问虞白:“明天想吃什么。”

“嗯?”虞白抬起头。

宿临池的头发没有如白天参加工作那样,用发胶妥帖地梳上去,营造出一派不苟言笑的成熟形象,而是湿漉漉地搭在前额。隔着热腾腾的白雾柔软地、有点害羞地和虞白对视时,难得的让人想起他也不过是个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小朋友。

……有种滑稽的熟悉感。

虞白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恍若穿过雾里看花的迷障,猝不及防地接住了一片真实。

“虞白。”宿临池轻轻喊了他一声。

“嗯?”虞白回过神来,往嘴里填了一只饺子,香得呼呼吹气,含糊不清地说:“我明天想吃海鲜。”

宿临池点点头,见他心不在焉的,就不再说话。等饺子吃完,将瓷盘和碟子放进洗碗机,和虞白互道晚安,回到主卧。等客房的灯也熄了,才和往常一样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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