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海盛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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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好吵。

楼下的说话声若隐若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许知风烦躁地掀开被子,起身下楼。

客厅里站着许江和一个面貌妖艳的女人。许江抬头看到楼梯上的许知风,笑着朝他招招手:“知风,快过来,叫妈妈。”

女人见状故作娇羞的笑骂了许江一句:“讨厌。”

许知风只觉得恶心,他站在楼梯上,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叫你妈。”

许江脸上的笑僵住了,脸色变了几变,随即训斥道:“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接着冲门口挥了挥手:“小言,这是你哥。”

许知风这才注意到玄关那里还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浑身上下泛着阴郁气息的人,狭长的双眼戾气深重,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环抱着臂斜靠在墙上。

许知风从他双眼里读出八个大字来:左眼是生人勿近,右眼是我不好惹。

许江搂着那女人上了楼,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许知风:“跟弟弟好好相处啊。”

许知风面无表情的望着那两人去了楼上,直到不见了身影,才眯了眯眼,插着兜上前:“叫什么名字?”

那人瞥了许知风一眼,薄唇微启:“盛淮言。”

许知风坐在沙发上,双手扣在脑后,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提醒你一句。”许知风望着他,“我爸挺花心的,这不知道是他睡的第几个女人了。”

“所以啊,别惦记着我们家的钱。我是不会认你这个——”许知风顿了顿,轻笑道:“这个便宜弟弟的。”

盛淮言什么都没有说,他靠在墙上,静静的听着。

许知风见他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走到盛淮言面前,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我爸呢,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

明明两人都差不多大,盛淮言却高了许知风整整一个头。他几乎居高临下的望着许知风。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移开许知风搭在他肩上的手:“知道了,我亲爱的哥哥。”

盛淮言的手劲似乎特别大,捏的许知风嘶了一声。他不满的看向盛淮言:“用得着这么大劲儿吗。”

盛淮言循声望去,只见许知风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红痕。他低声说道:“娇气。”

…………

许江是在许知风十四岁的时候跟他妈妈离婚的。

许知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说:“早该离了。”

许江跟他妈离婚十年了,这十年里,许江在外面乱搞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光是娶回家来又离婚的,就足足有十来个。那么多女人,寻死觅活的要嫁给许江,不就是为了他们家那点儿钱吗。

他莫名的烦,回想起来自己这二十四年操蛋的人生,他愈发觉得可笑。

许知风没心思面对家里一堆烂摊子,他拿着一包烟就出了门。他蹲在喷泉旁边,从兜里摸出一包出门时带出来的烟。

晚上的风很大,许知风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他烦躁的“啧”了一声,低低的骂了一句:“操。”

他站起来,瞥见旁边站了个男人。许知风想都没想,用胳膊肘捅了捅那男人:“哥们儿,借个火。”

男人回过头来,许知风觉着这面孔很熟悉,但叫不上名字来。

是盛淮言。

许知风觉得自己真他妈倒霉。烟点不着,还碰到这个天煞孤星。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来干什么?”

盛淮言没说话,他伸开手掌挡住风,右手拿着打火机给许知风点了烟。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青筋突起在手背上,一路蜿蜒向上。

两人的距离很近,许知风一抬头就能看到盛淮言低垂的睫毛。打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突兀,“咔嚓”一声,猩红的火光骤然在暗夜里亮起。他咬着烟,含糊不清的说:“谢了啊。”

盛淮言叹了口气,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你爸让我叫你回去。”

许知风头抬都没抬:“不回,让那狗逼滚蛋。”

盛淮言坐在喷泉边上,突然开口道:“我爸坐牢了。”

“他差点儿杀了我妈。”

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缓缓开口道:“我在那天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许知风张了张口,“你真他妈惨”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盛淮言蹲了下来,他看着许知风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回去吧,嗯?”极具魅惑的嗓音带着上扬的腔调,仿佛能蛊惑人心。

许知风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这货不会是学巫术的吧。

他将抽了一半的烟用力碾在地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见盛淮言没动,回过头来望他:“愣着干什么,走啊。”

盛淮言也站了起来,他站在一片黑暗里:“去哪儿?”

许知风伸手拉他:“去哪儿?回家。”

盛淮言低低地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笑意:“好,回家。”

他被猝不及防的拉了个踉跄,然后便冒冒失失跌进了一片光明。

许知风不知道这算不算已经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或许是因为对彼此敞开心扉后默认的一种信任。

顶多就是个以后需要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的人。他想。

至少现在看着顺眼多了。许知风挑了挑眉,他侧身问身旁的人:“大学毕业没?”

盛淮言将两手插进兜里:“毕业了。问这个做什么?”

“要不你跟我干吧。”许知风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的公司还缺个助理,你要是愿意,薪水随你开。”

就当是给个照应。他不想欠别人太多人情。

盛淮言失笑了,这个今天上午还在跟自己作对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贴心的大哥哥。他低下头踢了一脚石子,然后抬头问道:“那么,是当哥哥的助理吗?”特意的在“哥哥”二字上放缓了声音,仿佛在强调着什么。

许知风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哥哥”打懵了,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称谓过于敏感。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别叫我哥。”

他可不想自己这二十四年的完美人生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弟弟给搅和了。

换句话说,他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去面对这样一个弟弟,一个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人。

盛淮言神情一顿,张了张嘴:“不叫哥,叫什么?”

“叫知风吗?”

许知风蓦然想起今天早上许江叫自己下楼时,也叫的自己知风。

操,这货耳朵挺尖。

他叹了口气,神情凶恶的对盛淮言说:“爱叫什么叫什么,别他妈叫我哥。”

盛淮言望着身旁凶巴巴的人,唇边勾起一个弧度:“好的。”

这算是默许自己叫他知风了吗。

许知风有点儿后悔同意了,“知风”这两个字总让他感觉是许江在叫他,有种爸爸在叫儿子的即视感。

他把这些念头赶出脑子,直截了当地说:“明天你来我公司,先适应一下环境,要是行就可以来上班了。”

说完之后,许知风迈开双腿进了许宅。盛淮言独自一人在门口靠着,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对这个哥哥,越来越有兴趣了。

盛淮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了一根,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他突然想起晚上自己给许知风点烟的时候,那人含糊不清的给他道谢。

看样子烟瘾挺大的。

他两指夹着烟,修长的手指根根分明,像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一道不合气氛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盛淮言将烟咬在嘴中,看了眼不停振动的手机,直接挂了电话。

那人倒是很执着,一个电话又飞了过来。盛淮言不耐地接通了电话,淡薄的嗓音里不含任何感情:“大晚上打电话,你最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男声,周围似乎很多人,嘈杂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那人说:“盛哥,听说你到许家去了?”

盛淮言听着对面吵闹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几道矫揉造作的女声,皱了皱眉:“你那边很吵。”

过了几秒,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年轻男人似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盛淮言捏了捏眉心,冷淡的道:“给你一分钟时间,有话快说。”

那人不可置信的说:“一分钟?盛淮言你急着投胎吗?”

盛淮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还有四十秒。”

年轻男人说:“我昨天去看盛海涛了,他说他想见你。”

“盛海涛”这三个字如同烟花一样,在盛淮言脑子里炸开。他没说话,把刚刚点燃的烟灭了。

对面见盛淮言这边迟迟不说话,试探性的问道:“盛哥?”

盛淮言望着天空,缓缓的说:“让他死监狱里,别管他。”

“还有,一分钟到了。”

电话那头的人急了:“盛淮言,你别挂电话……喂,喂?”

盛淮言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不去理会那一条条未接来电。

盛海涛,是他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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