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2-11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一弦子 主角:沈观 秦寒远
少年身上血迹斑斑,右大腿内侧被剜掉一块肉,森森的白骨浸在红色血液里,透着诡异的微光。
他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只有耳朵微微抽搐,一双含着悲痛的大圆眼直勾勾向前看,目光落在躺倒在血泊中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染着鲜血的手向前伸,想要去触碰铁笼里的少年。
他已然没有力气,只剩满眼的心疼。
“呵呵。”笼子旁边放着一张昂贵的真皮沙发,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抱着一个长相妖艳的男生,一手揉着男生的下巴玩弄,一手摇晃手里的红酒杯,抿一口,发出嗤笑声。
“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冷面阎王秦寒远,居然是个痴情种。”说着,西装男弯腰,把红酒倒在少年大腿的伤口处,慢悠悠地说,“只可惜,我这弟弟不知好歹。”
“啊——”少年一阵痉挛,精致的五官扭曲成一团,痛呼的声音沙哑。
“郑晖……你住手……”秦寒远额角青筋暴起,手紧握成拳,却阻止不了郑晖的施虐,只能低声呢喃,“小观……小观,别哭……我在……”
“哈哈哈,好好玩。”妖艳男生拍掌叫好,帮郑晖又满上一杯,“晖哥哥再来,小观他最不怕疼呢!”
沈观浑身疼痛,只剩下机械的抽搐,唯有眼角流出的泪水和悔恨的目光,远远回应秦寒远的呼唤。
是他,害了秦寒远。
他虽是沈家少爷,但母亲早逝,父亲无空隙续弦继母,带来大他四岁的继兄郑晖。
两年后继母生了妹妹,父亲对她们宠爱有加,连带着对郑晖也颇有赏识。
而他,沈观,一心想继承母亲遗愿,成为一名舞蹈演员而被父亲认为胸无大志,彻底忽视他的成长。
继母李碧玉手段高明,沈观也不是会哭会闹的性子,她便放心拿捏,整日找事挑剔。
后来,郑晖发现了,经常暗地里帮他。
暗无天日的时光里,郑晖对他伸出援手,甚至表达对他的喜欢,他仿佛被勾走魂,就这样答应了与郑晖偷偷恋爱。
十七岁那年,父亲得知此事,气得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
郑晖顺理成章帮他打理沈家偌大的家业,他却陷入害死父亲的愧疚自责之中。
十八岁成人当天,秦寒远突然登门造访,提出秦沈联姻的想法。
这一年来,沈家摇摇欲坠,傍上秦家这棵大树,当然求之不得。更何况,秦寒远年纪轻轻就成了秦家掌权人,谁敢对他说不?
再看沈家这边,妹妹尚未成年,在同性合法的当下,沈观便成了唯一的人选,再加上他身体的奇特之处,这门婚事怎么都躲不掉。
沈观听闻秦寒远黑白两道通吃,手段狠厉,还有虐待人的癖好,便跑去恳求郑晖救他。
郑晖利用他对父亲的愧疚,让他以大局为重,先嫁过去,等沈家稳下来,他再离婚回来继承沈家。
沈观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最终还是嫁给秦寒远。
婚后,秦寒远每次靠近,他都吓得发抖。久而久之,秦寒远不怎么回家,看到他也就冷冷地点下头,转身就走。
这样的日子熬了两年,郑晖和他最好的朋友唐望撺掇他离婚,却没想到他们早就厮混在一起,骗他搬离秦家,将他囚禁到这个地下室,虐待了整整三个月,逼迫他签下沈家股权转让书,还……
还以他的名义,骗来秦寒远。
他为了救自己,心甘情愿让唐望拿刀往身上扎。
回忆走马观花,冲向沈观浑浊的脑海里。
他张了张口,对秦寒远无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可惜了,他找了你这么久,最后还得陪你这个蠢货一起死,真不值得。”
唐望轻蔑一笑,从郑晖怀里站起来,来到秦寒远面前,抬脚往他胸口一踹,水果刀又插入三分。
“不——不要!”沈观耗尽力气,大喊一声。
“唔……”秦寒远瞪大眼睛,朝沈观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用虚弱的声音说出藏了一辈子的话:“小观,我、我爱……你。”
“秦……秦寒远,不……要……”沈观颤抖着身子,把手伸出铁笼子,伸长了去够秦寒远的手。
指尖相碰,热意直达心间,沈观红了眼眶,再无力气挣扎,半阖着眼与他对视。
秦寒远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无神的双眼,好像还在深情望着沈观。
泪,滴答落地。
沈观半阖的眼睛彻底闭上,意识逐渐模糊。
秦寒远,对不起!
如果有来生,换我来保护你。
“啊!”沈观惊醒,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沾满细密的汗珠。
一阵寒风吹来,他冷得直打颤,脑子也清醒几分。
他错信渣男,遭遇好友背叛,被折磨整整三个月,眼睁睁看着秦寒远为救自己而死,最终自己也难逃一劫。
死了。
怎么还会觉得冷?
他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秦家卧室的床上,房间里空荡荡的,一大一小两个黄色行李箱放在床边。
这赫然是三个月前,他离开秦家之前的场景。
那时,郑晖向他释放了沈家的产业已经稳定的信号,加上好友唐望整天在耳边说秦寒远的坏话,他大着胆子回家大闹,以死胁迫秦寒远放他离开。
他只记得当时秦寒远看到他抵在脖子上的水果刀,眼里仿佛有两块冰破碎了,眼神冷得吓人。
他转身离开,向来笔挺的腰背,似乎塌了下去。
当天晚上,秦寒远让他的手下江临送来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沈观迫不及待签了字,跟唐望和郑晖说了好消息,被他们拉去酒吧庆祝,喝醉了。
而第二天醒来,就是此情此景。
之后他拉着行李箱,被郑晖和唐望接走,本以为迎来的是跟郑晖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结局。
哪成想,等待他的,竟是无间地狱!
郑晖与唐望早就好上,把他骗走,不过为了独占沈家产业,以免秦寒远为他报仇,他们丧心病狂,把秦寒远也害死了。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回到三个月前?
“沈少爷,该用早餐了。”管家苍老的声音隔着木质门传来,无比清晰。
沈观转转眼珠,习惯性鼓着脸颊,脱掉睡衣裤子一看,自己的两条腿又白又细,没有任何伤痕。
“沈少爷……哎呦……您这是做什么?”
管家以为沈观还在睡觉,门一开,看到这一幕,他捂着眼退出去,在门外唠叨:“虽然您跟秦先生离婚了,但也不能随便脱裤子……”
沈观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脑海里出现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猜测。
他重生了!
沈观把裤子穿好,拉开门,拉着管家的手,往自己手背一扇。
“痛痛痛!”沈观一边喊痛,一边露出奇怪的笑,把管家给吓得不敢动。
“秦寒远呢?”
沈观不假思索问完,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的尴尬。
他刚闹完离婚,协议书刚签,也不知道秦寒远提交上去了没?
提交了也没关系,现在有离婚冷静期!
他得把离婚这事给圆回来。
管家脸色一冷,答非所问:“早餐做好了,您吃完就可以离开,没人拦您。”
沈观被他一噎,愣了愣,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不过,尴尬算什么?
重生而来,他一定要保护好秦寒远,不让那对狗男男奸计得逞。
秦寒远…… 秦寒远被抱了满怀,身体僵硬,低头看着怀里乱蹭的毛茸茸脑袋,下意识抬手,想摸一摸那看上去就很柔软的头发。
听到沈观的话,他的手僵在半空,握拳,缓缓收回。
“发生什么了?”
他声音冷淡,却刻意放低音量,像是怕怀里的小猫受到惊吓,把好不容易施舍的温暖收回去。
沈观摇头,满脑子都是临死前唐望一刀一刀扎在秦寒远胸腔的一幕,泪水止不住地流。
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沈观空落落的心,总算被填补了一个小角落。
“对不起,秦寒远。”沈观重复道歉,越来越用力环住他的腰,仿佛要把自己镶嵌在他身上。
泪水浸湿秦寒远昂贵的高定西装,他心疼的目光却落在罪魁祸首身上。
“别哭。”
他想把小朋友哄好,无奈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怎么哄人,最终生硬地憋出这两个字。
“我错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沈观终于抬起头,眼睛哭得红肿,小心翼翼恳求秦寒远。
秦寒远皱了皱眉,咬着后槽牙,看着沈观半晌,在他又要哭出来时,仿佛用尽勇气,沙哑着声音说:“这次不走,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沈观眨眨眼,破涕为笑,两个小酒窝装了醇厚的美酿,秦寒远看醉了。
“无论你多讨厌我,都别想离开!”他故作镇定,说出威胁的话,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在试探。
沈观昨天不惜以死相逼都要离婚,今天怎么突然态度大变?
这太反常了!
难道是为了郑晖?
最近城西那块地皮,听说郑晖以沈家的名义到处打听,想把开发权弄到手。
为了郑晖,他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不离开!”沈观鼓着脸,仰头看他,目光真诚,“谁离开谁是傻*逼。”
秦寒远眉头一皱:“不许说粗话。”
“噗嗤。”一旁围观的佣人们笑出来。
沈观这才发现只顾着挽留秦寒远,都忘了这些人被他刚才一闹都跑进来看了。
他耳垂一红,像只小鹌鹑,把头埋得低低的。
秦寒远瞥一眼管家,他识趣地带人离开,到门口时,管家又回头看一眼这一幕,皱了皱眉。
瞬间,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
秦寒远看一眼他光着的脚丫子,打破沉默:“穿鞋,吃饭。”
“哦。”沈观直勾勾盯着他走向餐厅的背影,溜到玄关处,本想随便套上一双鞋跟过去,看到并排放着的一大一小浅灰色棉拖,他心中的酸楚再次涌上。
大一点的鞋旧一些,小一点的像新的一样,事实上,就是新的。
他从没穿过。
不止这双棉拖,家里的所有东西,但凡有一模一样的情侣款,他连碰都不去碰。两年来,他每天都试图用这种无声的抗拒,表达他对这段婚姻的强烈不满。
可……秦寒远从未说过什么。
鼻尖泛酸,他胡乱擦了泪花,弯下腰,穿好鞋,拿着秦寒远的棉拖,哒哒跑去餐厅。
秦寒远已经在吃早餐,时不时抬头望门口,见到沈观的身影,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假装低头吃饭。
沈观走到他身边,蹲下,握住他右脚的皮鞋,脱下。
秦寒远一愣,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沈观抬头,眨眨大圆眼,显得十分无辜:“帮你换鞋啊。”
“起来。”秦寒远抢过棉拖,把人拉起来。
沈观向来厌恶与他穿用同款,如今为了郑晖,竟亲自为他换鞋。
他……哪里舍得?
这双白皙的手,他恨不得捧在怀里呵护,哪舍得让他为自己换鞋?
“那你换上。”沈观满怀期待。
秦寒远眸光暗了暗:“不用,吃完出门……”
“哦。”沈观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双脚在地上蹭了蹭,没说话。
秦寒远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把鞋换上。
“行了吗?”
沈观挪动到他旁边,鞋头对着鞋头,靠在一起,呵呵傻笑一声。
秦寒远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一软,彻底没了脾气。
要不是担心他饿着,还真想让他这么“无理取闹”下去。
吃完饭,秦寒远站起来,整理领子,准备出门。
沈观赶紧把牛奶一饮而尽,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咬了咬唇,大着胆问:“秦寒远,你能带上我吗?”
临死前的恐惧如影随形,他再也顾不得思考其他,穿着睡衣,光着脚便跑下楼。
“秦寒远,你在吗?你出来。”他扯着嗓子在别墅里大喊,声音有点委屈,带了点哭腔,“我、我有话要说。”
躲在楼梯拐角处的秦寒远听着他的声音,皱眉。
“秦寒远,你不在的话……我就……”沈观带着颤音,看样子是哭出来了,“我就出去找了。”
秦寒远揉了揉眉心,叹气。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哭鼻子。
偏偏……自己就看不得他哭。
这样子,他还怎么放他离开?
“那我走了!”
沈观委屈巴巴的,擦去泪水,光着脚就要往门口跑。
“站住。”秦寒远终究没忍住,冷着脸从二楼下来,一步步靠近沈观。
沈观听到秦寒远的声音,惊喜地回头,两只漂亮的大圆眼好像会发光一样,亮晶晶,水汪汪,特别勾人。
他像是看到救星,不待秦寒远走近,便如同离弦的箭,冲了过去。
他紧紧抱住秦寒远,头抵在他的胸膛,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猫,声音闷闷的:“秦寒远,我不离婚了。”